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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
“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
信息爆炸的时代，新概念、新名词日新月异，眼花缭乱，仅就空气而言，刚明白PM2.5是什么，刚认识雾霾怎么读，很快就“不可描述”了。
几天来，“不可描述”的报道已经失踪，好在网上还能查到那份通知、看到那条微博，以及一些残存网页。据云，环保、气象部门因分级标准与发布流程有差异，禁止发布雾霾预警。没有了“红色预警”、“橙色预警”，气象人员才会对那种“由蓝转灰”的天空，使用“不可描述的天气现象”来形容。网民议论纷纷，有的建议说，“可以用中国特色天气现象”，有人叹息道，“没有数据了，雾霾也就不严重了”。天气可见可感，怎会“不可描述”？气象公号之所以“不可描述”，原因“你懂得”，这种“由蓝转灰”的天气就是雾霾，这俩字似乎不至于成为敏感词。不过，“不可描述”至少在那几天成了网络热搜。
网络时代，世界成了地球村。地球那头也出了一个新名词。白宫新任新闻发言人斯派塞首度会见记者：“这次是有史以来观看人数最多的总统就职典礼，句号！无论是到现场的还是全世界的。”这份声明很快被质疑多处不实。第二天，白宫高级顾问康威接受NBC主持人陶德采访，试图为斯派塞解围。康威辩称：“我不认为总统优秀与否是靠看他宣誓的人数决定的，而是靠他的成就。”陶德问，“那为什么还撒谎？”康威：“你说撒谎，但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斯派塞，他没有撒谎，他只是，只是说了‘另类事实'。”陶德：“等等！‘另类事实'？！那不是事实，那是睁眼说瞎话。”（2017年1月26日FT中文网）
“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都涉及如何面对事实的问题。雾霾作为一种空气污染，人们身处其中，深受其害，如果说某日的PM2.5值到底是多少，普通民众的确“不可描述”。如果要问身在雾霾中的民众，呼吸如何，视野怎样，感觉如何，味道怎样，深受其害的人们当然可以给予清晰的描述。一个地区、一座城市，毒雾弥天，尘霾罩地，如此直观、壮观的污染现象，怎么可能“不可描述”？这类情况并非“不可描述”，往往是因如何描述的障碍，才使事实变得如同雾霾一样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确，北京有关方面关于雾霾毒性已然下降的专业数据，山西临汾由于酸碱雾霾发生中和形成“中性雾霾”的深奥道理，官员或者专家的描述倒是绘声绘色，但是，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嗅觉、视觉感知的事实，而不肯相信某些“专家”借用技术词汇刻意地文过饰非，妄加描述。
道理原本是相通的。斯宾塞引用公共运输数字称，今年的总统就职日有42万人乘坐华盛顿地铁，四年前的当日只有31万人次。而记者们随后向该部门查询，发现31万是2013年1月20日截止当天上午11点的数据，而2017年1月20日截止同样时间的数据则是19.3万人次。（2017年1月26日FT中文网）当然，“另类事实”也是事实。不过，“另类事实”又不等于事实，它只是事实的片断、事实的截图、事实的节选、事实的残肢，甚至事实的倒影。用“另类事实”代替事实，其所否定的正是事实的真相、事实的全貌、事实的本体，其实质是对事实的否定与扭曲。不过，美国人比较“诚实”，至少使用了“另类事实”这个概念，并没有宣称“另类事实”等于事实；或者强硬地以“另类事实”代替事实，试图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由此可见，“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两则报道，远隔重洋，并无逻辑关系，倘若荒唐碰到荒唐，虚妄遇上虚妄，乔太守就难免乱点鸳鸯谱。本人多年不看新闻联播，但对CCTV的天气预报仍很关注。有人说，只有天气预报能讲真话，却又常常预报不准。此话似嫌偏激。由于科技水平所限，气象、环境或许预报不准，描述不确，如果阴晴雨雪、沙尘雾霾也成为“不可描述”的对象，那么，剩下的岂不都成了“另类事实”。
无论中国与外国，尊重事实，尊重真相，都是立身从政的根本。在一个国家里，事实、真相都变得“不可描述”，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模糊、扭曲、虚幻的镜像，那么，何者才值得相信、值得信赖？在一个国家里，当政者只相信被选择、被肢解、被阉割的“另类事实”，或者只给民众提供支离破碎的“另类事实”，那么，这个政权哪里还有可信度与公信力？
那篇关于美国的报道提到英国人乔治·奥威尔创作的小说《一九八四》，书中预言半个世纪后的1984年将会出现一个极权主义政权。这本书似乎与美国人没什么关系，谁都认为美国没有产生“大洋国”的社会土壤。然而，这本小说最近竟然名冠美国亚马逊畅销书排行榜，显然这与政权交替不无关系。小说中有句话：“党告诉你不要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以及眼睛看到的，这是他们最主要、最基本的命令。”（《一九八四/动物农场》，译林出版社，2008年，页57）耳闻目睹的不是事实，你的眼睛、耳朵可能欺骗你，但“老大哥”不会，只有“不可描述”的“另类事实”才是可靠的。
