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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芷蕾為何女人野心要被拿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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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不住的時候,辛芷蕾說她就翻看那些當紅演員的履歷,一邊翻一邊告訴自己,這個用了8年,那個是10年,自己還有時間。

  “為什麼女人的野心要被拿出來討論”


  在外人看來,辛芷蕾肯定是紅了。她主演的電視劇《帶著爸爸去留學》正在播出,劇中角色穿搭“林颯同款”也在網上流傳,不久前還因為發型上過幾次熱搜。熱搜和同款,這是這個時代快速進入網友視野的兩條主路。

  

  《帶著爸爸去留學》劇照

  這部引起不少討論的電視劇中,有兩位很惹爭議的留學生少女,辛芷蕾扮演其中一位的“小後媽”,人物形象聽名字就知道一半了,走的是“果敢颯爽”的風格。所以在劇中,辛芷蕾常常機關槍一樣講台詞,和作天作地的繼女斗嘴,這也一掃電視劇中常見的後媽人設,總試圖贏取孩子歡心。這也算是這部以美國留學為背景的電視劇中,最討現代都市女性喜歡的角色。

  

  這部電視劇讓演員辛芷蕾的熱度又上了一個台階,不過這是錦上添花,真正雪中送炭助她終於走紅的事件發生在去年年初。她在綜藝節目《演員的誕生》中表現出色,三個月的演技比賽中,演繹了不少經典片段,從《風聲》到《大紅燈籠高高掛》,被章子怡等幾位評委和觀眾稱贊,再加上這年夏天播出的《如懿傳》,辛芷蕾終於如願成了當紅演員,在劇本和角色前有了選擇權。

  



  《如懿傳》劇照,辛芷蕾扮演嘉妃

  翻明星的微博通常是件極無聊的事,它們早就淪為“廣告發布賬號”,幾千幾萬條評論無非是粉絲列隊表白,有些“寵粉”的藝人會不定期發點自拍,算是“犒勞”大家了,手法更好的,還會挑一兩個回復,這種時候在粉絲看來就是百年不遇的“恩寵”。有人拿著這些數據做生意,也有人在這個百分百商業化的時代裡保留一絲本真,演員辛芷蕾保留了她過去的微博——你自己都忘了的事,互聯網替你記得。2010年她發的第一條微博本來是“零評論”,但在她獲得大量關注的2018年,被前來“考古”的粉絲占領陣地。

  老一輩演員習慣於表態說,踏踏實實演戲,紅不紅跟自己無關。年輕演員反倒不懼於表露“想紅”的姿態,辛芷蕾顯然是其中的代表。《演員的誕生》後,辛芷蕾在騰訊《星空演講》節目開講,標題就是《欲望和野心沒錯》,算是把這兩個標簽貼瓷實了。時代真是變了,曾經有一陣,章子怡這位少有的具有國際知名度的中國演員,一度不被中國觀眾體諒,認為她“太過要強,太想贏”,但現在辛芷蕾卻意識到,自己的野心和欲望未去掩蓋,沒有成為“負面”,反而因此被大家討論和支持。“話說回來,男人有欲望有野心,就說他有事業心,有沖勁做大事,為什麼女人的野心就要被拿出來討論呢?”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還是在2017年路陽導演的《繡春刀Ⅱ:修羅戰場》中。這部政治驚悚片基本是男人戲,兩位女性角色都是陪襯,辛芷蕾扮演人狠話不多的戚家刀後人,是位武林高手,戲份少,甚至沒記住叫什麼,但她清冷堅定的眼神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鏡頭定在她大戰後的臉上,我看到的是一張“挺過癮”的臉,圓的臉型,眼睛很大,雙唇極厚,眼神卻反其道而行,透露出鋒利。

  

  《繡春刀Ⅱ:修羅戰場》劇照

  “是的,我對人生充滿欲望,事業、愛情和金錢。”她多年前就在沒多少人關注的微博裡宣布。入行多年,人氣和作品都有了,辛芷蕾談到欲望時還是非常坦誠,不忌諱別人對自己的誤讀,那是你在混跡娛樂圈多年的明星身上很少見到的。

  “這個行業是拼出來的”

  上小學之前,跟著姥姥、姥爺,仨人生活在鶴崗附近的一個偏遠山村。偏遠到什麼程度?“家裡頭都沒有電,都點蠟燭。”也不出村,爸媽偶爾會去看她,畢竟不方便,所以“小時候基本對爸媽沒啥印象”。童年是怎麼樣的,永遠不會忘。山上全是果樹,雪梨、杏兒、草莓,河水特別清,沙子很細,腳踩在裡面,它們會從趾縫兒裡冒出來。那時候的東北雪下得特別厚,到了冬天更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村子,日子常常就是仨人,“姥姥從前是文工團的,抱著我唱小曲兒,姥爺呢,背著身在鏡子前轉來轉去”。

