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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4 15:34[align=left]毛宗岗批评本三国演义[明]罗贯中 编撰 [清]毛纶、毛宗岗评改
[align=center] 毛宗岗批评本三国演义,简称《毛评三国》,又称《三国演义毛评本》、《四大奇书第一种》,原名《第一才子书三国志演义》。题“圣叹外书 茂苑毛宗岗序始氏评”。
现在通行的《三国演义》大部分是根据毛宗岗的版本为基础。他据明代罗贯中的版本加以修订成共一百二十回的通行本(约1664~1666年间)。其附加的修改和评价依据南宋学者朱熹的《资治通鉴纲目》增强了尊刘黜曹的正统观念,又突显了时人评点的风气。
与原作比较,在表现技巧、文字修饰方面有所提高提高,但评语丑化曹操的立场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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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4 15:50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 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人谓魏得天时、吴得地理、蜀得人和,乃三大国将兴,先有天公、地公、人公三小寇以引之。亦如刘季将为天子,有吴广、陈涉以先之;刘秀为天子,有赤眉、铜马以引之。以三寇引出三国,是全部中宾主;以张角兄弟三人引出桃园兄弟三人,此又一回中宾主。
今人结盟,必拜关帝;不知桃园当日,又拜何神?可见盟者,盟诸心,非盟诸神也。今人好通谱,往往非族认族;试观桃园三义,各自一姓:可见兄弟之约,取同心同德,不取同姓同宗也。若不信心而信神,不论德而论姓,则神道设教,莫如张角三人,同气连枝,亦莫如张角三人矣。而彼三人者,其视桃园为何如耶!
齐东绝倒之语,偏足煽惑愚人,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是已。且安知南华老仙天书三卷,非张角谬言之而众人妄信之乎!愚以为裹黄巾、称黄天,由前而观,则黄门用事之应;由后而观,则黄初改元之兆也。
百忙中忽入刘、曹二小传:一则自幼便大,一则自幼便奸;一则中山靖王之后,一则中常侍之养孙:低昂已判矣。后人犹有以魏为正统,而书“蜀兵入寇”者,何哉?
许劭曰:“治世能臣,乱世奸雄”,此时岂治世耶?劭意在后一语,操喜亦喜在后一语。喜得恶,喜得险,喜得直,喜得无礼,喜得不平常,喜得不怀好意。只此一喜,便是奸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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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出师表》曰:“叹息痛恨于桓、灵。”故从桓、灵说起。桓、灵不用十常侍,则东汉可以不为三国。刘禅不用黄皓,则蜀汉可以不为晋国。此一部大书,前后应照起。〕
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将说何进,先以陈、窦二人作引。〕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白蛇斩而汉兴,青蛇见而汉危。青蛇、白蛇,遥遥相对。○“惟虺惟蛇,女子之祥。”寺人正与女子一类也,故有此兆。〕
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坏却房屋无数。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水将灭火。〕
光和元年,雌鸡化雄。〔此兆尤切中宦官。以男子而净身,则雄化为雌矣,以阉人而干政,则雌又化为雄也。〕
六月朔,黑气十余丈,飞入温德殿中。秋七月,有虹见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种种不祥,非止一端。〔先说灾异,引起盗贼。〕
帝下诏问群臣以灾异之由。议郎蔡邕上疏,以为霓堕、鸡化,乃妇寺干政之所致,言颇切直。〔首卷书以蔡邕起,以董卓结,盖邕固一代文人也,使不失身董卓,则《三国志》当成于蔡邕之手,岂成于陈寿之手哉?〕
。帝览奏叹息,因起更衣。曹节在后窃视,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于罪,放归田里。后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号为“十常侍”。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有此张父,自然生出张角等兄弟三人来。〕
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时钜鹿郡有兄弟三人,〔以此兄弟三人,引出桃园兄弟三人来。〕一名张角,一名张宝,一名张梁。那张角本是个不第秀才,〔脱儒冠而裹黄巾,负却秀才名色。〕
因入山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唤角至一洞中,以天书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若无此句,人不肯信。〕
角拜问姓名。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
言讫,化阵清风而去。〔此事谁见来?张角是自言之,而人遂信之,正与篝火狐呜一般伎俩。〕
角得此书,晓夜攻习,能呼风唤雨,号为“太平道人”。〔称谓绝奇。〕
中平元年正月内,疫气流行,张角散施符水,为人治病,自称“大贤良师”。〔名号愈出愈奇。〕
角有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皆能书符念咒。次后徒众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称为将军。〔书符念咒,只好遣鬼为将,奈何以人为将乎!称“道人”,称“师”,又称“将军”,名号愈出愈奇。〕
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造语不通之极。如此秀才,宜其不第也。○汉将兴,有赤帝、白帝之奇谶;汉将亡,有苍天、黄天之妖言。赤、白、苍、黄,二帝二天,正遥遥相映。〕
又云:“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令人各以白土书“甲子”二字于家中大门上。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贤良师张角名字。〔天子既呼张让为父,天下又安得不奉角为师。〕
角遣其党马元义,暗赍金帛,结交中涓封谞,以为内应。〔外寇必结连内寇。〕
角与二弟商议曰:“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顺,若不乘势取天下,诚为可惜!”
遂一面私造黄旗,约期举事;一面使弟子唐州驰书报封谞。唐周乃径赴省中告变。〔中涓反作奸细,奸细反作首人,可见内寇更恶于外寇。〕
帝召大将军何进〔引出何进。〕调兵擒马元义,斩之;次收封谞等一干人下狱。〔何不便杀?〕
张角闻知事露,星夜举兵,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隐然鼎足,为三国引子。〕
申言于众曰:“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四方百姓,裹黄巾从张角反者四五十万。〔本黄天而裹黄巾,煞是好笑。〕
贼势浩大,官军望风而靡。何进奏帝火速降诏,令各处备御,讨贼立功。一面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隽,各引精兵、分三路讨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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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4 15:58第二回 张翼德怒鞭督邮 何国舅谋诛宦竖(1)
【翼德要救卢植,不曾救得;要杀董卓,不曾杀得;今遇督邮,更不能耐矣!督邮蠹国害民,是又一黄巾也。柳条一顿,可谓再破黄巾第二功。
写翼德十分性急,接手便写何进十分性慢。性急不曾误事,性慢误事不小。人谓项羽不能忍,是性急;高祖能忍,是性慢:此其说非也。项羽刻印将封,印敝而不忍与;鸿门会上,范增三举玦而不忍发,正病在迟疑不断,何尝性急?高祖四万斤金,可捐则捐之;三齐、九江、大梁之地,可割则割之;六国印,可销则销之;鸿沟之约,可背则背之,正妙在果断有余,何尝性慢?
