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主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3-29 00:21
- 前言
前一陣子,一位好朋友因病去世了。人很年輕,比我小幾歲,正當壯年,真是造化弄人。我是陪伴他走過最後時光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承蒙這位朋友看得起,他把自己的一些故事講給了我聽,並托付我幫他整理成文字。能否出版,他並不在意,只是不想把所有的事兒都帶走。留給這世界,無論是令人讀後有感還是有所思甚或只是一笑,那都是有點兒意義的。
因為這位朋友的故事略帶敏感性,雖然人已經走了,但是不能給他身後再留下麻煩事兒,所以請大家不要向我詢問這位朋友的具體情況,您打死我也不說。
咱們就當是讀一部小說吧,套用那句俗話: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第一章
我叫杜遠,“杜甫”的“杜”,“遙遠”的“遠”。其實,我爹給我起的名兒叫杜修遠,他老人家特崇拜跳江的屈原,也沒跟我商量一下,就從“路漫漫其修遠兮”裡面摘出這倆字兒安我腦袋上了。您說這人名兒不就是個代號嗎?至於搞得那麼復雜嗎?既要寓意又要朗朗上口,您要真是塊材料兒,甭管起啥名兒都能被人記住,您要是坨爛泥,一個名字就能給改了運?反正我是不信那個邪,大學還沒畢業就自作主張把“修”給剔掉了,就叫杜遠,清清爽爽,寫起來也方便。為這事兒被我爹好一頓臭罵,罵歸罵,孩兒大不由爺,他最後也只能無可奈何長歎一口氣,從那以後每回叫我的時候都是斜眼瞅著我,用透著那麼股不屑的腔調從牙縫裡擠出我的名字。哈哈!
本人性別男,而且是直的昂,至於是哪兒人就無關緊要了,反正出了國在老外眼裡咱們都是中國人。我今年剛好四張,確切地說享年40周歲。您甭怕,說這話時我還在喘氣兒,不過等您看完我的故事之後,我應該已經掛了。
我是2011年移民到加拿大的,在卡爾加裡安了個家,剛來的時候就是打打零工,也沒想過找啥專業工作。直到有一天因為實在看不慣,把喜歡摸女收銀員屁股的老板給揍了,我這種用我爹的話說叫不著調的日子才算正式結束。從局子裡出來的第二天,我就去盤下了個小旅行社,因為我喜歡東走西逛和不同的人打交道,這活兒挺適合我。就這麼著一直混到現在,一晃就是小十年。
這中間結過婚又離了,錢沒攢下多少,賺的都給前妻交生活費了。朋友倒是交了不少,最鐵的哥們兒叫唐凱,地產公司的老板。東北人,特實在,是個熱心腸,不像一般的生意人那樣渾身泛著銅臭味,跟我對脾氣。丫就是有好色的毛病,喜歡泡妞兒,不過從不亂來,每回都是動真格兒的,回回落下一個受傷的心,還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疼。為他這點兒事兒,我可沒少跟著操心。我倆都喜歡玩兒槍,就是從玩兒槍的時候認識的。後來跟小樂是通過唐凱介紹認識的,也算是因槍結緣吧。
我平常喜歡看點兒小說啥的,但是真沒那個耐性自己碼字兒,而且我也頂瞧不上文化人那股自命清高咬文嚼字兒的酸腐勁兒,好好的話不會好好地說,兩句就能嘮完的嗑,丫不給你搞成一上萬字的學術論文絕不會放過你。前陣子偶然聽唐凱聊起小樂和他寫的書,無聊的時候找來看了看倒是挺合我的口味兒,感覺這哥們兒還挺能寫,而且他寫的東西裡面沒廢話,所以就托付小樂代勞,把我的那些事兒給記下來,也算是咱在這世上走一遭留下的腳印兒吧。在這兒要特別感謝小樂兄弟,有空的時候哥們兒會回來看你的。哈哈!別怕,哥們兒變鬼也不會禍害兄弟。
說到鬼,那是一個好大的命題,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我從來不信,總覺得鬼只活在人心裡,但並不是吊死鬼兒那些玩意兒,卻是魔鬼。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魔鬼也有一個天使,轉換全在一念之間,一不留神就是天堂,再一不留神又入了地獄。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蛋,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誰也別瞧不起誰,要說有聖人,那純粹是扯淡,不是裝的就是後人抱著不那麼純潔的目的給編排出來的。
