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03第十三回 李傕郭汜大交兵 杨奉董承双救驾(1)
郄说曹操大破吕布於定陶,布乃收集败残军马於海滨,众将皆来会集,欲再与曹操决战。陈宫曰:“今曹兵势大,未可与争;先寻取安身之地,那时再来未迟。”
布曰:“吾欲再投袁绍,何如?”
宫曰:“先使人往冀州探ⅲ会峥扇ァ!
布从之。
且说袁绍在冀州,闻知曹操与吕布相持,谋士审配进曰:“吕布豺虎也;若得兖州,必图冀州。不若助操攻之,方可无患。”
绍遂遣颜良将兵五万,往助曹操。细作探知这个消息,飞报吕布。布大惊,与陈宫商议。宫曰:“闻刘玄德新领徐州,可往投之。”
布从其言,竟投徐州来。有人报知玄德。玄德曰:“布乃当今英勇之士,可出迎之。”
糜竺曰:“吕布乃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则伤人矣。”
玄德曰:“前者非布袭兖州,怎解此郡之祸?今彼穷而投我,岂有他心?”
张飞曰:“哥哥心肠忒好。虽然如此,也要準备。”
玄德领众出城三十里,接著吕布,并马入城。都到州衙厅上,讲礼毕,坐下。布曰:“某自与王司徒计杀董卓之後,又遭傕、汜之变,飘零关东,诸侯多不能相容。近因曹贼不仁,侵犯徐州,蒙使君力救陶谦,布因袭兖州以分其势;不料反堕奸计,败兵折将。今投使君,共图大事,未审尊意如何?”
玄德曰:“陶使君新逝,无人管领徐州,因令备权摄州事。今幸将军至此,合当相让。”
遂将牌印送与吕布。吕布郄待要接,只见玄德背後关、张二人,各有怒色。布乃佯笑曰:“量吕布一勇夫,何能作州牧乎?”
玄德又让。陈宫曰:“‘犟宾不压主’,请使君勿疑。”
玄德方止。遂设宴相待,收拾宅院安下。次日,吕布回席请玄德,玄德乃与关、张同往。饮酒至半酣,布请玄德入後堂。关、张随入。布令妻女出拜玄德。玄德再三谦让。布曰:“贤弟不必推让。”
张飞耍_目大叱曰:“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何等人,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斗三百合!”
玄德连忙喝住,关公劝飞出。玄德与吕布陪话曰:“劣弟酒後狂言,兄勿见责。”
布默然无语。须臾席散,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拚三百合!”
玄德即令关公劝止。次日吕布来辞玄德曰:“蒙使君不弃,但恐令弟辈不能相容。布当别投他处。”
玄德曰:“将军若去,某罪大矣。劣弟冒犯,另日当令陪话。近邑小沛,乃备昔日屯兵之处。将军不嫌浅狭,权且歇马,如何?粮食军需,谨当应付。”
吕布谢了玄德,自引军投小沛安身去了。玄德自去埋怨张飞不题。
郄说曹操平了山东,表奏朝廷,加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其时李傕自为大司马,郭汜自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无人敢言。太尉杨彪、大司农朱隽暗奏献帝曰:“今曹操拥兵二十余万,谋臣武将数十员,若得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天下幸甚。”
献帝泣曰:“朕被二贼欺淩久矣,若得诛之,诚为大幸!”
彪奏曰:“臣有一计,先令二贼自相残害,然後诏曹操引兵杀之,扫清贼党,以安朝廷。”
献帝曰:“计将安出?”
彪曰:“闻郭汜之妻最妒,可令人於汜妻处用反间计,则二贼自相害矣。”
帝乃书密诏付杨彪。彪即暗使夫人以他事入郭汜府,乘间告汜妻曰:“闻郭将军与李司马夫人有染,其情甚密。倘司马知之,必遭其害。夫人宜绝其往来为妙。”
汜妻唬骸肮旨薏还椋≯Ц沙鋈绱宋蕹苤拢》欠蛉搜裕恢病5鄙鞣乐!
彪妻告归,汜妻再三称谢而别。过了数日,郭汜又将往李傕府中饮宴。妻曰:“傕性不测,况今两雄不并立,倘彼酒後置毒,妾将奈何?”
汜不肯拊偃白 V镣砑洌使人送酒筵至。汜妻乃暗置毒於中,方始献入。汜便欲食。妻曰:“食自外来,岂可便食?”
乃先与犬试之,犬立死。自此汜心怀疑。一日朝罢,李傕力邀郭汜赴家饮宴。至夜席散,汜醉而归,偶然腹痛。妻曰:“必中其毒矣!”
急令将粪汁灌之,一吐方定。
汜大怒曰:“吾与李傕共图大事,今无端欲谋害我,我不先发,必遭毒手。”
遂密整本部甲兵,欲攻李傕。早有人报知傕。傕亦大怒曰:“郭亚多安敢如此!”
遂点本部甲兵,来杀郭汜。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乘势掳掠居民。傕侄李暹引兵围住宫院,用车二乘,一乘载天子,一乘载伏皇後,使贾诩、左灵监押车驾;其余宫人内侍,并皆步走。拥出後宰门,正遇郭汜兵到,乱箭齐发,射死宫人不知其数。李傕随後掩杀,郭汜兵退,车驾冒险出城,不由分说,竟拥到李傕营中。郭汜领兵入宫,尽抢掳宫嫔采女入营,放火烧宫殿。次日,郭汜知李傕劫了天子,领军来营前厮杀。帝後都受惊恐。後人有诗@之曰:
光武中兴兴汉世,上下相承十二帝。桓灵无道宗社堕,阉臣擅权为叔季。
无谋何进作三公,欲除社鼠招奸雄。豺獭虽驱虎狼入,西州逆竖生淫兇。
王允赤心托红粉,致令董吕成矛盾。渠魁殄灭天下宁,谁知李郭心怀愤?
神州荆棘争奈何,六宫饥馑愁干戈。人心既离天命去,英雄割据分山河。
後王规此存兢业,莫把金瓯等閑缺。生灵糜烂肝脑涂,剩水残山多恨血。
我观遗史不胜悲,今古茫茫嘆黍离。人君当守苞桑戒,太阿谁持全纲维?
郄说郭汜兵到,李傕出营接战。汜军不利,暂且退去。傕乃移帝後车驾於郿坞,使侄李暹监之,断绝内使。饮食不赍,侍臣皆有饥色,帝令人问傕取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赐左右。傕怒曰:“朝夕上饭,何又他求?”
乃以腐肉朽粮与之,皆臭不可食。帝骂曰:“逆贼直如此相欺!”
侍中杨彪急奏曰:“傕性残暴;事势至此,陛下且忍之,不可撄其锋也。”
帝乃低头无语,泪盈袍袖。
忽左右报曰:“有一路军马,枪刀映日,金鼓震天,前来救驾。”
帝教打撬斯嵋病5坌淖牵晃盼胪夂吧笃稹T蠢引兵出迎郭汜,鞭指郭汜而骂曰:“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谋害我?”
汜曰:“你乃反贼,如何不杀你!”
傕曰:“我保驾在此,何为反贼?”
汜曰:“此乃劫驾,何为保驾?”
傕曰:“不须多言!我两个各不许用军士,只自拚输赢。赢的便把皇帝取去罢了。”
二人便就阵前厮杀。战到十合,不分胜负。只见杨彪拍马而来,大叫:“二位将军少歇,老夫特邀众官,来与二位讲和。”
傕、汜乃各自还营。杨彪与朱隽会合朝廷官僚六十余人,先诣郭汜营中劝和。郭汜竟将众官尽行监下。众官曰:“我等为好而来,何乃如此相待?”
汜曰:“李傕劫天子,偏我劫不得公卿!”
杨彪曰:“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意欲何为?”
汜大怒,便拔剑欲杀彪。中郎将杨密力劝,汜乃放了杨彪、朱隽,其余都监在营中。彪谓隽曰:“为社稷之臣,不能匡君救主,空生天地间耳!”