  2013年,舅舅帶著姥爺到北京,說是看外孫女,其實是到大醫院復診,癌症,但瞞著。她想讓姥爺開心一點兒,給找了四合院的房子住,400多塊錢一天,老人嫌貴,住了一晚就搬去100多塊的小賓館。那時候辛芷蕾離有戲拍還有一段日子,一個月領點工資,“姥爺他們肯定知道,也就不舍得讓我花那個錢”。



  這是姥爺第一次到北京,去了長城,瞻仰了毛主席像,總得再加一頓烤鴨。“那時候‘大董’多貴啊,我們點了半只鴨子,幾個菜,快1000塊了,誰都舍不得吃,最後弄得菜全剩在了桌上。”

  “我受姥爺影響特別大。他從小就覺得,我外孫女是個人物,誇我聰明、能幹。我問他個什麼事兒,他總說,我外孫女,沒毛病,去。他讓我覺得我做什麼事兒都能成。”後來回到父母身邊,辛芷蕾做什麼決定也很少征求家長意見,自己覺得可以,匯報一聲就成。初中開始,放假她就上餐館打工,掙著錢了父母會誇她“特別有正事兒”,把鈔票裱起來,以示鼓勵。關於未來,整個鶴崗市都沒聽說有人去考什麼表演系,頂多看辛芷蕾長得挺高挑的,“要不長大當模特兒吧”,挺隨機的。辛芷蕾高考考去哈爾濱,上了個服裝設計專業,“演員?從來沒想到過”。

  “大三”那年,辛芷蕾在哈爾濱電視台打工,一個活動中站在甄子丹身後,聽他跟身旁的經紀人說,你不是想簽新演員嗎?我身後這位姑娘不錯。辛芷蕾覺得機會挺好,每個月有2000元工資,“相當於沒畢業就找到工作了”。去不去?當然去,事後回想,那種毫不猶豫的離開,或許是因為“對突如其來的意外生活懷有向往”。

  她告訴班上同學的時候,大家看著她,嘴上沒說,臉上的表情卻在說:“瘋了吧,上那兒去當演員?”辛芷蕾還記得她出發去廣州那天,就帶了幾件隨身衣服,裝了個小書包,其他所有東西都扔在了寢室,過去的生活也就這樣隨手扔在了哈爾濱。兩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給她打了輛出租車,送她到車上,就這麼走了。

  

  辛芷蕾

  “我一路都是自己瞎溜達出來的。”從廣州,再到北京,這中間她爭取過,放棄過,但就是沒紅過。後來讓“90後演員春夏獲得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踏雪尋梅》,導演翁子光最初屬意辛芷蕾,項目耽擱了兩年,辛芷蕾長大了,不再適合那個少女角色。也曾花大力氣跟丁黑導演毛遂自薦,與之陳情,講自己的身世,終於拿下《擁抱星星的月亮》中的女主角,戲播出後,依然沒什麼水花。如此,一年能拍一兩個戲,更別說名氣了。

  截止到拍攝《長江圖》的2013年,辛芷蕾已經在北京漂了好多年。被楊超導演選中,在《長江圖》中與秦昊搭戲,出演女一號,對當時的辛芷蕾來說當然是個好機會。膠片電影,攝影又是李屏賓,而楊超屬於“迷影”型導演,在視聽語言上有很多想法與嘗試。事實證明這也是部很特別的電影,《長江圖》講述秦昊扮演的角色沿長江送貨,不斷在岸上遇到同一個女人安陸,她每次出現都更年輕幾分。神秘的水域與詩歌交疊在一起,整個畫面濕漉漉的,頗得對時代變幻有感觸者的好感。這個影像風格為它獲得不少獎,包括台灣電影金馬獎的“最佳攝影”和柏林電影節的“傑出藝術成就獎”,還被後者提名了“最佳影片”。女主角辛芷蕾算是挺著腰杆去走柏林電影節的開幕式紅毯。

  



  “特別緊張,想該穿什麼衣服,怎麼樣才能走得完美。但你看了那些真正的老演員們,什麼都不需要,站在那兒就行了,像斯特裡普,全場起立給她鼓掌十分鍾……”

  “在台下看著真的興奮,當時就想,演員因為什麼受到尊重?什麼樣的狀態才是我想要的?”


  她想起《長江圖》試戲的時候,副導演開著一輛特破的桑塔納,把她帶到北京郊區一條護城河邊。那是個冬天,辛芷蕾看到當時已經挺有名兒的女演員,穿著羽絨服就往河裡跳,在冰冷的水裡撲騰,“我覺得自己已經很能吃苦了,看到她們就真的佩服,這個行業有些人,真的是拼出來的”。

  

  《長江圖》劇照

  雖然“糙”了一點,這位女演員天性中像男孩子的地方還是打動了楊超導演,他決定讓她來演戲中的安陸。最開始,為了給演員制造體驗,楊超還出了個不怎麼靠譜的主意,讓辛芷蕾不帶錢包不帶手機,從北京流浪到重慶。後來這個冒險的舉動沒有實施,“別開機前女主角找不著了”,以“三天流浪宜賓”取而代之。辛芷蕾看鏡子裡的自己,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擦了泥,衣服特別破,上公交車人家也躲著她。她在菜市場蹲了幾天,努力進入一個邊緣人物的心境。

  “我肯定是那個爬樓梯的人”

  三聯生活周刊:一個戲適合你,最後卻用了其他人,這種情況時常發生嗎?