人呐,多做好事兒少幹壞事兒就比啥都強。我這一輩子好事兒做的不多,但是讓我後悔的壞事兒,卻幹了一次。就為了這,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只有自己心裡清楚,我也從此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些雖然我們看不到卻的的確確存在的事物,無論他是神、鬼或者人,該敬畏的還是要敬畏,吃不了虧。
不過,這倒妥了,起碼哥們兒不再那麼怕死了。人所以怕死還不是因為對死亡的無知嗎?但凡知道倆眼兒一閉之後的去處,也就沒那麼糾結了。當然,那些覺得自己還沒享受夠榮華富貴的人不在此列。要我說啊,怕死的人還是沒活通透。其實這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事兒就是生死了,因為那都不受咱們控制啊。您說您為了自己管不著的事兒去鬧心,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得了,廢話講完,開始說正經的。
這故事要從2020年的五月說起,那會兒新冠疫情還挺嚇人的,小土豆撒著歡地往出撒錢收買人心,可整個社會沒見著一點兒好,眼瞅著一天不如一天。這疫情鬧得我的旅行社也歇了菜,每天沒事兒就是呆家裡面壁。好歹熬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獵季開了有一個來月,山裡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林間道邊兒上的青草都露了出來,正是剛剛冬眠完的熊大熊二們出來覓食兒的時候。我挑了個星期天起了個大早,開著我那F150往山裡趕。
我原本是想拽著唐凱一起去的,正巧他手頭有個物業要做交接手續,正熬夜趕著做材料,而且這家伙見不得殺生,每次打獵的時候都躲車裡,等打到獵物了再出來幫忙幹活兒,所以我想了想就沒叫他。以前有朋友勸過我不要一個人進山打獵,說那太危險,出了事兒沒人照應。我倒是覺得獵友是可以把後背交給他的兄弟,脾氣秉性和習慣都要差不離兒,技術還要過硬,否則就是坑爹的豬隊友,帶著反而是拖累,還不如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卡村兒打獵的人不少,能讓我看上眼的還真沒幾個。那些人絕大多數是為了省下買肉錢的農民,見著獵物倆眼放光,不斬盡殺絕誓不罷休,他要是在山裡轉一天沒打著東西,准保臉能拉出個長白山的尺寸,晚上心疼那油錢到睡不著覺,這種人真真是糟蹋了“獵人”這個名號。說這話有點兒得罪人啦,您聽著不順耳就當我放屁吧。
那天的日出時間是早晨六點半,為了能在日出前半個小時趕到獵區,我是在半夜兩點鍾也就是老話兒常說的鬼呲牙的時候出的門兒。剛剛開出卡城上了二號高速,天上就飄起了小雨,過了一刻鍾,那雨就在倒春寒的作用下變成了雪花。好在高速上沒什麼來往的車輛,前後就我自己一輛車像游蕩在天地間的孤魂野鬼一樣高速奔馳著。那種在茫茫大地上撒歡的感覺特棒,我想怎麼開就怎麼開,完全不再管車道和限速,一腳油門兒踩到底,車速立馬飆到了150邁。迎面撲來的雪花把車前方的視野變得模糊不清,即使在大燈的照射下,也只能看見不到20米遠的地方。
就這麼開了大約半個小時,Airdrie的路標從車旁一晃而過,一輛白色的本田CIVIC出現在右前方不遠處的慢車道上。我輕輕點了一下刹車,把車速降到了130邁,與此同時我的皮卡逐漸接近了本田。突然,皮卡的車頭好像被人操控著似的,緩慢卻又堅定地歪向慢車道,沖著本田的屁股就撞了過去。真他媽活見鬼了!我壓根兒就沒轉過方向盤,那一瞬間我懵逼了,條件反射地狠狠踩下了刹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是事後從皮卡的損毀程度上大體推測出當時的情況的。
我的車在高速上完全失控後先是來了個720度大回旋,然後就打著滾兒地掉進了中間隔離帶。也是我們家祖墳冒青煙兒,隔離帶上的鋼纜救了我一命,皮卡被鋼纜擋住,才沒繼續滾到對面的車道上,那個時候如果繼續翻滾下去的話,皮卡非散架不可,我不死也是重傷,要是對面再來輛車,後果真的是不敢想。我只模糊記得當時好像整個世界都恢復了混沌狀態,不光是分不清東西南北,連時間都停止了。我聽天由命地坐在車裡,心想老子這條命就交給老天爺啦,他媽愛誰誰吧!
