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手破新橙

樓主 / 明日黃花

前幾天買了一袋橘子，據說是冰糖橘，個個都是橘紅色的，皮很薄，掰開幾瓣放進嘴裡，一種久違的甜味從口頰蔓延開來，沁入心脾……這是今年第一次嘗橘子呢。

橘子總是讓她想起一個故人。

那一年，也是這個季節。暮秋，杭州的風已經有幾分凜冽。屋子裡卻溫暖如春，橘黃色的落地燈照得人心暖暖的，也許是剛剛結束的晚餐讓彼此都有了幾分醉意。

茶幾上的水果籃裡有幾個酒店預備好的橘子。“吃個橘子吧”，他說。

她點點頭，順手拿了一個在手裡慢慢剝皮，繼續聊著那些話題——聊的是什麼，她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忽然，他說，“你知道嗎，這場景讓我想起周邦彥的一首詞……”

她心裡一怔，預感到他要說什麼，還是佯裝鎮定地問，“哦，是嗎？哪一首呢？”

他笑笑說，“我怕你生氣……不過，真的很貼切……‘纖手破新橙’……”

她知道這首詞。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據說是周邦彥和李師師幽會的時候，不巧宋徽宗也來了，周邦彥只好匆匆藏在床底下，目睹了無比香艷的一幕，便以這首《少年游》寫了下來。原來是宋徽宗深夜來看李師師，帶了江南新入貢的橙子，讓李師師嘗鮮。既然是皇上來了，當然不能怠慢，於是“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彈唱了一會，李師師軟語呢喃地問，皇上今夜打算在哪裡歇息呢，都三更天了，外面行人稀少，馬滑霜濃，不如……

她忽然覺得心怦怦地跳起來。她希望，這橘紅色的燈光，能多少遮蓋一些她臉上的紅暈。

他在暗示她嗎——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她目光游移地躲避著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正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自己的表情。

窗外，是美麗而迷離的西湖。“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寶石山青黛的線條在深藍的夜空中如此柔媚，像一個靜臥的少女。遠處，楊公堤星光點點，像眼睛一樣，一眨一眨地誘惑著古往今來的無數過客。

她知道，那一夜，她必定迷失在西湖謎一樣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