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一念之仁,邓小平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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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纯钩评论分析文章:大陆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八十六岁高龄的戴晴女士,最近接受美国之音访问,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六四内幕,其中有两件事令我印象深刻。
戴晴是中国大陆自由派知识分子,六四期间她参加过公开支持学生的活动,也在政府与学生之间作过协调,她虽身为叶剑英的养女,六四后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戴晴披露的一件事,是学运期间统战部长阎明复邀请知识界座谈,会上来了政治局常委胡启立,戴晴问胡启立,为什么我们的报纸不能报道一下知识界和学生的一些想法?胡启立答以“可以啊”,“我早就说过,报纸的版面由总编辑决定”。
据戴晴说,当时中共中央是有打算在新闻和言论方面再进一步开放,容许民间更多不同声音。当然,六四枪声一响,局势向专政方向一边倒,呢支歌仔也就没得唱下去了。
戴晴提到的另一件事,是胡耀邦去世当天,她陪同台湾媒体人殷允芃去见汪锋(全国政协副主席),汪锋提到,邓小平最近打算把“四个坚持”从宪法中拿出来,放到党章里去。戴晴说,同样的说法,也曾经由胡乔木向李锐提起过,证明不是汪锋自己在乱传圣旨。这在当时也是石破天惊的大事,随著六四枪声一响,当然也就石沉大海了。
故启立是赵紫阳在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得力助手,主管全国意识形态;统战部长阎明复也是赵紫阳的人,一度颇孚民望,六四后他们都黯然下台。他们当时的表现,代表中共党内开明派的一些基本想法,这些想法当然不是他们发明的,基本上都来自邓小平。
“四项基本原则”是邓小平定的,用意在保障中共的统治地位,但改革开放发展到八十年代后期,已经有点后继乏力,就连邓小平,也明白政治上不进一步开放,经济开放将难以施展开来,因此他才有将“四个坚持”从宪法拿下来,放到党章中去的想法。
“四个坚持”放在宪法,是作为约束全体中国人的底线,但把中国人的改革激情和思想开放约束在维护中共统治的框框里,本身就是改革开放最大的阻力。当邓小平想进一步推动改革时,降低“四个坚持”重要性便是一种选择。
把“四个坚持”放进党章,意味著只是对党员有约束力,对公民来说,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中共党员控制各级政府的运作,党员受“四个坚持”约束,他们领导的政府又怎么可能违背“四个坚持”?因此,所谓从宪法拿下来,充其量只是一个姿态,强调政治上的灵活性,显示进一步对人民让步的可能,以便造就更活泼的社会氛围,为改革开放再松绑。
八九年间,改革去到瓶颈位置,进也难退也难,党内进步力量与保守力量的较量也更加激烈尖锐。邓小平在两派政治势力中间玩平衡,本来是倾向于改革派的,对新闻界让步,四个坚持转到党章,这都是邓小平拟议中推动改革的国策。
学运爆发形势为之一变,党内保守势力趁机作乱,改革派遭遇大围攻。学运迁延日久,便是党内摆不平的缘故,邓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关键时刻中共执政的安全还是放在第一位。
当日邓如坚持他的初衷,坚持将两项重大决策贯彻下去,等于对国内广大民意作出重大让步,那样学运有可能平息,社会生活恢复平静,中共便免去暴力镇压的历史罪责。但邓此人是“花岗岩脑袋”(老毛如此说他),他可以向人民让步,但那必须是他主动让步,绝不可在人民的压力下让步,在人民压力下让步,意味著他软弱。
此外,邓小平也明白山雨欲来,不仅北京学运规模浩大,全国各地都有社会运动兴起,如中共作了政治上的让步,此后民间的政治热情进一步释放,人民的要求永无止境,反抗斗争将全面蔓延,那对中共的执政地位,将造成巨大威胁。
一边是让步以挽救改革,一边是镇压以维持统治,邓小平选择了后者,中共和中国的命运便由此改写。
凡是政治改革,永远都有左右两方的角力,进步力量要向前,保守力量拉后腿,那时便取决于政治领袖的政治见识与历史胸襟。蒋经国初行改革时,身边心腹提醒他这样搞下去会危及国民党的统治,蒋经国答以“世上没有永远的执政党”。蒋经国将党的利益置于人民的利益之下,邓小平将中共的利益置于中国人民的利益之上——二人思想境界如此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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