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3-29 00:21
- 前言
前一阵子,一位好朋友因病去世了。人很年轻,比我小几岁,正当壮年,真是造化弄人。我是陪伴他走过最后时光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承蒙这位朋友看得起,他把自己的一些故事讲给了我听,并托付我帮他整理成文字。能否出版,他并不在意,只是不想把所有的事儿都带走。留给这世界,无论是令人读后有感还是有所思甚或只是一笑,那都是有点儿意义的。
因为这位朋友的故事略带敏感性,虽然人已经走了,但是不能给他身后再留下麻烦事儿,所以请大家不要向我询问这位朋友的具体情况,您打死我也不说。
咱们就当是读一部小说吧,套用那句俗话: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章
我叫杜远,“杜甫”的“杜”,“遥远”的“远”。其实,我爹给我起的名儿叫杜修远,他老人家特崇拜跳江的屈原,也没跟我商量一下,就从“路漫漫其修远兮”里面摘出这俩字儿安我脑袋上了。您说这人名儿不就是个代号吗?至于搞得那么复杂吗?既要寓意又要朗朗上口,您要真是块材料儿,甭管起啥名儿都能被人记住,您要是坨烂泥,一个名字就能给改了运?反正我是不信那个邪,大学还没毕业就自作主张把“修”给剔掉了,就叫杜远,清清爽爽,写起来也方便。为这事儿被我爹好一顿臭骂,骂归骂,孩儿大不由爷,他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从那以后每回叫我的时候都是斜眼瞅着我,用透着那么股不屑的腔调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哈哈!
本人性别男,而且是直的昂,至于是哪儿人就无关紧要了,反正出了国在老外眼里咱们都是中国人。我今年刚好四张,确切地说享年40周岁。您甭怕,说这话时我还在喘气儿,不过等您看完我的故事之后,我应该已经挂了。
我是2011年移民到加拿大的,在卡尔加里安了个家,刚来的时候就是打打零工,也没想过找啥专业工作。直到有一天因为实在看不惯,把喜欢摸女收银员屁股的老板给揍了,我这种用我爹的话说叫不着调的日子才算正式结束。从局子里出来的第二天,我就去盘下了个小旅行社,因为我喜欢东走西逛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活儿挺适合我。就这么着一直混到现在,一晃就是小十年。
这中间结过婚又离了,钱没攒下多少,赚的都给前妻交生活费了。朋友倒是交了不少,最铁的哥们儿叫唐凯,地产公司的老板。东北人,特实在,是个热心肠,不像一般的生意人那样浑身泛着铜臭味,跟我对脾气。丫就是有好色的毛病,喜欢泡妞儿,不过从不乱来,每回都是动真格儿的,回回落下一个受伤的心,还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为他这点儿事儿,我可没少跟着操心。我俩都喜欢玩儿枪,就是从玩儿枪的时候认识的。后来跟小乐是通过唐凯介绍认识的,也算是因枪结缘吧。
我平常喜欢看点儿小说啥的,但是真没那个耐性自己码字儿,而且我也顶瞧不上文化人那股自命清高咬文嚼字儿的酸腐劲儿,好好的话不会好好地说,两句就能唠完的嗑,丫不给你搞成一上万字的学术论文绝不会放过你。前阵子偶然听唐凯聊起小乐和他写的书,无聊的时候找来看了看倒是挺合我的口味儿,感觉这哥们儿还挺能写,而且他写的东西里面没废话,所以就托付小乐代劳,把我的那些事儿给记下来,也算是咱在这世上走一遭留下的脚印儿吧。在这儿要特别感谢小乐兄弟,有空的时候哥们儿会回来看你的。哈哈!别怕,哥们儿变鬼也不会祸害兄弟。
说到鬼,那是一个好大的命题,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我从来不信,总觉得鬼只活在人心里,但并不是吊死鬼儿那些玩意儿,却是魔鬼。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魔鬼也有一个天使,转换全在一念之间,一不留神就是天堂,再一不留神又入了地狱。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蛋,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谁也别瞧不起谁,要说有圣人,那纯粹是扯淡,不是装的就是后人抱着不那么纯洁的目的给编排出来的。
人呐,多做好事儿少干坏事儿就比啥都强。我这一辈子好事儿做的不多,但是让我后悔的坏事儿,却干了一次。就为了这,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从此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些虽然我们看不到却的的确确存在的事物,无论他是神、鬼或者人,该敬畏的还是要敬畏,吃不了亏。
不过,这倒妥了,起码哥们儿不再那么怕死了。人所以怕死还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无知吗?但凡知道俩眼儿一闭之后的去处,也就没那么纠结了。当然,那些觉得自己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的人不在此列。要我说啊,怕死的人还是没活通透。其实这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儿就是生死了,因为那都不受咱们控制啊。您说您为了自己管不着的事儿去闹心,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得了,废话讲完,开始说正经的。
这故事要从2020年的五月说起,那会儿新冠疫情还挺吓人的,小土豆撒着欢地往出撒钱收买人心,可整个社会没见着一点儿好,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这疫情闹得我的旅行社也歇了菜,每天没事儿就是呆家里面壁。好歹熬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猎季开了有一个来月,山里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林间道边儿上的青草都露了出来,正是刚刚冬眠完的熊大熊二们出来觅食儿的时候。我挑了个星期天起了个大早,开着我那F150往山里赶。
我原本是想拽着唐凯一起去的,正巧他手头有个物业要做交接手续,正熬夜赶着做材料,而且这家伙见不得杀生,每次打猎的时候都躲车里,等打到猎物了再出来帮忙干活儿,所以我想了想就没叫他。以前有朋友劝过我不要一个人进山打猎,说那太危险,出了事儿没人照应。我倒是觉得猎友是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脾气秉性和习惯都要差不离儿,技术还要过硬,否则就是坑爹的猪队友,带着反而是拖累,还不如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卡村儿打猎的人不少,能让我看上眼的还真没几个。那些人绝大多数是为了省下买肉钱的农民,见着猎物俩眼放光,不斩尽杀绝誓不罢休,他要是在山里转一天没打着东西,准保脸能拉出个长白山的尺寸,晚上心疼那油钱到睡不着觉,这种人真真是糟蹋了“猎人”这个名号。说这话有点儿得罪人啦,您听着不顺耳就当我放屁吧。
