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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0 13:46周志摩忽然一拍手：「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毕业了你还赖在学校不走，原来是躲婚！那你赶快藏起来吧，要不跟我去我家里躲躲！」
思翰哭笑不得，他知道，从周志摩那里是不会得到什么好主意的。复旦是私立大学，学费昂贵。国立北京大学一年学费二十银圆，免费住宿；复旦一年学费一百银圆，膳宿费也要一百银圆。而且上海号称「十里洋场」，生活成本全中国最高。一块银圆在重庆可以置办一桌酒席，买四十斤大米；在上海就只能买两客西餐套餐，买十六至十八斤大米。上海普通民众的收入也算全国最高的，但是上海市公安局巡警月入也只有十至十三元，巡长月入十六至十八元。【两年前（1935年）国民政府发行法币，银圆与法币兑换率为一比一。——作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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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0 13:55因此能上复旦的同学，大都家境优渥。周志摩家里在江阴是有名的富户，除了田庄，还开着纱厂和染织厂以及许多店铺。他是家里幼子，上面两个哥哥，因他自幼聪明伶俐，父母十分娇宠，以至于二十多岁还这么幼稚。思翰和他同学这几年，深知他就像个小孩，不光是一张圆脸肉嘟嘟像小孩，心理也是个小孩。譬如他喜欢写诗，几次三番闹着要转系去念文学，临到头又犹豫不决打退堂鼓，结果就是不情不愿从法律系毕业了；他生性浪漫，喜欢穿一身精致的白色西装，手握诗集在校园里徜徉，颇有自诩风流的意思，大概有时以为自己就是徐志摩本人；而且个个女同学在他眼里如春兰秋菊，各有芬芳，是思翰绝足不去的女生宿舍东宫的常客，所以思翰有时候又叫他「周宝玉」，经常打趣他：「周宝玉，今天情绪不稳啊？是哪位林妹妹给你气受了？还是东宫门口的门神爷怠慢了你？」周志摩就会红着脸急忙说：「哪有哪有。」
复旦大学女生宿舍「东宫」，建于民国十六年（1927年），由爱国华侨陈性初先生捐资二万两白银建造。这座西式砖木结构二层楼房占地四百六十五平方米，共计四十三间，可容纳一百四十八名女生。房间窗明几净，布置高雅大方，门前一圈绿篱，围着一大片如茵的草地。由于该宿舍地处当时校园之东，外观又为「宫殿之式」，精美气派，因而被称为「东宫」。照片是刚落成时拍的，大树草坪尚未种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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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0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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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1 13:40
@ 01 嫁娶 之三 大宗维翰
不过当他在四川会馆见到老太爷时，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花白头发胡须梳得整整齐齐，宝蓝团花湖绸薄衫褂也挺光鲜，胸前金壳怀表的金链子闪闪发亮，手里拿着他的黄铜水烟壶，和思翰去年暑假回家时见到的一样。他叫声「伯伯」，弯了弯腰。他家里称自己父亲为伯伯。【水烟是晾晒后的烟叶经加入各种配料，包括香料和药材等，细加工制成丝烟，吸时烟经水过滤入口，水中还可加薄荷等香料。——作者注】
老太爷方面大耳，长眉圆眼，鼻直口阔，堪称相貌堂堂，魁梧的身子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十分威严。见思翰一身西式衬衣长裤，他皱皱眉，用目光示意思翰坐在旁边，半晌，才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要带你回去完婚。」顿了顿，又说：「出洋的事，不见得就好。那外国就那么好？我中华泱泱大国，可学的东西一辈子也学不完，何以定要留学？」他望了望思翰，呼噜噜吹了一口水烟，一脸不以为然，话锋一转：「父母在，不远游。你母亲虽然见背（过世），但我还在，我也老了，家里虽不是家业广大，却也薄有产业。」这几句话，老太爷说得抑扬顿挫，拿着他吟诗的腔调，充分表现了恰当的自谦之意，继续道：「也有不少事要料理。我，今次专程来找你，是为我郑家的祖业，不要断送在我手头。」说着横了思翰一眼，看他不吭声，放缓了语气，又道：「你也晓得，你大哥自小身子不好，为治病抽上大烟，不想抽凶了，病殁得早；你二哥在合江县城读书时就受奸人蛊惑搞共产，跑了十几年了，音讯皆无，恐怕凶多吉少，死在哪儿都不晓得。如今我郑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出了洋，我对不起祖宗。」 -
第 15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1 14:44思翰的大哥郑思邦大他十四岁，他只模糊记得大哥一直病怏怏的，瘦弱苍白，他四岁时，大哥就病殁了；大姐出生后便夭折；二哥郑思屏大他九岁，老太爷送去合江县城读书，民国十一年（1922年），共产党恽代英领着川南师范的学生到合江巡回演讲，宣传共产主义，当时十六岁的二哥受了蛊惑，第二年中学毕业后，给老太爷写了封信，说跟随恽代英革命去了，之后十几年再也没有消息；三哥郑思宗只大他两岁，他出生不久，三哥就夭折了。按照郑家的传统，夭折的孩子都不排行，所以本来的四子思翰就成了三少爷。
