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林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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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前寫的,也許能拿來回答這個問題。起的標題叫做:文人林語堂。
林語堂生於1895年,逝於1976年。他也許不是近現代最偉大的中國作家之一,但他一定是近現代把中華文化介紹給西方最成功的中國學人之一。林語堂逝世時,《紐約時報》用大幅篇幅介紹林語堂的經歷和他的貢獻,並評價:“他向西方人士解釋他的同胞和國家的風俗,想望,恐懼和思想的成就,沒有人能比得上。”
林語堂的身份有:作家、學者、語言學家、中文打字機發明家。但我想,最能代表林語堂這個人的,還是他的文人身份,和濃濃的中國文人氣質。
借林語堂的一篇文章《做文與做人》,這裡從做文、做人、做文人這三個方面來認識林語堂這個人和理解他的一生。
一、 文
1
林語堂所有的文字作品大致分為兩部分,散文(包括雜文、小品文等)和小說。
他的小說我只讀過一小部分,並且不是很喜歡,所以不做評價。
他的散文是很精彩的。
林語堂在北大任教授時開始大量地在《語絲》等雜志上發表文章,那時他的文章勇猛激烈,又兼具機智幽默。《祝土匪》《文妓說》《討狗檄文》等便是這個時期的作品。在這些文章裡,他贊揚“揭竿而起”“少作揖讓”的“土匪精神”,反對“倚門賣笑,雙方討好”的“學者風度”。
當時北京時局混亂,林語堂寫這些批評政府的文章,讓他的妻子急得阻止他說:“你為什麼不能好好的教書,不要管閒事了!”林語堂卻說:“罵人是保持學者自身尊嚴,不罵人時才是真正丟盡了學者的人格。”
林語堂的提倡幽默與提倡性靈文學,是從一九三二年在上海創辦《論語》《人間世》開始。林語堂所提倡的幽默與性靈,同他創辦的《論語》《人間世》兩份刊物一樣齊轡並進,並從此成為他文章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
什麼是幽默?
在《論幽默》一文中,他說:
幽默是人生之一部分,所以,一國的文化到了相當的程度,必有幽默文學出現,人之智慧已啟,對付多種問題之外,尚有余力從容處之,遂有幽默—或者一旦聰明起來,對人之智慧本身發生疑惑,處處發現人類的愚笨、矛盾、偏執、自大,幽默也就跟著出現。因為幽默只是一種從容不迫的態度。
而什麼又是性靈文學呢?
他在《性靈文學》中說:
最重要的就是培養你個人的性靈,有了性靈,你的文章就有生命力,就有清新的、有活力的文學。性靈文學也可以說就是個人的筆調……寫散文的朋友,有幾件是應該避免的:要戒腐、戒浮、戒滑、戒板、戒華。“文貴自然”,文字老到,便不需要花招粉飾,比方說你是個名廚,但是如果一條魚臭了,即使你加蔥蒜加胡椒加辣椒也沒有用,作不出什麼味道的,因為魚本身沒有味了。寫文章也是一樣實在不容易,你必須有自己的見解。不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古人沒有這樣說過沒有關系,我看這樣就這樣說,如此也能培養性靈。
2
《論語》雜志當時一刊行,便立刻暢銷。林語堂在上面發表了不少時事短評,幽默文章。不久之後便有了“幽默大師”的稱號。
林語堂在這個時期的文章可能是他最顯才氣的散文作品了。整體看來是以時事類、社會類和思想類的評論為主,風格上是幽默與諷刺,文筆老辣。當年韓寒的風采與他頗有幾分相似。
他在小說創作領域有沒有天賦不敢說,但是他寫文章的能力從童年就有一些苗頭。林語堂小時候就有辯論大王的稱號,他非常聰明好學,八歲時在小學作文,老師評他的文章說:“大蛇過田陌”,意思是批評他詞不達意,林語堂立馬對上一句:“小蚓度沙漠”。他幽默頑皮的事也有一件特別出名。有一次大人們把他關在屋外,不讓他進去,他就從窗子扔石頭進去,說:“你們不讓和樂進來,石頭替和樂進來!”(林語堂當時的名字是和樂)
林語堂是這樣分析自己的:“我在文學上的成功和發展我自己的風格完全是國民黨之賜。”他說:“如果我們的民權不被取締和限制,恐怕我永不能成為一個文學家,那嚴格的取締逼令我另辟蹊徑以發表思想而不致真叫天牌是天牌,白板是白板。我勢不能不發展筆墨技巧和權輿事情輕重,此即讀者們所稱為《諷刺文學》者。我寫此項文章的藝術乃在發揮關於時局的理論,剛剛足夠暗示我的思想和別人的意見,卻不致流為虛聲奪人,空洞無物,而只是禮教雲雲的謬論;但同時卻饒有含蓄使不致身受牢獄之災。這樣寫文章無異是馬戲場中所見的在繩子上跳舞,亟需眼明手快,身心平衡合度。在這個奇妙的空氣中,我成為所謂幽默或諷刺文學家。”