那天的日出时间是早晨六点半,为了能在日出前半个小时赶到猎区,我是在半夜两点钟也就是老话儿常说的鬼呲牙的时候出的门儿。刚刚开出卡城上了二号高速,天上就飘起了小雨,过了一刻钟,那雨就在倒春寒的作用下变成了雪花。好在高速上没什么来往的车辆,前后就我自己一辆车像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一样高速奔驰着。那种在茫茫大地上撒欢的感觉特棒,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完全不再管车道和限速,一脚油门儿踩到底,车速立马飚到了150迈。迎面扑来的雪花把车前方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即使在大灯的照射下,也只能看见不到20米远的地方。
就这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Airdrie的路标从车旁一晃而过,一辆白色的本田CIVIC出现在右前方不远处的慢车道上。我轻轻点了一下刹车,把车速降到了130迈,与此同时我的皮卡逐渐接近了本田。突然,皮卡的车头好像被人操控着似的,缓慢却又坚定地歪向慢车道,冲着本田的屁股就撞了过去。真他妈活见鬼了!我压根儿就没转过方向盘,那一瞬间我懵逼了,条件反射地狠狠踩下了刹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是事后从皮卡的损毁程度上大体推测出当时的情况的。
我的车在高速上完全失控后先是来了个720度大回旋,然后就打着滚儿地掉进了中间隔离带。也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儿,隔离带上的钢缆救了我一命,皮卡被钢缆挡住,才没继续滚到对面的车道上,那个时候如果继续翻滚下去的话,皮卡非散架不可,我不死也是重伤,要是对面再来辆车,后果真的是不敢想。我只模糊记得当时好像整个世界都恢复了混沌状态,不光是分不清东西南北,连时间都停止了。我听天由命地坐在车里,心想老子这条命就交给老天爷啦,他妈爱谁谁吧!
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我的元神才归了位,脑子又恢复了清醒。车门已经完全变形打不开了,我拔出挂在腰间的猎刀捅破挤住我的安全气囊,踹掉裂成网状的挡风玻璃从车头爬了出去。高速公路上一片黑暗,前后没有一点光,雪倒是停了,除了皮卡漏液的滴答声,现场死一般宁静。我连跑带爬地从隔离带转移到高速公路上,顺着路肩一路小跑,直到离开皮卡有50米左右才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脖子像是睡落枕了一样难受。幸运的是我居然没有皮肉伤,浑身上下连个小口子都找不到,真是谢天谢地!
我习惯性地伸手到牛仔裤的后兜掏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叫救援,这才想起手机留在车里了,可我又怕那车在我回去取手机的时候起火爆炸把我再给埋里面。正犹豫间,一阵时隐时现的哭声从高速公路对面传了过来。 - 前言
-
-
第 2 楼 / 被禁止的用户
- 时间: 2021-3-29 00:37
-
-
第 3 楼 / 福大猪
- 时间: 2021-3-29 22:11
-
第 4 楼 / 逸立
- 时间: 2021-3-30 00:46
-
第 5 楼 / snowthor
- 时间: 2021-4-02 16:35
-
第 6 楼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4-19 09:15第二章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被撞坏了脑子幻听了,又或者是耳鸣。等我定下神来,连掏耳朵带晃脑袋地折腾了一阵再侧耳倾听,还真他妈是哭声,而且是年轻女孩的哭声。那哭声里透出一股无助和哀怨,真真切切地飘忽在夜空里,就是从高速公路对面那片黝黑的树林里传出来的。
要是在平时,这哭声一准儿能激起我心里的保护欲,想用自己那并不怎么宽厚的臂膀把那正在哭泣的女孩抱在怀里,可现在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高速公路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哭声只能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我心里只有保护自己的欲望。
我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向那树林望去,除了一层遮住树林底部的白雾之外,什么都是黑的,压根儿就看不到一个活物。
我试探着冲树林大喊了一声:嗨!
不喊还好,这一喊倒像是捅了马蜂窝,那哭声立马消失,紧接着从同一个方向竟传来一阵凄厉的笑声。我能听出来还是同一个人的声音,这可就不好玩儿了。瞬间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寒气从后背一路冲到了脚后跟。我拔腿就冲隔离带里的皮卡跑去,这时候就顾不上那车会不会爆炸了。车里有进山自卫用的短管喷子,装上独头弹能一枪放倒一头四、五百磅的棕熊,我给起了个浑名叫“鬼见愁”。
我原先是怎么从隔离带里跑出来的,现在又照原样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接近皮卡的时候脚下一滑,我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就势滚到了车跟前儿。耳边的笑声更瘆人了,仿佛夹带着一丝嘲笑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停顿,一声紧接着一声地灌进我的耳朵里。一股莫名的怒火腾地烧到我的脑门儿上,这大概就是人家常说的“上头”了吧?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要干死丫的!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皮卡后备箱,翻出“鬼见愁”和子弹,一边哆哆嗦嗦地上子弹一边向那片树林望去。我这可不是害怕,只是肾上腺激素瞬间分泌旺盛导致的肌肉轻度痉挛而已。
黑暗中的树林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那层白雾开始向高速公路上蔓延过来。
我的心头一紧,好歹装完了四发子弹,靠到皮卡车头,扯着嗓子冲树林大吼道:操你大爷的!有种你出来!
吼完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用英文啊?去******!管他能不能听懂,这喷子上膛的声音应该是世界通用的吧?
我用力拉动套筒,在那熟悉的“哗啦”声中把一发独头弹上到膛里。我这才发现,那原先听惯了的声音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悦耳动听,这才是人间最美的声音。什么黑驴蹄子桃木剑,都是扯淡,只有这手里的喷子才是真正能驱魔辟邪的神器。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我吼的那一声还是我手里的“鬼见愁”起了作用,那令人烦躁的笑声立马消失了。我愣了一下,端着枪慢慢地从车头走到隔离带的钢缆边儿上,四处打量着,世界又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我那还在冒烟儿的皮卡和摔疼的屁股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刚才那哭声和笑声呢?
