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勳創業故事
黃仁勳的創業詮釋了一家公司如何主動培育一個利基市場,矢志不渝做大以及如何利用時代大潮造勢。他與英偉達的成長是中國人傳統所說的“時”與“勢”的完美注腳。
1993年,黃仁勳和克裡斯·馬拉喬夫斯基(Chris Malachowsky,目前是英偉達高級技術官)、柯蒂斯·普裡姆(Curtis Priem,2003年退休)聯合創立了英偉達。他們瞄准的領域是圖形處理。
這個領域並不是當時市場的主流。
20世紀80年代、90年代,如日中天的英特爾和AMD在個人電腦微處理器方向展開爭奪,利用x86系統,英特爾完全統治了CPU為核心的微處理器行業。但英特爾的芯片帝國並沒有壟斷圖形處理行業,這讓英偉達有機會培育這個市場,並且生存下來。
正如在市場的邊緣創新一樣,英偉達誕生的地理位置也頗有隱喻。它沒有誕生在加利福尼亞硅谷的帕洛阿爾托咖啡館,而是在聖何塞市一個落後地區的丹尼快餐廳。
這與時代背景有關系。20世紀90年代,“無晶圓廠”革命席卷半導體行業,尤其是台積電的崛起,加劇了離岸外包這一趨勢。幸好英偉達不需要建立自己的晶圓廠,否則在啟動階段就籌措不到必要的資金,要知道,90年代末期建設一個晶圓廠需要1億美元。英偉達的初創啟動資金僅為4萬美元。
“我與台積電的張忠謀先生會面,並開始一段持續25年的合作關系。”黃仁勳在台灣大學演講時回憶。從誕生到今天,英偉達的芯片主要由台積電制造。如果英偉達還要管理自己的晶圓廠,它可能沒有足夠的資源構建軟件生態系統。
2006年,英偉達意識到高速並行計算可以用於計算機圖形以外的用戶,發布了CUDA(統一計算設備架構)軟件,該軟件允許GPU以標准編程語言進行編程,不需要任何圖形參考。
根據英偉達2017年的一項估計,為了讓程序員而不僅僅是圖形專家使用英偉達的芯片,黃仁勳在這項軟件工程上花費了至少100億美元。黃仁勳贈送CUDA軟件,但該軟件只適用於英偉達的芯片。
一位芯片行業人士說,英偉達最強大的不是GPU等硬件,而是生態系統,每一家試圖進入圖形計算市場的廠商都要使用它的軟件,同時,為了發揮最佳性能,廠商必須采購它的芯片。
但這個過程也相當艱難。黃仁勳在台灣大學演講時提到了3個創業故事,分別是關於如何對待錯誤、如何學會堅持和何時放棄,這些品質塑造了英偉達這家公司。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成立初期。當時,英偉達推出了一款用於個人電腦游戲的 3D圖形應用,並贏得了與SEGA建造游戲主機的合約。但經過一年的開發,黃仁勳意識到英偉達設計的架構是錯誤策略,若SEGA退出合作且不付款,英偉達將面臨倒閉命運。黃仁勳說服了SEGA,全額支付費用,並研發出了新產品。
“我們坦誠面對錯誤、謙卑地尋求幫助,拯救英偉達的存續。這些特質對於最聰明、最成功的人而言,是最難養成的。”黃仁勳說。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2007年。英偉達當時宣布了CUDA GPU加速計算技術,但 CUDA的成本非常高,英偉達的利潤在多年來遭受巨大的打擊,市值僅僅維持在10億美元上下。多年的低迷表現,讓股東們對CUDA持懷疑態度,並希望專注於提高盈利能力。但英偉達堅持下來了。
黃仁勳說,我們為AI發明了CUDA,這個旅程鍛造了我們的品格,承受痛苦和苦難,是在追求願景的路上的必經之痛。
第三個故事發生在2010年。英偉達從巨大的手機市場撤退,再創造一個不知道市場規模的機器人市場。現在,英偉達擁有數十億美元的自動駕駛、機器人技術的業務。
“‘撤退’對聰明且成功的人來說並不容易。然而,戰略性的撤退、犧牲、決定放棄什麼是成功的核心,非常關鍵的核心。”黃仁勳說。
硅谷的創業者和科學家都有自己的理論,比如英特爾創始人戈登·摩爾和CEO安迪·格魯夫,分別以“摩爾定律”和“顛覆性創新”聞名,AMD創始人和CEO傑瑞·桑德斯,則是硅谷最耀眼的推銷員。
不同於硅谷科學家的聰明,黃仁勳是個工程師,但他更是個典型的商業人才。黃仁勳身上帶有“格魯夫”的影子,只不過,他不是顛覆一個行業,而是開創一個行業。不同於西方式的理性與技術人格,黃仁勳更冒險,更敢於下賭注。