除卻社會時事類的文章(大多收錄在《剪拂集》當中),林語堂余下的散文作品幾乎都是談生活、人生、抒發性靈的閒適小品文。林語堂本身醉心於明清不拘格套的散文,深受袁宏道、袁中道、張岱、李漁等人的影響,從而要開啟現代散文新的性靈文學的道路。
後來的《人間世》是這樣一本純粹散文小品的刊物。直到林語堂後來的英文作品,包括風靡美國的《
生活的藝術》等,都有點這個意思。
林語堂高超的英文寫作水平想必也勿需多言,他的《吾國與吾民》、《生活的藝術》等介紹中國文化的暢銷書以及《京華煙雲》《風聲鶴唳》這些著名的小說,都是用英文寫就,並大受歐美各國民眾歡迎。也正是《吾國與吾民》《生活的藝術》等幾本書,開了西方人的眼界,比較成功地把中華文化介紹給西方世界。林語堂也曾因他的英文作品兩次獲諾貝爾獎提名。
林語堂晚年的散文作品,最為人所知的應該是《無所不談》那個集子,是當時他為中央社寫的專欄。這個時候林語堂的文章,越來越多地談論儒道、基督、國民性,也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鋒芒畢露。說得好一點是溫潤平淡了許多,說得不好就是才氣已慢慢消退。恐怕這種變化與衰老一樣是無法抗拒的吧。
最後摘一段郁達夫在《
現代散文導論》中對林語堂的評價:
林語堂生性憨直,渾樸天真……《剪拂集》時代的真誠勇猛,是書生本色,至於近來的耽溺風雅,提倡性靈,亦是時勢使然,或可視為消極的反抗,有意孤行。……他的文章,雖說是模仿語錄的體裁,但奔放處,也趕得上那位瘋狂的超人尼采。唯其憨直,唯其渾樸,所以容易上人家的當;我只希望他勇往直前,勉為中國二十世紀的拉勃萊,不要受了人家的暗算,就矯枉過正,走上了斜途。
二、人
1
林語堂出生於
福建漳州的一個小山村,兒時與風月山川朝夕相處,深切感受到大自然的魅力,這對他的以後不受拘束思想的形成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林語堂的父親是當地的牧師,沒有念過書,但是通過教會訂閱的讀物,對西方有了不少了解。因此林語堂從小一直接受的是西式的教育。在念完了教會的小學中學以後,受父親一個富裕學生的資助,林語堂得以到上海聖約翰大學繼續學習。他本來學習的專業是神學,但是逐漸地他對基督教的教條越不越相信,後來改入文科語言學專業。林語堂在大學期間幾乎把圖書館的書都看完了,他的思想始終在慢慢地發生著變化,有一回回家,父親讓他講道,林語堂按著自己的思想講了一通,讓父親驚駭地以為兒子變成無神論者了。
林語堂之後的確變成了無神論者,那是在清華大學任教期間。有一天,他與同事
劉大鈞談話,無奈地問他:“如果我們不信上帝是天父,便不能普愛世人,行見世界大亂了,是不是?”
“為什麼呢?”劉問。“我們還是可以做好人,人性本來是善良的。我們既然是人,就應該做好人。”(《林語堂傳》林太乙著)
林語堂的性格碰到了儒式的思想,一拍即合。林語堂被儒家這種重智力、教育,相信人性尊嚴的思想打動了,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種類似歐洲人文主義的信條。
與魯迅做文章不同,他沒有全力抨擊傳統的仁義道德是吃人的東西,反而他從孔孟思想中吸取了明理達情的部分,又以為文學只是“性靈的表現”。我想這種不同跟林語堂的教育經歷也是有關的,林語堂本來從小到大都是受的西式教育,直到在清華大學任教時才發現自己古典文化的知識不足,開始大量學習。那時候開始讀古代文化經典,自然比從小受私塾教育長大的中國人覺得新鮮,少了抗拒心理,更多了辨別的能力。
但是林語堂到了晚年,又再度皈依了基督教。他在一九五九年出版的《信仰之旅》中解釋了這個事兒,說:“但是我發現,人類雖然日益有自信,卻沒有使他變得更好。人越來越聰明,但也越來越缺少在上蒼之前的虔誠謙恭,人雖然在物質上科技上進步,但他的行為也可以喝和野蠻人差不多。我開始感到不安。我對人文主義的信仰逐漸減低,我自問,有沒有能夠使一個受過教育的現代人心悅誠服的宗教?”簡而言之,大概是林語堂經過了多少年的經歷生活,越來越對人類自身不抱有信心,從而感到轉向一個宗教求寄托的必要。
2
我認為,在林語堂後來完善形成的一整套思想與信念中,個人主義的意味是占了很大的比重的。他熱愛生命,熱愛自然,提倡享受人生,發掘各種興趣,並把閒適的生活作為人生理想。
林語堂後來是刻意不願意與政治接近。他在《論語》之後曾創辦《人間世》雜志,專刊一些平和沖淡,抒寫性靈的小品文。但是《人間世》一出版,就遭到以魯迅為首的左派作家的攻擊。魯迅與林語堂兩人之不同,是魯迅對於現實社會的丑惡抗爭到底,所以他把筆當做武器。林語堂卻“以為人生不無靜觀自得之處”。面對左派的攻擊(總之,是說他提倡的資產階級文學,是沒有前途的文學道路),他終於忍不住在專欄裡加以駁斥。那篇文章我認為於今仍有借鑒意義,因此選摘於下:
在我創辦《論語》之時,我就認定方巾氣道學氣是幽默之魔敵。倒不是因為道學文章能抵制幽默文學,乃因道學環境及對幽默之不了解,必影響於幽默家之寫作,使執筆時,似有人在背後怒目偷覷,這樣是不宜於幽默寫作的。惟有保持得住一點天真,有點傲慢,不顧此種陰森冷豬肉氣者,才寫得出一點幽默。這種方巾氣的影響,在《論語》之投稿及批評者,都看得出來。在批評方面,近來新舊衛道派頗一致,方巾氣越來越重。凡非哼哼唧唧文學,或杭喲杭喲文學,皆在鄙視之列。今天有人雖寫白話,實則在潛意識上中道學之毒甚深,動輒任何小事,必以"救國"、"亡國"掛在頭上,於是用國貨牙刷也是救國,賣香水也是救國,弄得人家一舉一動打一個嚏也不得安閒。有人留學,學習化學工程,明明是學制香水,煉牛皮,卻非說是實業救國不可。其實都是自幼作文說慣了"今夫天下"、"世道人心"這些名詞還在潛意識中作祟吧。所以這班人,名詞雖新,態度卻舊,實非西方文化產兒,與政客官僚一樣。
《人間世》出版與《論語》出版一樣。因為沒人做,所以我來做。我不好落人窠臼,如已有人做了,我便萬不肯做。以前研究漢字索引,編英文教科書,近來研究打字機,也都是看別人不做,或做不好,故自出機杼興趣勃然去做而已。此外還有什麼理由?現在明明提倡小品文,又無端被人加以奪取"文學正宗"罪名。夫文學之中,品類多矣。吾提倡小品,他人盡可提倡大品;我辦刊物來登如在《自由談》天天刊登而不便收存之隨感,他人盡管辦一刊物專登短篇小說,我能禁止他嗎?倘使明日我看見國中沒有專登偵探小說刊物,來辦一個,又必有人以為我有以奉偵探小說為文學"正宗"之野心了。這才是真正國貨的籠統思想。此種批評,謂之方巾氣的批評。以前名流學者,沒人敢辦幽默刊物,就是方巾氣作祟,脫不下名流學者架子,所以逼得我來辦了。
在反對方巾氣文中,我偏要說一句方巾氣的話。倘是我能減少一點國中的方巾氣,而叫國人取一種比較自然活潑的人生觀,也就在介紹西洋文化工作中,盡一點點國民義務。這句話也是我自幼念慣"今夫天下"之遺跡。我生活之嚴肅人家才會詫異哩。
因為西方現代文化是有自然活潑的人生觀,是經過十九世紀浪漫潮流解放過,所以現代西洋文化是比較容忍比較近情的。我倒認為這是西方民族精神健全之征象。在中國新文化雖經提倡,卻未經過幾十年浪漫潮流之陶煉,人之心靈仍是苦悶,人之思想仍是幹燥。一有危艱,大家轟轟然一陣花炮,五分鍾後就如曇花一現而消滅。因為人之心靈根本不健全,樂與苦之間失了調劑。叫苦固然看來比嬉笑或閒適認真愛國,無奈叫苦了喉幹舌燥。這一股氣既然接不上去,叫苦之後就是沈寂,宛如小孩哭後,想睡眠。雖然偶然在沈寂中哼唧一兩聲也是病榻呻吟,酸腐頹喪,疲靡之音。現在文學中好像就沒聽見聲音宏亮的喊聲,只有躲在黑地放幾根冷箭罷了。但人之心理,總是自以為是,所以有吮癰之癖。自己萎弱,惡人健全;自己惡動,忌人活潑;自己飲水,嫉人喝茶;自己呻吟,恨人笑聲,總是心地欠寬大所致。二千年來方巾氣仍舊把二十世紀的白話文人壓得不能喘氣,結果文學上也只聽見嗡嗡而已。
所謂西洋自然活潑的人生觀,可舉新例說明。譬如游玩是自然的,以前儒塾就禁止小孩游玩,近來教育觀念解放了,近乎自然了,於是不但不禁止游玩,並且在幼稚園、小學、中學利用游玩養兒童的德性。西洋夫婦卿卿我我,攜手同游,也不過承認男女之樂為人類所應有,不必矯飾,於是慨然攜手同行於街上,忝不為怪,由中國人看來,也只能暗羨洋鬼子會享艷福。一旦中國人也男女解放起來,卻認為不可,說是傷風敗俗。看見西人男女裸身海浴水戲,雖然也會羨慕,但是看見中國男女裸身海浴,必登時罵其為世風不古。西洋女子服裝盡管妖艷,西洋現代的批評,卻沒見有人說她們是有傷風化,因為他們已有浪漫派容忍觀點。然在中國看見西洋女子之妖裝艷服,雖然佩服,看見中國女子一樣服裝,便要罵其為摩登。西洋舞台跳舞,如草裙舞,妖邪比中國何只百倍,但是未聞西方思想家抨擊,而實際上西人也並未因看草裙舞而遂忘了愛國。中國人卻不能容忍草裙舞,板起道學面孔,詈為人心大變天下大亂之征。然而中國人並不因生活之嚴肅而道德高尚,國家富強起來。全國布滿了一種陰森發霉虛偽迂腐之氣而已。所以這種方巾氣的批評家雖自己受壓迫而哼幾聲,唾罵"文化統一",哀怨"新聞檢查",自己一旦做起新聞檢查員來,才會壓迫人家得利害。我看見女兒見兩只臭蟲在床板上爭辯,甲罵乙"你是臭蟲"!乙也回罵甲"你是臭蟲"!我卻躲在旁邊胡盧大笑。
因為心靈根本不健全,生活上少了向上的勇氣,所以方巾氣的批評,也只善摧殘。對提倡西方自然活潑的人生觀,也只能詆毀,不能建樹。對《論語》批評曰"中國無幽默"。中國若早有幽默,何必辦《論語》來提倡?在旁邊喊"中國無幽默"並不會使幽默的根芽逐漸發揚光大。況且《論語》即使沒有幽默的成功作品,卻至少改過國人對於幽默的態度,除非初出茅廬小子,還在注意宇宙及救國"大道",都對於幽默加一層的認識,只有一些一知半解似通非通的人,還未能接受西方文化對幽默的態度。這種消極摧殘的批評,名為提倡西方文化實是障礙西方文化,而且自身就不會有結實的成績。《人間世》出版,動起杭喲杭喲派的方巾氣,七手八腳,亂吹亂擂,卻絲毫沒有打動了《人間世》。連一篇像樣的對《人間世》的內容及編法的批評,足供我虛心采擇的也沒有。例如我自己認為第一期談花樹春光游記文字太多不滿之處,就沒有人指出。總而言之,沒有一篇我認為夠得上批評《人間世》的文字。只有胡魯一篇攻擊周作人詩,是批評內容,但也就淺薄得可笑,只攻擊私人而已。《人間世》之錯何在,吾知之矣。用仿宋字太古雅。這在方巾氣的批評家,是一種不可原諒的罪案。