我正发着呆,一下刺耳的警笛声冷不丁地在我背后响起。我本能地转身举枪,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出现在我眼前。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警从落下的车窗里探头看着我,当她看到我手里的喷子时,吓得往后一缩身,冲我喊道:(英语)别紧张,伙计!别紧张!
我在瞬间恢复了理智,连忙单手竖起喷子,把枪口冲天,对女警说道:(英语)别怕!别怕!
女警小心翼翼地冲我做了个手势,说道:(英语)请把枪慢慢地放到地上。
她在说话的同时,右手摸向了腰间。
我知道她是准备掏枪呢,这下可麻烦了,丫别不是拿我当坏人了?也难怪,就我当时那德性,刚刚满地打滚造了一身土,再加上不知道该冲谁来劲的一脸阶级斗争,还有手里的“鬼见愁”,大半夜的谁也不能拿我当好人啊!更不用说有着职业本能的条子了。
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让那女警相信哥们儿没有任何威胁性,否则会不会吃枪子儿不好说,这后半夜八成是要进局子吃盒饭了。
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佩服自己当时的反应,奥斯卡影帝恐怕也就那水平了。
我把喷子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警车旁,趴到车窗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是真的),语无伦次地冲女警嚷嚷着:(英语)救……救我!救我!
然后我转头指向树林,带着哭腔喊道:(英语)棕熊!棕熊!非常大,太可怕了!
这招立马奏效,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女警,她明显放松了好多,已经握住手枪把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她探头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迟疑地问道:(英语)棕熊在哪里?
我心里话说:我他妈哪知道在哪儿啊?
不过我还是装模作样地比划着:(英语)那里,就在那里,刚才差点冲过来了!请你帮帮我!
女警不再犹豫,冲警车后座一歪头:(英语)上车!
接下来的事儿就容易多了,不到一根烟的工夫,我就取得了女警的信任。这完全得益于女性伟大的母爱天性,我把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往惨了一说,再加上那已经撞报废的皮卡做证明,除了棕熊以外,根本不需要我编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当然,我只字未提那诡异的哭声和笑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曾经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又怎么能让眼前这单纯的女警相信呢?估计要是我说了,她保不齐就能把我给送精神病院去。
我及时地向女警表达了感激之情,恨不得把她捧成了天使,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我给她来了一句:(英语)你是上帝派来的吗?
女警笑了,虽然戴着口罩,还是能看出来她笑得很甜很美。我当时居然有种想要摘下她的口罩的冲动,不过哥们儿还是忍住了。泡妞也要分场合,人家正在执勤呢,今天能要来她的手机号就算成功了。第一步要想办法尽量拖延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然后再找机会。
不过我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女警告诉我今晚911中心接到了无数个报警电话,都是这段高速公路上出车祸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已经不够用了,她是先行过来巡视的,然后再根据事故轻重调配救护力量。她只能先把我载到前面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然后我自己打电话叫人来接我回去。
警车很快就开到小镇上的唯一一个加油站前,当我恋恋不舍地走下警车时,女警友好地说道:(英语)祝你好运!
我想,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不管咋样,试一下又不会死人,最多换个白眼。于是我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英语)你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吗?
不等她回答,我赶紧补充道:(英语)我需要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也许你可以做我的证人。
女警想了想,掏出名片递给我,冲我挥了挥手,驾车离去。
我目送着警车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她叫安吉拉,是皇家骑警的警员,就是最低一级的那种新人。她的名字翻译成中文不就是天使的意思吗?不知为啥,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意,这一晚上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只有她让我觉得世界还不是那么冷。
进了加油站的杂货店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两个看上去比我还狼狈的倒霉蛋,一个用绷带吊着右手,另外一个脑袋被包得像个粽子。不用问就知道,准是刚刚出车祸的。我挑了个靠门的长凳坐下来,掏出手机想了想,该给谁打电话接我回去呢?大部分朋友肯定正老婆孩子热炕头呢,不能把人家从被窝里揪出来,也只有唐凯了,他和我一样都是夜猫子,而且也是单身没人管,这会儿没准还在做材料。得!就他了。
唐凯果然没睡,不到一个小时就赶了过来。他一进门就被那俩哥们儿吓了一跳,四下看了一圈,找见我之后蹦到我跟前儿抱着我的脑袋一通检查,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宝贝儿!伤着哪了?快让我瞅瞅!
我一把推开他,骂道:你丫离老子远点儿,谁是你宝贝儿?
唐凯笑着说道:你真不知道好歹,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可饶了我吧!车祸没把我弄死,你能把我恶心死。我说,你啥时候变这操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同性恋呢!
说着,我瞟了一眼另外俩人,果不其然,吊胳膊的那货正一脸坏笑地瞅着我俩。我连忙站起身拉着唐凯出了杂货店。
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前后的大体经过跟唐凯简单讲了讲,说话间,我们又回到了我的皮卡出事儿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望向那片树林,原先的那层白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散去,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隐约藏在林中。
我的心头一紧,一把抓住唐凯的胳膊,喊道:停车!
唐凯忙不迭地踩下刹车,不满地问道:咋啦? -
第 7 楼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4-19 09:17第三章
我指了指那片树林,说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我伸手去开副驾驶座车门,刚摸到门把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被锁上了,是唐凯按下了中控锁定按钮。
我回头看着唐凯,问道:干嘛?
唐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晚上的,你折腾个啥劲儿啊?趁到天亮还有点儿时间,麻溜回家冲个澡再睡个回笼觉,不香吗?
我说道:少废话!把门儿打开!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汽车的安全气囊爆开的速度是多少吗?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扯到安全气囊上了?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让你给我把门打开,我要下车!
唐凯并不理会我,自顾自地说道:每小时两百到三百英里。你知道你的脑袋挨这么一下是啥后果吗?最起码是轻微脑震荡。你知道轻微脑震荡有啥症状吗?头疼,意识模糊。你知道人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会咋样吗?出现幻听幻视……
我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这小子压根儿就不相信我刚才跟他讲的哭声和笑声。
我恼火地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脑子被撞坏了呗?
