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日到3日,接连三天去了纽约三家艺术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r Art )、古根海姆艺术博物馆(Guggenheim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只有大都会是上次来纽约时到过的,但匆匆,还没等看到太多喜欢的作品就关门了。这一次,三天,有话要说。
对于艺术我一直是外行,无知,但喜欢。而且一向不受是否名人名作的影响,全凭自己的喜好判断。本来嘛,看画是我自己的事,我的价值观和欣赏角度与别人无关,我也没有丝毫要别人去接受我的观点的想法。我,只是在说我要说的话,我只是在说我的喜好,如同在这里写字,是我自己的事,无论多琐碎,多无聊,那就是我想说的,我想做的,我喜欢的。
我 喜 欢, 与 别 人 无 关。
好了,说我这三天。三天三家艺术馆,所见的作品是我这辈子没想过能见到的,尽管很激动,但也没有跟每一个游客一样去借免费提供的解读器,虽然我知道它可以让我很全面的了解每一个作品的血统门弟生辰故事价值影响力。我拒绝,我不想被这些介绍所左右,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用我的脑袋去理解,我不在乎它是在什么情况下创作出来的,我不在乎它是不是有名气,我在乎的是“我是不是喜欢它”。对于所谓的我看不懂的画也别灌输给我你的理解,即使是作者本人想表达愤怒,但我看到的是快乐,那我就认为这画是表现的快乐,因为此时是我在看画,不是你,不是评论家,也不是作者在看画。
所以,我拒绝解读器。
第一天去的是古根海姆艺术博物馆。最早知道这家博物馆缘于陈丹青的书,陈丹青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画家,其实更喜欢的是他的文字,他出的书我几乎买全了,也读完了,当然大多是记不住的。古根海姆是他在书中提到在纽约居住时常去的一家艺术馆。上次来纽约的时候就想去,但因为语言关系常常迷路,竟然没有找到,而且当时的计划是很快要再来纽约住一个月,没成想这一隔正好半年。也不算晚,古根海姆“就在那里,”不论你来与不来。
出了地铁,寒雨中走了几条街,一个白色的,两个圆型连在一起的建筑就是了,抬眼看到上面有一圈黑色,宛如连日来在纽约看到的黑围档——纽约是个大工地,虽然黑围档好过昆明的蓝围档,但工地就是工地,而且几乎随处可见,这感觉实实在在有些扫兴。细看这黑色圆圈,上面有浮雕,好吧,这算是艺术。古根海姆的大厅直通楼顶,整个展馆呈螺旋式上升,每层应该是有两个主展区,就是那两个圆圈,展馆不大,但很方便参观,比较朴素的那种,隶属私人的痕迹很重。管理人员黑人居多,但气质颇佳,仪容整洁优雅,只是大多表情严肃。票价是固定的,22美元。这个馆有一个严格的规定:除了一楼大厅,任何地方不准拍照,手机没有信号,没有WIFI。
也就是说,在古根海姆,你只有专心地用眼睛看,记在心里。你是一个欣赏艺术的人,不是一个“游客”。
将相机手机全部装进背包里,顺“坡”而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毕加索、马蒂斯、梵高、莫奈、雷诺阿。作品不多,但已经让我血往上涌。我只有多年前在北京中央美术馆看过毕加索和达利、摩尔的部分作品,其他全是印刷品,而今天,我终于看到了他们的原画。我站在那里激动的心情远远大于读画本身,也就是说还是形式感比较强,一种膜拜的情绪。而真正震撼我,甚至让我几乎热泪盈眶的是第二天在大都会艺术馆见到更多的梵高、莫奈、马蒂斯,这是后话。