西汉则外戚盛于宦官,东汉则宦官盛于外戚。惟其外戚盛也,故初则产、录几危汉祚,后则王莽遂移汉鼎。而宦官如弘恭、石显辈,虽尝擅权,未至如东汉之横。是西汉之亡,亡于外戚也。若东汉则不然,外戚与宦官迭为消长。而以宦官图外戚,则常胜,如郑众之杀窦宪、单超之杀梁冀是也。以外戚图宦官,则常不胜,如窦武见杀于前,而何进复见杀于后是也。是东汉之亡,亡于宦竖也。然窦武不胜,止于身死;何进不胜,遂以亡国。何也?曰:召外兵之故也。外戚图之而不胜,至召外兵以胜之,而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国于是乎非君之国矣。乱汉者,宦竖也。亡汉者,外镇也。而召外镇者,外戚也。然则谓东汉之亡,亦亡于外戚,可也。
前于玄德传中,忽然夹叙曹操;此又于玄德传中,忽然带表孙坚。一为魏太祖,一为吴太祖,三分鼎足之所从来也。分鼎虽属孙权,而伏线则已在此。此全部大关目处。
三大国将兴,先有三小丑为之作引;三小丑既灭,又有众小丑为之余波。从来实事,未尝径遂率直。奈何今之作稗官者,本可任意添设,而反径遂率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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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官拜河东太守,自来骄傲。〔一味骄傲,便算不得奸雄,便不及曹操。〕
当日怠慢了玄德,张飞性发,便欲杀之。玄德与关公急止之曰:“他是朝廷命官,岂可擅杀?”
飞曰:“若不杀这厮,反要在他部下听令,其实不甘!二兄要便住在此,我自投别处去也!”〔确是怒后愤急语。不然,三人义同生死,何出此言。〕
玄德曰:“我三人义同生死,岂可相离?不若都投别处去便了。”
飞曰:“若如此,稍解吾恨。”
于是三人连夜引军来投朱隽。隽待之甚厚,合兵一处,进讨张宝。
是时曹操自跟皇甫嵩讨张梁,大战于曲阳。〔首回夹叙曹操,此处还他一句下落,且为后文伏线。〕
这里朱隽进攻张宝,张宝引贼众八九万屯于山后。隽令玄德为其先锋,与贼对敌。张宝遣副将高升出马搦战,玄德使张飞击之。飞纵马挺矛,与升交战,不数合,刺升落马。玄德麾军直冲过去。张宝就马上披发仗剑,作起妖法,只见风雷大作,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似有无限人马杀来。〔前张角妖术只在卢植口中虚点一句;今张宝妖术却用实叙,都好。〕
玄德连忙回军,军中大乱。败阵而归,与朱隽计议。隽曰:“彼用妖术,我来日可宰猪羊狗血,令军士伏于山头﹔候贼赶来,从高坡上泼之,其法可解。”
玄德听令,拨关公、张飞各引军一千,伏于山后高冈之上,盛猪羊狗血并秽物准备。次日,张宝摇旗擂鼓,引军搦战,玄德出迎。交锋之际,张宝作法,风雷大作,飞砂走石,黑气漫天,滚滚人马,自天而下。玄德拨马便走,张宝驱兵赶来。将过山头,关、张伏军放起号炮,秽物齐泼。但见空中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飞。〔《太平要术》甚是不济。○关公当日已可与翼德并称伏魔大帝。〕
张宝见解了法,急欲退军。左关公,右张飞,两军都出,背后玄德、朱隽一齐赶上,贼兵大败。玄德望见“地公将军”旗号,飞马赶来,张宝落荒而走。玄德发箭,中其左臂。〔前写关、张,此写刘备。〕
张宝带箭逃脱,走入阳城,坚守不出。朱隽引兵围住阳城攻打,一面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探子回报,〔只如此带笔接叙,不冗不脱,绝妙经营。〕
且说:“皇甫嵩大获胜捷,朝廷以董卓屡败,命嵩代之。〔带应董卓。〕嵩到时,张角已死,〔了却张角。〕张梁统其众,与我军相拒,被皇甫嵩连胜七阵,斩张梁于曲阳。发张角之棺,戮尸枭首,送往京师。余众俱降。朝廷加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皇甫嵩又表奏卢植有功无罪,朝廷复卢植原官。〔又带应卢植,妙。〕曹操亦以有功,除济南相,〔结曹操。〕即日将班师赴任。”〔一场大事,只就探子回报,带笔写出。一边实叙,一边虚叙,参差尽致。〕
朱隽听说,催促军马悉力攻打阳城。贼势危急,贼将严政刺杀张宝,献首投降。〔了却张宝。○以三寇为三国作;而“天公”先亡,“人公”次之,“地公”后亡,正应着魏先亡,蜀次之,吴亡又次之:天然一个小样子。〕
朱隽遂平数郡,上表献捷。
时又黄巾余党三人:〔三人方死,又有三人作余波。〕
赵弘、韩忠、孙仲,聚众数万,望风烧劫,称与张角报仇。朝廷命朱隽即以得胜之师讨之。隽奉诏,率军前进。时贼据宛城,隽引兵攻之,赵弘遣韩忠出战。隽遣玄德、关、张攻城西南角。韩忠尽率精锐之众,来西南角抵敌。朱隽自纵铁骑三千,径取东北角。贼恐失城,急弃西南面回。玄德从背后掩杀,贼众大败,奔入宛城。朱隽分兵四面围定。城中断粮,韩忠使人出城投降。隽不许。〔不许得有见。〕
玄德曰:“昔高祖之得天下,盖为能招降纳顺;公何拒韩忠耶?”
隽曰:“彼一时,此一时也。昔秦项之际,天下大乱,民无定主,故招降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反;若容其降,无以劝善。使贼得利恣意劫掠,失利便投降,此长寇之志,非良策也。”〔此是正论。〕
玄德曰:“不容寇降,是矣。今四面围如铁桶,贼乞降不得,必然死战。万人一心,尚不可当,况城中有数万死命之人乎?不若撤去东南,独攻西北。贼必弃城而走,无心恋战,可即擒也。”〔两策都是。〕
隽然之,随撤东南二面军马,一齐攻打西北。韩忠果引军弃城而奔。隽与玄德、关、张率三军掩杀,射死韩忠,〔了却韩忠。〕
余皆四散奔走。正追赶间,赵弘、孙仲引贼众到,与隽交战。隽见弘势大,引军暂退。弘乘势复夺宛城。隽离十里下寨。方欲攻打,忽见正东一彪人马到来。〔来得突兀。〕
为首一将,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吴郡富春人也,姓孙,名坚,字文台,乃孙武子之后。年十七岁时,与父至钱塘,见海贼十余人,劫取商人财物,于岸上分赃。坚谓父曰:“此贼可擒也。”
遂奋力提刀上岸,扬声大叫,东西指挥,如唤人状。贼以为官兵至,尽弃财物奔走。坚赶上,杀一贼。〔亦是自幼便奇。〕
由是郡县知名,荐为校尉。后会稽奸贼许昌造反,自称“阳明皇帝”,聚众数万;坚与郡司马招募勇士千余人,会合州郡破之,斩许昌并其子许韶。刺史臧旻上表奏其功,除坚为盐渎丞,又除盱〔音于。〕眙〔音夷。〕丞、下邳〔音披。〕丞。〔有此大功,只除一丞,可笑。〕
今见黄巾寇起,聚集乡中少年及诸商旅,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接应。〔孙坚为吴国孙权之父,故百忙中特为立一小传。〕 -
第 4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4 18:17第三回 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1)
【天子者日也。日而借光于萤火,不成其为日矣。后人以孔明在蜀,耿耿如长庚之照一方。夫长庚,则固胜于萤光百倍也。
李肃说吕布一段文字,花团锦簇。凡劝人背叛、劝人弒逆,是最难启齿之事;今偏不说出,偏要教他自说,妙不可言。
奸在君侧者,除之贵密、贵速。董卓上表以暴其威,是不密也。顿兵以观其变,是不速也。何进不知当密,卓则知之,而故为不密;何进不知当速,卓则知之,而故为不速:其意以为如是而何进必死,内乱必作,夫然后乘衅入朝,可以惟我所欲为耳。此皆出李儒之谋,儒亦智矣。乃劝卓收吕布为腹心,又何愚而失于计也!杀一义父,拜一义父,为其父者,不亦危乎?卓不疑布,布亦不虑卓之疑己,无谋之人,固不足怪。儒自以为智,而虑不及此,哀哉!