言讫,相抱而哭,昏绝於地。隽归家成病而死。自此之後,傕、汜每日厮杀,一连五十余日,死者不知其数。
郄说李傕平日最喜左道妖邪之术,常使女巫击鼓降神於军中。贾诩屡谏不J讨醒铉茏嗟墼唬骸俺脊奂众妓湮腹心,然实未尝忘君,陛下当与谋之。”
正说之间,贾诩来到。帝屏退左右,泣谕诩曰:“卿能怜汉朝,救朕命乎?”
诩拜伏於地曰:“固臣所愿也。陛下且勿言,臣自图之。”
帝收泪而谢。少顷李傕来见,带剑而入。帝面如土色。傕谓帝曰:“郭汜不臣,监禁公卿,欲劫陛下,非臣则驾被掳矣。” -
- 第 2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13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驾幸许都 吕奉先乘夜袭徐郡(1)
却说李乐引军诈称李傕、郭汜来追车驾,天子大惊。杨奉曰:“此李乐也。”
遂令徐晃出迎之。李乐亲自出战。两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刀砍于马下,杀散余党,保护车驾过箕关。太守张杨具粟帛迎驾于轵道。帝封张杨为大司马。杨辞帝屯兵野王去了。帝入洛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命杨奉且盖小宫居住。百官朝贺,皆立于荆棘之中。诏改兴平为建安元年。是岁又大荒。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汉末气运之衰,无甚于此!后人有诗叹之曰:
血流芒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方。
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骓推倒立封疆。
天子懦弱奸邪起、宗社凋零盗贼狂。
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凄惶。
太尉杨彪奏帝曰:“前蒙降诏,未曾发遣。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宣入朝,以辅王室。”
帝曰:“朕前既降诏,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
彪领旨,即差使命赴山东,宣召曹操。
却说曹操在山东,闻知车驾已还洛阳,聚谋士商议。荀彧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今天子蒙尘,将军诚因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不世之略也。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
曹操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报有天使赍诏宣召。操接诏,克日兴师。
却说帝在洛阳,百事未备,城郭崩倒,欲修未能。人报李傕、郭汜领兵将至,帝大惊,问杨奉曰:“山东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为之奈何?”
杨奉、韩暹曰:“臣愿与贼决死战,以保陛下!”
董承曰:“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如不胜,当复如何?不若且奉驾往山东避之。”
帝从其言,即日起驾望山东进发。百官无马,皆随驾步行。出了洛阳,行无一箭之地,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到来,帝后战栗不能言。忽见一骑飞来,乃前差往山东之使命也;至车前拜启曰:“曹将军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闻李傕、郭汜犯洛阳,先差夏侯惇为先锋,引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
帝心方安。少顷,夏侯惇引许褚、典韦等,至驾前面君,俱以军礼见。帝慰谕方毕,忽报正东又有一路军到。帝即命夏侯惇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军也。”
须臾,曹洪、李典、乐进来见驾。通名毕,洪奏曰:“臣兄知贼兵将近,恐夏侯惇孤力难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来协助。”
帝曰:“曹将军真社稷臣也!”
遂命护驾前行。探马来报:“李傕、郭汜领兵长驱而来。”
帝令夏侯惇分两路迎之。惇乃与曹洪分为两翼,马军先出,步军后随,尽力攻击。傕、汜贼兵大败,斩首万余。于是请帝还洛阳故宫。夏侯惇屯兵于城外。次日,曹操引大队人马到来。安营毕,入城见帝,拜于殿阶之下。帝赐平身,宣谕慰劳。操曰:“臣向蒙国恩,刻思图报。今傕、汜二贼,罪恶贯盈,臣有精兵二十余万,以顺讨逆,无不克捷。陛下善保龙体,以社稷为重。”
帝乃封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
却说李傕、郭汜知操远来,议欲速战。贾诩谏曰:“不可。操兵精将勇,不如降之,求免本身之罪。”
傕怒曰:“你敢灭吾锐气!”
拔剑欲斩诩。众将劝免。是夜贾诩单马走回乡里去了。次日,李傕军马来迎操兵。操先令许褚、曹仁、典韦领三百铁骑,于傕阵中冲突三遭,方才布阵。阵圆处,李傕侄李暹、李别出马阵前,未及开言,许褚飞马过去,一刀先斩李暹。李别吃了一惊,倒撞下马,褚亦斩之,双挽人头回阵。曹操抚许褚之背曰:“子真吾之樊哙也!”
随令夏侯惇领兵左出,曹仁领兵右出,操自领中军冲阵。鼓响一声,三军齐进。贼军抵敌不住,大败而走。操亲掣宝剑押阵,率众连夜追杀,剿戮极多,降者不计其数。傕、汜望西逃命,忙忙似丧家之狗;自知无处容身,只得往山中落草去了。曹操回兵,仍屯于洛阳城外。杨奉、韩暹两个商议:“今曹操成了大功,必掌重权,如何容得我等?”
乃入奏天子,只以追杀傕、汜为名,引本部军屯于大梁去了。
帝一日命人至操营,宣操入宫议事。操闻天使至,请入相见。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精神充足。操暗想曰:“今东郡大荒,官僚军民,皆有饥色,此人何得独肥?”
因问之曰:“公尊颜充腴,以何调理而至此?”
对曰:“某无他法,只食淡三十年矣。”
操乃颔之;又问曰:“君居何职?”
对曰:“某举孝廉。原为袁绍、张杨从事。今闻天子还都,特来朝觐。官封正议郎。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
曹操避席曰:“闻名久矣!幸得于此相见。”
遂置酒帐中相待,令与荀彧相会。忽人报曰:“一队军往东而去,不知何人。”
操急令人探之。董昭曰:“此乃李傕旧将杨奉,与白波帅韩暹,因明公来此,故引兵欲投大梁去耳。”
操曰:“莫非疑操乎?”
昭曰:“此乃无谋之辈,明公何足虑也。”
操又曰:“李郭二贼,此去若何?”
昭曰:“虎无爪,鸟无翼,不久当为明公所擒,无足介意。”
操见昭言语投机,便问以朝廷大事。昭曰:“明公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此五伯之功也。但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此,恐有不便。惟移驾幸许都为上策。然朝廷播越,新还京师,远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决计之。”
操执昭手而笑曰:“此吾之本志也。但杨奉在大梁,大臣在朝,不有他变否?”
昭曰:“易也。以书与杨奉,先安其心。明告大臣,以京师无粮,欲车驾幸许都,近鲁阳,运转粮食,庶无欠缺悬隔之忧。大臣闻之,当欣从也。”
操大喜。昭谢别。操执其手曰:“凡操有所图,惟公教之。”
昭称谢而去。
操于是日与众谋士密议迁都之事。时侍中太史令王立私谓宗正刘艾曰:“吾仰观天文,自去春太白犯镇星于斗牛,过天津,荧惑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金火交会,必有新天子出。吾观大汉气数将终,晋、魏之地,必有兴者。”
又密奏献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代汉而有天下者,当在魏。”
操闻之,使人告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幸勿多言。”
操以是告彧。彧曰:“汉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也。许都属土,到彼必兴。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兴者。”
操意遂决。次日,入见帝,奏曰:“东都荒废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臣敢请驾幸许都,惟陛下从之。”
帝不敢不从;群臣皆惧操势,亦莫敢有异议;遂择日起驾。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
行不到数程,前至一高陵。忽然喊声大举,杨奉、韩暹领兵拦路。徐晃当先,大叫:“曹操欲劫驾何往!”
操出马视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便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锋。刀斧相交,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操即鸣金收军,召谋士议曰:“杨奉、韩暹诚不足道;徐晃乃真良将也,吾不忍以力拚之,当以计招之。”
行军从事满宠曰:“主公勿虑。某向与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扮作小卒,偷入其营,以言说之,管教他倾心来降。”
操欣然遣之。
是夜满宠扮作小卒,混入彼军队中,偷至徐晃帐前,只见晃秉烛被甲而坐。宠突至其前,揖曰:“故人别来无恙乎?”
徐晃惊起,熟视之曰:“子非山阳满伯宁耶?何以至此?”