老太爷四个儿子的名字，取自《诗经·大雅》「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中国在三千年前的周朝就确立的宗法制度，规定了嫡长子一系为大宗，其余为小宗，大宗是主干，小宗是枝叶，枝叶必须维护和服从主干。翰通干（干），即栋梁。——作者注】可惜思邦、思屏、思宗都没有成为郑氏家族的屏障，只剩下思翰一个独丁栋梁，成了郑家唯一的香火。老太爷巴巴地盼到他如今大学毕业，就该赶快成亲，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并且回家继承祖业。老二已经被啥鬼东西「共产主义」拐去没了踪影，仅剩的幺儿岂能再让啥「出洋留学」拐走？这一去哪年哪月才能回来接续香火呀？老太爷急火攻心，不辞辛苦，立刻赶来上海，一定要带思翰回去。 -
第 16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1 16:24思翰不想继承祖业，回到合江乡下，像老太爷一样守着田地，一辈子做个偏乡僻壤的「土老财」，也不想结婚生子，被捆住手脚，背负家累。他才二十二岁，满心热望着要去见识这广阔的世界。
看思翰低了头不语，老太爷喊了声「王妈」，就听见门一响，王妈迈着小脚扭进来，用托盘端了一碗腊肉，一碗白饭，一路走一路说：「三少爷哇，快吃点东西吧，老爷专门给你带的腊肉，今年过年做的，你最爱吃的，用香樟木燻的，我刚借了灶头煮的，趁热吃吧。」
思翰看看她，她还是老样子，头发用刨花水抿得纹丝不乱，紧绷绷的发鬏儿，眉目端正的脸白白净净。这个矮小精干的女人是他的奶妈，只要有她在，谁也别想委屈思翰。【刨花水：从榆木等木头上刨出的薄木花，浸泡在热水中，变成含油质带粘性的水，储存起来。用梳子蘸刨花水梳头，能使头发光亮润泽、气味清香，且能杀菌去污、固定发型，相当于现在的摩丝，刨花水就是天然摩丝。——作者注】 -
第 17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1 16:52思翰叫声「王妈」，看着她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上，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老太爷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你吃，我出去走走。」王妈跟老太爷走到门口，看着老太爷出门走了，立刻关上门，扭着小脚奔过来，叫思翰快趁热吃，思翰哪儿吃得下。
王妈叹口气，劝道：「三娃儿，莫急，老太爷都是为你好，老太爷也不容易，还不都指望着你？如今你大学也念完了，书也读得够了，恐怕状元也没你这么有学问呐！再说，你都二十二了，总归是要成亲的噻，老太爷给你聘的这位任家的大小姐，也是读过学堂的，亲家老爷又是老太爷的朋友，老太爷的诗本子里还有他写的字呐！听说也是有学问的人，还是我们合江县的商会会长呐，有头有脸的。成亲的日子早都定好了，喜帖子也都发了，你不回去，让老太爷咋办好？让人家姑娘儿咋办好？还有哦……」
王妈顿一顿，好像很得意地续道：「下聘的时候，王忠这莾子去了合江县城送聘礼，我嘱咐他要想办法看看这位小姐的相貌，据说这位任大小姐从不在外抛头露面，是真正的闺秀，连去女子学堂读书，都是家里轿子接送，所以轻易见不到。这莾子打听了任大小姐读书的女子学堂，跑去学堂外面等了两天，才在任大小姐走出学堂，上轿子之前，认了认人。据他讲这任大小姐确实是个美人，配得上少爷这份儿人材，听说还是那学堂里的啥子花……花呐……」王妈脸上露出巴望的神情，想让思翰高兴起来。 -
第 18 楼 / BC测量师
- 时间: 2018-9-21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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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1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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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楼 / 鸾凤
- 时间: 2018-9-22 13:02
@ 01 嫁娶 之四 告别复旦
腊肉的香味在房里飘散开来，闻着这香气，听着王妈的絮叨，思翰恍惚又回到了家。他未满周岁时母亲过世，是王妈一手将他带大，后来思翰去了泸州城读中学，只要放假都会回去，再后来到了上海读大学，每年暑假也都回家，王妈的声音就代表着舒适、安逸和温暖。
于是思翰边吃边问起家里的情形，王妈一路絮叨，提到王三儿，思翰忙问他怎么样。王三儿是王妈的小儿子，思翰的奶兄弟，跟思翰同年，只比思翰小两个月，从小一起玩。王妈兴致很好，说王三儿很好，力气大，肯干活儿，还总惦记着三少爷，问几时回去。
看着思翰把腊肉白饭都吃完了，王妈十分满意，给他倒了杯热茶，看他喝完，又嘱咐他：「幺儿，老太爷已经把娶亲的所有事情——六礼中的五礼都帮你做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三书也已经送过了聘书和礼书，两家里来回送礼好多回了。现下就只剩个送迎书亲迎，非你亲为不可。婚姻合两姓之好，这桩亲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两家里亲友故旧都闹盎（尽人皆知）啰……你乖点儿嘛，莫要搞得两边都吆不到台（无法收场）噻，莫要让老太爷怄气嘛，啊？」说罢摸摸他的头，这才端了托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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