玄德结两异姓之弟,而得其死力;丁原结一异姓之子,而受其摧残。其故何也?一则择弟而弟,弟其所当弟;一则不择子而子,子其所不当子故也。观吕布,益服关、张之笃义;观丁原,益叹玄德之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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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曹操当日对何进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所见大胜本初。两人优劣俱在于此。〕
何进怒曰:“孟德亦怀私意耶?”
操退曰:“乱天下者,必进也。”
进乃暗差使命,密诏星夜往各镇去。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为破黄巾无功,朝议将治其罪,因贿赂十常侍幸免,〔贿赂十常侍之人,安能杀十常侍?〕后又约托朝贵迁他显官,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军马,陆续便行。使其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望洛阳进发。卓婿谋士李儒曰:“今虽奉诏,中间多有暗昧。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图。”〔何进暗发密诏,李儒乃欲显上表章,明明要激成内乱。〕
卓大喜,遂上表。其略曰:
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得表,出示大臣。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欲去狐鼠,乃召豺狼。确论。〕
进曰:“汝多疑,不足谋大事。”
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
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卓按兵不动。〔先上表以示威,复按兵以观变,皆李儒之谋也。〕
张让等知外兵到,共议曰:“此何进之谋也。我等不先下手,皆灭族矣!”
乃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娘娘垂怜赐救!”
太后曰:“汝等可诣大将军府谢罪。”
让曰:“若到相府,骨肉齑粉矣。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请死。”
太后乃降诏宣进。〔妇人误事如此。〕
进得诏便行,主簿陈琳谏曰:“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智哉陈琳。〕
进曰:“太后诏我,有何祸事?”
袁绍曰:“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
曹操曰:“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真应变之策。〕
进笑曰:“此小儿之见也。〔好个大人。〕
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
绍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于是袁绍、曹操各选精兵五百,命袁绍之弟袁术领之。袁术全身披挂,引兵布列青琐门外,绍与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前。黄门传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
将袁绍、曹操等都阻住宫门外。何进昂然直入。〔可谓大将军八面威风。〕
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进大惊。让厉声责进曰:“董后何罪,妄以鸩死?国母丧葬,托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辈,我等荐之天子,以致荣贵。不思报效,欲相谋害。汝言我等甚浊,其清者是谁?”〔《左传》曰:“惟无瑕者可以戮人。”何进谋杀董后,其罪亦与十常侍等。〕
进慌急欲寻出路,〔至此而欲寻出路,真小儿之见也。〕宫门尽闭,伏甲齐出,将何进砍为两段。后人有诗叹之曰:
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
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让等既杀何进,袁绍久不见进出,乃于宫门外大叫曰:“请将军上车!”
让等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身不能上车而行,头乃得逾墙而出,还算逃得一半。〕
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
袁绍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
何进部将吴匡便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引兵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势必至此。然则又何必召外兵耶?〕
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及太子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下。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
段珪回身便走。太后从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国舅逾墙,止剩一头;太后跳窗,得保全身:犹幸矣。〕
吴匡杀入内庭,见何苗亦提剑出。匡大呼曰:“何苗同谋害兄,当共杀之!”
众人俱曰:“愿斩谋兄之贼!”
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绍复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此时胡子大得便宜。〕
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权摄大事,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孟德举动毕竟不同。〕 -
第 5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4 18:47第四回 废汉帝陈留践位 谋董贼孟德献刀(1)
【吕后惨杀戚姬,而惠帝无子;何后酖死王美人,而少帝不终:岂非天哉!且也前有何进之弒董后,后有董卓之弒何后:天道好还,于兹益信。
丁管、伍孚,奋不顾身,若使两人当曹操之地,必不肯为献刀之举矣。曹操欲谋人,必先全我身。丁管、伍孚所不及曹操者,智也;曹操所不及丁管、伍孚者,忠也。假令当日,县令不肯释放,伯奢果去报官,而曹操竟为董卓所杀,则天下后世,岂不以为汉末忠臣,固无有过于曹操者哉?王莽谦恭下士,而后人有诗叹之曰:“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人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也。
孟德杀伯奢一家,误也,可原也;至杀伯奢,则恶极矣。更说出“宁使我负人,休教人负我”之语,读书者至此,无不诟之、詈之,争欲杀之矣。不知此犹孟德之过人处也。试问天下人,谁不有此心者,谁复能开此口乎?至于讲道学诸公,且反其语曰:“宁使人负我,休教我负人。”
非不说得好听,然察其行事,却是步步私学孟德二语者。则孟德犹不失为心口如一之小人;而此曹之口是心非,而不如孟德之直捷痛快也。吾故曰:此犹孟德之过人处也。
若使首回张飞于路中杀却董卓,此回陈宫于店中杀却曹操,岂不大快。然使尔时即便杀却,安得后面有许多怪怪奇奇、异样惊人文字?苍苍者将演出无数排场,此二人却是要紧脚色,故特特留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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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董卓欲杀袁绍,李儒止之曰:“事未可定,不可妄杀。”
袁绍手提宝刀,辞别百官而出,悬节东门,奔冀州去了。〔亦去得慷慨。〕
卓谓太傅袁隗曰:“汝侄无礼,吾看汝面,姑恕之。〔今既因叔恕侄,后何因侄杀叔?〕废立之事若何?”
隗曰:“太尉所见是也。”〔侄儿颇刚,叔子太软。〕
卓曰:“敢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
群臣震恐,皆云:“一听尊命。”
宴罢,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曰:“袁绍此去若何?”
