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懷念黃家駒時到底在懷念什麼?

日期: 2022-07-03 | 來源: 鳳凰WEEKLY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中大
　　三十年後，北京大學法學院辦公室裡，副教授江溯記不清自己打開過多少次Beyond的“91生命接觸演唱會”視頻。那是Beyond首次進駐香港(專題)演出聖地——紅墈體育館，也是黃家駒唯一一次在紅|體育館舉辦的演唱會。之後的三十多年，這場演唱會被一代代Beyond歌迷奉為最經典的一場。不論是不是樂迷，都很難不被Beyond這場巔峰表演，以及現場震撼的音質和氣氛所感動，跟著一起揮手哼唱。

　　離開29年後，黃家駒的演唱會視頻仍然在網上傳播著，發布視頻的很多是“00後”甚至“05後”歌迷。他們生在沒有黃家駒的時代，卻萬分熱愛（電視劇）Beyond，自發放送黃家駒生前的珍貴視頻。

　　“二哥”、“黃伯”，年輕的歌迷們如此親切地稱呼黃家駒，仿佛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直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紀。在他的歌裡，人們聽到了愛與和平，信念和親情，以及自強不息的拼搏精神。Beyond的音樂陪他們走過人生的各個階段，伴隨每一次的失意和得意。

　　“如果家駒還活著，今年也是六十歲的搖滾老炮啦。”有歌迷說，“他對於我的意義，是我在深淵邊緣徘徊的時候，他能打著燈、唱著歌把我帶上充滿晨光的大道。”三十多年過去了，不論什麼年齡、身處何地，他們都會無數次點開1991年那場最經典的“生命接觸”演唱會，在Beyond愛與和平的歌聲中，經歷巨大的感動，找到信念的力量。

　　2022年7月3號晚7點，抖音將獨家播放超清修復版本的Beyond1991年生命接觸演唱會精選集，重新點燃當年的熱烈氛圍。

　　

　　畢竟對歌迷們來說，去了解Beyond、去認識黃家駒的最直接方式，就是去聽他們的歌。

　　兩代歌迷和一場演唱會

　　1992年，江溯正在武漢郊區讀初中，偶然從同學的哼唱中聽到了Beyond的歌曲。此後，這些歌伴隨他走過漫長歲月——到城裡讀大學，考上北大(專題)研究生以及讀博士、出國學習，最終成為知名法學學者。

　　在黃家駒生前為數不多的Beyond四子演唱會裡，江溯最喜歡這場“91生命接觸演唱會”。除了近乎完美的舞台呈現，他還喜歡這場演唱會上，黃家駒說的那些話，《再見理想》前，他說“我們今晚的特別嘉賓就是全場的觀眾……Beyond永遠會演奏到手指不會彈為止，堅持樂隊的信念……”他是最平易近人的搖滾巨星，會在演唱會上和粉絲袒露內心想法，像和朋友親切聊天。

　　

　　去年，在一家律所的年度晚會上，江溯唱起了《不再猶豫》。明晃晃的舞台燈光下，江溯演唱前講了家駒當年講過的那些話。末了，他又加上一句，“雖然有猶豫，但只要找准了方向，就盡量不再猶豫啦。”

　　音箱伴奏響起，江溯唱起熟悉的歌詞，“縱有創傷不退避，夢想有日達成找到心底夢想的世界，終可見。”用這樣的方式，江溯試圖傳遞偶像黃家駒的精神，激勵20多歲的年輕同事們始終保持“自信打不死的心態活到老”。
　　在這位“70後”資深歌迷用自己的方式懷念黃家駒的同時，距離北京近六百公裡的山西平遙一間琴行裡，“00後”歌迷、22歲的冀勰俊也正在重溫Beyond的“91生命接觸演唱會”視頻。他是琴行合伙人，負責吉他教學和樂器銷售。從2011年聽到Beyond的歌開始，冀勰俊就迷上了這支樂隊。他如今還是抖音平台的Beyond視頻博主，名字叫“從未忘記”，也是為了紀念黃家駒。家駒的經歷激勵著他——早期尚無名氣的時候就敢自掏腰包開演唱會，成名後公開批評娛樂圈，面對誘惑不忘初心，和平與愛是一生的追求與理想......

