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瘦高高的李芸,容貌并不特别出众,但却有着一副好身架,无论裙装裤装,她都能穿出模特儿的韵味来。加上善于修饰化妆,头发也有型有款,走在大街上,风姿绰约,颇能吸引人们的视线。自大学毕业就在北京养尊处优多年的她,早已将儿时家境不好、住小平房、吃一冬天大白菜的回忆,隐藏在人们看不见的心灵角落。出现在公众和朋友聚会面前的李芸,永远是那样的自信大方,谈吐自如。于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优越感,令她成为一众女友羡慕称赞的对象。2001年的冬天,一身名牌衣饰、衿持傲然的李芸就这样步入了温哥华的中国移民群体中。那天,初下飞机的李芸,被丈夫提前通知的两拨接机朋友包围着,施施然地对阴霾的天空评论了两句,然后优雅地钻进一辆凌志跑车,驶往位于Downtown的酒店。她哪里会想到未来几年的移民监里,自己的心情就象温哥华的雨季一样,从来看不到晴朗的一天。
李芸的移民,说起来也是机缘凑巧。女儿幼儿园毕业的庆祝仪式上,作为家长的她与另一位小男孩的母亲站在一起观看孩子们的游戏表演。游戏散场后小朋友们互致告别,家长忙着照相留念。李芸深为自己聪明美丽的女儿而骄傲,不自觉地炫耀说:“我们已联系了一家本市最好的小学”。她说出的学校名字让周围的家长们又羡又妒,这正是李芸想要的效果。但那位男孩的母亲却只是淡淡一笑,回了一句:“我们下个月去温哥华,小勇就要在哪里上小学了。”李芸心里一怔,虽然还能保持平和的笑容,说了声:“是吗?祝贺你们啊!”但心里却着实不舒服了半天。
一向好胜争强的李芸,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应该是占上风拿第一的料,今天却受到了不小的挫折。可不是吗?北京最好的国际学校又怎样呢?人家干脆到国外念书去!说起来,李芸也是个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了,并不太把出国很当一回事的。由于毕业后分配的单位是涉外部门,十年下来,李芸也去过大大小小十来个国家,甚至还在日本与合作方工作过半年之久。她与丈夫一个在政府涉外机构,一个在大跨国公司,都是中层管理干部,有着很好的前景和社会地位,还时不常用出差机会公费出国玩玩,有什么必要办移民呢?不过,有了孩子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样。家长们在一起,很多时候比的不是个人的地位和成就,而是孩子的前途与培养。李芸虽然自觉脱俗,与一般人不一样,从来不屑与别人比三比四,但在孩子的问题上,她与普通的母亲没有什么两样,也是要望女成凤的。
李芸的移民旅程就这样开始了。是啊,既然有条件,为什么她的孩子要在中国受教育呢?李芸很快找了律师,自己做主申请人,先生也没明确反对,也就两年多的时间吧,在女儿莎莎快上三年级时,他们一家的移民纸拿到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李芸并不觉得欣喜若狂。她想的是,到了温哥华,除了女儿要上最好的私立学校外,她和先生也要能找到收入丰厚的好工作,加上前些年的积蓄,他们应该在温哥华过上比其他中国移民更体面的生活,她李芸照样是朋友圈中受人尊敬和羡慕的焦点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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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两个星期,李芸忙着办各种手续、租房安家,买车买电器。她对自己的消费观一直颇感自豪:“要买就买最好的!一定要超前一些,一定要稍稍超出自己的消费力”。开着新买的黑色宝马X5,李芸神采弈弈地对女友说:“我们家一直都是按这样的准则过日子,消费多了,你才有动力去挣钱,你也才会从来不落伍,从来都是引领时尚的先锋!”。他们在西温租了一套漂亮的向海公寓,他们买了全套的名牌新家具,他们开着大宝马到处转悠,饱览温市的美好风光、品尝各国的美食佳肴,他们还招来了跟屁虫一样的房产经纪、理财经纪、保险经纪,享受着后者堆在脸上的笑容和各种恭维与奉承。
即使是在这样新鲜而忙碌的日子里,李芸仍是从一开始就对她的新家园不甚满意。阴湿的冬季,下午三四点天就差不多黑了;电话公司独家垄断,登记约十天之后线才接通;送家具的工人不仅不负责组装,而且要在标准的送货费之外另加一定数目的小费。有一次办社会保险卡时,在政府人力资源办公楼里与各族裔各层次的人们排队等叫号,望着里面虽然礼貌客气但却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公务人员,再看看周围穿着不讲究、操着各种语言的男女老少,李芸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难民”“民工”等类似的字眼,这种自我心理暗示让她不舒服了很多天。女儿的学校,只有两三栋连在一起的平房建筑物,从外形上看就象一个L型的大货仓,除了运动场比中国任何一个小学都宽大得奢侈之外,李芸实在看不出比她所放弃的北京好小学强在哪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三个月了。天空仍是阴云密布、小雨不断。李芸该熟悉的都熟悉了,不适应的也算得上适应了。对温哥华,她还是说不上爱也说不上恨,只是每天从睡梦中醒来,无论中午还是凌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何方,要想好一阵才能清醒过来,醒过来以后就是一种莫名的心痛。李芸想弄明白心痛的原因,想来想去,无非是家不象个家,自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丈夫在登陆之后,就回中国接着挣钱去了,原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进晚餐的情景竟成了恍惚的梦忆。曾经在单位里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的她,家里有保姆做家务、婆母管家接孩子,每天可以心无牵挂地去上班,漂漂亮亮去社交。现在呢,却彻底地围着锅台孩子转,看着满橱的好衣饰却没机会穿,也没地方去显摆。虽说在温哥华的朋友不少,但聚会的方式在李芸看来太不上档次,聚会的人又多半是象她一样的家妇,谈话内容既乏味又老套,让李芸很难有热情去参与,并在聚会上展示她高人一筹的机智和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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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我读得意尤未尽。下文呢?这篇是不是你的小说?如果是你的处女作小说,我先向你祝贺!