周毖曰:“袁绍忿忿而去,若购之急,势必为变。且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倘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山东非公有也。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一个说他有用。〕
伍琼曰:“袁绍好谋无断,〔四字评定。〕不足为虑。诚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一个说他无用。〕
卓从之,即日差人拜绍为渤海太守。
九月朔,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卓拔剑在手,对众曰:“天子闇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
乃命李儒读策曰:
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策毕,卓叱左右扶帝下殿,解其玺〔音徙。〕绶,北面长跪,称臣听命。又呼太后去服候敕。帝、后皆号哭,群臣无不悲惨。阶下一大臣,愤怒高叫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
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此象简亦可云击贼笏。〕
卓大怒,喝武士拿下:乃尚书丁管也。卓命牵出斩之。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此时何可无此一人!〕
后人有诗叹之曰:
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
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卓请陈留王登殿,群臣朝贺毕,卓命扶何太后并弘农王及帝妃唐氏于永安宫闲住,封锁宫门,禁群臣无得擅入。〔昔桓、灵禁锢党人,今董卓禁锢天子。〕
可怜少帝四月登基,至九月即被废。卓所立陈留王协,表字伯和,灵帝中子,即献帝也,时年九岁。改元初平。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李儒劝卓擢用名流,以收人望,〔从来权臣大都如是。〕
因荐蔡邕之才。卓命征之,邕不赴。〔初念原好。〕
卓怒,使人谓邕曰:“如不来,当灭汝族。”〔求贤之法太峻。〕
邕惧,只得应命而至。卓见邕大喜,一月三迁其官,拜为侍中,甚见亲厚。〔孔光屈节于董贤,谷永依托于王凤,扬雄失身于新莽,龟山应聘于蔡京:古今同叹。〕
却说少帝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少缺。少帝泪不曾干。〔李后主所云“此中日夕以眼泪洗面”也。〕
一日偶见双燕飞于庭中,遂吟诗一首。〔空庭飞鸟,任其翔舞;冷宫废主,身被牢笼。触目感愤,抗声而吟,不知是诗,不知是泪?〕
诗曰: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前半首咏燕,兴也,比也。〕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目断旧宫,不能奋飞,诚不如双燕之反故巢矣。伤哉!〕
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后半首自咏,赋也。○诗好。〕
董卓时常使人探听,是日获得此诗,来呈董卓。卓曰:“怨望作诗,杀之有名矣。”〔杀之何名?请教。○天子亦以文字取祸,千古异闻。〕
遂命李儒带武士十人,入宫弒帝。帝与后、妃正在楼上,宫女报李儒至,帝大惊。儒以鸩酒奉帝。〔赋诗饮酒,最是雅事,不意有此燕诗鸩酒之惨毒也。〕
帝问何故,儒曰:“春日融和,〔是双燕飞庭时节。〕董相国特上寿酒。”〔好个寿酒。〕
太后曰:“既云寿酒,汝可先饮。”〔此酒岂可相劝。〕
儒怒曰:“汝不饮耶?”
呼左右持短刀、白练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鸩酒可曰寿酒,则二物亦可曰寿礼。〕
唐妃跪告曰:“妾身代帝饮酒,愿公存母子性命。”〔满朝文武,不如此一女子。〕
儒叱曰:“汝何人,可代王死?”
乃举酒与何太后曰:“汝可先饮?”〔后欲儒先饮,儒亦欲后先饮,只算还敬。〕
后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日之祸!”〔此时方悟何进误事,不识一念及董太后、王美人否?〕
儒催逼帝,帝曰:“容我与太后作别。”
乃大恸而作歌。〔甚矣,帝之多文矣。既作感怀诗于前,复作绝命词于后。文章无救于祸患,我为天子一哭,更为文章一哭。〕
其歌曰: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音山。〕
唐妃亦作歌曰: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恨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歌罢,相抱而哭,李儒叱曰:“相国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 -
第 6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5 10:05第五回 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破关兵三英战吕布(1)
【董卓不乱,诸镇不起;诸镇不起,三国不分。此一卷正三国之所自来也。故先叙曹操发檄举事,次叙孙坚堂先敢战,末叙刘备三人英雄无敌。其余诸人,纷纷滚滚,不过如白茅之藉琬琰而己。
袁术不识玄德兄弟,无足责也;本初亦是人豪,乃亦拘牵俗见,不能格外用人:此孟德之所以为可儿也。今人都骂孟德奸雄,吾恐奸雄非寻常人所可骂,还应孟德骂人不奸雄耳。
甚矣,目前地位之不足量英雄也!十八镇诸侯,以盟主推袁绍;而后来分鼎竟属孙、曹。且孙、曹虽为吴、魏之祖,而僭号称尊,尚在后嗣。其异日堂堂天子正位继统者,乃立公孙瓒背后之一县令。呜呼!英雄岂易量哉?公孙瓒背后之一人,为惊天动地之人;而此一人又有背后之两人,又是惊天动地之人。英雄不得志时,往往居人背后,俗眼不能识。直待其惊天动地,而后叹前者立人背后之日交臂失之。孰知其背后冷笑之意,固已视十八路诸侯如草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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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宫临欲下手杀曹操,忽转念曰:“我为国家跟他到此,杀之不义。不若弃而他往。”
插剑上马,不等天明,自投东郡去了。〔陈宫不随曹操,可谓知人;然后来却随吕布,则犹未为知人也。〕
操觉,不见陈宫,寻思:“此人见我说了这两句,疑我不仁,〔操自以为不仁,可谓自知之明。〕弃我而去。吾当急行,不可久留。”
遂连夜到陈留,寻见父亲,备说前事,欲散家资招募义兵。父言:“资少恐不成事。此间有孝廉卫弘,疏财仗义。其家巨富,〔富者必不疏财,疏财者必不富。今曰疏财矣,而又曰其家巨富,何也?盖不疏财者,善藏其富,必不使人知其有富名。其家巨富,正在疏财上见得耳。〕若得相助,事可图矣。”
操置酒张筵,拜请卫弘到家,告曰:“今汉室无主,董卓专权,欺君害民,天下切齿。操欲力扶社稷,恨力不足。公乃忠义之士,敢求相助!”
卫弘曰:“吾有是心久矣,恨未遇英雄耳。既孟德有大志,愿将家资相助。”〔脱尽富人习套,不愧为孝廉矣。〕
操大喜。于是先发矫诏,驰报各道,然后招集义兵,竖起招兵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有声有色,古来真正奸雄,未有不借此二字而起。〕
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骈集。
一日,有一个阳平卫国人,姓乐,名进,字文谦,来投曹操。又有一个山阳钜鹿人,姓李,名典,字曼成,也来投曹操。操皆留为帐前吏。又有沛国谯人夏侯惇,字符让,乃夏侯婴之后。自小习枪棒,年十四,从师学武,有人辱骂其师,惇杀之,逃于外方。闻知曹操起兵,与其族弟夏侯渊两个,各引壮士千人来会。〔李典、乐进,各自一人来;夏侯惇、夏侯渊,却是两人同来,又带着千人而来。来法各自不同。〕
此二人本操之弟兄: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过房与曹家,因此是同族。〔忽然替曹氏扳亲叙眷。虽是再将他家世细述一番,亦是作者闲中冷笔。〕
不数日,曹氏兄弟曹仁、曹洪各引兵千余来助。〔不姓曹而同族者既有两人,今姓曹而同族者又有两人。可发一笑。〕
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二人弓马熟娴,武艺精通。操大喜,于村中调练军马。卫弘尽出家财,置办衣甲旗幡。〔兵精。〕四方送粮食者,不计其数。〔粮足。○以上一段极写曹氏。〕
时袁绍得操矫诏,乃聚麾下文武,引兵三万,离渤海来与曹操会盟。〔袁绍先到,正与前番致书王允相应。〕
操作檄文以达诸郡,檄文曰:
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
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弒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操发檄文去后,各镇诸侯,皆起兵相应:
第一镇,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
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
第三镇,豫州刺史孔由。
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
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
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
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音妹。〕
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
第九镇,济北相鲍信。
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
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
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
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
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瓒。
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
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
第十七镇,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诸路军马,多少不等,有三万者,有一、二万者,各领文官武将,投洛阳来。
且说北平太守公孙瓒,统领精兵一万五千,路经德州平原县。正行之间,遥见桑树丛中,一面黄旗,数骑来迎。瓒视之,乃刘玄德也。〔刘玄德不列诸侯之内,却是公孙瓒路上相遇,叙得有意无意。孰知后来虎牢关前当先出色者,却是此人。〕
瓒问曰:“贤弟何故在此?”
