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 梅克尔德国 那夜洗桑拿浴的那女人
最典型的案例即是废核:就在日本福岛核灾前不久,梅克尔才反复重申反对核电厂过早退役的立场,但2011年3月11日一过,舆论风向一转,她也果断转弯,废核时程立即出台,顿时成了世界舞台上的反核旗手。
另如引入基本工资、裁军、废除义务役、乃至于气候政策,亦皆为梅克尔或吸收对手立场、或妥协转弯的结果。至于同婚议题,也被以类似手腕来因应:梅克尔公开的立场始终不赞成同婚,但见绝大多数民意支持势不可挡后,于是松手让法案在国会表决,于内任实现了同婚。
这种把”你做什么,我也做什么”磨到炉火纯青之极致的策略,在柏林政坛上被称为”非对称的反动员”(die asymmetrische Demobilisierung):藉由复制对手的政策路线,让对手的选民打消出门投票动机——给梅克尔继续执政也不错啊。此策略虽然可耻但极其有效:黑(基民/基社盟)红联合执政下,本该是社民党主打的政绩,最后多半变成”社民党在船舱机房流汗干脏活,基民盟在船头台面上微笑收割”的结果。
这种策略让梅克尔在寻求连任的选战中,都可以回避与对手直接进行政策激辩,在2013年电视辩论会上,梅克尔甚至只需对选民主打一句 :
“您认得我”(Sie kennen mich)
——她只要亮相刷脸就能赢了。
相反地,社民党则沦为梅克尔长年的政治提款机:梅克尔一面复制社民党的政策与自由价值,使社民党难以找到着力点与其交锋;但她另一方面却又时时不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赞美《议程2010》的成就——这对她作为”新自由主义者”而言是很合逻辑的,而且反正痛的又不是她。有苦难言的社民党在与梅克尔合作或竞争的漫长过程中,得票率一路从3字头崩跌到急需高喊保2字头的低谷,并且导致先后耗损了6位党主席失败倒台。
社民党既无法回避梅克尔、又无法与之决裂,这对该党许多与梅克尔周旋的政治领袖都造成了创伤,用2017年与梅克尔竞逐总理之位的舒尔兹(Martin Schulz)的话说:”副总理的坟场已插满了十字架。”(德国大选后皆由组阁第二大党的总理候选人担任副总理。)
连续于4届大选败于梅克尔后,社民党于是决定”打不过她,就加入她”——2021年大选社民党提名萧兹(Olaf Scholz)竞选后梅克尔时代的总理,过去一向平稳务实的萧兹主打的正是”男梅克尔”(der Merkel)的形象,甚至刻意摆出”梅克尔菱形手势”给媒体拍沙龙照。本文截稿当下,这位男梅克尔的民调高居第一(近5成支持),大幅领先原版梅克尔的继任者拉谢特(Armin Laschet,支持率约2成)。
就在与社民党成功竞合的过程中,梅克尔也大抵将基民盟由家父长式的保守政党,推上全球化时代下自由开放与绿色价值的轨道上。该党甚至一度以梅克尔、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曾任梅克尔阁员、现任欧盟执委会主席)、克朗普-凯伦包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曾继梅克尔任党魁、现任联邦国防部长)三位女性为权力核心,俨然展现了”母权”政党的态势。
梅克尔路线成为基民盟的主流,自然也招致党内基要保守派的批判。他们指控梅克尔的”社民党化”是对党的背叛、是对该党”家庭、核能、军备”之三位一体价值的摧毁。而她大幅往中间靠拢的操作,也打破了该党传统上”不该存在比基民盟更右的合法政党”(更右的不合法政党即新纳粹)的策略,为一股新兴的反对势力腾出了光谱上更右翼的位置。
被边缘化的老保守派对梅克尔的严重反感,很快就在欧债危机上找到了集结的着力点:2013年,以反对梅克尔的欧元纾困政策及其所代表的欧洲价值为由,一群基民党老派的学者教授们脱党组建”德国替代选择党”(AfD,目前中文多将”替代”翻译为”另类”,但译作”替代”更贴近德国政治脉络),党名直接与梅克尔称其欧元政策为”无可替代的”(alternativlos)互别苗头,主张德国退出欧元区。
该党初次投入大选未有斩获,作为单一议题的政党,亦随着欧债议题的冷却而濒临泡沫化,但接着又恰好遇上2015年的欧洲难民危机、梅克尔开放边境之政策所带来的社会冲击。德国替代选择党再次找到反对梅克尔的切入点,随即改变路线,与反移民极右民粹势力的”爱国欧洲人反对西方伊斯兰化”(Pegida)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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