3
對於興趣癖好,他說過:“一點癡性,人人都有,或癡於一個女人,或癡於太空學,或癡於釣魚。癡表示對一件事的專一,癡使人廢寢忘食。人必有癡,而後有成。”
林語堂本人除寫作讀書以外,還有許多癖好。吸煙便是其中最大一宗。他專門寫過一篇《我的戒煙》,講述他的戒煙經歷。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
“凡吸煙的人,大部曾在一時糊塗,發過宏願,立志戒煙,在相當期內與此煙魔決一雌雄,到了十天半個月之後,才自醒悟過來。我有一次也走入歧途,忽然高興戒煙起來,經過三星期之久,才受良心責備,悔悟前非。我賭咒著,再不頹唐, 再不失檢,要老老實實做吸煙的信徒……此次的教訓,我已十分明白,無端戒煙斷絕我們靈魂的清福,這是一件虧負自己而無益於人的不道德行為。”
因此他繼續享受吸煙。有人把他的這篇文章同梁實秋講戒煙的文章《一次戒斷》放在一起比較,最終得出林語堂為人更放浪隨意,梁實秋更克己嚴謹的結論。其實不然,林語堂也許只是在個別事件上更加隨性一些。因此不如說林語堂是文章更加放浪。“做人應該規矩一點,而行文不妨放逸些。”林語堂確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做的。
林語堂的另一大興趣是發明中文打字機。一九三一年他曾在英國花光所有的錢試造
中文打字機,但錢還是不夠,只好帶了一架不完整的模型回來。十四年後,他在美國第二次制造中文打字機。這一次他不僅花光了積蓄,還欠下了一大筆帳。林語堂畢生追求這些理想,自謂是“現實主義的理想家”。這種癡是難以理解的。話說回來,若不是林語堂的性格裡有這份鐵打的癡,那麼許多不順也都是可以避免的了。
4
郁達夫說林語堂“生性憨直,渾樸天真”,這應該是對林語堂性格最好的概括了。林語堂至老還保持著一顆天真樂觀的心,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給他的人生帶來了許多麻煩的源頭。
林語堂自己寫過這麼一段話:
“世界上只有兩種動物,一種只管自己的事。另一種管別人的事。前者吃草或素食,如牛、羊及用思想的人是。後者屬於肉食者,如鷹、虎及行動的人是。其一是處置觀念的;其他是處置別人的。我常常欽羨我的同事們有行政和執行奇才。他們會管別人的事而以管別人的事成為自己一生的大志。我總不感到那有什麼趣味。是故,我永不能成為一個行動的人……也許在本性上,如果不是在確信上,我是個無政府主義者,或道家”
林語堂的確不適合做“行動人”。有時他過於天真,過於浪漫樂觀。因發明打印機破產是一例,南洋大學的事件則是另外一例。關於南洋大學事件的故事版本有很多,我傾向於相信較為客觀的那一版:以陳六使為首的新加坡僑商們邀請遠在美國的林語堂來任南洋大學首任校長,林語堂幾次向陳六使確認了有兩千萬資金可供辦學使用後才答應前往。結果到
南洋大學以後,由於林語堂的辦學理想太過宏大,又毫不相讓,與不懂大學教育、只是簡單想辦一所學校的僑商們理念不合,因此校董會對林語堂抱有不滿。林語堂的財務權行政權都被架空。最後林語堂被逼帶著一班人馬辭職。
5
林語堂非常喜歡《浮生六記》。他的理想女人是《
浮生六記》的芸娘。他愛她能與沈復促膝暢談書畫,愛她的憨性,愛她的愛美。他最崇拜的女人則是明末清初的李香君。
在現實人生中,林語堂曾與三個女人有過感情。一個是他小時喜歡過的叫做橄欖的女孩。據林語堂的女兒林太乙說,橄欖很可能就是《賴伯英》裡賴伯英的原型。
第二個女人,是林語堂愛了一輩子,卻珍藏於心的
陳錦端。他與陳錦端在上海聖約翰大學認識,當時他的好友們帶來一個美麗的少女,問過後才知道她是他們的妹妹,叫做陳錦端。林語堂很快愛上了陳錦端。十七八歲的陳錦端也為林語堂所傾倒。
但是這段姻緣最後沒成。原因是陳錦端是廈門巨富陳天恩醫師的女兒,陳醫師正為陳錦端找門當戶對的金龜婿,事也快要成了。況且他認為林語堂固然聰明,卻配不上他的女兒。因此陳醫師心想不如替林語堂做媒人吧。於是他便撮合林語堂跟他鄰居廖悅發的女兒。後來陳錦端被父親安排到美國留學,這段姻緣終於斷了。
我想這該是人生中永遠的痛吧,我相信林語堂是一直愛著陳錦端的。有意味的是,林語堂在之後的幾十年裡只字未提這個女人,只在《八十自述》中輕描淡寫道:“我從聖約翰回廈門時,總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為我熱愛我好友的妹妹。”
那個陳醫師為林語堂安排的對象,
廖悅發的女兒,便是翠鳳,林語堂終生的妻子。這個翠鳳,曾說過一句叫人吃驚,歷史性的話:“沒有錢不要緊”。正是因為這一點,翠鳳嫁給了林語堂。