宠曰:“某现为曹将军从事。今日于阵前得见故人,欲进一言,故特冒死而来。”
晃乃延之坐,问其来意。宠曰:“公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于杨、韩之徒?曹将军当世英雄,其好贤礼士,天下所知也;今日阵前见公之勇,十分敬爱,故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遣宠来奉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
晃沉吟良久,乃喟然叹曰:“吾固知奉、暹非立业之人,奈从之久矣,不忍相舍。”
宠曰:“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晃起谢曰:“愿从公言。”
宠曰:“何不就杀奉、暹而去,以为进见之礼?”
晃曰:“以臣弒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
宠曰:“公真义士也。”
晃遂引帐下数十骑,连夜同满宠来投曹操。早有人报知杨奉。奉大怒,自引千骑来追,大叫:“徐晃反贼休走!”
正追赶间,忽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齐明,伏军四出。曹操亲自引军,当先大喝:“我在此等候多时,休教走脱!” -
- 第 3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15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斗小霸王 孙伯符大战严白虎(1)
却说张飞拔剑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虽失了城池家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况城池本非吾有;家眷虽被陷,吕布必不谋害,尚可设计救之。贤弟一时之误,何至遽欲捐生耶!”说罢大哭。
关、张俱感泣。
且说袁术知吕布袭了徐州,星夜差人至吕布处,许以粮五万斛、马五百匹、金银一万两、彩缎一千疋,使夹攻刘备。布喜,令高顺领兵五万袭玄德之后。玄德闻得此信,乘阴雨撤兵,弃盱眙而走,思欲东取广陵。比及高顺军来,玄德已去。高顺与纪灵相见,就索所许之物。灵曰:“公且回军,容某见主公计之。”
高顺乃别纪灵回军,见吕布具述纪灵语。布正在迟疑,忽有袁术书至。书意云:“高顺虽来,而刘备未除;且待捉了刘备,那时方以所许之物相送。”
布怒骂袁术失信,欲起兵伐之。陈宫曰:“不可。术据寿春,兵多粮广,不可轻敌。不如请玄德还屯小沛,使为我羽翼。他日令玄德为先锋,那时先取袁术,后取袁绍,可纵横天下矣。”
布听其言,令人赍书迎玄德回。
却说玄德引兵东取广陵,被袁术劫寨,折兵大半;回来正遇吕布之使,呈上书札,玄德大喜。关、张曰:“吕布乃无义之人,不可信也。”
玄德曰:“彼既以好情待我,奈何疑之!”
遂来到徐州。布恐玄德疑惑,先令人送还家眷。甘、糜二夫人见玄德,具说吕布令兵把定宅门,禁诸人不得入;又常使侍妾送物,未尝有缺。玄德谓关、张曰:“我知吕布必不害我家眷也。”
乃入城谢吕布。张飞恨吕布,不肯随往,先奉二嫂往小沛去了。玄德入见吕布拜谢。吕布曰:“我非欲夺城;因令弟张飞在此恃酒杀人,恐有失事,故来守之耳。”
玄德曰:“备欲让兄久矣。”
布假意仍让玄德。玄德力辞,还屯小沛住扎。关、张心中不平。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
吕布令人送粮米缎疋。自此两家和好,不在话下。
却说袁术大宴将士于寿春。人报孙策征庐江太守陆康,得胜而回。术唤策至,策拜于堂下。问劳已毕,便令侍坐饮宴。原来孙策自父丧之后,退居江南,礼贤下士;后因陶谦与策母舅丹阳太守吴璟不和,策乃移母并家属居于曲阿,自己却投袁术。术甚爱之,常叹曰:“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因使为怀义校尉,引兵攻泾县太师祖郎得胜。术见策勇,复使攻陆康,今又得胜而回。
当日筵散,策归营寨。见术席间相待之礼甚傲,心中郁闷,乃步月于中庭。因思父孙坚如此英雄,我今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忽见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尊父在日,多曾用我。君若有不决之事,何不问我,乃自哭耶?”
策视之,乃丹阳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孙坚旧从事官也。策收泪而延之坐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继父之志耳。”
治曰:“君何不告袁公路,借兵往江东,假名救吴璟,实图大业,而乃久困于人之下乎?”
正商议间,一人忽入曰:“公等所谋,吾已知之。吾手下有精壮百人,暂助伯符一马之力。”
策视其人,乃袁术谋士,汝南细阳人;姓吕,名范,字子衡。策大喜,延坐共议。吕范曰:“只怕袁公路不肯借兵。”
策曰:“我有亡父留下传国玉玺,以为质当。”
范曰:“公路欲得此久矣;以此相质,必肯发兵。”
三人计议已定。次日,策入见袁术,哭拜曰:“父仇不能报,今母舅吴璟,又为扬州刺史刘繇所逼;策老母家小,皆在曲阿,必将被害;策敢借雄兵数千,渡江救难省亲。恐明公不信,有亡父遗下玉玺,权为质当。”
术闻有玉玺,取而视之,大喜曰:“吾非要你玉玺,今且权留在此。我借兵三千,马五百匹与你。平定之后,可速回来。你职位卑微,难掌大权。我表你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克日领兵便行。”
策拜谢,遂引军马,带领朱治、吕范,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择日起兵。行至历阳,见一军到。当先一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见了孙策,下马便拜。策视其人,乃庐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原来孙坚讨董卓之时,移家舒城,瑜与孙策同年,交情甚密,因结为昆仲。策长瑜两月,瑜以兄事策。瑜叔周尚,为丹阳太守,今往省亲,到此与策相遇。策见瑜大喜,诉以衷情。瑜曰:“某愿施犬马之力,共图大事。”
策喜曰:“吾得公瑾,大事谐矣。”
便令与朱治、吕范等相见。瑜谓策曰:“吾兄欲济大事,亦知江东有‘二张’乎?”
策曰:“何为‘二张’?”
瑜曰:“一人乃彭城张昭,字子布;一人乃广陵张纮,字子纲。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因避乱隐居于此。吾兄何不聘之?”
策喜,即便令人赍礼往聘,俱辞不至。策乃亲到其家,与语大悦,力聘之。二人许允。策遂拜张昭为长史,兼抚军中郎将;张纮为参谋正议校尉;商议攻击刘繇。
却说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亦是汉室宗亲,太尉刘宠之侄,兖州刺史刘岱之弟;旧为扬州刺史,屯于寿春,被袁术赶过江东,故来曲阿。当下闻孙策兵至,急聚众将商议。部将张英曰:“某领一军屯于牛渚,纵有百万之兵,亦不能近。”
言未毕,帐下一人高叫曰:“某愿为前部先锋。”
众视之,乃东莱黄县人太史慈也。慈自解了北海之围,后便来见刘繇,繇留于帐下。当日听得孙策来到,愿为前部先锋。繇曰:“你年尚轻,未可为大将,只在吾左右听命。”
太史慈不喜而退。张英领兵至牛渚,积粮十万于邸阁。孙策引兵到,张英出迎。两军会于牛渚滩上。孙策出马,张英大骂,黄盖便出与张英战。不数合,忽然张英军中大乱,报说寨中有人放火。张英急回军,孙策引军前来,乘势掩杀。张英弃了牛渚,望深山而逃。
原来那寨后放火的,乃是两员健将:一人乃九江寿春人,姓蒋名钦,字公奕;一人乃九江下蔡人,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皆遭世乱,聚人在扬子江中,劫掠为生;久闻孙策为江东豪杰,能招贤纳士,故特引其党三百余人,前来相投。策大喜,用为车前校尉,收得牛渚、邸阁粮食、军器,并降卒四千余人,遂进兵神亭。
却说张英败回见刘繇,繇怒欲斩之。谋士笮融、薛礼劝免,使屯兵零陵城拒敌。繇自领兵于神亭岭南下营,孙策于岭北下营。策问土人曰:“近山有汉光武庙否?”
土人曰:“有庙在岭上。”
策曰:“吾夜梦光武召我相见,当往祈之。”
长史张昭曰:“不可。岭南乃刘繇寨,倘有伏兵,奈何?”
策曰:“神人佑我,吾何惧焉?”
