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主 / maohu
- 時間: 2021-9-06 19:29原創:一條
深圳男人鄧春儒,
畢業於廣州美術學院。
原本的人生路線是安安靜靜當一個畫家,
但自從15年前,
回到破敗的家鄉鰲湖老村後,
他的整個生活發生了改變。
百年歷史建築啟明學校曾經很破敗
鄧春儒把它租下來改成工作室
也用作村裡的公共展覽和議事廳
鄧春儒在啟明學校屋頂畫畫
2006年的鰲湖老村,垃圾遍地,
又臓,又亂,又差。
他與村裡反復協調,
將即將淪落為雞棚的百年校舍保住,
與朋友們合力改建成藝術工作室。
龍眼藝術空間,由藝術家Ken Malson在村裡開設
藝術+食堂,由廢品收購站改造而成
鄧春儒邀請藝術家朋友們搬來老村
他們經常一起聚會
他還當起了貼錢的“中介”,
把村裡衰敗的客家排屋、碉樓,
陸續介紹給近百位友人改造和居住,
他們當中,有大學教授、有剛畢業的學生、
有畫家、木雕藝術家、陶瓷藝術家、
音樂人、舞蹈演員、話劇演員……
從此村民和藝術家們相鄰而居,
在“村長”鄧春儒的帶領下,
一起在村子裡“玩”藝術。
村裡舉辦《粘貼公共;與村共生》展覽
吸引國內外人群觀看
在村裡腸粉店舉辦的《二線關》攝影展
把攝影展開在腸粉店裡;
給工人拍照,讓他們登上“時尚雜志”;
邀請村民拿出舊物件,
和藝術家一起做裝置……
8月下旬的晴朗夏日,
一條來到鰲湖老村拜訪鄧春儒,
聊了聊這座村子數十年的變遷。
撰文 劉亞萌 責編 倪楚嬌
鄧春儒
鰲湖老村位於深圳北部最邊緣,靠近東莞。村子古樸,綠蔭環繞,陣雨過後,熟透的龍眼掉落到地上。
遠處傳來一聲洪亮的“哈啰”,邓春儒臭溨栽熷繅V衲44歲,精神頭很足。
村裡人人都認識他
我們隨著他逛村,路上遇到的村民都會跟他打招呼,叫他“春儒兄”、“叔叔”或者“村長”,他會說粵語和客家話,每次都很熱情地回應。
這個村子有100多座客家排屋和6座碉樓,不少是民國時期修建的,村民也保留了傳統的宗祠文化。
鄧春儒在村裡有眾多親戚,跟他打招呼的村民裡,很多是他大家族裡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
在工作室畫畫
回鄉:改建民國時期的破敗校舍
鄧春儒8歲時,跟著父母離開了鰲湖老村,遷居到深圳羅湖區,成了一名城市人。
從廣州美術學院畢業後,他一心想當個畫家,專職畫畫。一年裡,也就在清明祭祖和春節時回到村裡。
2006年他偶然聽聞小時候就讀的啟明學校,要被一個老板包下來當養雞場,心裡一驚,他決定搶先把這裡租下來。
曾經破敗的啟明學校
如今的啟明學校
啟明學校是一幢民國時期的碉樓建築,由僑胞和村民捐建,鄧春儒在這裡上過學前班,老師用客家話上課。
曾經的母校變得破敗不堪,沒有門窗,荒草叢生,內部堆滿了垃圾。當時一年的租金很低廉,但等他把基本的門窗、地面、水電、院子都弄好後,就已經花了幾十萬。 之後在政府的支持下,啟明學校有了更好的修繕,其中幾個房間成為公共展廳和交流議事場所。。
啟明學校二樓的一個房間
平時被用作村中議事、藝術家交流等場合 -
- 第 2 樓 / maohu
- 時間: 2021-9-06 19:29啟明學校安靜,適合創作,鄧春儒住在市區,幾乎每天都過來工作,他是村中原住民裡唯一的畫家。鄧春儒的父母早已退休,也住回了老村,2012年母親非常希望兒子一家三口也能搬回來住,只隔“一碗湯的距離”,有什麼事情比較好照顧。妻子王亭想著市區三室一廳的房子空間狹小,年幼的女兒玩耍空間有限,到村裡她還能騎自行車,親近大自然,於是也願意回村居住。策展人王亭,鄧春儒的妻子和工作伙伴
2013年的老村,客家排屋十分破敗
曾經村裡到處都是廢品收集站,垃圾四溢
但等真正住進去,其破敗程度還是超乎王亭的想象。因為整個村經歷改革開放以來的“三來一補”(“來料加工”、“來件裝配”、“來樣加工”和“補償貿易”),所以農田都變成了工廠,村民們也在別處另起新房,將未經維護而潮濕陰暗的客家排屋租給了外來務工者,做廢品收購站或小型黑加工廠。很長一段時間,老村到處是垃圾,污水橫流,人員雜亂,治安也不太好。兩人的朋友都在市區,開車參加聚會單程需要40多分鍾,有一回去市區的路上,王亭感歎:“如果不是我們去見朋友,而是朋友來村裡找我們玩就好了”。她就這麼隨口一說,鄧春儒卻覺得主意好,開始忙活起來。與朋友們一起喝茶