等到周圍安靜了下來,我的元神才歸了位,腦子又恢復了清醒。車門已經完全變形打不開了,我拔出掛在腰間的獵刀捅破擠住我的安全氣囊,踹掉裂成網狀的擋風玻璃從車頭爬了出去。高速公路上一片黑暗,前後沒有一點光,雪倒是停了,除了皮卡漏液的滴答聲,現場死一般寧靜。我連跑帶爬地從隔離帶轉移到高速公路上,順著路肩一路小跑,直到離開皮卡有50米左右才喘著粗氣坐到地上。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渾身酸痛,尤其是脖子像是睡落枕了一樣難受。幸運的是我居然沒有皮肉傷,渾身上下連個小口子都找不到,真是謝天謝地!
我習慣性地伸手到牛仔褲的後兜掏手機,准備打電話報警叫救援,這才想起手機留在車裡了,可我又怕那車在我回去取手機的時候起火爆炸把我再給埋裡面。正猶豫間,一陣時隱時現的哭聲從高速公路對面傳了過來。 -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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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樓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4-19 09:15第二章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是被撞壞了腦子幻聽了,又或者是耳鳴。等我定下神來,連掏耳朵帶晃腦袋地折騰了一陣再側耳傾聽,還真他媽是哭聲,而且是年輕女孩的哭聲。那哭聲裡透出一股無助和哀怨,真真切切地飄忽在夜空裡,就是從高速公路對面那片黝黑的樹林裡傳出來的。
要是在平時,這哭聲一准兒能激起我心裡的保護欲,想用自己那並不怎麼寬厚的臂膀把那正在哭泣的女孩抱在懷裡,可現在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的高速公路上,這種莫名其妙的哭聲只能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我心裡只有保護自己的欲望。
我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向那樹林望去,除了一層遮住樹林底部的白霧之外,什麼都是黑的,壓根兒就看不到一個活物。
我試探著沖樹林大喊了一聲:嗨!
不喊還好,這一喊倒像是捅了馬蜂窩,那哭聲立馬消失,緊接著從同一個方向竟傳來一陣淒厲的笑聲。我能聽出來還是同一個人的聲音,這可就不好玩兒了。瞬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一股寒氣從後背一路沖到了腳後跟。我拔腿就沖隔離帶裡的皮卡跑去,這時候就顧不上那車會不會爆炸了。車裡有進山自衛用的短管噴子,裝上獨頭彈能一槍放倒一頭四、五百磅的棕熊,我給起了個渾名叫“鬼見愁”。
我原先是怎麼從隔離帶裡跑出來的,現在又照原樣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接近皮卡的時候腳下一滑,我一個趔趄坐到地上就勢滾到了車跟前兒。耳邊的笑聲更瘆人了,仿佛夾帶著一絲嘲笑的味道,卻沒有任何停頓,一聲緊接著一聲地灌進我的耳朵裡。一股莫名的怒火騰地燒到我的腦門兒上,這大概就是人家常說的“上頭”了吧?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老子要幹死丫的!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皮卡後備箱,翻出“鬼見愁”和子彈,一邊哆哆嗦嗦地上子彈一邊向那片樹林望去。我這可不是害怕,只是腎上腺激素瞬間分泌旺盛導致的肌肉輕度痙攣而已。
黑暗中的樹林看不出任何變化,只是那層白霧開始向高速公路上蔓延過來。
我的心頭一緊,好歹裝完了四發子彈,靠到皮卡車頭,扯著嗓子沖樹林大吼道:操你大爺的!有種你出來!
吼完才想起來,是不是應該用英文啊?去******!管他能不能聽懂,這噴子上膛的聲音應該是世界通用的吧?
我用力拉動套筒,在那熟悉的“嘩啦”聲中把一發獨頭彈上到膛裡。我這才發現,那原先聽慣了的聲音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悅耳動聽,這才是人間最美的聲音。什麼黑驢蹄子桃木劍,都是扯淡,只有這手裡的噴子才是真正能驅魔辟邪的神器。
說來也怪,不知道是我吼的那一聲還是我手裡的“鬼見愁”起了作用,那令人煩躁的笑聲立馬消失了。我愣了一下,端著槍慢慢地從車頭走到隔離帶的鋼纜邊兒上,四處打量著,世界又恢復了寧靜,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有我那還在冒煙兒的皮卡和摔疼的屁股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可剛才那哭聲和笑聲呢?
我正發著呆,一下刺耳的警笛聲冷不丁地在我背後響起。我本能地轉身舉槍,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出現在我眼前。
一個戴著口罩的女警從落下的車窗裡探頭看著我,當她看到我手裡的噴子時,嚇得往後一縮身,沖我喊道:(英語)別緊張,伙計!別緊張!
我在瞬間恢復了理智,連忙單手豎起噴子,把槍口沖天,對女警說道:(英語)別怕!別怕!