　　冀勰俊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一首歌，只模糊記得旋律很喜歡，不知道歌名和歌詞。上初二的一天，他路過街上一家服裝店，突然聽到熟悉的旋律，徑直走進去問老板這是誰的歌。“Beyond！這你都沒聽過。”老板說。

　　因為喜歡黃家駒，小冀後來自學吉他，成了吉他老師。在他的家裡、店裡，隨處可見Beyond的海報、磁帶等元素。前兩年，他把Beyond的各場演唱會做成一個合集，專門找人修復影像，存在U盤裡——琴行和車裡各放一個，家裡電視上插一個。為了隨時方便打開，他買了個方便攜帶的小投影儀，自己看，也放給朋友看。

　　“這次最經典的演唱會上，黃家駒主唱，全程音都很高，他連續唱了五個晚上。”小冀認為，黃家駒的唱功在此體現得淋漓盡致。

　　幾乎每首歌曲都到a的音高，演唱會持續幾個小時。黃家駒的音色沙啞又明亮，滄桑也抒情，覆蓋了寬闊的音域，即便在高音區的哼鳴和呐喊也極為穩定，顫音和尾音的處理，更是將搖滾歌曲的張力充分表達出來。“因為他是作曲、作詞、樂器、唱歌的全才，唱功倒往往被作曲和彈琴的才華所掩蓋。”小冀說。

　　如今市面上看到的91演唱會是精簡版，五場的剪輯合集版一共只有兩個小時，實際上開了四個多小時。最後一首《光輝歲月》，就是第五晚的壓軸曲，小冀聽得出，視頻裡的黃家駒的嗓子已經疲憊不堪了，甚至有些破音，但是他仍然堅持唱完。但是在小冀眼裡，整場演唱會每個鏡頭、家駒的每個笑容，甚至每個失誤都成為了經典。

　　陪伴

　　對Beyond的歌迷們來說，不論身處什麼年代，那些歌曲都是他們最重要的青春陪伴。

　　1992年，江溯讀初二。當時最流行的是小虎隊，但從他第一次從同學那裡聽到Beyond，就被歌曲中的力量徹底吸引住了。不同於大多數青春樂團唱的你情我愛，Beyond唱的是大愛，有著某種像戰士一般堅定的信念感。

　　上世紀90年代，人們還在用錄音機聽歌，江溯買來很多Beyond的磁帶，聽遍了每一首歌。武漢的夏天烈日炎炎，每到周五，他都提著錄音機去學校。放學後，班級要集體打掃衛生，他就把14英寸長、10厘米寬的錄音機放在講台上，按下播放鍵。同學們掃地、往地面沖水，背景音樂都是Beyond。大家一邊幹活一邊哼唱著，唱出來的粵語生澀而蹩腳，但不影響對Beyond的熱愛。

　　之後，江溯考上北大的研究生，又讀博士、出國，聽歌從錄音機換到walkman又到mp3，在不同的國家和城市，他一遍遍聽Beyond的歌曲，總能收獲相同的感動。

　　他們的歌裡，有自由平等的精神、強烈的信念感，也有人生所能經歷的各種“愛”——《光輝歲月》獻給南非總統曼德拉，歌頌和平、愛與自由。《真的愛你》獻給勞累無私的母親。《報答一生》寫給話不多言的父親。《不再猶豫》唱的是積極向上的信念。《舊日的足跡》是鄉情。《喜歡你》是少有的愛情歌曲，沒有幽怨，而是彌漫著淡淡的憂傷、深沉又克制的愛。

　　“他們的歌也唱人生中的迷茫和掙扎、糾結的情緒。”江溯說，他在《再見理想》、《誰伴我闖蕩》，《灰色軌跡》裡都聽出了這樣的情緒。

　　資深歌迷們都知道，雖然現在Beyond的歌是KTV裡唱得最頻繁、也是理發店裡最經常播放的歌，但實際上，Beyond在上世紀80年代剛成團時，玩的是不折不扣的硬搖滾音樂。由於曲高和寡、風格一直未能被大眾所接受，樂隊成員也幾經改變。在黃家駒的帶領下，他們迎合商業市場，創作流行歌曲，才終於紅了。

　　“Beyond第一次投歌到寶麗金（唱片公司），其實是被拒絕了。黃家駒回去繼續改歌，一年後再來投歌，公司才給簽下了。”當時在寶麗金做監制的香港資深作詞人向雪懷回憶。