[quote:9375356a14="容若"]
即使是在这样新鲜而忙碌的日子里,李芸仍是从一开始就对她的新家园不甚满意。阴湿的冬季,下午三四点天就差不多黑了;电话公司独家垄断,登记约十天之后线才接通;送家具的工人不仅不负责组装,而且要在标准的送货费之外另加一定数目的小费。有一次办社会保险卡时,在政府人力资源办公楼里与各族裔各层次的人们排队等叫号,望着里面虽然礼貌客气但却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公务人员,再看看周围穿着不讲究、操着各种语言的男女老少,李芸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难民”“民工”等类似的字眼,这种自我心理暗示让她不舒服了很多天。女儿的学校,只有两三栋连在一起的平房建筑物,从外形上看就象一个L型的大货仓,除了运动场比中国任何一个小学都宽大得奢侈之外,李芸实在看不出比她所放弃的北京好小学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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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现在,留下的唯一印象是“攀比”,要能像世说中的那些攀比读完还能会心一笑,可她比的,尽是些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女儿上什么学校......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不难受我还憋得慌,惹不起还躲得起,离越远越好,我没那功夫来日行一善,满足她老人家。
楼主继续写。
李芸后来回忆道:“那种心痛的感觉不仅仅是失落与迷茫,更是失败与挫伤。”从四次考本地驾照到到处投递简历如石沉大海,李芸一点一点地丧失昔日的自信,认真检视之下,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原来自认为不错的英文恐怕还不及这里的小学毕业生,多年的业务骨干在不能匹配的职场面前根本一钱不值。不要说找到满意的专业对口工作,就是去做商场收银员,她都未必符合条件。早几年来的朋友,太太要么赋闲在家带孩子做家务,计划再生一个孩子;要么花时间去学一门技艺,或者是会计,或者是程序员,或者是药剂师,或者是文秘之类,最后有份低职位的小工作;要么就到一些台资、港资或西人公司里做流水线工人。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李芸想做的行当。
她对朋友们说:“在国内时,看到过街天桥边上贴满一些社会办职业培训学校的招生广告,也是一年学制,包百分之百就业之类。你想想我们当中有哪一个会考虑去交钱读那样的学校,就为了毕业后有个饭碗?”对一些中国移民来说,解决生存是第一步,很多人并不计较饭碗的大小与好坏,而对李芸来说,饭碗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与感觉。如果她李芸不再属于某一社会的优势群体,那么就只是一粒毫无价值的宇宙末尘、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李芸不是没想过通过努力改变这种无奈的状况,她先后在社区学院注册了一些英语培训的项目,陆陆续续上了一年多的课程。但效果并不明显,不是因为老师教得不好,而是实在学不进去。李芸苦笑着说:“每次都是皱着眉头进的课堂,一节课之中看了无数次时间。好不容易学了一点东西,忘起来却非常快,应付完考试,就全都还给老师了。”
就这样心情忧郁而复杂地适应着,春去秋来,李芸已在温哥华生活了两年。其间除丈夫节假日来探亲之外,她也带孩子回北京过了一个暑假。最初的心痛好象麻木了一些,新交的朋友和新学的一些烹饪技艺与理家心得,聊以慰藉地打发着无奈的时光。李芸甚至都想再生一个孩子,重新体验一番育儿的辛苦与快乐,也是给毫无成就感的生活增加一点有意义的色彩吧。就在这时候,李芸发现了丈夫的秘密,那是每一个妻子都不愿发现更不愿意承认的秘密:先生有了外遇!好象是意料中的事情,李芸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愤怒的感觉。断续分居已有两年,都是正当壮年的岁数,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发生反倒不正常似的。她现在要面临的问题,不是去追究为什么发生,而是要怎样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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