女警小心翼翼地沖我做了個手勢,說道:(英語)請把槍慢慢地放到地上。
她在說話的同時,右手摸向了腰間。
我知道她是准備掏槍呢,這下可麻煩了,丫別不是拿我當壞人了?也難怪,就我當時那德性,剛剛滿地打滾造了一身土,再加上不知道該沖誰來勁的一臉階級斗爭,還有手裡的“鬼見愁”,大半夜的誰也不能拿我當好人啊!更不用說有著職業本能的條子了。
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讓那女警相信哥們兒沒有任何威脅性,否則會不會吃槍子兒不好說,這後半夜八成是要進局子吃盒飯了。
到現在想起來我都佩服自己當時的反應,奧斯卡影帝恐怕也就那水平了。
我把噴子往地上一扔,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警車旁,趴到車窗上,大口喘著粗氣(這是真的),語無倫次地沖女警嚷嚷著:(英語)救……救我!救我!
然後我轉頭指向樹林,帶著哭腔喊道:(英語)棕熊!棕熊!非常大,太可怕了!
這招立馬奏效,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女警,她明顯放松了好多,已經握住手槍把的手慢慢縮了回來。
她探頭順著我指的方向望去,遲疑地問道:(英語)棕熊在哪裡?
我心裡話說:我他媽哪知道在哪兒啊?
不過我還是裝模作樣地比劃著:(英語)那裡,就在那裡,剛才差點沖過來了!請你幫幫我!
女警不再猶豫,沖警車後座一歪頭:(英語)上車!
接下來的事兒就容易多了,不到一根煙的工夫,我就取得了女警的信任。這完全得益於女性偉大的母愛天性,我把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往慘了一說,再加上那已經撞報廢的皮卡做證明,除了棕熊以外,根本不需要我編排,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當然,我只字未提那詭異的哭聲和笑聲,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曾經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又怎麼能讓眼前這單純的女警相信呢?估計要是我說了,她保不齊就能把我給送精神病院去。
我及時地向女警表達了感激之情,恨不得把她捧成了天使,也不知道從哪來的靈感,我給她來了一句:(英語)你是上帝派來的嗎?
女警笑了,雖然戴著口罩,還是能看出來她笑得很甜很美。我當時居然有種想要摘下她的口罩的沖動,不過哥們兒還是忍住了。泡妞也要分場合,人家正在執勤呢,今天能要來她的手機號就算成功了。第一步要想辦法盡量拖延和她呆在一起的時間,然後再找機會。
不過我的如意算盤打空了,女警告訴我今晚911中心接到了無數個報警電話,都是這段高速公路上出車禍的,消防車和救護車已經不夠用了,她是先行過來巡視的,然後再根據事故輕重調配救護力量。她只能先把我載到前面不遠的一個小鎮上,然後我自己打電話叫人來接我回去。
警車很快就開到小鎮上的唯一一個加油站前,當我戀戀不舍地走下警車時,女警友好地說道:(英語)祝你好運!
我想,再不下手就沒機會了,不管咋樣,試一下又不會死人,最多換個白眼。於是我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說道:(英語)你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嗎?
不等她回答,我趕緊補充道:(英語)我需要打電話給保險公司,也許你可以做我的證人。
女警想了想,掏出名片遞給我,沖我揮了揮手,駕車離去。
我目送著警車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名片,她叫安吉拉,是皇家騎警的警員,就是最低一級的那種新人。她的名字翻譯成中文不就是天使的意思嗎?不知為啥,我的心底湧起一股暖意,這一晚上真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只有她讓我覺得世界還不是那麼冷。
進了加油站的雜貨店才發現,裡面已經坐著兩個看上去比我還狼狽的倒霉蛋,一個用繃帶吊著右手,另外一個腦袋被包得像個粽子。不用問就知道,准是剛剛出車禍的。我挑了個靠門的長凳坐下來,掏出手機想了想,該給誰打電話接我回去呢?大部分朋友肯定正老婆孩子熱炕頭呢,不能把人家從被窩裡揪出來,也只有唐凱了,他和我一樣都是夜貓子,而且也是單身沒人管,這會兒沒准還在做材料。得!就他了。
唐凱果然沒睡,不到一個小時就趕了過來。他一進門就被那倆哥們兒嚇了一跳,四下看了一圈,找見我之後蹦到我跟前兒抱著我的腦袋一通檢查,嘴裡不停地嘮叨著:寶貝兒!傷著哪了?快讓我瞅瞅!
我一把推開他,罵道:你丫離老子遠點兒,誰是你寶貝兒?