　　江溯從歌裡聽出了這種情緒——黃家駒搖擺在理想和飯碗之間，也時常覺得苦悶和憤怒。但如今回過頭看，他們的妥協、主動改變、走紅成功，都是值得的，不僅引領了一代音樂的原創風潮，也給樂壇後繼者們打開一扇窗，使其能盡早吸收到以Beyond為橋梁、國外復雜豐富的音樂作品的養分。
　　“被自己強死的一點都不光彩，知道前路艱難險阻反而努力拋開成見、勇敢前行的才是真勇士。”一位Beyond的歌迷在網上如此評價。每每覺得人生苦悶難熬時，江溯就會去聽這些歌曲，在其中找到共鳴，再繼續堅持已選的路。

　　大學讀的是中南政法學院英語系，江溯卻一直有個北大夢；雖然學的是英語，卻因在政法學校，而被法科生、法律書籍所包圍，他決定考北大法律碩士。他在大三開始准備，前面從來沒有人考上過，他時常有一種“前途不可預測”之感。

　　但就像黃家駒在《誰伴我闖蕩》唱的，“只有頑強，明日路縱會更彷徨，疲倦慣了再沒感覺，別再可惜計較什麼，始終上路過”，他不停地學，用學習來驅散不安。當時的圖書館一座難求，江溯是常客，為了長期占座，他把書摞成了小山高。努力沒有白費，後來他順利拿到北大法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生在沒有黃家駒的時代

　　沒有生在黃家駒活著的年代，但這不妨礙年輕的歌迷們愛上他。

　　“00後”Vivienne是水球守門員。訓練時遇到挫折，她都是在Beyond歌曲的鼓勵下度過的。“《誰伴我闖蕩》，就是凡事都要靠自己，畢竟不是所有人能一直幫你。”她說，作為守門員，對方來打門，只能自己一個人面對直擊過來的球，這首歌讓她變得更獨立和勇敢。

　　22歲的小冀已經是十年的歌迷。喜歡上Beyond之前，他幾乎從來不聽歌，喜歡上他們之後，他有了搖滾夢。初中升學時，他花100多塊錢買了把破吉他，挨了頓父母的罵。

　　“別人彈吉他，隨便掃兩下，就特別好聽，我一彈就一塌糊塗。這時候聽聽Beyond的音樂，看看他們的視頻，會想像家駒那樣，在舞台上演出。”放學之後他每天都苦苦練琴，練習F大橫按時，還試過捏住吉他伸出窗外，手不松、吉他不能掉，如此逼自己找到力量。小冀始終記得家駒的一句話，“背著吉他，就像背著一把寶劍，我覺得自己像個英雄”。

　　後來，小冀去樂器行打雜暑期工，存錢換了一把好點的琴，又和朋友合開樂器行、做吉他銷售。從剛入門時磕磕巴巴彈《真的愛你》四個和弦、“53231323”分解，到終於彈響大橫按F和弦，又基本彈遍了Beyond的每首歌……雖然只是平凡生活中的一點點努力，但每一個進步，都是屬於他自己的吉他英雄之路，仿佛離偶像家駒更近了一些。

　　生於1998年的楊瀅濤初次了解Beyond也是在十年前。當時她剛上初一，買了個粉紅色的mp3。家裡沒有電腦，她要去賣碟片的店裡下載歌曲，1毛錢一首歌，《真的愛你》、《光輝歲月》、《不再猶豫》、《冷雨夜》、《海闊天空》……Beyond的熱門歌曲她都是那時候學會的，那幾年能完整唱出來的粵語歌全是Beyond。

　　她最喜歡的作品是《大廈》，這首歌並不主流，但卻是Beyond的起點。“這首歌裡面他們想做的音樂風格好清晰，再到《再見理想》這張專輯，很羨慕這個時期的Beyond，那麼年輕的幾個大男孩，有自己明確想做的事，音樂的立意也非常深刻。”

　　後來從MP3到翻蓋手機，再到高中的智能手機，Beyond一直都在她的歌單裡。高三美術集訓的半年裡，她每天睜開眼睛就是畫畫、睡覺、吃飯。周而復始的枯燥生活中，耳機裡一直放著Beyond的歌。

　　“《不可一世》《農民》《無語問蒼天》《爸爸媽媽》《我是憤怒》《狂人山莊》這幾首的詞和曲都是他們幾個人對社會的方方面面的思考，就像最初那樣立意犀利，見解獨到，這就是搖滾樂呀，簡單而有力，直白而強烈。”考研前再次深入了解Beyond後，楊瀅濤分析。

　　她像高考學歷史一樣去看Beyond的歷史年表，對照著視頻和雜志、電台采訪，翻遍了Beyond博物館的網站。黃家駒像一束光，照進她迷茫的日子。聽著《不再猶豫》，擱置了好久的事情她立馬行動起來，學駕照、認真考研備考，減肥跳操……