遂披挂绰枪上马,引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等共十三骑,出寨上岭,到庙焚香。下马参拜毕,策向前跪祝曰:“若孙策能于江东立业,复兴故父之基,即当重修庙宇,四时祭祀。”
祝毕,出庙上马,回顾众将曰:“吾欲过岭,探看刘繇寨栅。” - 第 4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18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败师淯水(1)
却说杨大将献计欲攻刘备。袁术曰:“计将安出?”
大将曰:“刘备屯军小沛,虽然易取,奈吕布虎踞徐州,前次许他金帛粮马,至今未与,恐其助备;今当令人送与粮食,以结其心,使其按兵不动,则刘备可擒。先擒刘备,后图吕布,徐州可得也。”
术喜,便具粟二十万斛,令韩胤赍密书往见吕布。吕布甚喜,重待韩胤。胤回告袁术,术遂遣纪灵为大将,雷薄、陈兰为副将,统兵数万,进攻小沛。玄德闻知此言,聚众商议。张飞要出战。孙乾曰:“今小沛粮寡兵微,如何抵敌?可修书告急于吕布。”
张飞曰:“那厮如何肯来!”
玄德曰:“乾之言善。”
遂修书与吕布。书略曰:
伏自将军垂念,令备于小沛容身,实拜云天之德。今袁术欲报私仇,遣纪灵领兵到县,亡在旦夕,非将军莫能救。望驱一旅之师,以救倒悬之急,不胜幸甚!
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前者袁术送粮致书,盖欲使我不救玄德也。今玄德又来求救。吾想玄德屯军小沛,未必遂能为我害;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
遂点兵起程。
却说纪灵起兵长驱大进,已到沛郡东南,扎下营寨。昼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设火鼓,震明天地。玄德县中,止有五千余人,也只得勉强出县,布阵安营。忽报吕布引兵离县一里,西南上扎下营寨。纪灵知吕布领兵来救刘备,急令人致书于吕布,责其无信。布笑曰:“我有一计,使袁、刘两家都不怨我。”
乃发使往纪灵、刘备寨中,请二人饮宴。玄德闻布相请,即便欲往。关、张曰:“兄长不可去。吕布必有异心。”
玄德曰:“我待彼不薄,彼必不害我。”
遂上马而行。关、张随往。到吕布寨中,入见。布曰:“吾今特解公之危。异日得志,不可相忘。”
玄德称谢。布请玄德坐。关、张按剑立于背后。人报纪灵到,玄德大惊,欲避之。布曰:“吾特请你二人来会议,勿得生疑。”
玄德未知其意,心下不安。纪灵下马入寨,却见玄德在帐上坐,大惊,抽身便回。左右留之不住。吕布向前一把扯回,如提童稚。灵曰:“将军欲杀纪灵耶?”
布曰:“非也。”
灵曰:“莫非杀大耳儿乎?”
布曰:“亦非也。”
灵曰:“然则为何?”
布曰:“玄德与布乃兄弟也,今为将军所困,故来救之。”
灵曰:“若此则杀灵也?”
布曰:“无有此理。布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吾今为两家解之。”
灵曰:“请问解之之法?”
布曰:“我有一法,从天所决。”
乃拉灵入帐与玄德相见。二人各怀疑忌。布乃居中坐,使灵居左,备居右,且教设宴行酒。
酒行数巡,布曰:“你两家看我面上,俱各罢兵。”
玄德无语。灵曰:“吾奉主公之命,提十万之兵,专捉刘备,如何罢得?”
张飞大怒,拔剑在手,叱曰:“吾虽兵少,觑汝辈如儿戏耳!你比百万黄巾何如?你敢伤我哥哥!”
关公急止之曰:“且看吕将军如何主意,那时各回营寨厮杀未迟。”
吕布曰:“我请你两家解斗,须不教你厮杀。”
这边纪灵不忿,那边张飞只要厮杀。布大怒,教左右:“取我戟来,布提画戟在手,纪灵、玄德,尽皆失色。布曰:“我劝你两家不要厮杀,尽在天命。”
令左右接过画戟,去辕门外远远插定。乃回顾纪灵、玄德曰:“辕门离中军一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你两家罢兵;如射不中,你各自回营,安排厮杀。有不从吾言者,拚力拒之。”
纪灵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且落得应允。待其不中,那时凭我厮杀。”
便一口许诺。玄德自无不允。布都教坐,再各饮一杯酒。酒毕,布教取弓箭来。玄德暗祝曰:“只愿他射得中便好!”
只见吕布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
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一箭正中画戟小枝。帐上帐下将校,齐声喝采。后人有诗赞之曰:
温侯神射世间稀,曾向辕门独解危。
落日果然欺后羿,号猿直欲胜由基。
虎觔弦响弓开处,雕羽翎飞箭到时。
豹子尾摇穿画戟,雄兵十万脱征衣。
当下吕布射中画戟小枝,呵呵大笑,掷弓于地,执纪灵、玄德之手曰:“此天令你两家罢兵也!”
喝教军士斟酒来,各饮一大觥。玄德暗称惭愧。纪灵默然半晌,告布曰:“将军之言,不敢不听;奈纪灵回去,主人如何肯信?”
布曰:“吾自作书覆之便了。”
酒又数巡,纪灵求书先回。布谓玄德曰:“非我则公危矣。”
玄德拜谢,与关、张回。次日,三处军马都散。
不说玄德入小沛,吕布归徐州。却说纪灵回淮南见袁术,说吕布辕门射戟解和之事,呈上书信。袁术大怒曰:“吕布受吾许多粮米,反以此儿戏之事,偏护刘备;吾当自提重兵,亲征刘备,兼讨吕布!”
纪灵曰:“主公不可造次。吕布勇力过人,兼有徐州之地;若布与备首尾相连,不易图也。灵闻布妻严氏有一女,年已及笄。主公有一子,可令人求亲于布,布若嫁女于主公,必杀刘备。此乃‘疏不间亲之计’也。”
袁术从之,即日遣韩胤为媒,赍礼物往徐州求亲。胤到徐州见布,称说:“主公仰慕将军,欲求令爱为儿妇,永结‘秦晋之好’。”
布入谋于妻严氏。原来吕布有二妻一妾:先娶严氏为正妻,后娶貂蝉为妾;及居小沛时,又娶曹豹之女为次妻。曹氏先亡无出,貂蝉亦无所出,惟严氏生一女,布最钟爱。当下严氏谓布曰:“吾闻袁公路久镇淮南,兵多粮广,早晚将为天子。若成大事,则吾女有后妃之望;只不知他有几子。”
布曰:“止有一子。”
妻曰:“既如此,即当许之。纵不为皇后,吾徐州亦无忧矣。”
布意遂决,厚款韩胤,许了亲事。韩胤回报袁术。术即备聘礼,仍令韩胤送至徐州。吕布受了,设席相待,留于馆驿安歇。
次日,陈宫竟往馆驿内拜望韩胤。讲礼毕,坐定。宫乃叱退左右,对胤曰:“谁献此计,教袁公与奉先联姻?意在取刘玄德之头乎?”
胤失惊,起谢曰:“乞公台勿泄!”
宫曰:“吾自不泄,只恐其事若迟,必被他人识破,事将中变。”
胤曰:“然则奈何?愿公教之。” - 第 5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22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军 曹孟德会合三将(1)
却说袁术在淮南,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遂思僭称帝号;大会群下议曰:“昔汉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有天下;今历年四百,气数已尽,海内鼎沸。吾家四世三公,百姓所归;吾欲应天顺人,正位九五,尔众人以为何如?”
主簿阎象曰:“不可。昔周后稷积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明公家世虽贵,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此事决不可行。”
术怒曰:“吾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火,正应其运。又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吾字公路,正应其谶。又有传国玉玺。若不为君,背天道也。吾意已决,多言者斩!”