唐凱笑著說道:你真不知道好歹,我這不是心疼你嗎?
我沒好氣地說道:你可饒了我吧!車禍沒把我弄死,你能把我惡心死。我說,你啥時候變這操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是同性戀呢!
說著,我瞟了一眼另外倆人,果不其然,吊胳膊的那貨正一臉壞笑地瞅著我倆。我連忙站起身拉著唐凱出了雜貨店。
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前後的大體經過跟唐凱簡單講了講,說話間,我們又回到了我的皮卡出事兒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望向那片樹林,原先的那層白霧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散去,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隱約藏在林中。
我的心頭一緊,一把抓住唐凱的胳膊,喊道:停車!
唐凱忙不迭地踩下刹車,不滿地問道:咋啦? - 第 7 樓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4-19 09:17第三章
我指了指那片樹林,說道:我過去看看。
說著,我伸手去開副駕駛座車門,剛摸到門把手,只聽“卡噠”一聲輕響,門被鎖上了,是唐凱按下了中控鎖定按鈕。
我回頭看著唐凱,問道:幹嘛?
唐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晚上的,你折騰個啥勁兒啊?趁到天亮還有點兒時間,麻溜回家沖個澡再睡個回籠覺,不香嗎?
我說道:少廢話!把門兒打開!
唐凱歎了口氣,說道:你知道汽車的安全氣囊爆開的速度是多少嗎?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麼扯到安全氣囊上了?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讓你給我把門打開,我要下車!
唐凱並不理會我,自顧自地說道:每小時兩百到三百英裡。你知道你的腦袋挨這麼一下是啥後果嗎?最起碼是輕微腦震蕩。你知道輕微腦震蕩有啥症狀嗎?頭疼,意識模糊。你知道人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會咋樣嗎?出現幻聽幻視……
我終於明白過味兒來了,這小子壓根兒就不相信我剛才跟他講的哭聲和笑聲。
我惱火地說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腦子被撞壞了唄?
唐凱沒說話,強忍著笑,盯著我的眼睛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一時無語,想了想,說道:好吧!就算我幻聽了。我下去撒泡尿總可以吧?
唐凱還是沒說話,一探身從後座上拿起一個空礦泉水瓶,微笑著遞給我。
我直接被他給氣樂了:你大爺的!
唐凱說道:外面猴冷的,你就在車裡解決了唄。都是大老爺們兒,也不用害臊,以前也不是沒這麼幹過。
我一把搶過水瓶扔回後座,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尿了,憋著回家解決,這玩意兒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唐凱一點頭:這不就得了,咱趕緊回家!
說著,他就要換擋踩油門。
我一把攔住他:等等!
唐凱歎了口氣說道:老大!你又要幹啥?
我指著隔離帶裡的皮卡,說道:我的槍還在車上,我得帶走啊,留在這兒萬一被人偷了可就麻煩大了!
唐凱瞅著皮卡,想了想,說道:也是哈!那我幫你。
說完,唐凱給皮卡熄了火,我倆一起下車。
我在跟著安吉拉走之前已經把“鬼見愁”和另外一枝雷明頓700獵槍都藏到了皮卡的後座下面,可並沒有退出“鬼見愁”裡的子彈,只是上了保險。按理說這有點兒不合規矩,但我當時還是特意把子彈留在了槍裡,說不出來為啥,就是想這麼幹,沒子彈的槍就失去它存在的意義了,對吧?至於規矩,那是人定的,尤其是旁人定的規矩跟我有毛關系?我有我自己的規矩。
唐凱跟著我走進隔離帶,半路上他滑了一跤,不是被我拉住,他也會像我之前那樣直接就滾進隔離帶了。
站穩腳跟後,唐凱踢了一腳地面,看著我說道:黑冰。
我沒說話,他繼續說道:這就是為啥你的車會失控。
有過剛才的經驗,我大概知道他想說啥了,我說:我也覺得應該是這個原因。
唐凱有些驚訝地問道:是嗎?你也是這麼想的?
我說:你覺得呢?
唐凱笑了笑,不再說話。
我倆翻過鋼纜,來到皮卡旁。我從後座下抽出裝在槍包裡的雷明頓700扔給唐凱,然後拿起“鬼見愁”,檢查了一下槍裡的子彈,打開保險,把槍扛在肩頭,又翻過鋼纜,快步向唐凱的車走去。
唐凱注意到我檢查子彈的動作,馬上意識到我要幹啥了,他抱著雷明頓手忙腳亂地翻過鋼纜,緊跑兩步追到我身後,喘著粗氣喊道:哥,哥!你別沖動……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唐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我兄弟嗎?