和近百位藝術工作者做鄰居鄧春儒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當個“貼錢貼時間的中介”。以請吃客家燒鵝為由頭,把藝術圈的朋友們邀來,順便展示古樸的房屋。老村有兩大優勢,一是僻靜,二是租金低,一兩百平的院子,月租只需要七八百塊。正好當時深圳市內一個藝術園區租金上漲,一批藝術家正愁沒地方去,鰲湖成為他們理想的選擇,所以光是2013年,就有20多位藝術工作者搬了過來。如今的鰲湖藝術村
現如今,這裡住了近百位藝術工作者,有大學教授,也有剛畢業的學生,他們是舞蹈演員、畫家、策展人、音樂人和設計師……年紀最大的60多歲,最小的是95後,不少人住了七八年。新搬來的租客,往往會來一桌“開伙飯”,與村裡的藝術家們熱鬧熱鬧。藝術家李政德,今年4月剛搬來鰲湖老村
李政德的工作室,同時也是個自娛自樂的小酒吧
藝術家李政德今年4月剛搬來,他在院子裡開了個小酒吧,也沒想著賺錢,最近進來一批精釀啤酒,基本已經喝光了,自己喝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連請客帶送人,用來招待周圍的藝術家鄰居。劉楊楊與何志坤
95後劉楊楊,在深圳市內的美術館工作,3年前她從市內一間30平米的小屋,搬來鰲湖帶有院子的二層小樓。她在這裡結識了行為藝術家何志坤,與其成為戀人,另外還養了7只貓和2只狗。國畫藝術家董俊良,在鰲湖老村與妻子生了三個寶寶
國畫藝術家董俊良在這裡住了7年,院子裡砌了小池塘,養了七八條肥碩的錦鯉。他來之前是未婚,如今剛有了三胎,大女兒有畫畫的天分,鄧春儒正琢磨著收她當小徒弟。村子裡有很多“藝二代”小孩,三兩個玩在一起,從自己父母的工作室裡,跑到另一人家的工作室裡亂竄。葉文和張利華夫婦在工作室
在葉文和張利華家聚餐
葉文和張利華夫婦都是藝術家,各自需要單獨的創作空間,加上有2個孩子,空間需求就特別大。4年前他們還住在梧桐山,那是深圳另一個藝術家聚居區,但梧桐山興起了一陣“國學熱”,房租上漲。鄧春儒和王亭看到了兩位朋友的難處,在鰲湖為他們細心挑選了一棟三層小樓,帶一個大的倉房和院子。他們兩家孩子趣味相投,時不時在一起聚餐。不愛社交也沒關系,鰲湖也給你留一片安寧的小天地。畫家梁古一,熱愛摩托車
畫家梁古一比較特立獨行,未婚未育,單獨住著一戶,不愛出門。院子裡放著三輛摩托車,來鰲湖這8年,他每天夜裡10點,都會騎著車去往東莞的南門山森林公園,享受“貼著地面飛行”的感覺。有時他會跑去附近的水庫釣魚,然後回家畫魚,吃魚,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由村委辦公樓改造的鰲湖美術館 -
- 第 3 樓 / maohu
- 時間: 2021-9-06 19:29農村也能玩藝術、辦展覽藝術家多了,鄧春儒想做更大的事情——在村裡辦展覽和公共教育,社區和政府看到村子實實在在的變化,也紛紛給他支持。在街道辦的共同努力下,他們把村委辦公樓改建成了“鰲湖美術館”,並持續做了多個大型藝術項目。收集村民的老物件,與藝術家的作品混合放在展廳內
打開一個衣櫃,裡面是影像裝置作品
村裡的鄧伯來看展覽
4年前的藝術項目《粘貼公共;與村共生》是王亭引以為豪的。他們從村民家裡找來各種老物件:自行車、收音機、碗櫃、梳妝台、暖水壺、舊椅子、信件……結合藝術家的作品,混合放置在整個鰲湖美術館的空間內。以前美術館辦展,吸引的大多是都市白領和文藝青年,村民也搞不太懂藝術家們在做什麼,但這個展覽吸引了很多村民走進展廳,一堆一堆的老物件被精心放置,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勾起了他們的許多記憶。在腸粉店裡舉辦的“二線關”攝影展
“二線關”是1982年在深圳設立的邊防管理線
由此劃分為“關內”和“關外”
攝影作者:鍾國華
春節後大批勞務工返回深圳,經過“二線關”
攝影作者:趙青