此前,黃仁勳在LSI Logic公司就職時,他在設計部門待了兩年後就要求調到銷售部門。“從工程部轉到銷售部,這是我曾經作出的最佳職業選擇,我逐漸學會了產品的設計開發如何與市場結合。因為我意識到,消費者並不關心你從哪家商學院畢業,他們只關心一件事,你的產品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曾總結。
關鍵的中國市場
2013年,小米3發布會上,黃仁勳特意飛到北京為雷軍站台,他用蹩腳的中文介紹英偉達,“因為雷軍要求他講中文”。黃仁勳出生在中國台灣,但9歲就到了美國生活和學習。
黃仁勳當時用中文介紹:“我們發明了GPU,我們的GPU是最快的,是最好的。”場下有人喊:“沒有之一。”
一位國內頂級科學家回憶,大概是2011年、2012年,黃仁勳自己也不知道GPU可以用來幹什麼。“他哪裡有遠見?他當時如果說是人工智能,這都是騙子”,因為當時的中國,所有人的精力都是在做手機,在移動互聯網上。但黃仁勳把GPU技術用到手機上,他給全世界的手機廠商做過芯片,當其他芯片企業都不願意這麼做的時候。
中國蓬勃向上的移動互聯網和手機市場,一段時間內成為英偉達的現金牛,支撐英偉達走過最艱難的時候。一位自動駕駛行業人士也說,英偉達的車載智能芯片最大市場在中國,中國也提供了最豐富的場景探索。
黃仁勳和英偉達對中國市場難舍難離。
5月24日,黃仁勳再次表示,芯片出口管制措施可能對美國科技行業造成“巨大損害”。出口管制令使英偉達的“雙手被綁在背後”,無法在其最大市場之一銷售先進芯片。黃仁勳強調,中國約占美國科技行業市場的三分之一,不可能被取代。
英偉達2023財年(2022年2月到2023年1月)財報顯示,英偉達在中國市場實現的營收,在整體全球市場營收中的占比高達47%。黃仁勳當然不希望英偉達最為重要的中國市場被剝奪。
目前,受限於美國政府的芯片禁令,英偉達的A100和最新的H100芯片已經無法進入中國市場,只能閹割部分性能,以“A800”和“H800”的產品形態進入中國市場。
中國的巨頭公司BAT以及一批創業公司正在AI領域發起新一輪競賽,他們對GPU芯片數量的需求已經漲到了數十萬級別。有一些創業公司不得不租賃大公司的A100資源來研發自己的大模型。
國內大模型熱正在引發算力缺口,有市場需求就會有商業公司進入。
一位國內服務器廠商說,AIGC浪潮的興起對英偉達來說是個大風口,但同時也不能小覷後面的追趕者,大家也具有一定的技術實力,也能夠找到相應的細分場景。不管是初創公司,還是大廠新投入的產品,不能說沒有機會,這是一個非常辯證的,也是一個非常開放的時代。
5月30日,黃仁勳在台北出席活動時說,不要低估中國企業的追趕能力。“我們自己必須要跑得非常快。”他說,“中國在這方面投入的資源……相當龐大,所以你不能低估他們。”
雖然英偉達相關人士對《中國企業家》回復,並不掌握高管的行程情況。但這個夏天,黃仁勳來到中國,在海峽那邊見完台積電、富士康,又跑來見騰訊、字節跳動、小米等企業,可見他對中國市場的足夠重視。
芯片的技術迭代與市場需求互為因果,市場在哪裡,芯片的最新技術進展需求就會誕生在哪裡。AI大模型時代,英偉達再次進入高速狂飆時期。
不過,當一家商業帝國如日中天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刻。英特爾統治了個人電腦微處理器和CPU,卻錯失了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的興起。看過英特爾的興衰成敗,黃仁勳應該心有戚戚焉。
但黃仁勳從來不畏懼科技浪潮,而是盡情享受。60歲的他,稱自己暫時還沒有退休的計劃,“再領導英偉達30到40年,直到90歲左右”,屆時會以機器人的形式繼續工作。
黃仁勳的前半生,一直沒有停歇。如他自己所說:“不論是為了食物而奔跑,或不被他人當做食物而奔跑。你往往無法知道自己正處在哪一種情況,但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