唐凯没说话,强忍着笑,盯着我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一时无语,想了想,说道:好吧!就算我幻听了。我下去撒泡尿总可以吧?
唐凯还是没说话,一探身从后座上拿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微笑着递给我。
我直接被他给气乐了:你大爷的!
唐凯说道:外面猴冷的,你就在车里解决了呗。都是大老爷们儿,也不用害臊,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我一把抢过水瓶扔回后座,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尿了,憋着回家解决,这玩意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唐凯一点头:这不就得了,咱赶紧回家!
说着,他就要换挡踩油门。
我一把拦住他:等等!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老大!你又要干啥?
我指着隔离带里的皮卡,说道:我的枪还在车上,我得带走啊,留在这儿万一被人偷了可就麻烦大了!
唐凯瞅着皮卡,想了想,说道:也是哈!那我帮你。
说完,唐凯给皮卡熄了火,我俩一起下车。
我在跟着安吉拉走之前已经把“鬼见愁”和另外一枝雷明顿700猎枪都藏到了皮卡的后座下面,可并没有退出“鬼见愁”里的子弹,只是上了保险。按理说这有点儿不合规矩,但我当时还是特意把子弹留在了枪里,说不出来为啥,就是想这么干,没子弹的枪就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对吧?至于规矩,那是人定的,尤其是旁人定的规矩跟我有毛关系?我有我自己的规矩。
唐凯跟着我走进隔离带,半路上他滑了一跤,不是被我拉住,他也会像我之前那样直接就滚进隔离带了。
站稳脚跟后,唐凯踢了一脚地面,看着我说道:黑冰。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这就是为啥你的车会失控。
有过刚才的经验,我大概知道他想说啥了,我说:我也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唐凯有些惊讶地问道: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说:你觉得呢?
唐凯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俩翻过钢缆,来到皮卡旁。我从后座下抽出装在枪包里的雷明顿700扔给唐凯,然后拿起“鬼见愁”,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打开保险,把枪扛在肩头,又翻过钢缆,快步向唐凯的车走去。
唐凯注意到我检查子弹的动作,马上意识到我要干啥了,他抱着雷明顿手忙脚乱地翻过钢缆,紧跑两步追到我身后,喘着粗气喊道:哥,哥!你别冲动……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唐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我兄弟吗?
唐凯说道:这还用问吗?
我说:那就别废话了!做兄弟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啥人吧?
唐凯说道:我……知道啊!
我说:我就是想整明白,今晚我听到的鬼哭狼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甭管那是人是鬼,我得给我自己找个说法,要不然我这下半辈子睡不踏实!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不拦你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
说完,唐凯打开枪包,取出了雷明顿。
我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干嘛?
唐凯说道:废话!我还能干嘛?陪你一块儿去啊!
我说:不用,你呆车里吧。
唐凯瞪大眼睛,怒道:瞧不起我是吧?还当我是兄弟吗?
我先是一愣,接着笑了,我算是没白交这个朋友。
唐凯慢条斯理地取下弹匣,从绑在枪托上的子弹包里摘下三发子弹装进弹匣,把弹匣塞进裤兜,再把雷明顿背到肩上。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磨叽?咱这不是去打猎,怎么这么麻烦?直接装弹匣上膛得了!你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找个避孕套套枪口上啊?
唐凯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对啊,把套套给忘了,不是杜蕾斯的我不要哈,而且要超薄的那款。
我笑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转身就走。
唐凯跟在我身后絮叨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我俩踩着草地上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树林。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从外面看到的只是一排像屏障一样的树而已,过了这排树就是好大一片空地,地面上稀稀疏疏地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各种石块。我借着雪地的反光看过去,石块上刻着人名和年月日,那居然是墓碑。
唐凯也看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喃喃地说道:这……这是坟地!
随即,他双手合十,冲着那些墓碑不停地点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打扰诸位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只是过路的,顺道问候一下诸位……
这时,我被唐凯唠叨得头皮也有点发麻,轻轻推了他一把道:闭嘴!人家还睡着呢,你不怕给人吵醒了?
唐凯凑到我跟前儿,低声说道:哥,咱回去吧?这阴阳两界,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我瞪了他一眼,也低声说道:来都来了,你已经犯着人家的清静了,现在回去也晚了。
唐凯说道:你不就是想整明白那哭声和笑声是咋回事儿吗?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我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疑神疑鬼吗?你自己怎么反倒来劲了?
唐凯说道:我啥时候说你了……
正说着,一道白影突然从我俩身旁闪过,停到了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个墓碑旁。
唐凯被吓得一哆嗦,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端起“鬼见愁”,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雪貂。那雪貂有一尺多长,身体纤细,除了一对眼睛是红色的以外,浑身上下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它扬起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俩,我俩也死死地瞪着它,这真应了那句话了:大眼儿瞪小眼儿。
过了五分钟,雪貂一转身钻到墓碑后,不见了踪影。我和唐凯对视了一眼,我示意他摘下背在肩头的枪上弹,他哆嗦着照做了,我俩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墓碑前。
墓碑是用白色大理石雕成的一本翻开的书,却没有碑文,这真奇了怪了。墓碑旁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雪貂的爪印,我循着爪印看去,竟看到了一长串人的脚印,那脚印不大,一直向远处延伸到坟地另外一边的一排树林前。
我看着脚印一路跟过去,脚印却在树林里消失了。
我曾经在雪地里追踪过受伤的鹿,鹿的蹄印不大,而且经常会呈跳跃状分布得非常没有规律,我都从来没追丢过,即使在树林里那种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也总能找到模糊的痕迹直到最后找到鹿。所以,我对自己的追踪技术相当自信。可这次,那么大的人脚印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挠破头我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除非,那原本就不是什么脚印,可如果不是脚印的话,又怎么会那么有规律?我在旁边踩了一脚,和我自己的脚印做了一下对比,除了尺寸略小之外,那形状和我的脚印并没有差别。
正在我盯着地面苦苦思索的时候,不知啥时候已经走到我前面的唐凯冲我喊了一嗓子:哥,你看!
