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1995已經隱入塵煙三十年了
心裡微微抽搐了一下。三十年前,從福州歸來的我背著巨大的行囊和兩箱書,走出了南寧站,像一頭離群的幼獅,開始獨自在塵世覓食。
1995年夏季的南方天空高遠,清澈。但那一年的陽光和雲翳都被時光之劍殺死了。每個年份都是時代的棄嬰,紅塵的棄婦,但1995是我最深的疤痕。
所以,本文獻給永逝的1995,獻給已成琥珀的90年代。
01
前不久刷到一個短視頻,說1995年春晚是史上最牛春晚,收視率近97%。
我愣了。那屆春節我看過,有那麼牛嗎?
我是真沒什麼印象了。因為那個除夕,大四的我寄住在南寧親戚家裡,眼睛雖然盯著電視,腦子裡想的全是自己投出去的應聘簡歷會不會石沉大海,以及,找不到工作該怎麼辦,是去打螺絲呢還是去當車匪路霸呢。除了劉德華的《忘情水》我有點印象,別的節目根本就不記得。
95春晚火爆完全合理,因為93、94年是內地華語歌壇的井噴之年,直接拉動流行音樂市場。多年以後,我認識了寫出《你在他鄉還好嗎》、《潮濕的心》的作詞家李廣平,還偶然和老狼成了微信群友,每次看到他們的名字,都覺得恍惚回到90年代。
但在1995年,我關心的不是精神食糧,而是觸手可及的糧草。
那一年,根據官方數據,大學畢業生總共80.54萬人,其中本科生32.5萬人。
我們91級是最後一屆全公費生,也是最後一屆包分配的畢業生。正是在我畢業那年,中國大陸第一次出現了大學生雙選會,從前的媒妁之言變成了自由戀愛。
1995年1月,幾千名應屆生湧進了南寧民族大道的廣西科技館,把大門玻璃都擠爆了。上百家單位在那裡招人。
如今的後生或許很難理解:既然都包分配了,又何必虎狼般奪食?
很簡單,國家包分配的單位都好不到哪去,許多崗位的去向是縣城甚至鄉鎮。而雙選會上的絕大多數單位,都在大中城市,待遇和環境都好得多。
上個月,我回南寧裝修老房子。黃昏中去坐地鐵,望見拆除後重建的,造型詭異的廣西科技館,怔怔地站了一會,想起了1995的早春。

今年的大學畢業生是1222萬。
我們當年,是搶到好面包和壞面包的區別,而現在的娃,是有面包和沒面包的區別。我特別體恤他們的艱難。
三十年前的我瘦如A4紙,平素在大學食堂搶飯、在綠皮火車搶座,練就了一身泥鰍般鑽縫的功夫,所以在雙選會上如常山趙子龍般殺了個幾進幾出,把自己的簡歷送出去幾十份。當然,全都泥牛入海。
那天站在夕陽裡的民族大道,我心想,倘若時光倒流,如今發福笨拙的我,還能不能在人潮洶湧的雙選會上擠到前面,望見面試官臉上的茸毛。
顯然不能。
我在人海中殺出血路的惟一方式,是像在綠皮火車上那樣,高喊一聲:讓一讓啊,開水來了。
02
1995年的空氣,曖昧而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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