唐凱說道:這還用問嗎?
我說:那就別廢話了!做兄弟這麼長時間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啥人吧?
唐凱說道:我……知道啊!
我說:我就是想整明白,今晚我聽到的鬼哭狼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甭管那是人是鬼,我得給我自己找個說法,要不然我這下半輩子睡不踏實!
唐凱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我不攔你了,你愛咋地就咋地吧。
說完,唐凱打開槍包,取出了雷明頓。
我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幹嘛?
唐凱說道:廢話!我還能幹嘛?陪你一塊兒去啊!
我說:不用,你呆車裡吧。
唐凱瞪大眼睛,怒道:瞧不起我是吧?還當我是兄弟嗎?
我先是一愣,接著笑了,我算是沒白交這個朋友。
唐凱慢條斯理地取下彈匣,從綁在槍托上的子彈包裡摘下三發子彈裝進彈匣,把彈匣塞進褲兜,再把雷明頓背到肩上。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能不能別這麼磨嘰?咱這不是去打獵,怎麼這麼麻煩?直接裝彈匣上膛得了!你是不是還要讓我給你找個避孕套套槍口上啊?
唐凱想了想,認真地說道:對啊,把套套給忘了,不是杜蕾斯的我不要哈,而且要超薄的那款。
我笑罵了一句“去你大爺的!”,轉身就走。
唐凱跟在我身後絮叨著: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我倆踩著草地上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進了樹林。進去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從外面看到的只是一排像屏障一樣的樹而已,過了這排樹就是好大一片空地,地面上稀稀疏疏地散布著大小不一的各種石塊。我借著雪地的反光看過去,石塊上刻著人名和年月日,那居然是墓碑。
唐凱也看出來了,他咽了口唾沫,喃喃地說道:這……這是墳地!
隨即,他雙手合十,沖著那些墓碑不停地點頭作揖,嘴裡念念有詞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打擾諸位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只是過路的,順道問候一下諸位……
這時,我被唐凱嘮叨得頭皮也有點發麻,輕輕推了他一把道:閉嘴!人家還睡著呢,你不怕給人吵醒了?
唐凱湊到我跟前兒,低聲說道:哥,咱回去吧?這陰陽兩界,井水不犯河水,還是不要來往的好……
我瞪了他一眼,也低聲說道:來都來了,你已經犯著人家的清靜了,現在回去也晚了。
唐凱說道:你不就是想整明白那哭聲和笑聲是咋回事兒嗎?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我說:你剛才不是還說我疑神疑鬼嗎?你自己怎麼反倒來勁了?
唐凱說道:我啥時候說你了……
正說著,一道白影突然從我倆身旁閃過,停到了距離我們十幾米遠的一個墓碑旁。
唐凱被嚇得一哆嗦,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用力甩開他的手,端起“鬼見愁”,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只雪貂。那雪貂有一尺多長,身體纖細,除了一對眼睛是紅色的以外,渾身上下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它揚起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瞪著我倆,我倆也死死地瞪著它,這真應了那句話了:大眼兒瞪小眼兒。
過了五分鍾,雪貂一轉身鑽到墓碑後,不見了蹤影。我和唐凱對視了一眼,我示意他摘下背在肩頭的槍上彈,他哆嗦著照做了,我倆一前一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那墓碑前。
墓碑是用白色大理石雕成的一本翻開的書,卻沒有碑文,這真奇了怪了。墓碑旁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雪貂的爪印,我循著爪印看去,竟看到了一長串人的腳印,那腳印不大,一直向遠處延伸到墳地另外一邊的一排樹林前。
我看著腳印一路跟過去,腳印卻在樹林裡消失了。
我曾經在雪地裡追蹤過受傷的鹿,鹿的蹄印不大,而且經常會呈跳躍狀分布得非常沒有規律,我都從來沒追丟過,即使在樹林裡那種坑坑窪窪的地面上也總能找到模糊的痕跡直到最後找到鹿。所以,我對自己的追蹤技術相當自信。可這次,那麼大的人腳印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撓破頭我也想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兒。除非,那原本就不是什麼腳印,可如果不是腳印的話,又怎麼會那麼有規律?我在旁邊踩了一腳,和我自己的腳印做了一下對比,除了尺寸略小之外,那形狀和我的腳印並沒有差別。
正在我盯著地面苦苦思索的時候,不知啥時候已經走到我前面的唐凱沖我喊了一嗓子:哥,你看!
