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八部电影中梁朝伟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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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写过一篇关于梁朝伟的文章,题为《笑笑,想想,夜色渐凉》,出自梁朝伟的歌曲《无风的晚上》,词作者简宁写道“喝了几杯冰冻啤酒/看看晚空月半钩……躺于这浪潮/笑笑,想想/夜色渐凉/看见昨天在扩张……”是啊,人总是在悠悠风起的夜晚,回首往事前尘。它们居然都历历在目,且在你记忆深处越来越暖,越来越重。于是笑一笑,想一想,惊觉夜色已凉时,孤独再次悄然袭来,依然是无法自拔。你无助且无望,任凭岁月之河轻砺柔软心房,凄苦一个人受,豁然一个人悟。
梁朝伟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电影我只看过关锦鹏导演的《地下情》( Love Unto Wastes ),影片里梁朝伟饰演米行老板的儿子,一个沉湎于感情游戏的纨绔子弟。结尾处梁朝伟说“我今年二十五岁,走过很多地方,曾一个星期不断抽大麻,曾不知和多少女人上过床,伤害过三个女人,害死过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小生命……二十五年来,我就干过这些事情。”语不惊人死不休,惊人的还有他满眼的空虚感伤,和苦涩无声的笑,但楞是没有一丝的抱愧和自责。后来知道,抱愧和自责必须以激情为铺垫,人没了激情,后悔的气力也都没了,又怎样自责。二十五岁,便虚无了!大陆乐评人李皖说起过的校院民谣——“这么年轻,就开始怀旧了”与此相比,一个无奈一个无助,一个迷惘一个绝望,竟像是少年强说愁之于老人的寡言沉默。
王家卫一九九零年的影片《阿飞正传》(Days of Being Wild),是一部极为优秀的电影,关于真情滥情,关于浪子流浪,也关于青春疯狂。其实,梁朝伟在片中的戏份不多,只有结尾处长达四五分钟的一个长镜头,就他一人,那份男人打扮的细腻竟然是一气呵成,他熄灭了灯,转身,黑场,音乐响起,影片结束。王家卫是想告诉大家阿飞一代一代总会有罢,飞翔的梦也就永远流传——有一种无腿鸟,只要活着就会一直飞,它一生只停一次,死时。其实,浪子无不渴望安稳、温暖的港湾,虽然流浪只是一种态度,可一旦停靠,还是浪子吗?梁朝伟真的不像浪子,更像是浪子经历无数次的挫折和失望后看透人世的隐者,只是还有一点点爱,还在坚守最后一道自我防卫的壁垒,不死不放。
同样是王家卫的电影,一九九四年的《重庆森林》(Chungking Express)中梁朝伟饰演一个警察。陷入感情低谷的梁朝伟在房间里与毛巾、肥皂、衣服、地板交谈,一个男人失恋后无法逃脱感情束缚的凄苦和落寞在他的言语、眼神中缓缓满溢,不愿投入感情,不敢奢望被爱——像现代都市你我之中的任何一个。一九九四年,王家卫的另一部片子《东邪西毒》(Ashes of Time)中,梁朝伟是个患有眼疾即将失明的剑客,妻子爱上了自己的朋友,他是东邪,她叫桃花。剑客负气外出流浪,受人之托截杀马贼,可久等不至,“桃花什么时候开是有季节的,马贼什么时候来却没有人知道”。马贼真的来了,剑客的眼睛也几近失明,拼杀数人后死于马贼刀下。这是一个满怀悲情、哀伤绝望的剑客,“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见到黄药师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家乡有个女人在等他”说出这话时,我们仍能看到他的心里仍然有爱,而且很深。
一九九五年陈英雄的电影《三轮车夫》(Cyclo)中,梁朝伟饰演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黑道人物,饱受父亲责打,只有姐姐对他倍加疼爱。他经受苦难,也给人以苦难;他外表冷酷,内心的爱却那样深沉;他杀人,最终自杀。诗人和所有当时普通的越南人一样命运多舛,目睹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安之若素。这份恬淡也许仅仅因为生存——或平淡无奇,或轰轰烈烈——都是他不可预知的结局,干脆不去想。既是一个诗人,自当诗意地存活、死亡,哪怕是活在最外的边缘,为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任何事情去死。
王家卫一九九七年的《春光乍泄》(Happy Together)是一部反映同性恋题材的电影,片中的梁朝伟对同志爱人张国荣的放浪形骸毫无办法,那份欲放不舍,欲拒还迎,竟是这样的真切。每次听到“重新开始”,都无法抗拒向往的诱惑,结果却仍是再一次的伤害。真的分手后,想录下自己不开心的往事,却只能黯然而泣,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清瘦、忧郁、感伤,总在一幅画面的结尾处用眼里深深的哀恸击伤一个个敏感、孤独的灵魂。片子结尾,梁朝伟一人返回了香港,他以后的日子如何我们无法从电影中了解,但想来很难——在每一个风起的夜晚,他会都一样地想起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情,一次次不可自制地陷入无边地感伤。爱情啊,就是这样,无论男女之间,还是男男之间,都一样的情深似海,恨长无期。
《花样年华》(In the Mood for Love)是王家卫二零零零年的电影,梁朝伟扮演上个世纪60年代的报馆编辑,与张曼玉发展若有若无的婚外情。午夜回家的中年男子,在雨中想起妻子的背叛,孤独、犹疑,慢慢抚平心头的伤口,开始一段类似报复的危险恋情。现在想来,电影中的梁朝伟对张曼玉的爱深浅难究,所以才如此耽于回忆,独自感伤。梁朝伟一贯的优雅、平稳,在雨中奔跑的姿势都像是慢格,将受到的感情伤害藏得很深,让人无法看清。唯有抽烟时——冷峭的脸孔在烟雾中轻笑,嘴角微动,那份难言的苦楚随烟雾四处散开,漫进所有易于感伤者的眼里,挥散不去。爱原本就是这样,时间越久,越是锋利,伤人于无形。
二零零二年的《英雄》(Hero)出自张艺谋之手,梁朝伟饰演残剑——文武兼备,爱恨分明。书馆里的梁朝伟一袭红衣,阴郁的脸固执而刚毅,执杖作书,写一个个的剑字,心想飞雪的背叛;箭竹海上的一场剑斗,梁朝伟倏然转身,拭去飞雪脸上溅落的水滴;大漠之上,梁朝伟为表心迹不愿躲闪,被飞雪一剑穿身,“不然,你又怎能相信我的心”——就是这样脆弱、固执的剑客,却胸怀天下,念及苍生,反对刺秦。人心宽大可包容天下,人心小容不下丝毫感情的背叛,天下再重,重不过爱情故事里徇情的悲痛。
这就是梁朝伟吧,永远是在你平白无故心感空虚时才能发现他仍在那个暗暗的角落里,与你一起感伤。他眼神闪烁,悒郁、恍惚,或沉稳安详,思绪在一段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中翻滚,却故作平静,笑对繁华尘世,独自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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