翠鳳當然不知道林語堂後來會有那麼大的成就,她只是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依賴他。林語堂身體很好,一兩點鍾才睡覺,第二天很早便能起床,精神奕奕。他經常晚上獨自坐在窗口,一面抽煙,一面在想什麼,但是他在想什麼,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只是開始覺得她嫁了個不平常的人。
林語堂說過他們的愛情是婚姻之後才開始的。“不追求浪漫情趣而專心做良好而樂觀的伴侶的人卻會在無意中得之。”他常對朋友說:“我像個氫氣球,要不是鳳拉住我,我不知道要飄到哪裡去!”
6
林語堂之作為英文老師,大概也是非常別具一格的。薛光前在《我的英文老師》一文中回憶道:
語堂先生教英文,有他一套特別的教授法,與眾不同。但功效之宏,難以設想。
第一、他上課不點名,悉聽學生自由。但很奇怪的,老師雖不點名,但同學缺課的,絕無僅有。非但如此,在別班上課的同學,也往往會來參加旁聽,把一個教室擠得滿滿的,座無缺席。可見當時先生教學的高明,自然吸引了同學的熱情愛戴。
第二、他的英文課,不舉行任何具體形式的考試(包括學期內或學期終得考試)。可是他一樣計分,結果比正式考試更覺得公平允當,同學心中,無不個個服帖。原因是:他雖不舉行機械命題的筆試,事實上每次上課,舉行一次非正式的考試。我們同班的同學,共約一百二十余人。語堂先生上了三五堂課以後,幾乎能認識一般的同學,見面能直呼其名。他之所以能認識許多同學,有一個秘訣,就是在課堂上,隨時指名起立回答問題或互相對話,這是他對同學的測驗、訓練,也是考試。他更鼓勵同學自由發問。每當學期結束以前,要評定成績分數時,在他腦筋中,對每位同學的程度和學歷,都有一個相當正確的輪廓。所以他之只要唱名,請同學輪流地站起,他像相面先生一樣,略為一相,就定下分數。難得有幾位,他覺得沒有十分把握,發生疑慮時,就請他們到講台前,略為談上幾句,測知端詳,然後定分。這種定分方法,可謂奇特,但依我們同學自己的經驗,其公正的程度,還超過一般用筆試命題來計分的方法。
第三、語堂先生的教英文,從不用呆板或填鴨的方式,教學生死讀死背。上課時,總是笑顏常開,笑話連篇。從不正襟危坐,有時坐在椅子上,雙腳放在桌上,邊講邊談,幽默百出。使同學情緒輕松,大家樂之不倦。因為這是英文課,增進同學的理解和會話能力,他總以英文講解。采用的校本是“新聞文選”。就是報章雜志上刊登過出名的評論或記載,既生動,又有趣,更可實用。講解時,從不一名或一段地注射式灌輸。往往選擇幾個意義似同而實不相同的英文字匯,來詳細比較演釋。譬如:中文的“笑”字,在英文中有許多字匯。例如大笑、微笑、假笑、癡笑、苦笑等等。“哭”字也有種種不同的字匯,有大哭、假哭、飲泣、哀泣等等。諸如此類,他會一一指出異同,並由同學當場造名,或課外作習題。象這樣活潑生動的教法,能使同學充分自由思索,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收益無窮。
7
記一件事。林語堂的書房叫“有不為齋”,朋友問他,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他答:
我不請人題字。
我始終背不出來總理遺囑,在三分鍾靜默的時候也制不住東想西想。
我從沒有休過自己的老婆,而且完全夠不上做一個教育領袖。
我始終不做官,穿了洋裝去呈獻土產。
我也從未坐了新式汽車到運動會中心提倡體育。
我也不把幹這些蠢事的人們當做一回事。
我憎惡強力,從不騎牆,也不翻斤斗,無論是身體的、精神的,或政治的。我連看風頭也不會。
我始終沒有寫過一行討好權貴,或博得他們歡心的文字,我也不能發一張迎合人們心思的宣言。
我從未說過一句討好人的話;我連這個意思也沒有。
我不今天說月亮是方的,一個禮拜之後又說它是圓的,因為我的記性很不錯。
我從不調戲少女,所以也並不把她們看做"禍水";我也不贊成長腳將軍張宗昌的意見,主張禁止少女進公園,藉以"保全私德"。
我從未不勞而獲而拿過人家一個錢。
我始終喜歡革命,但絕不喜歡革命家。
我從不享福或泰然自滿;我在鏡子裡照自己的臉時,總不能不有一種逐漸而來的慚愧。
我從未打過或罵過我的仆人,叫他們把我當做一個大好老。我的仆人也不稱贊我會賺大錢,他們對於我的錢的來源總是知道的。
我從不受我仆人的堂而皇之的敲詐,因為我不給他們有這一種實在的感覺,以為向我敲詐,便正是"以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從不把關於我自己的文章送到報館裡去,也不叫我的書記代我做這種事。
我從不印些好看的放大照片,把它們分給我的兒子們,叫他們去掛在客廳裡。
我從不假裝喜歡那些不喜歡我的人。
我從不臨陣逃脫,裝腔騙人。
