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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自稱蕩婦的女人真的不想裝了

2020-09-27 | 來源: 她刊 | 轉到微信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放大縮小 | 收藏 | 打印

　　現實生活中，沒人不喜歡敢愛敢恨、活得真實的人吧？前有“浪姐”張雨綺和寧靜，帶著充滿殺氣的金句，在這個夏天一次次撩撥輿論高潮。如今又有一個女人，憑借“出格”的言論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她是詩人——余秀華。

　　6年前，余秀華以一首《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的情詩，引發全網百萬次瘋傳。勁爆赤裸的標題，直白濃烈的愛憎，無不帶來強大的沖擊力。沒想到，6年後，這位“奇女子”再次引發關注卻是因為——罵人特別爽。公眾人物，尤其是女性公眾人物，罵起人來是什麼樣的？余秀華的“直白”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事情要從一條微博說起。當時，她對歌手李健“隔空示愛”。?

　　

　　立刻就有“鍵盤俠”蜂擁而至，批判她“你這樣會打擾別人，喜歡可以放在心裡”。余秀華也不跟你扯東扯西，直接選擇正面剛！?

　　

　　沒給李健打過電話，沒發過私信，只在自己的微博寫寫情詩，就成打擾了？要知道，李健讀過她的詩，還給出了很高的評價。當事人之間都平和坦蕩，反倒是“鍵盤俠”氣得跳腳，站出來指手畫腳。後來，余秀華索性順水推舟，直接把臓話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看看這大膽的用詞，短短幾句話，每個字都是酣暢淋漓的爆點。目前為止，敢這麼直白地表達欲望和愛憎的名人，也就一個余秀華吧？有人罵，出口成臓，這就是“文人”的素質嗎？余秀華答，你讓我跟這些叛徒和流氓講素質？罵人就是沒教養？余秀華不同意。她說，真正的教養是明辨是非，愛憎分明，價值觀正確，而非不吐臓字卻壞事做絕的“偽君子”。所以剛來剛去，剛出了金句，剛上了熱搜，還引來脫口秀演員池子看熱鬧。?

　　

　　看到她一次次有力的反擊，就兩個字，解氣！她可以直接開罵，也可以玩轉內涵體，坦率地讓人大呼過癮！?

　　

　　不得不感慨，會寫詩的人，原來也這麼會罵人。戰斗力之“彪悍”，讓人聞風喪膽。

　　普通人不敢做的事，余秀華都敢。她敢把心裡想的，毫不掩飾地對著所有人說出來，她把欲望寫成詩，“封我為蕩婦吧，不然對不起這春風浩蕩裡的遇見。”她敢直率地談論愛和性，也敢在引發爭議之時，對著罵她的人說一句，“去你媽的。”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毫無畏懼的女人，其實沒有任何倚仗。熊熊燃燒的斗志背後，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甚至她的生活和靈魂都被殘缺的身體困住。從走紅起，她就為此承受著污言穢語，以及針對她生理缺陷的人身攻擊。?

　　

　　是的，余秀華，出生在湖北的一個小村莊。因為出生時倒產、缺氧造成腦癱，使得她行動不便，說話口齒不清。別人六七歲就能上學，她不行，她6歲才學會走路，直到8歲才上學。別人說她拄拐杖不好看，她一氣之下扔掉拐杖，就這麼搖搖晃晃走到現在。

　　

　　沒有錢，沒有美貌，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勞作，一般人都很難憑這樣的先天條件走出困頓，更何況一個普通農婦。但余秀華始終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從不想妥協。痛苦，熄不滅她的渴望；無奈，只衍生出更多不甘。於是，她把所有求而不得的美好轉化成詩歌。

　　

　　拿那首引來大量爭議與贊美的成名作來說，“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名字聽起嘩眾取寵。然而翻開內容，你會發現，其中的精神內涵遠不止如此。有必要放段原文：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把一些贊美當成春天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而它們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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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發現余秀華的《詩歌》主編劉年，曾寫下過一段精准的評價，“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裡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塗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污。”這個女人因不幸而被人輕視，然而她硬是抗住了生活所有的摧殘。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然創造了高於生活的精神世界，直至與周圍格格不入。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像每一個母親一樣，余秀華的母親也操心著女兒的未來。從母親的角度來說，因為女兒殘疾，所以是一定要有家的。至於跟誰結婚？她的條件是，“瞧得起我女兒，我就同意。”於是在余秀華19歲時，父母替她相中了身體健康的，但余秀華卻只覺得“看不出多少歲”的尹世平，成為入贅的女婿。