我抬头循声看去,隐约看到树林外有一缕灯光,唐凯正指着灯光的方向冲我招手。我连忙紧走两步来到他身旁,向那灯光望去。那是树林外另一片小一点的空地,空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幢平房。房子占地面积不大,估计只有一千多呎,正门上方挂着一盏高瓦数射灯,把门前的地面照得雪亮。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房子所有的窗户都用木板从外面钉死了。
唐凯看着我,迟疑地问道:咱……过去吗? -
第 8 楼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4-20 17:49第四章
我掂了掂手里的“鬼见愁”,说道:你忘了我给这喷子起的名儿了?
唐凯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身后的坟地,问道:你觉得鬼能怕这玩意儿?
听他这么一问,我心里也有点儿打鼓。
是啊,如果真有鬼的话,那不就是人的灵魂吗?从理论上讲是脱离了肉体的电磁波,怎么会被子弹伤到?杀过人的刀倒是能镇住鬼,那也只是传闻,谁也没验证过。再说了,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还两说呢,反正我是没见过,也许今晚哥们儿就要开眼了?
想到这儿,我转头看着唐凯说:都已经到这儿了,死活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你要是怕就回车里,听到枪声的话就赶紧撤。
唐凯紧张起来,说道:你可别刺激我。
我笑了笑,说道:人这一辈子不来点儿刺激的活着有啥劲啊?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娶过媳妇儿呢,你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我说:你拉倒吧,少跟我装处男。这么着,你就呆在这儿,给我照应着,我先过去趟趟路。
唐凯想了想,说道:我看行。
我从腰间拔出猎刀,蹲下身用力插到身旁的一棵树上,抓过唐凯手里的雷明顿搭到猎刀上,说道:用这个做支架,甭管看到啥,只要是从我背后冒出来的你就干它。
唐凯也蹲下身接过枪,犹豫着说道:要是出来一个人呢?
我说:这荒郊野地的,谁会大半夜没事儿出来溜达?肯定不是好人,先干了再说。
唐凯无奈地说道:好吧……
我站起身端着枪小心翼翼地从树林里走出来,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一边向那平房摸去,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就只有脚下踩着积雪的“嘎吱”声,我放慢脚步,尽量减少我自己制造出的噪音。用“鬼鬼祟祟”这个词儿来形容我当时的状态再贴切不过了,好像我才是那个正在做着见不得光的事儿的人。
我边走边查看着地面的情况,除了几行鹿蹄印外,没有别的脚印或者痕迹,这说明至少在这个方向没有人进入或者走出那幢房子。来到房前,我仔细端详着房门,在射灯的照耀下,房门上的每个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老式的铜制门把手上布满绿锈,很明显已经很久没有被动过了。在右上角的门框那儿还有一个挂满尘土的蜘蛛网,这更说明这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开过。我四下看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便向房后绕去。
刚刚走到后院,就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那儿。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辆本田CIVIC,跟我之前在高速上差点儿撞到的那辆车一模一样,这可真他妈巧。我下意识地走到车尾去看了一眼车牌,心跳立马开始加速,车牌号和之前那辆车完全一样,也就是说这是同一辆车。为了确保没记错车牌号,我又到车头摸了一把引擎盖,是温的,说明这车刚刚开过一段时间。我的呼吸开始变粗,当时要不是为了躲开这辆车,我也不至于急踩刹车搞得皮卡失控,害得老子差点儿把小命搭上。我死死地瞪着那车,一股怨气从心底升起,我得找这车主说道说道。其实我也是有点儿昏头了,按理说怪不得人家,是我自己的车速太快又处理不当。可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有点儿憋屈,要找个发泄的借口。
可就在我冲那辆CIVIC使劲的时候,一阵女人抽泣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马上想起了之前听到的诡异哭声和笑声,因为那听起来应该就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只是这次像是憋在嗓子眼儿从鼻腔挤出来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心想,老子正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今儿个小爷就拿你丫的当出气筒了!
我猛地转身,举枪瞄准,却扑了个空,眼前除了平房的后门之外啥都没看到。但我很快就发现了蹊跷之处,那后门是虚掩的,而且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一阵阵门轴的摩擦声。我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前一脚把门踹开,冲进了房内。
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冲鼻的霉味儿,呛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鼻涕眼泪流得一塌糊涂,我心里那股气儿倒像是洪水泄了闸,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恢复了理智。这时,那抽泣声消失了,却没再有其它怪异的声响。
我胡乱地用衣袖蹭掉脸上的各种液体,开始仔细观察屋里的环境。我闯进的是平房里的厨房,再往前走是餐厅和客厅,客厅两侧各有一间卧室。整幢房子里的家具破败不堪,积满了灰尘。我把从警匪片儿里学来的各种战术动作全用上了,挨个房间搜索了一遍,不要说人或者鬼,连耗子都没找到一只。
看来这房子已经废弃很久了,可那辆停在房后的CIVIC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开车的人到哪儿去了?带着疑惑,我走出后门,又绕着汽车仔细查看了一圈,除了我自己留下的脚印以外,再没有其它任何足迹。这真是邪了门儿了!那车明明是有人开过的呀!我试着拉了一下车门,没拉动,车门锁住了。但这时我才注意到,CIVIC的四个轮胎是瘪的,而且下半截全都埋在积年的落叶里,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智商有点儿不够用了。
这时,我想起了唐凯,把他叫过来看一下,或许我们俩人能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就在我绕到平房前门打算招手叫唐凯过来的时候,我又傻眼了。原本应该担任警戒任务的唐凯不见了!难道这家伙躲在某棵大树后面,看不到他?我冲着唐凯应该呆的地方使劲挥了半天手也没见任何动静,刚要张嘴喊他,想了想又没敢出声。我拎着枪一路小跑回到树林里,找到还插着我的猎刀的那棵树,却没看到唐凯。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那感觉就像蹲久了猛地站起身来大脑因为缺血造成的短暂昏厥一样。紧接着,我心里一阵绞痛,唐凯别不是出了啥事儿啊!真要是那样,我这罪过儿可就大了。
