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力如此顽强忆我的老奶奶

2016-04-29 | 来源: 孔玲博客 | 转到微信 | 有0人参与评论 | 字体: 放大缩小 | 收藏 | 打印

　　老奶奶是08年离开我们，我有去见她最后一面，是在家里，而非医院。二姐后来说起来老奶奶一生从未进过医院，最多只去过镇里的诊所而已，因为她一生从未患任何大病，最后也不过是拉了几天肚子就安祥的走了，享年88岁，走的时候耳不聋，眼不花，我想自己的眼睛怎么折腾也不近视或许跟她有点关系。关于她的年龄，妈妈总是说应该不止88岁，至少90多，她是村里最老的人了，自己不知道生日，我们也无法从别处知晓。老奶奶的离开，结束了我们家五世同堂的局面，偶尔不免有些想念。

　　老奶奶生命力极为顽强，是我见到身边的最为坚强的人了，别人总说她心很宽大，这可能也是她长寿又不怎么生病的原因。老奶奶幼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我唯一的爷爷），但是老奶奶一路走了过来，而非挺过来，因为儿子虽没有了，她也哭过，但是哭完继续微笑生活。在读到大卫王为病重中的儿子祷告时，大卫王曾禁食7天7夜求告上帝，可儿子最后还是死了，儿子死后他便洗脸更衣，照常吃饭。大卫的理论是儿子没死的时候祈求上帝还有一线希望，既然死了，也该放下了。老奶奶虽然不能与大卫王同日而语，可在我印象中二人对亲人离去的态度并无不同，我颇为欣赏，自己一直也在追求这等境界，不知自己能否做到这么洒脱，该放手时就放手。

　　可能是身边至亲的人都一一离她而去，她非常喜欢存钱，把一毛毛的都存放在一个手绢里面，我仍记得那个黑乎乎的手绢。金钱可能是唯一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的东西了，谁也别想从她手中抠出一分钱来，这我很理解。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老奶奶存的这些钱用在了何处，因为她生活极为简单，这个随着老奶奶的离开而成为了永恒的秘密。我想我的视钱如命多少遗传了老奶奶的基因吧，但是无法与老奶奶匹及。

　　老奶奶经济头脑非同一般，她总是能抓住商机，没有商机也能制造出商机。日本侵华的时候，老奶奶曾爬上火车把手工织布卖给日本人，她还见过一个东洋女子被杀的场景，总是叹息“人家长得真俊啊，真可惜了”。有时候老奶奶运气也不是很好，日本人走了以后，土匪猖獗。她曾碰到刘黑七的部下，“买”了老奶奶的东西给的是他们自己印的钱，老奶奶知道那钱白纸一张，但也只能任他们把东西“拿”走离去。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山东怎么自古到今总是出土匪呢？若有人有做这方面研究的可否分享一下。汉奸也出了不少，以至于我在广州做家教的时候，小学生爷爷东北人，知道我是山东人后，“山东人不错，聪明，就是出了不少汉奸”，说的我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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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老奶奶讲给我听的她的生意经，下面这个呢，则是我们的亲身经历。老奶奶家中院子里面有几颗石榴树，有酸石榴，也有甜的。我们小时候总是按耐不住，等不到石榴熟透就会偷偷去摘，总是被老奶奶拿棍子赶出来。等石榴熟了，老奶奶虽然会给我们几个小孩分一些，却总是把最大最好的留着，小步小步提到村北火车站兜售，老奶奶的脚是裹的，所以走不快，她提着一篮石榴去火车站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有时我也陪她去，一路上她会给我讲故事，而我也有自己小算盘，石榴卖不掉，不就是我的了吗，嘿嘿！值得一提的是，老奶奶既然卖东西，就会用到称，她的那杆秤很特别，是16两一斤的，度量衡跟我们现代的不一样，半斤八两我也是从那时见到的。老奶奶也没念过书，还要换算斤两到10进制，可她口头账目算得速度之快，令人惊讶。我总是搞不明白她是怎么算的，我口算也超好，可是从16两一斤换到10两一斤总是没老奶奶快。现在香港购物的时候看人拿着计算器计算汇率，决定刷银联还是VISA的时候总是想起老奶奶的16两的称，这杆秤去年我还问过，没人知道去向。

　　小时候我没有书读，偶尔弄到几本连环画看到破烂不堪，所以听老奶奶讲故事是我的最大乐趣。老奶奶没上过学，她讲的故事都是听戏听来的。她最喜欢讲朱元璋如何挨饿，讨到一口饭吃，后来当上皇帝的时候还在思念讨来的饭菜，别的不记得了。于是除了玩泥巴，石子之外，我也和小玩伴玩起了朱元璋当皇帝的游戏，由于是我的创意，自然是我坐在一个大石头上面扮演皇帝，其他小伙伴俯首称臣，好不爽快自在！这个游戏我一直不让弟弟加入，我不想当皇帝的时候还拖着个弟弟，怕我的臣民笑话，所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百善孝为先”。父亲对老奶奶极为孝顺，他常常说的话就是“老人无过天无过”。是啊，孩子犯错了你能怨父母生下他吗？地震洪水来了你能怨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吗？父亲对老奶奶的孝顺有时候会引起奶奶的嫉妒，奶奶很是幽默，她常开玩笑说“这个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是捡的”，爸爸这时总会一笑而过。有时候看着爸爸夹在两位二老之间，看着两位老人斗气很是为难，但是她们的醋意我反而觉得很有趣，就像孩子一般可爱。据奶奶讲，老奶奶特别疼爱爸爸这个长孙，家里的幼猪死了，或者老奶奶捉到一只小麻雀或者蚂蚱，都会拿来烤给爸爸吃，而奶奶嫌不卫生，所以说二老在爸爸小时候就有了矛盾，很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