玄德曰:“旧日蒙兄保备为平原县令,今闻大军过此,将来奉候,就请兄长入城歇马。”
瓒指关、张而问曰:“此何人也?”
玄德曰:“此关羽、张飞,备结义兄弟也。”
瓒曰:“乃同破黄巾者乎?”
玄德曰:“皆此二人之力。”〔就从玄德表带关、张,为虎牢关张本。〕
瓒曰:“今居何职?”
玄德答曰:“关羽为马弓手,张飞为步弓手。”
瓒叹曰:“如此可谓埋没英雄!〔千古英雄往往如此,为之一叹。〕今董卓作乱,天下诸侯共往诛之。贤弟可弃此卑官,一同讨贼,力扶汉室,若何?”
玄德曰:“愿往。”
张飞曰:“当时若容我杀了此贼,免有今日之事。”〔快人快语。又照应前文。〕
云长曰:“事已至此,即当收拾前去。”
玄德、关、张自引数骑跟公孙瓒来,曹操接着。众诸侯亦陆续皆至,各自安营下寨,连接二百余里。 -
第 7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5 10:08第六回 焚金阙董卓行凶 匿玉玺孙坚背约(1)
【无故而迁天子,则比于蒙尘;无端而迁百姓,则等于流窜。迁天子不易,迁百姓更难。昔汉武徒关中豪杰,择富者而徙之:其贫者不中徙也。今董卓杀富户而徙贫民,富者既死于罪,贫者复死于徙:民生其时,富亦死,贫亦死,《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其不在周宣,而在汉献乎?
平王居东而周衰,光武居东而汉兴,其故何也?一则能诛王莽,而冠履之分明;一则不能讨申侯,而君臣之义灭也。盘庚复成汤之故宇而殷盛,献帝复高祖之故土(此)而汉亡,其故何也?一则天子当阳,而曲达其迓续民命之情;一则暴臣当国,而大逞其劫夺民生之恶也。总之君尊则治,君卑则乱;民安则治,民危则乱。安在西方之必胜于东而新都之宜复其旧哉?
观董卓行事,是愚蠢强盗,不是权诈奸雄。奸雄必要结民心,奸雄必假行仁义。今焚宫室、发陵寝,杀百姓、掳赀财,不过如张角等所为。后人并称卓、操,孰知卓之不及操也远甚!
人各一心,不能同事,苏秦洹水之约,所以不久而散也。前者孙坚欲战,而袁术沮之;今者曹操欲战,而袁绍复沮之,使有志之人,动而掣肘,可胜叹哉!至于刘表,徒负虚名。不闻其得曹操之檄而谋董卓,但见其奉袁绍之书而截孙坚,其无用可知矣。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众将易得,主将难求。为从者万辈,不若为首者一人之重也。“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此语可垂千古。
曹操几死者三:献刀而逃,在中牟军士所获,一死也;陈宫于客店欲杀之,二死也;荥阳之战,中箭堕马,三死也。脱此三死,人为曹幸,我独为操恨,恨其不得以一死成忠义之名。天下固有生不如死者,此类是也。
玉玺琢自祖龙,则祖龙以前,夏、商、周之为天子,何尝有玉玺耶?况祖龙三十六年玉玺失而复得,而祖龙即于明年死,是失之不足忧,得之不足喜也。孙坚举动,颇有忠义之气,一得玉玺,而忽怀异心,亦其见之不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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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飞拍马赶到关下,关上矢石如雨,不得进而回。八路诸侯,同请玄德、关、张贺功,使人去袁绍寨中报捷。
绍遂移檄孙坚,令其进兵。〔不奖刘、关、张战捷,只檄孙坚进兵;但教孙坚进兵,不责袁术给粮:殊为可笑。〕
坚引程普、黄盖至袁术寨中相见。坚以杖画地曰:“董卓与我本无仇隙,今我奋不顾身,亲冒矢石来决死战者,上为国家讨贼,〔此句责他无君。〕下为将军家门之私。〔指袁隗受害。○此句责他无亲。〕而将军却听谗言,不发粮草,致坚败绩。将军何安?”
术惶恐无言,命斩进谗之人,以谢孙坚。
忽人报坚曰:“关上有一将乘马来寨中,要见将军。”
坚辞袁术,归到本寨,唤来问时,乃董卓爱将李傕。〔奇。〕
坚曰:“汝来何为?”
傕曰:“丞相所敬者,惟将军耳。今特使傕来结亲:丞相有女,欲配将军之子。”〔“匪寇,婚媾。”突如其来。〕
坚大怒,叱曰:“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吾欲夷其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亲耶!吾不斩汝,汝当速去,早早献关,饶你性命!倘若迟误,粉骨碎身!”〔孙坚是汉子,与吕布大异。〕
李傕抱头鼠窜,回见董卓,说孙坚如此无礼。卓怒,问李儒。儒曰:“温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引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以应童谣。近日街市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童谣甚奇。〕臣思此言:‘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李儒所解,不合童谣。盖“东头一个汉”乃指许都,“西头一个汉”乃指蜀汉也。〕天运合回。丞相迁回长安,乃保无虞。”
卓大喜曰:“非汝言,吾实不悟。”
遂引吕布星夜回洛阳,商议迁都。聚文武于朝堂,卓曰:“汉东都洛阳三百余年,气数已衰。吾观旺气,实在长安。吾欲奉驾西幸,汝等各宜促装!”
司徒杨彪曰:“关中残破零落。今无故捐宗庙、弃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此从百姓起见,言现居不可动摇。〕
卓怒曰:“汝阻国家大计耶?”
太尉黄琬曰:“杨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尽为瓦砾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此从朝廷起见,言荒地不可建都。〕
卓曰:“关东贼起,天下播乱。长安有崤函之险;更近陇右,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宫室营造不须月余。汝等再休乱言。”
司徒荀爽谏曰:“丞相若欲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荀爽之意亦重在百姓。〕
卓大怒曰:“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抛却百姓,安有天下?确是不通文理之言。〕
即日罢杨彪、黄琬、荀爽为庶民。卓出上车,只见二人望车而揖,视之,乃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也。卓问有何事,毖曰:“今闻丞相欲迁都长安,故来谏耳。”
卓大怒曰:“我始初听你两个,保用袁绍;今绍已反,是汝等一党!”〔照应前文。〕
叱武士推出都门斩首。遂下令迁都,限来日便行。
李儒曰:“今钱粮缺少,洛阳富户极多,可籍没入官。但是袁绍等门下,杀其宗党而抄其家赀,必得巨万。”〔读“哿矣富人”之诗,而叹幽、厉之朝犹为盛世也。〕
卓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逆党”,尽斩于城外,取其金赀。〔何不竟题之曰“富户”,而必借逆党为名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生乱世,不幸而富,便当族耳。陶朱公三致千金而三散之,诚惧此也。〕
李傕、郭汜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富民死,贫民徙,所得何罪?〕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又纵军士淫人妻女,夺人粮食。啼哭之声,震动天地。〔不是丞相要迁都,却是强盗殿场矣。〕
卓临行,教诸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庭,尽为焦土。〔仿佛楚人一炬。〕
又差吕布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军士乘势掘官民坟冢殆尽。〔黄巾贼反不如此之甚。〕
董卓装载金珠缎匹好物数千余车,劫了天子并后妃等,竟望长安去了。〔王莽知有《金縢》而学之,要做假圣人;董卓不知有《盘庚》而学之,竟做真强盗。〕 -
第 8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5 10:11第七回 袁绍盘河战公孙 孙坚跨江击刘表(1)
【诸侯纷纷,互相争竞,天下已成四分五裂之势。一董卓未死,而天下又生出无数董卓。欲举而一之固难,欲举而三之,亦正不易也。
袁绍之取冀州,谋亦巧哉。然人知韩馥、公孙瓒为袁绍所愚,而不知袁绍又为董卓所愚。绍初为盟主以讨卓,何其壮也!今董卓遣一介之使以和之,而遂奉命不遑:呜呼,有愧曹操多矣!