  辛芷蕾:太多了。名氣不夠的時候,你碰到的角色都會是這樣。以前會覺得挺不忿,會覺得,憑什麼非要用她?她演戲那麼爛,我那麼合適還不要錢。現在心態正常了。娛樂圈的選擇就是這麼殘酷,戲再適合你,你(的人氣)賣不出去,沒人看,投資方就沒有回收,說到底,這是人家的生意,你再適合也沒用。我到現在還是覺得,我演得最好的劇是《擁抱星星的月亮》(2015年播出,豆瓣只有千余人標注看過——記者注),它拍得那麼好,我們每個人都非常認真,但就是沒有人看。

  

  《擁抱星星的月亮》劇照

  三聯生活周刊:那你經歷漫長的低谷期,這當中周圍的人是什麼態度,你自己又是什麼感受?

  辛芷蕾:都告訴你說,女演員你30歲之前出不來,你就這樣了。要麼你就選擇當一個小演員,賺點生活費,一年拍一兩個就得了,要不然你就換個工作,嫁人。那個時候,我也入行8年了,馬上30歲了,我們公司都開始放棄我了,說辛芷蕾你今年再沒點兒動靜,你就看看要不要結個婚什麼的。每天晚上,我就翻各種演員成名前的履歷,這一個8年才出來,那一個10年了堅持不下去了。




  三聯生活周刊:比如說有誰?

  辛芷蕾:比如一位我很喜歡的台灣演員,她挺勵志的,戲好,長得也好看,也是好多年沒出來,突然一個戲給救活了。好多演員沒那麼幸運,一下就能出來。

  三聯生活周刊:但是很多人離開。

  辛芷蕾:放棄的人太多了。剛開始我們公司簽了多少個女孩,眼看著她們一個個去工作的工作,結婚的結婚。走到最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三聯生活周刊:你為什麼就比較堅定?

  辛芷蕾:可能也是因為沒有別的事幹。以前我跑步,特別累的時候,我就做白日夢,幻想前方有一個獎杯在等著我,大家為我歡呼鼓掌,想著這些跑步就特有動力。我還會在睡覺之前編排今晚的夢,想要的東西,想做成的事編進夢裡。身邊有些朋友還很相信你,告訴我說,你可以,說你可以演一輩子戲。也確實,這麼多年,你也不會幹別的了。當時我也想,如果我改行,那我去做什麼呢?

  

  圖片來自@辛芷蕾 微博

  三聯生活周刊:那你遇到哪個戲的時候,覺得這回總該成了吧?

  辛芷蕾:《如懿傳》的時候覺得肯定是了。那麼大的戲,那麼多好演員,大家都那麼努力。但也沒有天大的期望,我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命。挺早的時候,我跟公司一位前輩聊天,他會說,女二號、壞人就不給你接了,你一定要演女一號。我跟他說,我認為自己一定不是坐電梯的那個人,20層樓,幾秒鍾就到頂了,我沒那麼幸運,所以你就讓我走樓梯吧。如果我在一樓等,電梯永遠不來怎麼辦,所以我一定是那個會選擇走樓梯的人。讓我慢慢走,別讓我停在這兒就行。

  三聯生活周刊:紅是一方面,表演這個東西,畢竟還是得有點天賦。

  辛芷蕾:那個時候,我特別怕攝影機,一對著我就老想跑。我自己覺得,我可能有點天賦,但是不好,偶爾靈光乍現一場戲不錯。拍過《長江圖》後,我知道我可以走演員這條路了,哪怕慢一點,但我是可以的。另外就是,我會想,這麼好的電影能找到我,那我還有什麼演不了的,我們是2013年拍的它,後面幾年,就靠這部戲在支撐我,沒有放棄。

  

  《長江圖》劇照

  三聯生活周刊:《長江圖》讓你往上走了一層樓?

  辛芷蕾:你可以這樣認為。但對我來說,《長江圖》帶給我的東西不在“演技的突破”,是別的東西。我們住在船上,每天從一個地點開往下一個拍攝點,安靜,心裡頭充實。楊超導演是非常好的老師,他讓我大量看片、看書,看完後還要寫東西交給他。《被投石處死的索瑪雅》這樣的片子,每天看很多部,快速吸收了大量知識,“原來電影還能這樣”,我到現在還在使用這些知識儲備。



  三聯生活周刊:不過《演員的誕生》節目裡,章子怡評價你“有些人能力有限,卻能傾其所有”,這話似乎不太中聽。

  

  《演員的誕生》劇照

  辛芷蕾:我當時就是這樣的。我自己覺得,我沒有“能力有限”,我有無限的能力,可能還沒開發出來。但她在台上那樣說我沒問題,我真是發揮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把角色演好,未來怎麼樣不好說,但我在台上就是那個水平。

  (本文原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9年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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