继续上行,有一些现代艺术,但也不是近几年的,应该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比较多,这些不是我熟悉的艺术家,应该也是很有名气的,但如我说所,我并不会为其名气所动,在我喜欢的一些作品前认真看了,比如一位艺术家的作品我看到的是性感的云,或者说是云的性感,我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只记住了他的画。这时再一次体会到了不让拍照没有手机信号和WIFI的独特之处,你是来看画的,不是一个“游客”。
“游客”们进来了,很快就离开了,真正停留时间长的都挺认真的看。这里华人不多,我遇到的也就几个,是三个艺术馆中华人最少的一个馆,也是最安静的一个艺术馆。我不知道旅行指南里是否有这个艺术馆的介绍,但感觉它还是比较小众,参观的人有种相识般的认同感,脸上的表情都比较亲切,也许是场馆紧凑,这里的“场”与其他两馆大不同,一个词:舒服。
4月2日去了著名的大都会艺术馆。如前面我说的,是第二次了,但仍然如同没去过一样——半年前那次用走马观花都不准确,只能说是蜻蜓点水,本来已经下午,时间无多,又傻了巴叽的先去了离门最近的中国馆,咱不是语言不通嘛,“走寻常路”打算一圈走下来,没想到一个中国馆转完就差不多了,当然不是中国馆不好,那现代磁器、古代雕塑怎么也叫飘洋过海来“大地方”展出,大都会艺术馆也不是随便什么都能摆到这里的,但我毕竟是从中国来的,来了洋人的地界,在这有几百年来西洋绘画珍品的馆,还是“媚外”好一些。上一次,几乎没等“媚外”就闭馆了。
这一次在折腾了三次火车和地铁之后,近中午到了大都会艺术馆,毕竟有上一次的经验,买票存大衣没有用太长的时间,拿着馆内地图直奔欧洲馆。先看的是十四纪的写实绘画,肖像,那些频频出现在画册上的宫庭生活没有耗去我太多时间,转了几个展馆,雷诺阿和莫奈将我的眼神钉到了墙上。那幅长长的睡莲尺幅超过了我的想像,但我更喜欢他的花卉。毕加索的绘画我更喜欢他早期一幅可能出现率并不太高的半身人物肖像,算是比较写实的吧,那表情和灰暗的色调如果不看标签我不会想出自毕加索的画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这幅画。我承认之前我并不喜欢毕加索的后期印象派绘画,但在看到他这些真迹之时,有几幅我开始喜欢了,同一幅画,看画册和真品的感觉竟然如此不同。然后我再次看到了梵高。我说的再次是针对前一日在古根海姆已经看到少量的梵高画作而言,这“再一次”震撼了我。那鸢尾,那鞋子,那跳跃的花,那张瘦削的脸就这样真实地在我面前,那些我看了无数版本画册的熟悉的形状和颜色,就这样纠住了我的眼睛,朦胧了,湿润了。随即脑海中出现了红色硬壳已经磨损的《梵高传》。梵高,曾经几乎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我是说最喜欢他的画,直到3号,我在现代艺术馆看到高更,梵高就变成了之一,这又是后话。
然后我看到了马蒂斯。我对马蒂斯的了解是他擅长人体,因为“他放浪形骇于色情场所”,我一直以为他笔下的女人是不美的。但是,在大都会艺术馆,我发现,马蒂斯的女人是美丽的,他的其他绘画也是美丽的。
还有一些法国和意大利的画家的画,我喜欢,少量的德国画家的画,我喜欢。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能看到这么多画家的真迹,那真实的笔触,突起,一笔笔,一刀刀,仿佛能看到他手里的调色板,能闻到浓郁的松香。这是画册上看不到的生动和灵性,这是“有生命的画”。
还有大量的雕塑,还有教堂题材的主题展区,两位灰色长袍教士(神父?)走过,如同进入电影中的中世纪,在恍忽间,我错觉于这个高大的建筑空间里。
大都会艺术馆是所有地方都可以拍照的,也有WIFI,但没有手机信号,至少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我拍了大量的照片,更喜欢拍作品和人——观看的人,或者作品在空间里,单纯拍作品没有意义,在网上可以搜到几乎所有的作品,其质量要远远超过我的相机,而我更想让这些作品“存在”,有故事的存在我的相机里,和记忆里。
