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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楼 / 温西不眠人
- 时间: 2012-8-23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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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楼 / 闻笛起舞
- 时间: 2012-8-23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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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楼 / 花骸
- 时间: 2012-8-2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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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楼 / ggmm178
- 时间: 2012-8-23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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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楼 / 温西不眠人
- 时间: 2012-8-23 19:10自从今年的一月份,我的身体抗议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它不是想退休,而是它已经开始退休了。它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要去佛罗里达的海边买个房子度过余生。而我只好常常和它谈判,看看它能不能这里出来帮忙几个小时,那里再出来撑几个小时。我和我的身体谈判的主要工具是cortisone 止痛针。一针下去,疼痛会加剧,然后变成麻木感。这种麻木感每次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昨天我打了一针cortisone, 令我今晚可以上场比赛。这是我今年第三次注射cortinsone 了,我人生里的第十三次。然而这次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一次。一个新的医生(不是我平时的那个医生)叫我趴在床上,护士把我的短裤扯了下来。医生拿着七英寸长的针,告诉我说他要把药注射到尽量接近发生疼痛的神经区域那里,但是直接插进去不可行,因为我的增生的脊椎骨和骨刺挡住了针头进去的路线。所以,他要扭动针头,试图绕开这些阻隔。他的描述让我不寒而栗。
终于,医生把针插了进去,并在我身后放了一台透视机器,让他可以看到针头离神经到底有多靠近。他说,最好能让针头贴着神经过去,而不要碰到。如果真的碰到的话,带来的疼痛不但会使我完全没办法打这次比赛,而且后果严重。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操作,我一边眼含泪水地忍受。终于,他宣告:成功了!针头到达理想部位。
Cortisone 缓缓地注射进去。它带来的灼烧感使我狠狠地咬着嘴唇。然后,背脊那里传来一种紧压的感觉,仿佛是那个区域已经被真空吸塑包装好了一样。这种紧压感觉越来越强烈,使我觉得脊椎那里快要爆炸了。
医生说: 要是你感到紧压感,那证明药物开始生效了。
我说: 谢天谢地。
很快,疼痛感觉开始不一样了,甚至有点舒服,让我觉得轻松起来,因为我知道它快要消失了。也许其它所有的疼痛都大概是这样的感觉的吧。 -
第 26 楼 / 百年雨林
- 时间: 2012-8-23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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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楼 / 吾邻高手
- 时间: 2012-8-23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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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楼 / 温西不眠人
- 时间: 2012-8-27 10:06这时,外面传来的老婆孩子们的声音我听得越来越清楚了。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厅里面去。我的儿子Jaden 和女儿Jaz 看到我,立刻尖叫着“爸爸!爸爸!”,一起向我跑过来,似乎要跳到我的怀里。我赶紧停下,扎好马步,准备承受这一下冲击。好在两个孩子知道最近爸爸的身体比较脆弱,容易撞坏,所以他们跑到了我的面前就都停住了。我摸摸他们的脸,吻他们的脸颊,然后在早餐桌边坐下来。
Jaden 问: 爸爸,你今天去打比赛吗?
我答: 是呀。
他问: 那么,今天打完球,你就退休吗?
“退休”,是他和他的妹妹最近学的一个新词。但是他们还不会正确地使用be retired 这个语法,所以只会问我是不是要retire。这个动词给人一种很永久很无休止的感觉。
我回答道: 不一定。如果我今天赢了,我就继续打,一直打到我输了为止。
Jaden 问: 那如果你输了, 我们就可以养一只小狗了吧?
看来,对这个孩子来说,“退休”和“养狗”是划等号的。我和Stefanie 曾经答应他,等我不用天天训练,不用全世界到处去打比赛的时候,我们就会买一只小狗来养。也许,我该给它起名叫Cortisone(止痛针)?
我回答Jaden 说: 是啊,老弟,如果我输了球,我就给你买只小狗。
他灿烂地笑了。他现在肯定衷心希望自己的爸爸今天会输球,希望爸爸尽快体验那种作为一个运动员最难以承受的失望感。Jaden 不会明白,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解释失败的痛苦。这种痛苦我用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来体验和理解,来学会承受。
我问Jaden 他今天要做什么。
Jaden 说: 我要去看骨头。
我听不懂, 只好抬起头来望着Stefanie。 她解释说, 他们今天会去纽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那里面有恐龙骨架。我听了, 立刻想起我自己的错位的脊椎骨。也许某一天, 我的骨架也会陈列在博物馆里面, 旁边立着一个标牌, 上面写着: 网球恐龙。
这时,Jaz 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把她的早餐松饼塞到我的手里。这是我们每天早餐的时候都要做的一件事: 我帮她把松饼里面的蓝莓一个一个地挑出来,然后她才肯吃。 我专心地用一把小餐刀给她挑蓝莓,很高兴我可以先专心地这件事情做好,有几分钟时间可以不去想今天的比赛。每次想到比赛,我全身都会抽动一下。 -
第 29 楼 / 温西不眠人
- 时间: 2012-8-27 10:38早餐后,Stefanie 和孩子们和我吻别,然后就去博物馆了。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空空的房间。每个酒店的房间都是同一个样子,干净、别致、舒服,但就是没有一点家的感觉。这就是作为一个运动员每年必须长时间居住的地方。我闭上眼睛,打算计划一下今天的比赛,但是我的脑袋不自觉地又开始了回忆。越接近结束,我的大脑就越喜欢往开始的那个时期走。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浪费太多的时间沉浸在回忆里。
我站起来,在餐桌旁走动了一下,检验我的脚步和平衡。当我觉得走路没什么问题了,我慢慢地走到洗澡间里。淋着热水,我先是呻吟两声,然后高声喊叫几下。我慢慢地弯下腰来,直到可以摸到膝盖。这时,我终于觉得我活过来了。我的肌肉开始放松,皮肤开始呼吸,血液开始循环。我开始有了一点活力,一点青年时代剩下的最后一点点精力。但是,我还是不敢做任何突然的动作。我的脊椎还是脆弱的,还是让它继续休息好了。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着自己的样子。眼睛充血,胡子拉碴。似乎每次我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面的人都不太一样。就好比一把网球拍,如果球线已经换过七次,握把也已经换过四次了,这还是那同一把球拍吗?现在,我盯着镜子里的这个人,从他的眼睛里似乎又见到了那个不想打网球的孩子,然后变成那个总是想放弃的年轻人,然后再变成那个长着一头金色长发的网球球员。不知道他当年如果知道自己以后都是光头,会怎样想?
唉,让这段痛苦的日子快点结束吧。
但是,我真的想它就这样结束吗? -
第 30 楼 / Philip
- 时间: 2012-8-28 0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