我了解唐凯,他虽说胆子小点儿,但是绝不会出卖朋友,更不会临危扔下哥们儿自己一个人先跑。况且他的任务就是在这儿看着我的后背,有天大的危险,他也不会连个警告都不发出来就溜的,用他常说的话来讲:丢不起那人。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18年我俩进山猎熊,我一枪放倒了一头黑熊,其实那熊是装死,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还没死,只是躺在地上积攒最后一点儿体力等着和猎人做最后一搏。那是我打的第一头熊,我那会儿还没经验,再加上打到猎物的兴奋,就啥都不管了,也忘了给猎枪重新上弹,直接冲到了熊跟前儿,负责警戒的唐凯跟在我身后也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我的“鬼见愁”。就在我还没站稳脚跟儿的时候,那熊猛地站起来,张着滴血的大嘴就冲我扑过来。我被吓得一个后仰摔到地上,翻过身来手脚并用往回蹿,刚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唐凯。再转回身的时候,就听到了喷子的枪声,正看到唐凯挡在我和熊之间,一枪打到熊的前胸,那熊发出垂死的嚎叫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咽了气儿。再看唐凯,脸色煞白,两腿不停地哆嗦,好悬没尿裤裆里,是他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哥们儿是关键时刻靠得住的人。甭管胆儿大胆儿小,不会忘了朋友,也不会忘了他的职责。所以,交朋友就得交这样儿的。
那么唐凯突然不见了,一定是出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且这力量大到让他连出声发警报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助的感觉,好像要崩溃了一样,从凌晨出门儿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桩桩怪事儿,没有一件是能用我这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可以解释得通的,也没有一件是能用我的智商可以想明白的。活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啥都不是。而且,我还把哥们儿给害了。
自责归自责,我不能啥都不做,于是我端着枪开始在树林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起来。那时我气急攻心,已经乱了分寸,满脑子就是想着要赶紧找到唐凯。可是那么大的树林,要找到一个人可不是容易事儿,尤其是没有方向的瞎猫碰死耗子的找法,等到我慢慢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应该根据唐凯的脚印来找,他的脚印总不会像那块墓碑旁的脚印一样凭空消失了吧?可等我回到原先出发的地方仔细一看,差点儿没哭出来,那地上的痕迹已经被我自己踩得一塌糊涂,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唐凯的脚印了。
我站在那儿看着凌乱的地面,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骂着自己:你大爷的!
这时,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
第 9 楼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4-21 12:32第五章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定睛一看屏幕,居然是唐凯打来的。
我想都没想就接通了电话,唐凯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大,完事儿了没?我这儿都睡了一觉啦!您别不是便秘的毛病又犯了吧?要帮忙儿就吱声哈!
我立马被唐凯搞懵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心急火燎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完事儿了?你在哪儿呢?
唐凯好像也有点儿懵逼,说道:我能在哪儿?在车里啊!你咋啦?
我彻底晕菜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凯又说道:你赶紧回来吧,还能找到车吗?我打开双闪了。
我抬头四处眺望,果然看到树林外远处有灯光在闪烁。
我说:别挂电话,我这就过去。
说完,我拔腿冲着车灯闪烁的方向跑去。在经过那片坟地时,我想再瞅一眼那块白色大理石墓碑,却并没有找见,也许是天色太黑的原因,坟地里的那些石碑看得我眼花缭乱,心浮气躁。我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一口气跑回到唐凯的汽车。
上车后,唐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瞅着他。
过了半晌,我才说话:你干嘛呢?
唐凯一脸疑惑:啥也没干啊,不是在等着你吗?
说着话,唐凯把他的手机塞到大腿下面。
我没理会他的小动作,继续问道:不是让你帮我警戒吗?你怎么跑车里来啦?
唐凯瞪大眼睛说道:你说啥呢?不是你让我回车里的吗?
我也傻眼了,问道:我啥时候让你回车里的?
唐凯认真地说道:你要上大号,我说要帮你看着点儿,你说旁边有人拉不出来,让我回车里等你,我就回来啦!咋又整出个你让我帮你警戒啦?
我眨了眨眼,死死地盯着唐凯的眼睛,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经历,说道:你不是睡糊涂了吧?
唐凯不悦地说道:我又没老年痴呆,就眯了一小会儿,咋能睡糊涂了?我刚刚做的啥梦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问道:你做啥梦了?
唐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梦见那小娘们儿啦!
我追问道:哪个小娘们儿?
唐凯说道:还能是谁?她呗!
我的心头一颤,说道:是她?
唐凯点了点头,说道:我这阵子经常梦见她。
我继续说道:那你没梦见我上大号?
唐凯提高了嗓音说道:你咋又绕回来啦?不是说了吗?是你要上大号……
我一看这个天儿是聊不下去了,便拦住他,说道:行啦,拉倒吧,咱们回家。
唐凯从大腿下摸出手机,按住屏幕下方,把手机凑到嘴边说道:我有点事儿出门一趟,咱们回头再聊哈。
说完,唐凯按了一下手机的电源键,关上屏幕,把手机放进车门的杯架里,启动了汽车。
我斜眼瞅着他,说道:又聊上了一个?
唐凯看了我一眼,讪笑道:闲着也是闲着,我这是搂草打兔子。
我举起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这么快就忘了那两万块钱是怎么打水漂的啦?
唐凯一脸尴尬地说道:我那不是大意了吗?这回不会那么傻啦。
一听这话,我那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喜欢泡妞儿,那倒不算啥。对漂亮妞儿没兴趣的男人才是不正常的,要么是变态同性恋要么就是死太监。可问题是他经常在“探探”“陌陌”这种不靠谱的社交媒体上混,那种地方能有几个好人?那上面的娘们儿不是骗子就是鸡,就算有俩正经的,也多半是感情上受过伤,在现实生活里不能和人正常交往的老娘们儿。唐凯那两万加币就是在“探探”上被人骗走的,为了帮他出这口气,我俩还差点儿栽进去。经过那次以后,他跟我诅咒发誓说不会再干这种傻事儿了,可现在这小子是伤疤还没好就把疼给忘了。
想到这儿,我也顾不上再去研究之前在树林里发生的蹊跷事儿了,我不能眼瞅着兄弟往火坑里跳,上次是我俩运气好,要是再来那么一回,恐怕就没那么好的结果了。
我侧过身,对唐凯严肃地说道:哥们儿,听我一句劝成吗?