遂建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立冯方女为后,立子为东宫。因命使催取吕布之女为东宫妃,却闻布已将韩胤解赴许都,为曹操所斩,乃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徐州:第一路大将张勋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居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居右,第四路副将雷薄居左,第五路副将陈兰居右,第六路降将韩暹居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居右。各领部下健将,克日起行。命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监运七路钱粮。尚不从,术杀之。以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术自引军三万,使李丰、梁刚、乐就为催进使,接应七路之兵。
吕布使人探听得张勋一军从大路径取徐州,桥蕤一军取小沛,陈纪一军取沂都,雷薄一军取琅琊,陈兰一军取碣石,韩暹一军取下邳,杨奉一军取浚山,七路军马,日行五十里,于路劫掠将来,乃急召众谋士商议。陈宫与陈珪父子俱至。陈宫曰:“徐州之祸,乃陈珪父子所招;媚朝廷以求爵禄,今日移祸于将军,可斩二人之头献袁术,其军自退。”
布听其言,即命擒下陈珪、陈登。陈登大笑曰:“何如是之懦也?吾观七路之兵,如七堆腐草,何足介意!”
布曰:“汝若有计破敌,免汝死罪。”
陈登曰:“将军若用愚夫之言,徐州可保无虞。”
布曰:“试言之。”
登曰:“术兵虽众,皆乌合之师,素不亲信;我以正兵守之,出奇兵胜之,无不成功。更有一计,不止保安徐州,并可生擒袁术。”
布曰:“计将安出?”
登曰:“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术必轻之,彼亦不乐为术用。若凭尺书结为内应,更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矣。”
布曰:“汝须亲到韩暹、杨奉处下书。”
陈登允诺。布乃发表上许都,并致书与豫州,然后令陈登自引数骑,先于下邳道上候韩暹。暹引兵至,下寨毕,登入见。暹问曰:“汝乃吕布之人,来此何干?”
登笑曰:“某为大汉公卿,何谓吕布之人?若将军者,向为汉臣,今乃为叛贼之臣,使昔日关中保驾之功,化为乌有,窃为将军不取也。且袁术性最多疑,将军后必为其所害。今不早图,悔之无及。”
暹叹曰:“吾欲归汉,恨无门耳。”
登乃出布书。暹览书毕曰:“吾已知之。公先回。吾与杨将军反戈击之。但看火起为号,温侯以兵相应可也。”
登辞暹,急回报吕布。
布乃分兵五路:高顺引一军进小沛,敌桥蕤;陈宫引一军进沂都,敌陈纪;张辽、臧霸引一军出琅琊,敌雷薄;宋宪、魏续引一军出碣石,敌陈兰;吕布自引一军出大道,敌张勋。各领军一万,余者守城。吕布出城三十里下寨。张勋军到,料敌吕布不过,且退二十里屯住,待四下兵接应。
是时二更时分,韩暹、杨奉分兵到处放火,接应吕家军入寨。勋军大乱。吕布乘势掩杀,张勋败走。吕布赶到天明,正撞纪灵接应。两军相迎,恰待交锋,韩暹、杨奉两路杀来。纪灵大败而走,吕布引兵追杀,山背后一彪军到,门旗开处,只见一队军马,打龙凤日月旗旛,四斗五方旌帜,金瓜银斧,黄钺白旄,黄罗绢金伞盖之下,袁术身披金甲,腕悬两刀,立于阵前,大骂吕布:“背主家奴!”
布怒,挺戟向前。术将李丰挺枪来迎;战不三合,被布刺伤其手,丰弃枪而走。吕布麾兵冲杀,术军大乱。吕布引军从后追赶,抢夺马匹衣甲无数。袁术引着败军,走不上数里,山背后一彪军出,截住去路。当先一将乃关云长也,大叫:“反贼!还不受死!”
袁术慌走,余众四散奔逃,被云长大杀了一阵。袁术收拾败军,奔回淮南去了。吕布得胜,邀请云长并杨奉、韩暹等一行人马到徐州,大排筵宴管待。军士都有犒赏。次日,云长辞归。布保韩暹为沂都牧,杨奉为琅琊牧,商议欲留二人在徐州。陈珪曰:“不可。韩、杨二人据山东,不出一年,则山东城郭皆属将军也。”
布然之,遂送二将暂于沂都、琅琊二处屯扎,以候恩命。陈登私问父曰:“何不留二人在徐州,为杀吕布之根?”
珪曰:“倘二人协助吕布,是反为虎添爪牙也。”
登乃服父之高见。
却说袁术败回淮南,遣人往江东问孙策借兵报仇。策怒曰:“汝赖吾玉玺,僭称帝号,背反汉室,大逆不道!吾方欲加兵问罪,岂肯反助叛贼乎?”
遂作书以绝之。使者赍书回见袁术。术看毕,怒曰:“黄口孺子,何敢乃尔!吾先伐之!”
长史杨大将力谏方止。
却说孙策自发书后,防袁术兵来,点军守住江口。忽曹操使至,拜策为会稽太守,令起兵征讨袁术。策乃商议。便欲起兵。长史张昭曰:“术虽新败,兵多粮足,未可轻敌;不如遗书曹操,劝他南征,吾为后应。两军相援,术军必败。万一有失,亦望操救援。”
策从其言,遣使以此意达曹操。
却说曹操至许都,思慕典韦,立祀祭之;封其子典满为中郎,收养在府。忽报孙策遣使致书,操览书毕;又有人报袁术乏粮,劫掠陈留。欲乘虚攻之,遂兴兵南征,令曹仁守许都,其余皆从征,马步兵十七万,粮食辎重千余车;一面先发人会合孙策与刘备、吕布。兵至豫章界上,玄德早引兵来迎,操命请入营。相见毕,玄德献上首级二颗。操惊曰:“此是何人首级?” - 第 6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24第十八回 贾文和料敌决胜 夏侯惇拔矢啖睛(1)
却说贾诩料知曹操之意,便欲将计就计而行,乃谓张绣曰:“某在城上见曹操绕城而观者三日。他见城东南角砖上之色,新旧不等,鹿角多半毁坏,意将从此处攻进;却虚去西北上积草,诈为声势,欲哄我撤兵守西北,彼乘夜黑必爬东南角而进也。”
绣曰:“然则奈何?”
诩曰:“此易事耳。来日可令精壮之兵,饱食轻装,尽藏于东南房屋内,却教百姓假扮军士,虚守西北。夜间任他在东南角上爬城。俟其爬进城时,一声炮响,伏兵齐起,操可擒矣。”
绣喜从其计。早有探马报曹操,说张绣尽撤兵在西北角上,呐喊守城,东南却甚空虚。操曰:“中吾计矣!”
遂命军中密备锹镢爬城器具,日间只引军攻西北角;至二更时分,却领精兵于东南角上爬过壕去,砍开鹿角。城中全无动静,众军一齐拥入。只听得一声炮响,伏兵四起。曹操急退,背后张绣亲驱勇壮杀来。曹军大败,退出城外,奔走数十里。张绣直杀至天明方收军入城。曹操计点败军,折兵五万余人,失去辎重无数。吕虔、于禁俱各被伤。
却说贾诩见操败走,急劝张绣遗书刘表,使起兵截其后路。表得书,即欲起兵,忽探马报孙策屯兵湖口。蒯良曰:“策屯兵湖口,乃曹操之计也。今操新败,若不乘势击之,后必有患。”
表乃令黄祖坚守隘口,自己统兵至安众县截操后路;一面约会张绣。绣知表兵已起,即同贾诩引兵袭操。
且说操军缓缓而行,至襄城,到淯水,操忽于马上放声大哭。众惊问其故,操曰:“吾思去年于此地折了吾大将典韦,不由不哭耳!”
因即下令屯住军马,大设祭筵,吊奠典韦亡魂。操亲自拈香哭拜,三军无不感叹。祭典韦毕,方祭侄曹安民及长子曹昂,并祭阵亡军士;连那匹射死的大宛马,也都致祭。次日,忽荀彧差人报说:“刘表助张绣屯兵安众,截吾归路。”
操答彧书曰:“吾日行数里,非不知贼来追我;然吾计划已定,若到安众,破绣必矣。君等勿疑。”
便催军行至安众县界。刘表军已守险要,张绣随后引军赶来。操乃令众军黑夜凿险开道,暗伏奇兵。及天色微明,刘表、张绣军会合,见操兵少,疑操遁去,俱引兵入险击之。操纵奇兵出,大破两家之兵。曹兵出了安众界口,于隘外下寨。刘表、张绣各整败兵相见。表曰:“何期反中曹操奸计!”