我極不喜歡那些小政客,我絕不能加入我有點關系的任何團體中去同他們爭吵。我對他們總是避恐不及的,因為我討厭他們的那副嘴臉。
我在談論我祖國的政治時,絕不冷漠、無關及使乖巧。
我也從不裝得飽學,道他人之短,以及自誇自大。
我從不拍拍人家的肩膀,裝得慈善家的神氣,以及在扶輪社中受選舉。我喜歡扶輪社,也正如我喜歡青年會一樣。
我從來沒有救濟過什麼城市裡的少女或鄉下姑娘。
我從不感到犯罪。
我覺得我差不多是一個不比大家差的好人。如果上帝能愛我,有像我的母親愛我一半那樣,那麼他一定不會把我送入地獄的。如果我不上天堂,那麼世界一定是滅亡了。
三、文人
“文人”二字,有多層意思,在這裡是指包含了自古而今的中國文人的全部優良內涵,也是對其文其人的一個總結。
首先是赤子之心。林語堂是一個至老都懷有天真、熱情的人。他自命為伊壁鳩魯的信徒,不愛高樓和轎車。出名以後也一直堅持著原來的姿態,並不像暴發戶或者新得的小官那樣變得自視甚高。在國外時,有一次他的老同事來看他,說是想看看林語堂出名後變了沒有,氣得林語堂吃不下飯。
林語堂也一直保持著幽默樂觀,他喜歡小孩子,有一次妻子燒了豬腳,林語堂便教女兒們如何利用燉豬腳的粘性粘住嘴巴。還有一次,那是在他更老的時候,他帶著兩個外孫做惡作劇,把鞋子都放到餐桌上,人都躲進衣櫃裡。
其次是親近自然,熱愛生活。他像許多中國古代文人那樣,把自由閒適的生活當做理想和人生的標准。
最後,是“非文妓”。該辯時要辯,文章應勇猛時當勇猛。林語堂本人寫過一篇文章叫做《做文與做人》,裡面說:“既做文人,而不預備成為文妓,就只有一道:就是帶一點丈夫氣,說自己胸中的話,不要取媚於世,這樣身分自會高。要有點膽量,獨抒己見,不隨波逐流,就是文人的身分。所言是真知灼見的話,所見是高人一等之理,所寫是優美動人的文,獨往獨來,存真保誠,有氣骨,有識見,有操守,這樣的文人是做得的。”
林語堂這樣的文人是做得的。
發布於 2015-04-02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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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zou
江西師范大學 翻譯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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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更新。林語堂的不合時宜。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那個血雨腥風,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中國,提倡幽默和性靈的林語堂無疑是不合時宜的。特別是在左派文人眼裡,是容不下這樣一顆有小資情調的砂子。林語堂是道家的智者,決定做個純粹的文人,跳出政治斗爭的漩渦。他的這個決定現在看來是明智的,這使得他有時間和有精力去從事文化傳播的偉大事業。那時候西方機器工業文明稱霸全球,創造了豐富的物質文明。他卻反思
工業文明對人性的摧殘,宣揚中國人生活的藝術,指出中國傳統文化才是人類的共同精神家園。無疑他又是不合主流的,卻受到了飽受機器奴役的西方勞動人民的歡迎,並對日益沒落的東方文明心生敬意。他從小到大接受的西方文化居多,他在清華大學任教時才惡補中國傳統文化。他後又在美國哈佛和
徳国莱比锡進修西方文化。在那個西學完全壓倒國學的時代,甚至有學者認為外國的月亮就是比中國的圓。他卻跑來研究國學,這合時宜嗎?識時務者難道都是俊傑嗎?他的不合時宜是他具有超前眼光嗎?可能有以下原因。一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巨大魅力。他學貫中西,發現兩種文明各有所長,可取長補短。二是他的性格使然。
1. 林語堂系列之林語堂與
辜鴻銘
辜鴻銘與林語堂,他們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捍衛者/自信者。一個是儒家的怪傑,另一個是道家的智者。 辜先生在歐洲共獲13門文理科博士,其學識博大精深。 他們學貫中西,通過中西文化比較,才重識中國文化的智與美。他們悟出,西方工業機器文明在帶來物質豐富的同時也摧殘人性。也許中國傳統文化才是人類的精神家園。
辜鴻銘是先行者,林先生是後來者。40年後當林語堂來到萊比錫大學,辜先生的講義是必讀。我猜想,那時辜先生已成了林語堂的偶像,激勵著他。從辜先生的《
中國人的精神》到林先生《吾國吾民》,我看到了一脈相承,薪火相傳。林從辜手中接過火炬,那誰又能從林手中接過火炬呢?