善盗物者最会赌咒,亦惟善赌咒者最会盗物。观于孙坚故事,可为寒心。
一玉玺耳,孙坚匿焉,袁绍争焉,刘表截焉。究竟孙坚不因得玺而帝,反因得玺而死。若备之帝蜀,未尝得玺;丕之帝魏,权之帝吴,亦皆不因玺。噫嘻!皇帝不皇帝,岂在玉玺不玉玺哉?
看此回瓒与绍战,一日之间,忽败忽胜,忽胜忽败,变态不测。至于文弱如刘表,勇壮如孙坚,必以为胜在孙、败在刘,而事之相反,又不可料如此。嗟乎!茫茫世事,何常之有?一部《三国志》,俱当作如是观。微独《三国》而已,一部十七史,俱当作如是观。
此回叙孙坚之终,叙孙策之始,凡皆为孙权而叙之也。孙权于此卷方才出名,乃出名而犹未出色,止写得孙策出色耳。然与刘、曹鼎立者,孙权也,是孙权为主,而孙坚、孙策皆客也。且因孙权而叙其父兄,则又以孙坚、孙策为主,而袁绍、公孙瓒又其客也。然公孙瓒文中忽有一刘备,突如其来,倏焉而往,而公孙瓒遂表备为平原相,则因刘备而叙及公孙瓒,因公孙瓒而叙及袁绍:是又以袁绍之战公孙为主,而孙坚之击刘表为客矣。何也?分汉鼎者孙权,而继汉统者刘备也。以三国为主,则绍、瓒等皆其客;三国以刘备为主,则孙权又其客也。今此回之目曰“袁绍战公孙”,而注意乃在刘备;曰“孙坚击刘表”,而注意乃在孙权:宾中有主,主中又有宾,读《三国志》者不可以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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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孙坚被刘表围住,亏得程普、黄盖、韩当三将死救得脱,折兵大半。夺路引兵回江东。自此孙坚与刘表结怨。〔伏一笔。〕
且说袁绍屯兵河内,缺少粮草。冀州牧韩馥遣人送粮以资军用。〔袁术不发粮而致孙坚之败,韩馥以送粮而启袁绍之谋。庸人举动皆错。〕
谋士逢纪说绍曰:“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
绍曰:“未有良策。”
纪曰:“可暗使人驰书与公孙瓒,令进兵取冀州,约以夹攻。瓒必兴兵。韩馥无谋之辈,必请将军领州事。就中取事,唾手可得。”
绍大喜,即发书到瓒处。瓒得书,见说共攻冀州,平分其地,大喜,即日兴兵。绍却使人密报韩馥。馥慌聚荀谌、辛评二谋士商议。〔如此二人,亦称谋士,可笑。〕
谌曰:“公孙瓒将燕、代之众,长驱而来,其锋不可当。兼有刘备、关、张助之,难以抵敌。今袁本初智勇过人,手下名将极广,将军可请彼同治州事。彼必厚待将军,无患公孙瓒矣。”〔正中逢纪之计。〕
韩馥即差别驾关纯去请袁绍。
长史耿武谏曰:“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乳哺立可饿死。奈何欲以州事委之?此引虎入羊群也!”〔冀州未尝无人。〕
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古者择贤者而让之,诸君何嫉妒耶?”
耿武叹曰:“冀州休矣!”
于是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独耿武与关纯伏于城外,以待袁绍。数日后,绍引兵至,耿武、关纯拔刀而出,欲刺杀绍。绍将颜良立斩耿武,文丑砍死关纯。〔二人烈烈,可谓忠于韩馥。〕
绍入冀州,以馥为奋威将军,以田丰、沮授、许攸、逢纪分掌州事,尽夺韩馥之权。〔“择贤而让”,贤者固如是乎?〕
馥懊悔无及,遂弃下家小,匹马往投陈留太守张邈去了。〔虎入羊群,羊能存乎?其得去,犹幸矣。〕
却说公孙瓒知袁绍已据冀州,遣弟公孙越来见绍,欲分其地。绍曰:“可请汝兄自来,吾有商议。”
越辞归。行不到五十里,道旁闪出一彪军马,口称:“我乃董丞相家将也!”乱箭射死公孙越。〔袁绍不能讨董卓,反假作董家兵以杀人。如此举动,有愧盟主多矣。〕
从人逃回,见公孙瓒,报越已死。瓒大怒,曰:“袁绍诱我起兵攻韩馥,他却就里取事。今又诈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如何不报!”
尽起本部兵杀奔冀州来。绍知瓒兵至,亦领军出,二军会于盘河之上。绍军于盘河桥东,瓒军于桥西。瓒立马桥上,大呼曰:“背义之徒,何敢卖我!”
绍亦策马至桥边,指瓒曰:“韩馥无才,愿让冀州于吾,与尔何干?”
瓒曰:“昔日以汝为忠义,推为盟主,今之所为,真狼心狗行之徒,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回思向日歃血定盟,可发一笑。今之称盟兄盟弟者须要仔细。〕
袁绍大怒曰:“谁可擒之?”