绣曰:“容再图之。”
于是两军集于安众。
且说荀彧探知袁绍欲兴兵犯许都,星夜驰书报曹操。操得书心慌,即日回兵。细作报知张绣,绣欲追之。贾诩曰:“不可追也,追之必败。”
刘表曰:“今日不追,坐失机会矣。”
力劝绣引军万余同往追之。约行十余里,赶上曹军后队。曹军奋力接战,绣、表两军大败而还。绣谓诩曰:“不用公言,果有此败。”
诩曰:“今可整兵再往追之。”
绣与表俱曰:“今已败,奈何复追?”
诩曰:“今番追去,必获大胜;如其不然,请斩吾首。”
绣信之。刘表疑虑,不肯同往。绣乃自引一军往追。操兵果然大败,军马辎重,连路散弃而走。绣正往前追赶。忽山后一彪军拥出。绣不敢前追,收军回安众。刘表问贾诩曰:“前以精兵追退兵,而公曰必败;后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究竟悉如公言,何其事不同而皆验也?愿公明教我。”
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操敌手。操军虽败,必有劲将为后殿,以防追兵;我兵虽锐,不能敌之也:故知必败。夫操之急于退兵者,必因许都有事;既破我追军之后,必轻车速回,不复为备;我乘其不备而更追之,故能胜也。”
刘表、张绣俱服其高见。诩劝表回荆州,绣守襄城,以为唇齿。两军各散。
且说曹操正行间,闻报后军为绣所追,急引众将回身救应。只见绣军已退,败兵回告操曰:“若非山后这一路人马阻住中路,我等皆被擒矣。”
操急问何人。那人绰枪下马,拜见曹操,乃镇威中郎将,江夏平春人;姓李,名通,字文达。操问何来。通曰:“近守汝南,闻丞相与张绣、刘表战,特来接应。”
操喜,封之为建功侯,守汝南西界,以防表、绣。李通拜谢而去。操还许都,表奏孙策有功,封为讨逆将军,赐爵吴侯,遣使赍诏江东,谕令防剿刘表。操回府,众官参见毕。荀彧问曰:“丞相缓行至安众,何以知必胜贼兵?”
操曰:“彼退无归路,必将死战,吾缓诱之而暗图之,是以知其必胜也。”
荀彧拜服。
郭嘉入,操曰:“公来何暮也?”
嘉袖出一书,白操曰:“袁绍使人致书丞相,言欲出兵攻公孙瓒,特来借粮借兵。”
操曰:“吾闻绍欲图许都,今见吾归,又别生他议。”
遂拆书观之。见其词意骄慢,乃问嘉曰:“袁绍如此无状,吾欲讨之,恨力不及,如何?”
嘉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高祖惟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兵虽盛,不足惧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以顺率,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公以猛纠,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公外简内明,用人惟才,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公得策辄行,此谋胜也;绍专收名誉,公以至诚待人,此德胜也;绍恤近忽远,公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听谗惑乱,公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混淆,公法度严明,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武胜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 第 7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26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1)
却说高顺引张辽击关公寨,吕布自击张飞寨,关、张各出迎战,玄德引兵两路接应。吕布分军从背后杀来,关、张两军皆溃,玄德自引数十骑奔回沛城。吕布赶来,玄德急唤城上军士放下吊桥。吕布随后也到。城上欲待放箭,又恐射了玄德。被吕布乘势杀入城门,把门将士,抵敌不住,都四散奔避。吕布招军入城。玄德见势已急,到家不及,只得弃了妻小,穿城而过,走出西门,匹马逃难。吕布赶到玄德家中,糜竺出迎,告布曰:“吾闻大丈夫不废人之妻子。今与将军争天下者,曹公耳。玄德常念辕门射戟之恩,不敢背将军也;今不得已而投曹公,惟将军怜之。”
布曰:“吾与玄德旧交,岂忍害他妻子?”
便令糜竺引玄德妻小,去徐州安置。布自引军投山东兖州境上,留高顺、张辽守小沛。此时孙乾已逃出城外。关、张二人亦各自收得人马,往山中住扎。
且说玄德匹马逃难。正行间,背后一人赶至,视之乃孙乾也。玄德曰:“吾今两弟不知存亡,妻小失散,为之奈何?”
孙乾曰:“不若且投曹操,以图后计。”
玄德依言,寻小路投许都。途次绝粮,尝往村中求食。但到处,闻刘豫州,皆争进饮食。一日,到一家投宿,其家一少年出拜,问其姓名,乃猎户刘安也。当下刘安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玄德曰:“此何肉也?”
安曰:“乃狼肉也。”
玄德不疑,乃饱食了一顿,天晚就宿。至晓将去,往后院取马,忽见一妇人杀于厨下,臂上肉已都割去。玄德惊问,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也。玄德不胜伤感,洒泪上马。刘安告玄德曰:“本欲相随使君,因老母在堂,未敢远行。”
玄德称谢而别,取路出梁城。忽见尘头蔽日,一彪大军来到。玄德知是曹操之军,同孙乾径至中军旗下,与曹操相见,具说失沛城,散二弟,陷妻小之事。操亦为之下泪。又说刘安杀妻为食之事,操乃令孙乾以金百两往赐之。
军行至济北,夏侯渊等迎接入寨,备言兄夏侯惇损其一目,卧病未痊。操临卧处视之,令先回许都调理;一面使人打探吕布现在何处。探马回报云:“吕布与陈宫、臧霸结连泰山贼寇,共攻兖州诸郡。”
操即令曹仁引三千兵打沛城。操亲提大军,与玄德来战吕布。前至山东,路近萧关,正遇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领兵三万余拦住去路。操令许褚迎战,四将一齐出马。许褚奋力死战,四将抵敌不住,各自败走。操乘势掩杀,追至萧关。探马飞报吕布。
时布已回徐州,欲同陈登往救小沛,令陈珪守徐州。陈登临行,珪谓之曰:“昔曹公曾言东方事尽付与汝。今布将败,可便图之。”
登曰:“外面之事,儿自为之;倘布败回,父亲便请糜竺一同守城,休放布入,儿自有脱身之计。”
珪曰:“布妻小在此,心腹颇多,为之奈何?”
登曰:“儿亦有计了。”
乃入见吕布曰:“徐州四面受敌,操必力攻,我当先思退步。可将钱粮移于下邳,倘徐州被围,下邳有粮可救。主公盍早为计?”
布曰:“元龙之言甚善。吾当并妻小移去。”
遂令宋宪、魏续保护妻小与钱粮移屯下邳;一面自引军与陈登往救萧关。到半路,登曰:“容某先到关探曹操虚实,主公方可行。”
布许之,登乃先到关上。陈宫等接见。登曰:“温侯深怪公等不肯向前,要来责罚。”
宫曰:“今曹兵势大,未可轻敌。吾等紧守关隘,可劝主公深保沛城,乃为上策。”
陈登唯唯。至晚上关而望,见曹兵直逼关下,乃乘夜连写三封书,拴在箭上,射下关去。次日辞了陈宫,飞马来见吕布曰:“关上孙观等皆欲献关,某已留下陈宫守把,将军可于黄昏时杀去救应。”
布曰:“非公则此关休矣。”
便教陈登飞骑先至关,约陈宫为内应,举火为号。登径往报宫曰:“曹兵已抄小路到关内,恐徐州有失。公等宜急回。”
宫遂引众弃关而走。登就关上放起火来。吕布乘黑杀至,陈宫军和吕布军在黑暗里自相掩杀。曹兵望见号火,一齐杀到,乘势攻击。孙观等各自四散逃避去了。吕布直杀到天明,方知是计;急与陈宫回徐州。到得城边叫门时,忽城上乱箭射下。糜竺在敌楼上喝曰:“汝夺吾主城池,今当仍还吾主,汝不得复入此城也。”
布大怒曰:“陈珪何在?”