唐凯说道:哥,别说了,我懂你意思。我不是没心没肺,那两万块钱的学费交得我也心疼,再就是连累了你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我老过意不去啦。
我说:是兄弟,不说两家话,没啥连累不连累的,咱们现在好好聊聊你的事儿。
唐凯继续说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是真想找个媳妇儿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是玩儿。
我说:那你找媳妇儿不会在现实生活里找吗?
唐凯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啊?我的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除了房子还是房子,咱又是讲职业道德的人,不能泡客户,你说我哪有机会接触到合适的妞儿啊?
我说:你也别一天到晚的就是工作,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多出去走走,那才有机会。
唐凯说道:小土豆拼命印钞票,通货膨胀眼瞅着就要来,那些手里有点儿现金的人都在想办法把钱换成保值的东西。最近的房市开始升温了,买房的人又有抢offer的了,我不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忙活忙活,多赚点儿吗?对了,哥,你不考虑考虑趁房价儿还没涨起来也买套房子?
听了这话,我倒是有点儿动心了。
唐凯说的有道理,自由党这帮孙子别的能耐没有,就会把国家往死里折腾,加拿大恐怕是在劫难逃。这次的通货膨胀可不像正常年景时候的良性膨胀,这一来就能把加拿大整个社会经济搞崩溃了,就加拿大搞的那种塑料钞票,到时候拿来当手纸使都嫌拉屁股。真应该赶紧把钱换成保值的东西,房子是刚需,啥时候都有人要住房子,虽说变现困难点儿,但总比钻石黄金靠谱些。
唐凯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说话,他抢先说道: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来操办,我连贷款都给你一起搞定,首付咱们争取弄个百分之十,咋样?你要是手头不方便,我这儿还有点闲钱,先帮你垫上。
我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应该能拿出来。
唐凯看了我一眼,说道:咱俩谁跟谁啊?嫂子那边儿的赡养费就够你喝一壶的了,你还能有多少余粮啊?
我有点儿恼火地说道:什么嫂子,那是我前妻,早就翻篇儿啦!
唐凯说道:那是你俩的事儿,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我哥,她永远是我嫂子。
不等我接话,他又说道:你别嘴硬,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她,你敢说你已经彻底把她当成路人甲了?
我说:她不是路人甲,是路人丙。
唐凯坏笑着说道:是吗?那我去泡嫂子,你干吗?
我刚想发作,马上就意识到这家伙是在逗我,便转换话题说道:拉倒吧!少跟我玩儿套路。说正经的,房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唐凯拍了拍胸脯,说道:我办事儿,你放心!
天快亮的时候,唐凯把我送到了家。一进家门,我就把手里拎着的两个枪包扔到客厅沙发上,直奔卧室,倒头就睡。可这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睡得那么踏实,中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又回到了树林里,还是那幢平房和那辆白色CIVIC,只是在车里看到了一个形象模糊的女人。那女人长发遮脸,正在哭泣,哭声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而那女人的身形竟然也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敲了敲车窗,她并没有理会我,只是暂时止住哭声,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好怕,帮帮我……
虽然是在梦里,我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拽了一下车门,车门还是打不开,正在我想要用枪托砸开车窗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钟声,随着钟声,车里的女人竟然消失了,而我也醒了。
在刚开始的几秒钟里,我还有点迷糊,好像还没脱离梦境,接着响起一阵门铃声,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也就是说我这一觉睡了将近12个小时。
门铃声再次响起,我赶紧翻身起床下楼,跑到门厅,拉开了房门。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长发美女面带微笑站在我面前。 -
第 10 楼 / 北美江湖
- 时间: 2021-4-24 01:00第六章
我对美女的鉴定标准一向是很苛刻的,除了长相以外,身材和气质是一样都不能少。按照我的标准来选,卡村儿的华人女子基本上都会被划到歪瓜裂枣的范畴里。当然这么说是有点儿过分,不过我来卡村儿这么多年,真的是从来没遇到过一个能让我眼前一亮、怦然心动的女士。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彻底颠覆了我的偏见,原来卡村儿还是有美女的。
要说她是绝世美女,那是扯淡,但她的五官精致,皮肤娇嫩白皙,身条玲珑婀娜,除了看上去白得有点儿过分外,基本上没瑕疵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让我完全清醒过来。
美女淡淡地说道:请问您是杜远先生吗?
我傻乎乎地点头说道:昂,是我。
美女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我,说道:您好!我是凯华地产的Lucy,唐总指派我来为您服务的。
我接过名片仔细看着,名片上印着这位美女的大头像,旁边是她的头衔和姓名:凯华地产金牌经纪,莫箓苹。后面是她的英文名Lucy Mo和一堆英文缩写字母,估计是学位之类的。
莫箓苹,好美的名字。我马上想到了小时候我爹逼我背到要吐的《楚辞》,那是《招魂》里的一句。我情不自禁地背了出来:箓苹齐叶兮,白芷生。
我抬头看了一眼莫箓苹,她的眼波里泛出一丝柔光,微笑着说道:杜先生学识渊博,佩服!
我讪笑着说道:您过奖了,我也就记着这么几句,剩下的都就着饭吃了。
莫箓苹又是一笑,说道:您谦虚。
我没话找话说:唐凯派您来的?