言未毕,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公孙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瓒抵挡不住,败阵而回,文丑乘势追赶。瓒走入阵中,文丑飞马径入中军,往来冲突。瓒手下健将四员,一齐迎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马,三将俱走。文丑直赶公孙瓒出阵后,瓒望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
瓒弓箭尽落,头盔坠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其马前失,瓒翻身落于坡下。文丑急捻枪来刺。〔读书者至此,必曰公孙瓒休矣。〕
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来得突兀。〕
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在公孙瓒眼中看出,分外声势。〕
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此人突如其来。人谓当日公孙瓒得一救星,却是异日刘玄德得一帮手。〕本袁绍辖下之人。因见绍无忠君救民之心,故特弃彼而投麾下。〔子龙立志,高人一等。〕不期于此处相见。”
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
次日,瓒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马五千余匹,大半皆是白马。因公孙瓒曾与羌人战,尽选白马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人但见白马便走,因此白马极多。〔闲文错杂得妙。〕
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一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瓒左军。再令曲义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一边马多,一边箭多。〕
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
公孙瓒初得赵云,不知心腹,令其另领一军在后。〔便非能知人、能用人之人。〕
遣大将严纲为先锋。瓒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有声有色。○先伏一笔。〕
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曲义令弓手皆伏于遮箭牌下,只听炮响发箭。严纲鼓噪呐喊,直取曲义。义军见严纲兵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曲义亦能军。〕
纲急待回,被曲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瓒军大败。左右两军欲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马多不如箭多。〕
绍军并进,直杀到界桥边。曲义马到,先斩执旗将,把绣旗砍倒。〔若使子龙在前,必不至此。〕
公孙瓒见砍倒绣旗,回马下桥而走。〔瓒军一败。〕
曲义引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云,挺枪跃马,直取曲义。战不数合,一枪刺曲义于马下。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引军杀回,绍军大败。〔瓒军一胜。〕 -
第 9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5 10:14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 董太师大闹凤仪亭(1)
【十八路诸侯不能杀董卓,而一貂蝉足以杀之;刘、关、张三人不能胜吕布,而貂蝉一女子能胜之。以衽席为战场,以脂粉为甲冑,以盻睐为戈矛,以嚬笑为弓矢,以甘言卑词为运奇设伏,女将军真可畏哉!当为之语曰:“司徒妙计高天下,只用美人不用兵。”
为西施易,为貂蝉难。西施只要哄得一个吴王;貂蝉一面要哄董卓,一面又要哄吕布,使出两副心肠,妆出两副面孔,大是不易。我谓貂蝉之功,可书竹帛。若使董卓伏诛后,王允不激成李、郭之乱,则汉室自此复安;而貂蝉一女子,岂不与麟阁、云台并垂不朽哉?最恨今人,讹传关公斩貂蝉之事。夫貂蝉无可斩之罪,而有可嘉之绩:特为表而出之。
此回最妙在董卓赐金安慰吕布一段。若无此一段以缓之,则布之刺卓,不待凤仪亭相遇之后矣。且凤仪亭打戟堕地之时,吕布何难拾戟回刺董卓?而但往外急走,则皆此一缓之力也。
连环计之妙,不在专杀董卓也。设使董卓掷戟之时,刺中吕布,则卓自损其一臂,而卓可图矣。此皆在王允算中,亦未始不在貂蝉算中。王允岂独爱吕布,貂亦岂独爱吕布哉!吾尝谓“西子真心归范蠡,貂蝉假意对温侯”,盖貂蝉心中只有一王允尔。
前卷方叙龙争虎斗,此回忽写燕语莺声。温柔旖旎,真如铙吹之后,忽听玉箫;疾雷之余,忽见好月:令读者应接不暇。今人喜读稗官,恐稗官中反无如此妙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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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蒯良曰:“今孙坚已丧,其子皆幼。乘此虚弱之时,火速进军,江东一鼓可得。若还尸罢兵,容其养成气力,荆州之患也。”
表曰:“吾有黄祖在彼营中,安忍弃之?”
良曰:“舍一无谋黄祖而取江东,有何不可!”〔自是畅论。〕
表曰:“吾与黄祖心腹之交,舍之不义。”
遂送桓阶回营,相约以孙坚尸换黄祖。〔死孙坚换活黄祖,人道刘表便宜,我道刘表不便宜。黄祖十辈,不敌孙坚一人;孙坚之死,犹胜黄祖之生。〕
孙策换回黄祖,迎接灵柩,罢战回江东,葬父于曲阿之原。丧事已毕,引军居江都,招贤纳士,屈己待人,四方豪杰渐渐投之,〔便有不凡。〕不在话下。〔放过孙策,接入董卓。〕
却说董卓在长安闻孙坚已死,乃曰:“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
问:“其子年几岁矣?”
或答曰:“十七岁。”
卓遂不以为意。自此愈加骄横,自号为“尚父”,〔王莽欲学周公,董卓又欲学太公,可发一笑。〕
出入僭天子仪仗。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侄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别筑“郿坞”,役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昔有新丰,今有小长安。〕
内盖宫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数。家属都住在内。〔为后文伏笔。〕
卓往来长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于横门外。卓尝设帐于路,与公卿聚饮。一日,卓出横门,百官皆送,卓留宴。适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到。卓即命于座前,或断其手足,或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锅煮之,哀号之声震天,百官战栗失箸,卓饮食谈笑自若。〔以杀降卒为下酒物,亦甚无趣。〕
又一日,卓于省台大会百官,列坐两行。酒至数巡,吕布径入,向卓耳边言不数句。卓笑曰:“原来如此。”
命吕布于筵上揪司空张温下堂。百官失色。不多时,侍从将一红盘,托张温头入献。〔同时有两张温。此一张温,乃汉张温也。后孙权使张温至蜀,乃吴张温也。〕
百官魂不附体。卓笑曰:“诸公勿惊。张温结连袁术,欲图害我,因使人寄书来,错下在吾儿奉先处,故斩之。〔张温事即在董卓口中叙出,省笔。〕公等无故,不必惊畏。”
众官唯唯而散。
司徒王允归到府中,寻思今日席间之事,坐不安席。〔此处又放过董卓,接入王允。〕
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后园,立于荼蘼架侧,仰天垂泪。〔孙坚、王允,一样月下洒泪,而一是悲愤,一是忧郁。〕
忽闻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允潜步窥之,乃府中歌伎貂蝉也。〔无端忽叙出一女子。不用王允想到此人,偏用此人来挑动王允,妙妙。〕
其女自幼选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亲女待之。是夜允听良久,喝曰:“贱人将有私情耶?”〔一喝妙甚。不用顺叙,偏用逆挑,最有波致。〕
貂蝉惊跪答曰:“贱妾安敢有私!”
允曰:“汝无所私,何夜深于此长叹?”
蝉曰:“容妾伸肺腑之言。”
允曰:“汝勿隐匿,当实告我。”
蝉曰:“妾蒙大人恩养,训习歌舞,优礼相待,妾虽粉身碎骨,莫报万一。近见大人两眉愁锁,必有国家大事,〔自曹操行刺不成以后,王允日夜忧闷光景,俱于貂蝉口中暗暗补出。〕
又不敢问。今晚又见行坐不安,因此长叹。不想为大人窥见。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好貂蝉。〕
允以杖击地曰:“谁想汉天下却在汝手中耶!〔突作奇语,令人猜想不着。〕随我到画阁中来。”
貂蝉跟允到阁中,允尽叱出妇妾,纳貂蝉于坐,叩头便拜。〔又特特作此惊人之笔,令人一发猜想不着。〕
貂蝉惊伏于地,曰:“大人何故如此?”