竺曰:“吾已杀之矣。”
布回顾宫曰:“陈登安在?”
宫曰:“将军尚执迷而问此佞贼乎?”
布令遍寻军中,却只不见。宫劝布急投小沛,布从之。行至半路,只见一彪军骤至,视之乃高顺、张辽也。布问之,答曰:“陈登来报说主公被围,令某等急来救解。”
宫曰:“此又佞贼之计也。”
布怒曰:“吾必杀此贼!”
急驱马至小沛。只见城上尽插曹兵旗号。原来曹操已令曹仁袭了城池,引军守把。吕布于城下大骂陈登。登在城上指布骂曰:“吾乃汉臣,安肯事汝反贼耶!”
布大怒,正待攻城,忽听背后喊声大起,一队人马来到。当先一将乃是张飞。高顺出马迎敌,不能取胜。布亲自接战。正斗间,阵外喊声复起,曹操亲统大军冲杀前来。吕布料难抵敌,引军东走。曹兵随后追赶。吕布走得人困马乏,忽又闪出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将,立马横刀,大喝:“吕布休走!关云长在此!”
吕布慌忙接战。背后张飞赶来。布无心恋战,与陈宫等杀开条路,径奔下邳。侯成引兵接应去了。
关、张相见,各洒泪言失散之事。云长曰:“我在海州路上住扎,探得消息,故来至此。”
张飞曰:“弟在芒砀山住了这几时,今日幸得相遇。”
两个叙话毕,一同引兵来见玄德,哭拜于地。玄德悲喜交集,引二人见曹操,便随操入徐州。糜竺接见,具言家属无恙。玄德甚喜。陈珪父子亦来参拜曹操。操设一大宴,犒劳诸将。操自居中,使陈珪居左,玄德居右。其余将士,各依次坐。宴罢,操嘉陈珪父子之功,加封十县之禄,授登为伏波将军。
且说曹操得了徐州,心中大喜,商议起兵攻下邳。程昱曰:“布今止有下邳一城,若逼之太急,必死战而投袁术矣。布与术合,其势难攻。今可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径路,内防吕布,外当袁术。况今山东尚有臧霸、孙观之徒未曾归顺,防之亦不可忽也。”
操曰:“吾自当山东诸路。其淮南径路,请玄德当之。”
玄德曰:“丞相将令,安敢有违?” - 第 8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28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1)
话说曹操举剑欲杀张辽,玄德攀住臂膊,云长跪于面前。玄德曰,“此等赤心之人,正当留用。”
云长曰:“关某素知文远忠义之士,愿以性命保之。”
操掷剑笑曰:“我亦知文远忠义,故戏之耳。”
乃亲释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坐,辽感其意,遂降。操拜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使招安臧霸。霸闻吕布已死,张辽已降,遂亦引本部军投降。操厚赏之。臧霸又招安孙观、吴敦、尹礼来降,独昌豨未肯归顺。操封臧霸为琅琊相。孙观等亦各加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面。将吕布妻女载回许都。大犒三军,拔寨班师。路过徐州,百姓焚香遮道,请留刘使君为牧。操曰:“刘使君功大,且待面君封爵,回来未迟。”
百姓叩谢。操唤车骑将军车冑权领徐州。操军回许昌,封赏出征人员,留玄德在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次日,献帝设朝,操表奏玄德军功,引玄德见帝。玄德具朝服拜于丹墀。帝宣上殿问曰:“卿祖何人?”
玄德奏曰:“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
帝教取宗族世谱检看,令宗正卿宣读曰:
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刘胜。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贞生沛侯刘昂。昂生漳侯刘禄。禄生沂水侯刘恋。恋生钦阳侯刘英。英生安国侯刘建。建生广陵侯刘哀。哀生胶水侯刘宪。宪生祖邑侯刘舒。舒生祁阳侯刘谊。谊生原泽侯刘必。必生颍川侯刘达。达生丰灵侯刘不疑。不疑生济川侯刘惠。惠生东郡范令刘雄。雄生刘弘。弘不仕。刘备乃刘弘之子也。
帝排世谱,则玄德乃帝之叔也。帝大喜,请入偏殿叙叔侄之礼。帝暗思:“曹操弄权,国事都不由朕主,今得此英雄之叔,朕有助矣!”
遂拜玄德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设宴款待毕,玄德谢恩出朝。自此人皆称为刘皇叔。
曹操回府,荀彧等一班谋士入见曰:“天子认刘备为叔,恐无益于明公。”
操曰:“彼既认为皇叔,吾以天子之诏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况吾留彼在许都,名虽近君,实在吾掌握之内,吾何惧哉?吾所虑者,太尉杨彪系袁术亲戚;倘与二袁为内应,为害不浅。当即除之。”
乃密使人诬告彪交通袁术,遂收彪下狱,命满宠按治之。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因谏操曰:“杨公四世清德,岂可因袁氏而罪之乎?”
操曰:“此朝廷意也。”
融曰:“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耶?”
操不得已,乃免彪官,放归田里。议郎赵彦愤操专横,上疏劾操不奉帝旨,擅收大臣之罪。操大怒,即收赵彦杀之。于是百官无不悚惧。谋士程昱说操曰:“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
操曰:“朝廷股肱尚多,未可轻动。吾当请天子田猎,以观动静。”
于是拣选良马、名鹰、俊犬,弓矢俱备,先聚兵城外,操入请天子田猎。帝曰:“田猎恐非正道。”
操曰:“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
帝不敢不从,随即上逍遥马,带宝雕弓、金鈚箭,排銮驾出城。玄德与关、张各弯弓插箭,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自引数十骑随驾出许昌。曹操骑爪黄飞电马,引十万之众,与天子猎于许田。军士排开围场,周广二百余里。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争一马头。背后都是操之心腹将校。文武百官,远远侍从,谁敢近前。当日献帝驰马到许田,刘玄德起居道旁。帝曰:“朕今欲看皇叔射猎。”
玄德领命上马,忽草中赶起一兔。玄德射之,一箭正中那兔。帝喝采。转过土坡,忽见荆棘中赶出一只大鹿。帝连射三箭不中,顾谓操曰:“卿射之。”
操就讨天子宝雕弓、金鈚箭,扣满一射,正中鹿背,倒于草中。群臣将校,见了金鈚箭,只道天子射中,都踊跃向帝呼万岁。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以迎受之。群皆失色。玄德背后云长大怒,剔起卧蚕眉,睁开丹凤眼,提刀拍马便出,要斩曹操。玄德见了,慌忙摇手送目。关公见兄如此,便不敢动。
玄德欠身向操称贺曰:“丞相神射,世所罕及!”
操笑曰:“此天子洪福耳。”
乃回马向天子称贺,竟不献还宝雕弓,亲自悬带。围场已罢,宴于许田。宴毕,驾回许都。众人各自归歇。云长问玄德曰:“操贼欺君罔上,我欲杀之,为国除害,兄何止我?”
玄德曰:“‘投鼠忌器’。操与帝相离只一马头,其心腹之人,周回拥侍;吾弟若逞一时之怒,轻有举动,倘事不成,有伤天子,罪反坐我等矣。”
云长曰:“今日不杀此贼,后必为祸。”
玄德曰:“且宜秘之,不可轻言。”
却说献帝回宫,泣谓伏皇后曰:“朕自即位以来,奸雄并起:先受董卓之殃,后遭傕、汜之乱。常人未受之苦,吾与汝当之。后得曹操,以为社稷之臣,不意专国弄权,擅作威福。朕每见之,背若芒刺。今日在围场上,身迎呼贺,无礼已极,早晚必有异谋。吾夫妇不知死所也!”
伏皇后曰:“满朝公卿,俱食汉禄,竟无一人能救国难乎?”
言未毕,忽一人自外而入曰:“帝、后休忧;吾举一人,可除国害。”
帝视之,乃伏皇后之父伏完也。帝掩泪问曰:“皇丈亦知操贼之专横乎?”