鄧春儒還辦過《二線關》的攝影展。他們把部分作品陳列在村子的腸粉店裡,來往的食客們可以觀看牆上的照片,回顧深圳一段特殊的歷史。《工人俱樂部》攝影項目
人像攝影:胡可;概念設計:王亭 大仙
村子附近有不少工廠和外來勞務工,他們策劃了一個“工人俱樂部”項目,其中一個攝影項目邀請攝影師給保安、收銀員、小賣部老板、銷售員等拍照,然後做成紙質的雜志封面,放在展廳裡,大家看了都很開心。年底“鰲湖藝術節”盆菜宴
盆菜宴上音樂人現場表演
每年年底的“鰲湖藝術節”,是村裡的盛事,會持續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展覽活動不停歇,村民和藝術家們玩在一起,像個大派對,最後會以一場熱鬧的客家盆菜宴收尾,鄧春儒認為盆菜宴聚氣,“咣當一大盆放在那裡,很酷”。新時代的鄉紳,“村長”鄧春儒很忙鄧春儒性子熱,小時候就忍不住去抓小偷,介紹藝術家過來住時,從來沒有收取過任何中間費用。他執行力強,了解村裡的人情世故,村民對他有一種天然的信任,同時他也最懂藝術家的需求,所以有什麼事大家都願意來找他商量。村中大小事務都有鄧春儒的身影
一些藝術家的社保問題,他們子女的上學問題,也都少不了鄧春儒的幫忙。妻子王亭笑著說:“路燈壞了找他,車被扣了找他,藝術家家裡被人偷東西了,第一個打電話給春儒,然後才報警”。他幾乎不發脾氣,有很強的鈍感力。村裡人情復雜,有自己的立場就免不了得罪他人,別人說他壞話,過了好幾天他才反應過來——“那人當時是不是在罵我啊”,但也不介意,第二天照樣高高興興去幹活。曾經有一回,有兩位藝術家看中同一個院子,吵到要去廚房拿菜刀的程度,被鄧春儒勸解了下來。李政德花費心力改造的工作室
就在最近這幾天,藝術家李政德遇到了麻煩。他以每月1千多元的價格租下一間破敗的老屋,花了6萬塊重新整修,變成一個頗具格調的“小公園”工作室,本來預計住個五六年的,不曾想房東臨時變卦,讓他2個月內搬出去。鄧春儒趕忙約房東坐下談,李政德看到他們用客家話激烈溝通,也聽不太懂,但好在事情最終解決。李政德感慨:“如果沒有春儒,事情就難辦了”。不僅是藝術家,就連村裡的保安、清潔工有了什麼事情,也都來找他處理。慢慢地,大家開始管他叫“村長”。“其實村長只是個昵稱,他並不是真正的行政村村長”,王亭說,“有個朋友說他是新時代的鄉紳,我覺得這個詞蠻准確的。”參與公共事務多了,留給畫畫的時間少了,鄧春儒曾一度很焦慮,王亭說:“這個村子就是你的藝術實踐作品。”Ken Malson在村裡開展公共教育活動
受了鄧春儒仗義相助的藝術家們,熱情地回饋村莊。幾乎每個月村裡都會舉辦各種活動,詩歌會、音樂會、話劇表演、舞蹈…...附近的孩子們都會來參加。以前村裡年輕人要麼去工廠,要麼去當公務員,如今有一些孩子開始學動漫、設計等專業。10歲的李宇航曾跟著媽媽一起參加過村裡不少活動,有一回他告訴鄧春儒,以後想當藝術家。鄧春儒聽了很開心,他想到自己當年學藝術時,父母很擔心他找不到工作,如今村裡的家長們對學藝術也不太反對了,他們親眼見到了“藝術家也是很正常的職業,能為這個世界做很多事情”。希望藝術村發展得慢一點附近的古村,不少都已被拆除,即將蓋起高聳的公寓樓。鰲湖老村本來也會有類似的命運,因為鄧春儒數近些年的奔走,藝術工作者們整修老屋,讓村子恢復了生活的氣息,這才得以保留。鄧春儒還有很多事情想做。我們離開時,他還在打電話,幫一位在村裡租房的大學生要回押金,另外約上了環衛工竇師傅,要給他畫像,幾個月後鰲湖美術館還會舉辦一個以“詩”為主題的展覽。他說:“其實我特別想藝術村慢一點,不用發展得多快,藝術家在這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村民們每天來這裡逛逛,過自己的生活,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 第 4 樓 / 忙中偷閒
- 時間: 2021-9-06 20:44
- 第 5 樓 / 喋喋不休
- 時間: 2021-10-03 1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