2. 魯迅與林語堂之一
他們是一個硬幣的兩面。他們共同構成了一個自尊自強的中國的脊梁骨。一個是橫眉冷對的儒家戰士,另一個是笑看人生的道家智者。一個批判國人的劣根性,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另一個頌揚國人生活的藝術,吾國吾民的享受人生的樂觀態度。一個是文化譯入的拿來主義者,批判地吸收外來文化的精華為我所用; 另一個是文化譯出的高手,通過比較中西文化,他重識中國文化的智與美。用他的筆寫出了中國文化的精髓,改變了西方對中國的認識。他們的共性是什麼?那就是他們深愛著他們的人民,他們都是民族精神的代言人。
3. 魯迅與林語堂之二
他們曾是一對要好的朋友,因政見不同而分道揚鑣。在中國歷史上有太多這樣的好朋友,因政見不同而後來水火不融,兵戎相見。這是中國之悲哀,幾千年都內耗掉了 。 他們的性格差異很大,一個是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硬骨頭,另一個是笑看人生,風趣幽默的小資情調的樂觀派。毫無疑問,在那個內憂外患的中國需要魯迅這樣喚醒國人的脊梁骨,但同樣需要像林語堂這樣改變外國對中國偏見的智者。魯迅對麻木的中國人影響是巨大的 ,外國人大都是通過林語堂的生花妙筆來認識中國文化之博大精深。他們都是吸收了中國文化土壤的營養而成長起來的,那為什麼不能相互包容呢?兩個人都是文壇巨匠,但風格迥異,都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這樣一對朋友,這世上還有嗎?林語堂在《悼魯迅》一文中說,“我始終敬魯迅; 魯迅顧我,我喜其相知,魯迅棄我,我亦無悔。”這是一個中國左派與右派的友誼見證。
4. 林語堂先生的詩歌翻譯觀,意境第一,用字要傳神。譯者有三種責任,分別是譯者對作者的責任,對讀者的責任和對藝術的責任。他的三條翻譯標准:忠實、通順和美。
《
大中華文庫》雖然大而全且很忠實原文,但譯文讀者是不是喜歡呢?林語堂采用編譯的方式,給譯文讀者喜聞樂見和通俗易懂的譯文,以達到更好的文化傳播之目的,不可避免地有看似漏譯或者不忠實於原文之嫌。
因為他是以譯文讀者為中心,通過文化置換的翻譯策略,盡力使譯文符合他們的思維習慣。另一方面通過文化借用翻譯手段來維護源語的表達習慣。這兩個看似矛盾的文化立場在其譯文中交替使用,達到了水乳交融之境界。根據
互文性理論,任何一種翻譯策略之使用都反映了其哲學觀和文化觀。林語堂是有著強烈的
東方文化情結的愛國者,是中國傳統文化當之無愧的傳播大使。
我們是因為喜歡而接受還是因為接受而喜歡呢?也許只有讓譯文讀者先慢慢喜歡,才有可能會接受另一種文化。
5. 翻譯是再創作。但對於林語堂而言,翻譯就是創作。他提出“字字了解,無字字譯出之必要”。他翻譯自己的文章時,更自由,絕不拘泥於具體的字句,而是追求整體內容與意境上的忠實。
6. 林語堂的中英文寫作能力如何?我在一書中找到了他的2個自譯,即中英文都是他寫的。1.yes, wasn't he sweet boy? marvelous force in his writing. I fully agree.是的,這位先生確是雄才,胸中有光芒萬丈,筆鋒甚健,我完全同意。 2. I like woman as they are, without any romanticizing and without any bitter disillusionment.我喜歡女人,就如她們平常的模樣,用不著迷戀而神魂顛倒,比之天仙,也用不著因失戀而滿腹辛酸,比之蛇蠍。 從中可以看出,他的中文好像更具文采,英文好像很樸素。其實這正是兩種語言的不同特色,中文更華麗漂亮,英文則平實自然。他的譯文與其說是翻譯,不如說是改寫,很象廣告的創造性翻譯。
林先生說,學習英文的目標,只在清順自然四字而已。凡不以口語為基礎的人,一定寫不出平易自然,純熟地道的
英文。前英國首相丘吉爾可算英文大家,他有名的句子:We shall fight on the hills. We shall fight in the streets. We shall fight blood and sweat and tears. 這是多麼矯健的句子!又何嘗有一字誇詞浮句?你要明白英語言文一致,而骨子裡是白話。愈平易自然愈好,愈少粉飾藻麗語句愈好,愈近清順口語愈好,愈能念出來順口成章愈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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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國的英語學習方法多如牛毛且有眾多的門派之爭,但實際效果其實並不理想。重溫大師林語堂的經驗之談,對指導我們的英語學習很有好處。為什麼中國人學習英語這麼辛苦且效果極差?也許就是教與學不得法。
何時中國才能再出幾個林語堂?