我抬頭循聲看去,隱約看到樹林外有一縷燈光,唐凱正指著燈光的方向沖我招手。我連忙緊走兩步來到他身旁,向那燈光望去。那是樹林外另一片小一點的空地,空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幢平房。房子占地面積不大,估計只有一千多呎,正门蓱蚪挂着一盏高瓦数蓽Z疲衙徘暗牡孛嬲盞醚┝痢H歡畈豢傷家櫚氖牽欠孔鈾械拇盎Ф加媚景宕油餉娑に懶恕
唐凱看著我,遲疑地問道:咱……過去嗎? - 第 8 樓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4-20 17:49第四章
我掂了掂手裡的“鬼見愁”,說道:你忘了我給這噴子起的名兒了?
唐凱回頭看了一眼我們身後的墳地,問道:你覺得鬼能怕這玩意兒?
聽他這麼一問,我心裡也有點兒打鼓。
是啊,如果真有鬼的話,那不就是人的靈魂嗎?從理論上講是脫離了肉體的電磁波,怎麼會被子彈傷到?殺過人的刀倒是能鎮住鬼,那也只是傳聞,誰也沒驗證過。再說了,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還兩說呢,反正我是沒見過,也許今晚哥們兒就要開眼了?
想到這兒,我轉頭看著唐凱說:都已經到這兒了,死活也不差這最後一哆嗦。你要是怕就回車裡,聽到槍聲的話就趕緊撤。
唐凱緊張起來,說道:你可別刺激我。
我笑了笑,說道:人這一輩子不來點兒刺激的活著有啥勁啊?
唐凱歎了口氣,說道:我還沒娶過媳婦兒呢,你就不能給我留條活路?
我說:你拉倒吧,少跟我裝處男。這麼著,你就呆在這兒,給我照應著,我先過去趟趟路。
唐凱想了想,說道:我看行。
我從腰間拔出獵刀,蹲下身用力插到身旁的一棵樹上,抓過唐凱手裡的雷明頓搭到獵刀上,說道:用這個做支架,甭管看到啥,只要是從我背後冒出來的你就幹它。
唐凱也蹲下身接過槍,猶豫著說道:要是出來一個人呢?
我說:這荒郊野地的,誰會大半夜沒事兒出來溜達?肯定不是好人,先幹了再說。
唐凱無奈地說道:好吧……
我站起身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從樹林裡走出來,一邊打量著四周環境一邊向那平房摸去,除了我自己的呼吸聲,就只有腳下踩著積雪的“嘎吱”聲,我放慢腳步,盡量減少我自己制造出的噪音。用“鬼鬼祟祟”這個詞兒來形容我當時的狀態再貼切不過了,好像我才是那個正在做著見不得光的事兒的人。
我邊走邊查看著地面的情況,除了幾行鹿蹄印外,沒有別的腳印或者痕跡,這說明至少在這個方向沒有人進入或者走出那幢房子。來到房前,我仔細端詳著房門,在射燈的照耀下,房門上的每個細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老式的銅制門把手上布滿綠銹,很明顯已經很久沒有被動過了。在右上角的門框那兒還有一個掛滿塵土的蜘蛛網,這更說明這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開過。我四下看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引起我注意的東西,便向房後繞去。
剛剛走到後院,就看到一輛白色轎車停在那兒。再仔細一看,居然是輛本田CIVIC,跟我之前在高速上差點兒撞到的那輛車一模一樣,這可真他媽巧。我下意識地走到車尾去看了一眼車牌,心跳立馬開始加速,車牌號和之前那輛車完全一樣,也就是說這是同一輛車。為了確保沒記錯車牌號,我又到車頭摸了一把引擎蓋,是溫的,說明這車剛剛開過一段時間。我的呼吸開始變粗,當時要不是為了躲開這輛車,我也不至於急踩刹車搞得皮卡失控,害得老子差點兒把小命搭上。我死死地瞪著那車,一股怨氣從心底升起,我得找這車主說道說道。其實我也是有點兒昏頭了,按理說怪不得人家,是我自己的車速太快又處理不當。可當時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有點兒憋屈,要找個發泄的借口。
可就在我沖那輛CIVIC使勁的時候,一陣女人抽泣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馬上想起了之前聽到的詭異哭聲和笑聲,因為那聽起來應該就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只是這次像是憋在嗓子眼兒從鼻腔擠出來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心想,老子正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門兒來了,今兒個小爺就拿你丫的當出氣筒了!