莫箓苹说道:是的,唐总说您有意向购买一处投资房,特地安排我负责所有的手续。今天是来陪您看几处备选的房子,您如果方便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唐凯这小子平常办事儿可没这么利索,也是因为他的事儿太多,说好的事儿经常会拖拖拉拉的,这回倒快得出乎我的意料,难得他这么上心。不过这妞儿是他公司的人,他居然没下手,这倒不像他的作风,放着窝边草不吃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是这妞儿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回头要好好审审他,他要是真的没兴趣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想到这儿,我瞥了一眼莫箓苹的左手,除了一根纤细的白金手链之外,没戴任何首饰,更没有标志性的戒指。妥了,她是单身,我有机会。
不过,表面上我还是装着不动声色,不能猴急,把美女吓跑了或者惹恼了都不成,那会给唐凯留下话把儿的。
我把名片塞进裤兜,对莫箓苹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我锁好房门,跟着莫箓苹上了停在路旁的白色宝马X5。刚刚关上车门,我就闻到一股幽香,那绝不是满世界卖的那种廉价香氛,也不是任何一种我所知道的香水,那味道闻起来略带甜味儿却更像檀香,只要一丝就能沁人心肺。我下意识地四下找着香味的来源,再仔细一闻,那香味居然是从坐在驾驶位的莫箓苹身上散发出来的。刚才在室外的环境里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有这味道,到了封闭的空间里,这香味才散发出来,我可是头一回见识了还有这样特殊的香水。
我忍不住问道:您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莫箓苹笑了笑说道:您对香水也有研究?
我尴尬地说道:没有,只是好奇而已,这香味儿挺特别的。
莫箓苹说道:这是我父亲自己调配的,独家秘方。
说着,她又是顽皮地一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有种着迷的感觉,“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应该就是形容这种情形的。好在我还保留着一分理智,我在心里提醒自己:杜远,别那么没出息,美女不过就是一幅皮囊而已,红颜是祸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千万稳住!
话虽这么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房子上了。
其实我原本也对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身外之物并不在意,我一向认为房子只是遮风挡雨睡觉的地儿,只有那些没品味的土包子才需要用这玩意儿来作为炫耀和自我满足的资本,而把房产当作投资的更是骨子里带来的农民习气,因为农民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儿吗?我爹对我这种离经叛道的观点极为反感,他一向认为有恒产者有恒心,我这根本就是流氓无产者的作风。可当我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往往就是各类“流氓无产者”推动的,他又总是没办法反驳我。
莫箓苹倒是对我的各种另类观点欣赏有加,这一路上我的一番高谈阔论总是能得到她的点头赞许。所以,为了佐证我的另类,在我们看完第一套房子之后,我直接告诉她,不用看了,就这套了。
莫箓苹略带惊讶地问道:您不用再看一套房子做个比较了?
我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用看了,咱们还是把人生有限的时间用到更有意义的事儿上吧!
莫箓苹莞尔笑道:您觉得什么是更有意义的事儿呢?
我看了看表说道:现在嘛,最有意义的事儿是解决我们的可持续发展问题。
莫箓苹不解地问道:什么可持续发展问题?
我坏笑着说道:吃饭呀!
莫箓苹终于不再保持矜持,笑出了声。
我们找了一家还允许堂食的西餐厅,愉快地共进了一顿晚餐。
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话,她在安静地聆听。我把我能想起来的所有的有趣儿的事儿都讲了一遍,最后说到了唐凯身上。一不留神,我谈起了他在“探探”上泡妞的糗事儿,莫箓苹的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赶紧刹住了车。
晚饭后,莫箓苹把我送回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一轮硕大的圆月照亮了整个城市。
分手时,她告诉我会安排验房和贷款,并做好所有的文件发到我的email里,我签字后发回给她就可以了。
鬼使神差似的,我问道:这么说,咱们以后不需要再见面了?
莫箓苹盯着我的眼睛,似有深意地说道: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为啥,我觉得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寒意,和之前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
突然,我不自觉地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难道是昨晚折腾了一宿着凉了?
我赶紧和莫箓苹道别,一回家就进了浴室,把热水调到我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没想到这反而搞得我感觉更冷了,是那种从里到外的透心儿凉。冲完澡,我看了一眼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竟被自己的形象吓了一跳。我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嘴唇发青。
我又一次早早地上了床。
这有点儿不符合我夜猫子的习惯,我从来没这么早睡过。以前无论多累,我就算躺床上也没办法马上入睡,可这次不知为啥我就是觉得疲倦,而且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
这次我梦见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树林里奔跑的背影,她一边跑一边尖声呼喊着:求求你……
那声音竟然和莫箓苹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紧紧追在那女人身后,一道断崖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停住脚,转身看着我,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但是她的模样却模糊不清。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惨叫着摔下断崖。我走到断崖边儿探头往下望去,一层白雾遮住了一切。就在我试图从白雾中找见那女人的踪影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突然从白雾中伸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我的身体立马失去平衡,被拽着掉了下去。
我的双腿一蹬,醒了过来,这才感觉到身下的床单被汗水弄湿了一大片。更大的问题是我再也睡不着了,好像刚才那段儿不长的睡眠时间就是给那个梦准备的似的。我坐起来,脑子里还是刚才的梦境。过了十几分钟,彻底清醒过来以后,我换掉湿床单,却不想再躺下去,跑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亮。
喝了一杯奶做早餐,我给保险公司打了个电话报保险,接线员给我安排了一辆临时代用的汽车和一家做物理治疗的诊所。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我收到了莫箓苹发来的各种文件,很快就办完了房屋交接手续,并拿到了快递公司送来的新房钥匙。确实像莫箓苹说的那样,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中间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约她吃饭,但是电话并没有接通,只是连接到语音信箱。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有点儿不甘心,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可以去唐凯公司找她啊!当然不能那么直接地说就是找她,我去找唐凯可是天经地义的,顺道儿不就看到她了吗?虽说不一定能碰到她,但是总是有机会的。
于是,我立马儿开车直奔唐凯公司,还不错,把唐凯堵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一见面儿,唐凯就盯着我的脸说道:我靠!你这是咋的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抹了一把脸,说道:可能这两天为了房子的事儿累的。
唐凯惊讶地说道:房子?什么房子?
我说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不是你帮我买的房子吗?
唐凯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道:我帮你买房子了吗?
我说道:确切地说不是你,是你藏在你们公司的那个大美女,莫箓苹。
唐凯笑着说道:别闹了,我们公司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以外都是带把儿的傻老爷们儿,哪来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