　　

　　一個毫無精神世界的男人，一個敏感渴望關愛的女人，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愛情可言。沒有出路的人，心知肚明地相互苟且，反而帶來了更令人絕望的婚姻悲劇。從一個細節對比中，很容易看出兩個人的三觀差異：余秀華說起過，下雨的村路泥濘，但丈夫從不會去接她，從沒扶過她一把，相反，如果路上摔跤了，他還會嘲笑她。

　　

　　不僅如此，有一次春節前夕，尹世平還連哄帶騙地拉她去跟老板討薪。“等下我老板的車會從那邊開過來，你就立馬攔住他，問他要拖欠我的800塊錢工資，你是殘疾人，他不會撞你的。”余秀華沉默了很久，她問，“可是如果他真的撞了過來呢？”尹世平說不出話。這時候余秀華才明白，在丈夫眼裡，她的命才值800塊錢，還不如一頭豬。從很多這樣的小事中，她都能察覺到這段婚姻的傷人。而另一邊，常年在外打工的丈夫，卻肆無忌憚地拿余秀華最在意的殘疾，跟工地的工友們開著惡意的玩笑。

　　之前，盡管兩個人到了相看兩厭的程度，她每年都吵著離婚，尹世平總不松口。為此他耍盡無賴，“你現在離婚你就身敗名裂……你越有名我就越不離婚。”有個工友說，女人就是豬，只靠你會哄。聽到這句話，尹世平露出笑容。

　　

　　成名後，余秀華越發堅定地想要擺脫這段婚姻。“我覺得前途再渺茫也比婚姻裡好。這個婚姻就是扯淡。”她的堅決，在尹世平看來越發像一種嘲笑，是對他無能的挖苦。“她現在搞到錢了，我搞不到，我如果有一百來萬，她會離婚？”

　　

　　雖然換個角度想，尹世平並非十惡不赦。他拼盡半生，辛苦勞作賺錢，來賺取在這個家庭的體面。害怕離婚後一無所有的他，受困於自己的文化和思想水平。他和余秀華，都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尹世平的工友們在得知余秀華提出離婚後，替他抱不平，“作為殘疾人我同情你，現在你有名了不要我了（哪有這樣的事）。”看到“同情”二字，卻越發覺得諷刺。余秀華母親想找個看得起女兒的人，然而這段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何來平等可言？最終，余秀華以一句“你這個月回來給你15萬，下個月10萬”的要挾，讓兩個人高高興興地走進民政局，結束了長達20年的婚姻。

　　

　　“我們兩個都互相擺脫了。”至此，余秀華終於用15萬，買來了自己下半生的自由。

　　如今，余秀華這個名字前面有了很多前綴。無論是建起來的余秀華舊居，還是坐落在鬧市區的工作室，都透露著某種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她的人生被很多人形容成“勵志”。

　　

　　然而，當她本人聽到這些，卻毫不偽裝地“呸”了一聲。名利，帶不來她最渴求的愛情。直到今天，她依然可以對著鏡頭，坦率訴說因殘疾和外貌帶來的愛而不得的痛苦，“我只想輪回轉世，做一個好看的沒有殘疾的女人。”她重新定義傳統強加給女性的所謂“貞潔”，“貞潔就是只和自己愛的人睡，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堅持這一點。”

　　

　　雖然被視作女權先鋒，但她卻很直白地否認，說句話就是女權，那也太容易了。“我並不是為了追求女性的解放，我只是為了追求我個人的解放。一個人能夠解放自己，等於解救了一批人，因為人們從你身上看到的榜樣，就是對他人的鼓勵。“

　　

　　只有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才可以毫不偽裝地面對這個世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余秀華雖然殘疾，卻自始至終都是生活的勇士。從來“純粹”，常常“勇敢”，總是“清澈”。就像李健評價她的一樣，“在雲端裡寫詩，在泥土裡生活。”雖然生於塵埃，但她卻熱烈地生活——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有對自由的向往，以及不願依附於任何人的倔強。看過那麼多虛假的人設，余秀華這樣嬉笑怒罵、有血有肉的存在，不才是對“真實”最好的注解嗎？願每個人都能掙脫枷鎖，勇敢去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