完曰:“许田射鹿之事,谁不见之?但满朝之中,非操宗族,则其门下。若非国戚,谁肯尽忠讨贼?老臣无权,难行此事。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可托也。”
帝曰:“董国舅多赴国难,朕躬素知;可宜入内,共议大事。”
完曰:“陛下左右皆操贼心腹,倘事泄,为祸不浅。”
帝曰:“然则奈何?”
完曰:“臣有一计:陛下可制衣一领,取玉带一条,密赐董承;却于带衬内缝一密诏以赐之,令到家见诏,可以昼夜画策;神鬼不觉矣。”
帝然之,伏完辞出。
帝乃自作一密诏,咬破指尖,以血写之,暗令伏皇后缝于玉带紫锦衬内,却自穿锦袍,自系此带,令内史宣董承入。承见帝礼毕,帝曰:“朕夜来与后说霸河之苦,念国舅大功,故特宣入慰劳。”
承顿首谢。帝引承出殿,到太庙,转上功臣阁内。帝焚香礼毕,引承观画像。中间画汉高祖容像。帝曰:“吾高祖皇帝起身何地?如何创业?”
承大惊曰:“陛下戏臣耳。圣祖之事,何为不知?高皇帝起自泗上亭长,提三尺剑,斩蛇起义,纵横四海,三载亡秦,五年灭楚;遂有天下,立万世之基业。”
帝曰:“祖宗如此英雄,子孙如此懦弱,岂不可叹!”
因指左右二辅之像曰:“此二人非留侯张良、酇侯萧何耶?”
承曰:“然也。高祖开基创业,实赖二人之力。” - 第 9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31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论英雄 关公赚城斩车冑(1)
却说董承等问马腾曰:“公欲用何人?”
马腾曰:“见有豫州牧刘玄德在此,何不求之?”
承曰:“此人虽系皇叔,今正依附曹操,安肯行此事耶?”
腾曰:“吾观前日围场之中,曹操迎受众贺之时,云长在玄德背后,挺刀欲杀操,玄德以目视之而止。玄德非不欲图操,恨操牙爪多,恐力不及耳。公试求之,当必应允。”
吴硕曰:“此事不宜太速,当从容商议。”
众皆散去。次日黑夜里,董承怀诏,径往玄德公馆中来。门吏入报,玄德迎出,请入小阁坐定。关、张侍立于侧。玄德曰:“国舅夤夜至此,必有事故。”
承曰:“白日乘马相访,恐操见疑,故黑夜相见。”
玄德命取酒相待。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操,将军动目摆头而退之,何也?”
玄德失惊曰:“公何以知之?”
承曰:“人皆不见,某独见之。”
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弟见操僭越,故不觉发怒耳。”
承掩面而哭曰:“朝廷臣子,若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哉!”
玄德恐是曹操使他来试探,乃佯言曰:“曹丞相治国,为何忧不太平?”
承变色而起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相告,公何诈也?”
玄德曰:“恐国舅有诈,故相试耳。”
于是董承取衣带诏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出示,上止有六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六,西凉太守马腾。
玄德曰:“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马之劳。”
承拜谢,便请书名。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付承收讫。承曰:“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
玄德曰:“切宜缓缓施行,不可轻泄。”
共议到五更,相别去了。
玄德也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关、张二人曰:“兄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
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
二人乃不复言。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自引数十人入园中曰:“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
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
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
玄德只得随二人来相府见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
吓得玄德面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曰:“玄德学圃不易。”
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遣耳。”
操曰:“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
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骤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
玄德曰:“未知其详。”
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玄德曰:“备肉眼安识英雄?”
操曰:“休得过谦。”
玄德曰:“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
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谓英雄。”
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
玄德曰:“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谓英雄。”
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玄德曰:“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
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
玄德曰:“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
操曰:“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
玄德曰:“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
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
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
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知。”
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玄德曰:“谁能当之?”
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
玄德曰:“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后人有诗赞曰:
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杀人。
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剑,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操视之,乃关、张二人也。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操问二人何来。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
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
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压惊。关、张拜谢。须臾席散,玄德辞操而归。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
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问是何意。玄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操知我无大志;不意操竟指我为英雄,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操生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
关、张曰:“兄真高见!”
操次日又请玄德。正饮间,人报满宠去探听袁绍而回。操召入问之。宠曰:“公孙瓒已被袁绍破了。”
玄德急问曰:“愿闻其详。” - 第 10 楼 / 黃礽耀 sfiawong
- 时间: 2021-6-07 14:34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马步三军 关张共擒王刘二将(1)
却说陈登献计于玄德曰:“曹操所惧者袁绍。绍虎踞冀、青、幽、并四州,带甲百万,文官武将极多,今何不写书遣人到彼求救?”
玄德曰:“绍向与我未通往来,今又新破其弟,安肯相助?”
登曰:“此间有一人与袁绍三世通家。若得其一书致绍,绍必来相助。”
玄德问何人。登曰:“此人乃公平日所折节敬礼者,何故忘之?”
玄德猛省曰:“莫非郑康成先生乎?”
登笑曰:“然也。”
原来郑康成名玄,好学多才,尝受业于马融。融每当讲学,必设绛帐,前聚生徒,后陈声妓,侍女环列左右。玄听讲三年,目不邪视,融甚奇之。及学成而归,融叹曰:“得我学之秘者,惟郑玄一人耳!”
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诗。一婢尝忤玄意,玄命长跪阶前。一婢戏谓之曰:“胡为乎泥中?”此婢应声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其风雅如此。桓帝朝,玄官至尚书。后因十常侍之乱,弃官归田,居于徐州。玄德在涿郡时,已曾师事之。及为徐州牧,时时造庐请教,敬礼特甚。
当下玄德想出此人,大喜,便同陈登亲至郑玄家中,求其作书。玄慨然依允,写书一封,付与玄德。玄德便差孙乾星夜赍往袁绍处投递。绍览毕,自忖曰:“玄德攻灭吾弟,本不当相助;但重以郑尚书之命,不得不往救之。”遂聚文武官,商议兴兵伐曹操。
谋士田丰曰:“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廪无积,不可复兴大军。宜先遣人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称曹操隔我王路,然后提兵屯黎阳,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分遣精兵,屯扎边鄙。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
谋士审配曰:“不然。以明公之神武,抚河朔之强盛,兴兵讨曹贼,易如反掌,何必迁延日月?”
谋士沮授曰:“制胜之策,不在强盛。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比公孙瓒坐受困者不同。今弃献捷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公不取。”
谋士郭图曰:“非也。兵加曹操,岂曰无名?公正当及时早定大业。愿从郑尚书之言,与刘备共仗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实为万幸!”
四人争论未定,绍踌蹰不决。忽许攸、荀谌自外而入。绍曰:“二人多有见识,且看如何主张。”
二人施礼毕,绍曰:“郑尚书有书来,令我起兵助刘备,攻曹操。起兵是乎?不起兵是乎?”
二人齐声应曰:“明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起兵是也。”
绍曰:“二人所见,正合我心。”
便商议兴兵。先令孙乾回报郑玄,并约玄德准备接应;一面令审配、逢纪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颜良、文丑为将军,起马军一十五万,步兵一十五万,共精兵三十万,望黎阳进发。分拨已定,郭图进曰:“以明公大举伐操,必须数操之恶,驰檄各郡,声罪致讨,然后名正言顺。”
绍从之,遂令书记陈琳草檄。琳字孔璋,素有才名,桓帝时为主簿。因谏何进不听,复遭董卓之乱,避难冀州,绍用为记室。当下令草檄,援笔立就。其文曰: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梁、赵;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
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民;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咨合谋,授以裨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略,轻进易退;伤夷折衂,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被以虎文,奖成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操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起征。金鼓响振,布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位。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大有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返旆,群虏寇攻。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翊卫幼主。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典历二司,享国极位。操因缘睚眦,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义有可纳,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今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位,而行盗贼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政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绪含容,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枭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瓒,强寇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外助王师,内相掩袭。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今乃屯据敖仓,阻河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骁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犄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
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其余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杨之余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创夷,人为仇敌。若回旆反徂,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
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方畿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搨翼,莫所凭恃;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
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
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见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着。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