那篇报道最后写道，还记得结束快三十年的冷战吗？那场抗衡不仅仅是关于经济和军事力量，更多是关于真相。超级巨无霸苏联轰然倒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个事实已经太过明显——这个政权建立在谎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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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不可描述”的报道已经失踪，好在网上还能查到那份通知、看到那条微博，以及一些残存网页。据云，环保、气象部门因分级标准与发布流程有差异，禁止发布雾霾预警。没有了“红色预警”、“橙色预警”，气象人员才会对那种“由蓝转灰”的天空，使用“不可描述的天气现象”来形容。网民议论纷纷，有的建议说，“可以用中国特色天气现象”，有人叹息道，“没有数据了，雾霾也就不严重了”。天气可见可感，怎会“不可描述”？气象公号之所以“不可描述”，原因“你懂得”，这种“由蓝转灰”的天气就是雾霾，这俩字似乎不至于成为敏感词。不过，“不可描述”至少在那几天成了网络热搜。
网络时代，世界成了地球村。地球那头也出了一个新名词。白宫新任新闻发言人斯派塞首度会见记者：“这次是有史以来观看人数最多的总统就职典礼，句号！无论是到现场的还是全世界的。”这份声明很快被质疑多处不实。第二天，白宫高级顾问康威接受NBC主持人陶德采访，试图为斯派塞解围。康威辩称：“我不认为总统优秀与否是靠看他宣誓的人数决定的，而是靠他的成就。”陶德问，“那为什么还撒谎？”康威：“你说撒谎，但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斯派塞，他没有撒谎，他只是，只是说了‘另类事实'。”陶德：“等等！‘另类事实'？！那不是事实，那是睁眼说瞎话。”（2017年1月26日FT中文网）
“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都涉及如何面对事实的问题。雾霾作为一种空气污染，人们身处其中，深受其害，如果说某日的PM2.5值到底是多少，普通民众的确“不可描述”。如果要问身在雾霾中的民众，呼吸如何，视野怎样，感觉如何，味道怎样，深受其害的人们当然可以给予清晰的描述。一个地区、一座城市，毒雾弥天，尘霾罩地，如此直观、壮观的污染现象，怎么可能“不可描述”？这类情况并非“不可描述”，往往是因如何描述的障碍，才使事实变得如同雾霾一样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确，北京有关方面关于雾霾毒性已然下降的专业数据，山西临汾由于酸碱雾霾发生中和形成“中性雾霾”的深奥道理，官员或者专家的描述倒是绘声绘色，但是，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嗅觉、视觉感知的事实，而不肯相信某些“专家”借用技术词汇刻意地文过饰非，妄加描述。
道理原本是相通的。斯宾塞引用公共运输数字称，今年的总统就职日有42万人乘坐华盛顿地铁，四年前的当日只有31万人次。而记者们随后向该部门查询，发现31万是2013年1月20日截止当天上午11点的数据，而2017年1月20日截止同样时间的数据则是19.3万人次。（2017年1月26日FT中文网）当然，“另类事实”也是事实。不过，“另类事实”又不等于事实，它只是事实的片断、事实的截图、事实的节选、事实的残肢，甚至事实的倒影。用“另类事实”代替事实，其所否定的正是事实的真相、事实的全貌、事实的本体，其实质是对事实的否定与扭曲。不过，美国人比较“诚实”，至少使用了“另类事实”这个概念，并没有宣称“另类事实”等于事实；或者强硬地以“另类事实”代替事实，试图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由此可见，“不可描述”与“另类事实”，两则报道，远隔重洋，并无逻辑关系，倘若荒唐碰到荒唐，虚妄遇上虚妄，乔太守就难免乱点鸳鸯谱。本人多年不看新闻联播，但对CCTV的天气预报仍很关注。有人说，只有天气预报能讲真话，却又常常预报不准。此话似嫌偏激。由于科技水平所限，气象、环境或许预报不准，描述不确，如果阴晴雨雪、沙尘雾霾也成为“不可描述”的对象，那么，剩下的岂不都成了“另类事实”。
无论中国与外国，尊重事实，尊重真相，都是立身从政的根本。在一个国家里，事实、真相都变得“不可描述”，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模糊、扭曲、虚幻的镜像，那么，何者才值得相信、值得信赖？在一个国家里，当政者只相信被选择、被肢解、被阉割的“另类事实”，或者只给民众提供支离破碎的“另类事实”，那么，这个政权哪里还有可信度与公信力？
那篇关于美国的报道提到英国人乔治·奥威尔创作的小说《一九八四》，书中预言半个世纪后的1984年将会出现一个极权主义政权。这本书似乎与美国人没什么关系，谁都认为美国没有产生“大洋国”的社会土壤。然而，这本小说最近竟然名冠美国亚马逊畅销书排行榜，显然这与政权交替不无关系。小说中有句话：“党告诉你不要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以及眼睛看到的，这是他们最主要、最基本的命令。”（《一九八四/动物农场》，译林出版社，2008年，页57）耳闻目睹的不是事实，你的眼睛、耳朵可能欺骗你，但“老大哥”不会，只有“不可描述”的“另类事实”才是可靠的。
那篇报道最后写道，还记得结束快三十年的冷战吗？那场抗衡不仅仅是关于经济和军事力量，更多是关于真相。超级巨无霸苏联轰然倒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个事实已经太过明显——这个政权建立在谎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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