　　重燃

　　“大學4年，我對流行音樂動態極其了解。鄭中基的《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是我在卡拉OK唱的第一首歌，還有張學友《樓上來的身影》有種很恬淡的心態，劉德華《忘情水》……”如今說起這些經典香港歌曲，江溯如數家珍。

　　上世紀90年代，江溯在讀本科期間，不僅聽遍Beyond的歌曲，也熱愛上了更多港樂。400畝地的本科學校面積不大，但不論學術氛圍還是文藝生活，都充滿活力。他記得當時學校背後有一條街，當地村民經營著小小的電影放映廳、台球室、音像廳，每到周末，各家店鋪還會聯合起來做一張a4紙大小的傳單，上面印著各種活動信息。

　　那是香港音樂的黃金期，同時期學校的音樂氛圍也很好。當時睡在江溯上鋪的兄弟是陳百強的粉絲，江溯也跟著聽了很多陳百強的歌。校廣播電台的同學很有頭腦，和學校後邊的一家音像店合作，每周音像店給廣播台提供最新最流行的歌，廣播台在校園裡播放，順便給音像店打了廣告。
　　“那個年代，港樂還沒變成成熟的產業，我們是冒險進這個行業，把這個行業變成產業，這個產業也影響了全球華人(專題)。”香港資深詞作者向雪懷說。上世紀80年代初，他在唱片公司寶麗金做音樂監制，開始創作大量的歌詞，寫下《夜半小夜曲》、《朋友》、《講不出再見》等經典歌詞。

　　向雪懷從歌詞專業角度分析，港樂之所以長盛不衰的原因是一，是港樂歌詞具有完美的結構性、嚴謹的押韻。因為作曲人會先從音樂結構的完美性去處理編曲，然後作詞家再來填詞。此外，港樂總是反映生活、反映人的奮斗，是對當時的香港社會氛圍和人情的記錄，包含著普通人所有的樸素感情。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給譚詠麟寫《講不出再見》的靈感來源——這是譚詠麟在球場演唱會的最後一曲，“我在想三四萬觀眾離開時，肯定是很舍不得的，他們在大門回頭望向同一個方向，譚詠麟也跑到後台了，也看著那些觀眾離開。”他把這個畫面寫進了歌詞，經過三十多年，這首歌仍然被一遍遍傳唱著。

　　“人會變老，但是音樂不會老。”向雪懷仍然建議現在的年輕人去多聽港樂，“如果你慢慢去聽每一個歌手，會發現每個人的風格、唱法、聲音都不一樣，辨識度是很強的。”

　　如今愈發進步的平台和技術，讓歌迷們得以重新在手機上，感受31年前完美的音樂現場。2022年7月3日19點，抖音將獨家直播Beyond 1991年生命接觸演唱會的超清修復版本。

　　要重燃這場31年前的演唱會，存在巨大的超清修復難度。

　　

　　首先是音質，由於過去的錄音設備技術落後，會伴隨著有各種各樣的音質問題。比如，噪聲幹擾、帶寬不足、混響、響度問題等，這些會影響到用戶的聽感體驗。火山引擎音頻技術團隊通過分析演唱會中存在的音質問題，通過降噪算法、音頻超分算法、響度算法修復聲音瑕疵。

　　修復模糊畫質，背後也有不少故事。火山引擎多媒體實驗室畫質修復團隊成員都是“90後”的Beyond歌迷，接到處理Beyond演唱會的舊影像時，他們都很開心，希望通過畫質修復算法盡可能地呈現一個清晰生動的演唱會給大家。

　　當修復成員一層層剝離片源中的偽像，打撈出三十多年前這場經典演唱會裡的熱鬧氣氛，仿若身臨其境。在修復過程中，他們也不斷地去看主觀效果，聽影片的歌曲。Beyond的歌旋律生動，修復人員有時候會覺得他們不僅僅是在修復舊影像，還是在拾起幾代人對Beyond樂隊的美好回憶。修復任務快結束時，所有人都依依不舍。屏幕上的黃家駒連續一周內唱了五場，最後一首《光輝歲月》，已經十分疲憊的他眼睛仍然亮晶晶的。

　　作為資深歌迷，江溯說他會繼續唱Beyond的歌，還要把這些歌介紹給他的學生們。在他看來，對偶像最好的紀念，就是把他的信念和精神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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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社會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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