取回免费寄存的大衣,走到阳光明媚的门外,半年前就在的黑人男子在台阶下吹着《义勇军进行曲》,在华人的呼叫声中又演奏了两只中国音乐,我坐在台阶上,看鸽子在脚边若无其事的走过,另一只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响起,这次是洋人的高呼,合唱。身边一个胖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这是加拿大的国歌。阳光依旧温暖地照着,站起身,走下台阶,向黑人男子微笑,穿过古老建筑的小街,走向地铁。
4月3日,又是艳阳,破旧的地铁站就有MOMA的广告,纽约现代艺术馆离地铁站很近,走两条街就见一个写字楼一样的玻璃门,进去买票时那个小伙子一直在打手机,嘴没闲着说电话,25美元的票也照样分毫不差地找我剩余的钱。这是我很少见到的场景,也谈不上他不礼貌,只是少见而已,他的脸倒是始终微笑的。
仍然是免费存包,手机有信号,因为我有3G,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WIFI,没去试。大部分地方可以拍照,个别不允许拍照的地方有明显标志。
还是承认自己的无知,还是喜欢架上绘画,对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能接受,但多数谈不上喜欢。就如我拍了几幅不同楼层的一个梯子和铁笼子的空间,我没有什么感觉,那个吊在楼梯上方的直升机很多人根本就没注意过,可能这恰恰是它要表达的。在一个展厅的尽头,悠扬的小提琴总是在最动听的时候戛然而止,短促的让人胸口发闷,走过挡墙才发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给一个天鹅般的黑裙女孩伴奏芭蕾,芭蕾当然也是在舞到最美的动作时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加上我只有三个观众,几个段落之后,两人鞠身道谢,离去。一个人的掌声响起,是我。
不要问我他们想表现什么,不要问我这个作品有什么意义,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给人的想象空间太大,意义,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词。
在一些早期的现代艺术作品之后,又到了绘画馆,再一次看到了马蒂斯、毕加索,还有米罗。知道米罗还是当年在北京,圆明园画家村的“北漂”们有一个人喜欢米罗,把这些穷困艺术家常去吃“炒土豆丝”的小餐馆墙上涂满了米罗式“儿童画”,让不怎么赚钱的与这些“艺术家”臭味相投的小老板白送了几顿土豆丝和清汤面。如今站在米罗的画前,依旧谈不上喜欢,只是勾起了记忆,那一段冷眼近距离旁观绘画与音乐的日子。恍如隔世。
然后,到了不允许拍照的六楼,一个四外幽暗被暖光照着的橙色大牌子上只写着一个名字:Gauguin (高更),然后,我发现这是我以前误读了的人。
高更的画以前在画册上看过几幅,印象中也是黑女人主题,印弟安人和马。那时真的谈不上喜欢,只是“知道”,知道有高更这个画家,有几幅画。
在这里,我看到了真正的高更。
那些有着棕色皮肤的男人、女人,那些貌似比例不对的人们骑在漂亮的马上,他们也是漂亮的,健康的,我看到了他们的幸福,简单的幸福。一盘端在裸露的女人胸前的艳丽的水果,没有色,只有让人感觉到热烈如炽在头上的太阳,虽然画面上没有太阳。他的情和色有时是直接的,如笔记本里的插画和木刻,色而不淫。他的木刻是我喜欢的,还有木雕。实物木雕和画册上看到的相差不是一星半点,他的木雕我找不到什么语言来表达,只有三个字:我喜欢。
走出高更的展室,唯一的想法是要在院子里透透气。坐在树下的铁椅子上,夕阳斜照。三天,三个艺术馆。想起一个词:“符号”。每一个艺术家都有他自己的符号,有的人就是困惑于此,找不到出口。也常常,我的喜欢与不喜欢,关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