林語堂名篇《英文學習法》
林語堂大師的啟示:我們怎樣學英文? -
令狐沖學英語的煩惱 - 知乎專欄
http://zhuanlan.zhihu.com/Englishlearning/20556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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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ichard zou
來源:知乎
編輯於 2016-07-05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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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紙短情長》
作者:青梧
林語堂生活在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不少文人拋棄了發妻,另結新歡。
而林語堂對妻子說:「鳳啊,你放心,我才不要什麼才女為妻呢!我要的是
賢妻良母,你就是。」
林語堂在《
生活的藝術》中說:「塵世是唯一的天堂。我們都相信人總是要死的,我認為這種感覺是好的。它使我們清醒,使我們悲哀,也使某些人感到一種詩意。」
現實生活本身具有短暫性,因此使人懂得珍惜,與其求取不可能的東西,莫如珍視自己擁有的一切。塵世之中,既有酒釀也有黃蓮,在兩極之間,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酒釀與黃蓮
林語堂有一本自傳體小說《賴柏英》,是以自己的初戀女友為原型創作的,那是一個名叫
賴柏英的女孩,林語堂給她起了個昵稱——橄欖。對林語堂而言,初戀女友不只是少年懵懂的情事,還是他一生關於家鄉的記憶。與初戀有關的一切,某種意義上也融進了他對故土的思戀。他後來在美國回憶起故家時說:
在我一生,直迄今日,我從前所常見的青山和兒時常在那裡檢拾石子的河邊,種種意象仍然依附在我的腦中,我的家是在崇山峻嶺之中,四周都是高山。我在紐約的高樓大廈之間,聽著車馬喧囂,恍然若有所失。我經常思念起自己兒時常去的河道,聽河水流蕩的聲音,仰望高山,看山頂雲彩的變幻。
就是在福建山水環繞的阪仔村,懵懂的少年遇到了青澀的少女。中國舊式的鄉村是以宗法和親緣維系的,再遠的人都能扯上親緣關系,算起來林語堂是賴柏英的「五舅」,不過兩個人都還年少,很快就忘記了這層「輩分」,萌生了朦朧的愛戀。
阪仔村位於花山溪畔,村落星羅棋布,蛾眉山、石齒山、
十尖山、南寮山環繞四周,草木蒼翠,清澈見底的溪水流淌其間。林語堂與橄欖經常在林間采集野花,在溪水裡抓魚,還曾爬遍村落周圍的小山。他晚年時曾回憶說:
我以前曾愛我們阪仔村裡的賴柏英。小時候,我們一齊捉鰷魚,捉螯蝦,我記得她蹲在小溪裡等著蝴蝶落在她的頭發上,然後輕輕地走開,居然不會把蝴蝶驚走。
田園牧歌,卻不能廝守而終老。
1911 年,十七歲的林語堂赴上海聖約翰大學念書,不得不與橄欖告別。鄉村少女哪裡知道山外的世界是怎樣的?她只是隱隱覺得,這一切似乎就要結束了。小說《賴柏英》中有一段譚新洛和賴柏英告別的場景,很可能是寫實:
柏英:世界上還有比我們這兒更美的山谷嗎?你已擁有了這些山,也可以得到我。為什麼你一定要出國呢?
新洛:……
柏英:就算你住在漳州,我們也有香蕉、甘蔗、桃子和橘子,還有各種魚類和青菜。外國港口有的東西,我們哪一樣沒有呢?
新洛無言以對,其實也是林語堂無言以對。他無法對這天真的少女訴說自己的夢,多年以後他發現自己繞了一大圈,仍舊是回到了原點。終其一生,他都夢著家鄉、夢著初戀。
張小嫻說:「我從來不相信『天涯若比鄰』,我只見過比鄰若天涯的男女。」隔了天涯,這一對少年男女的戀情也就結束了。到了上海,林語堂很快就融入了這個亞洲最著名的國際性都市。他在聖約翰大學讀書時非常用功,品學兼優,大學二年級時曾四次登上學校的領獎台領取不同的獎章,他熱愛體育運動,踢足球、打網球,對棒球尤為喜愛,甚至跟一位來自夏威夷的同學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