允曰:“汝可怜汉天下生灵!”〔看官试想:一个女子,教他如何救天下生灵?〕
言讫泪如泉涌。
貂蝉曰:“适间贱妾曾言: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贼臣董卓,将欲篡位,朝中文武,无计可施。董卓有一义儿,姓吕,名布,骁勇异常。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连环计,〔计名奇。〕先将汝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汝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反颜,令布杀卓,以绝大恶。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此处方说出计策,却要他成功衽席之上。〕
貂蝉曰:“妾许大人万死不辞,望即献妾与彼。妾自有道理。”
允曰:“事若泄漏,我灭门矣。”〔此句叮嘱断不可少〕
貂蝉曰:“大人勿忧。妾若不报大义,死于万刃之下。”
允拜谢。 -
第 11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3-11-05 10:26第九回 除凶暴吕布助司徒 犯长安李傕听贾诩(1)
【弒一君,复立一君,为所立者,未有不疑其弒我亦如前之君也。弒一父,复归一父,为所归者,未有不疑其弒我亦如前之父也。乃献帝畏董卓,而董卓不畏吕布;不惟不畏之,又复恃之。业已恃之,又不固结之,而反怨怒之、仇恨之;及其将杀己,又复望其援己而呼之。呜呼,董卓真蠢人哉!
王允劝吕布杀董卓一段文字,一急一缓,一起一落,一反一正,一纵一收,比李肃劝杀丁建阳更是淋漓痛快。今人俱以蔡邕哭卓为非,论固正矣;然情有可原,事有足录。何也?士各为知己者死。设有人受恩桀、纣,在他人固为桀、纣,在此人则尧、舜也。董卓诚为邕之知己,哭而报之,杀而殉之,不为过也。犹胜今之势盛则借其余润,势衰则掉臂去之,甚至为操戈,为下石,无所不至者,毕竟蔡为君子,而此辈则真小人也。
吕布去后,貂蝉竟不知下落。何也?曰:成功者退。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妙在不知下落。若必欲问他下落,则范大夫泛湖之后,又谁知西子踪迹乎?
张柬之不杀武三思而被害;恶党固不可赦,遗孽固不可留也。但李傕、郭泛拥兵于外,当散其众而徐图之。不当求之太急,以至生变耳。故柬之之病,病在缓;王允之病,病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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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当下李儒扶起董卓,至书院中坐定。卓曰:“汝为何来此?”
儒曰:“儒适至府门,知太师怒入后园,寻问吕布,因急走来。正遇吕布奔走,云:‘太师杀我!’儒慌赶入园中劝解。不意误撞恩相,死罪!死罪!”〔李儒来此,只在李儒口中叙明,省笔之法。〕
卓曰:“叵〔音颇。〕耐逆贼!戏吾爱姬,誓必杀之!”
儒曰:“恩相差矣!昔楚庄王绝缨之会,不究戏爱姬之蒋雄,后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今貂蝉不过一女子,而吕布乃太师心腹猛将也。太师若就此机会,以蝉赐布,布感大恩,必以死报太师。太师请自三思。”〔李儒几破连环计。〕
卓沉吟良久曰:“汝言亦是。我当思之。”
儒谢而出。
卓入后堂,唤貂蝉问曰:“汝何与吕布私通耶?”
蝉泣曰:“妾在后园看花,吕布突至。妾方惊避,布曰:‘我乃太师之子,何必相避?’提戟赶妾至凤仪亭。妾见其心不良,恐为所逼,欲投荷池自尽,却被这厮抱住。正在生死之间,得太师来救了性命。”〔此等巧言,溺爱者每为所惑。〕
董卓曰:“我今将汝赐与吕布,何如?”
貂蝉大惊,哭曰:〔惊是真惊,哭是假哭。〕“妾身已事贵人,今忽欲下赐家奴,妾宁死不辱!”
遂掣壁间宝剑,欲自刎。〔亦以死动人。○今日妇人放刁,每以要死恐吓其夫,是学貂蝉而误者也。〕
卓慌夺剑,拥抱曰:“吾戏汝!”〔只三字,如闻其声。〕
貂蝉倒于卓怀,掩面大哭曰:“此必李儒之计也!儒与布交厚,故设此计,却不顾惜太师体面与贱妾性命。妾当生噬〔音示。〕其肉!”〔说破李儒尤妙。不特间吕布,并间李儒。〕
卓曰:“吾安忍舍汝耶!”
蝉曰:“虽蒙太师怜爱,但恐此处不宜久居,必被吕布所害。”
卓曰:“吾明日和你归郿坞去,同受快乐,慎勿忧疑。”
蝉方收泪拜谢。次日,李儒入见曰:“今日良辰,可将貂蝉送与吕布。”
卓曰:“布与我有父子之分,不便赐与。我只不究其罪。汝传我意,以好言慰之可也。”〔此处又用一顿。是听李儒一半言语,不然掷戟之后,安得虎头蛇尾?〕
儒曰:“太师不可为妇人所惑。”
卓变色曰:“汝之妻肯与吕布否?貂蝉之事,再勿多言,言则必斩!”
李儒出,仰天叹曰:“吾等皆死于妇人之手矣!”〔双股剑、青龙刀、丈八蛇矛,俱不及女将军兵器。今之好色者,仔细仔细!〕
后人读书至此,有诗叹之曰:
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
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董卓即日下令还郿坞。百官俱拜送。貂蝉在车上,遥见吕布于稠人之内,眼望车中。貂蝉虚掩其面,如痛哭之状。〔哭是假哭。〕
车已去远。布缓辔于土冈之上,眼望车尘,叹惜痛恨。〔恨是真恨。〕
忽闻背后一人问曰:“温侯何不从太师去,乃在此遥望而发叹?”〔问得恶。〕
布视之,乃司徒王允也。相见毕,允曰:“老夫日来因染微恙,闭门不出,故久未得与将军一见。〔补笔,周旋得妙。〕今日太师驾归郿坞,只得扶病出送。却喜得晤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
布曰:“正为公女耳。”
允佯惊曰:“许多时,尚未与将军耶?”〔推托疾闭门,方掩饰得此句。不然,王允岂有不知之理?〕
布曰:“老贼自宠幸久矣!”
允佯大惊曰:“不信有此事!”
布将前事一一告允。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语,良久乃言曰:“不意太师作此禽兽之行!”
因挽布手曰:“且到寒舍商议。”
布随允归。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布又将凤仪亭相遇之事,细述一遍。允曰:“太师淫吾之女,夺将军之妻,诚为天下耻笑。非笑太师,笑允与将军耳!〔一转,妙。〕
然允老迈无能之辈,不足为道;可惜将军盖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又一转,更妙更恶。〕
布怒气冲天,拍案大叫。允急曰:“老夫失语,将军息怒。”
布曰:“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允急掩其口曰:“将军勿言,恐累及老夫。”〔不用顺口撺掇,却用反舌激恼。〕
布曰:“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允曰:“以将军之才,诚非董太师所可限制。”〔此处王允却用顺口撺掇。〕
布曰:“吾欲杀此老贼,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此处吕布却用反言跌顿。〕
允微笑曰:“将军自姓吕,太师自姓董。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撺掇之中,又以“掷戟”二字激恼他。〕
布奋然曰:“非司徒言,布几自误!”
允见其意已决,便说之曰:“将军若扶汉室,乃忠臣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数语撇却家门私怨,告以朝廷大义,乃是正文。〕
布避席下拜曰:“布意已决,司徒勿疑。”
允曰:“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祸。”〔当其奋怒,反掩口以止之;及其迟疑,则正言以动之;待其应允,又反吾以决之。凡用三番曲折。王允信是妙人。〕
布拔带刀刺臂出血为誓。允跪谢曰:“汉祀不斩,皆出将军之赐也!切勿泄漏。临期有计,自当相报。”〔伏笔。〕
布慨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