我猛地轉身,舉槍瞄准,卻撲了個空,眼前除了平房的後門之外啥都沒看到。但我很快就發現了蹊蹺之處,那後門是虛掩的,而且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發出一陣陣門軸的摩擦聲。我想都沒想,直接沖上前一腳把門踹開,沖進了房內。
剛進屋就聞到一股沖鼻的霉味兒,嗆得我連打了三個噴嚏,鼻涕眼淚流得一塌糊塗,我心裡那股氣兒倒像是洪水泄了閘,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又恢復了理智。這時,那抽泣聲消失了,卻沒再有其它怪異的聲響。
我胡亂地用衣袖蹭掉臉上的各種液體,開始仔細觀察屋裡的環境。我闖進的是平房裡的廚房,再往前走是餐廳和客廳,客廳兩側各有一間臥室。整幢房子裡的家具破敗不堪,積滿了灰塵。我把從警匪片兒裡學來的各種戰術動作全用上了,挨個房間搜索了一遍,不要說人或者鬼,連耗子都沒找到一只。
看來這房子已經廢棄很久了,可那輛停在房後的CIVIC又是怎麼回事兒呢?開車的人到哪兒去了?帶著疑惑,我走出後門,又繞著汽車仔細查看了一圈,除了我自己留下的腳印以外,再沒有其它任何足跡。這真是邪了門兒了!那車明明是有人開過的呀!我試著拉了一下車門,沒拉動,車門鎖住了。但這時我才注意到,CIVIC的四個輪胎是癟的,而且下半截全都埋在積年的落葉裡,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智商有點兒不夠用了。
這時,我想起了唐凱,把他叫過來看一下,或許我們倆人能研究出個子丑寅卯來。可就在我繞到平房前門打算招手叫唐凱過來的時候,我又傻眼了。原本應該擔任警戒任務的唐凱不見了!難道這家伙躲在某棵大樹後面,看不到他?我沖著唐凱應該呆的地方使勁揮了半天手也沒見任何動靜,剛要張嘴喊他,想了想又沒敢出聲。我拎著槍一路小跑回到樹林裡,找到還插著我的獵刀的那棵樹,卻沒看到唐凱。我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那感覺就像蹲久了猛地站起身來大腦因為缺血造成的短暫昏厥一樣。緊接著,我心裡一陣絞痛,唐凱別不是出了啥事兒啊!真要是那樣,我這罪過兒可就大了。
我了解唐凱,他雖說膽子小點兒,但是絕不會出賣朋友,更不會臨危扔下哥們兒自己一個人先跑。況且他的任務就是在這兒看著我的後背,有天大的危險,他也不會連個警告都不發出來就溜的,用他常說的話來講:丟不起那人。
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18年我倆進山獵熊,我一槍放倒了一頭黑熊,其實那熊是裝死,雖然受了重傷但是還沒死,只是躺在地上積攢最後一點兒體力等著和獵人做最後一搏。那是我打的第一頭熊,我那會兒還沒經驗,再加上打到獵物的興奮,就啥都不管了,也忘了給獵槍重新上彈,直接沖到了熊跟前兒,負責警戒的唐凱跟在我身後也跑了過來,他手裡拿著我的“鬼見愁”。就在我還沒站穩腳跟兒的時候,那熊猛地站起來,張著滴血的大嘴就沖我撲過來。我被嚇得一個後仰摔到地上,翻過身來手腳並用往回躥,剛跑了兩步才想起來唐凱。再轉回身的時候,就聽到了噴子的槍聲,正看到唐凱擋在我和熊之間,一槍打到熊的前胸,那熊發出垂死的嚎叫摔倒在地,掙扎了兩下咽了氣兒。再看唐凱,臉色煞白,兩腿不停地哆嗦,好懸沒尿褲襠裡,是他救了我一命。從那以後我就知道,這哥們兒是關鍵時刻靠得住的人。甭管膽兒大膽兒小,不會忘了朋友,也不會忘了他的職責。所以,交朋友就得交這樣兒的。
那麼唐凱突然不見了,一定是出現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且這力量大到讓他連出聲發警報的機會都沒有,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無助的感覺,好像要崩潰了一樣,從凌晨出門兒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樁樁怪事兒,沒有一件是能用我這三十多年的人生經驗可以解釋得通的,也沒有一件是能用我的智商可以想明白的。活了這麼多年,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啥都不是。而且,我還把哥們兒給害了。
自責歸自責,我不能啥都不做,於是我端著槍開始在樹林裡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轉起來。那時我氣急攻心,已經亂了分寸,滿腦子就是想著要趕緊找到唐凱。可是那麼大的樹林,要找到一個人可不是容易事兒,尤其是沒有方向的瞎貓碰死耗子的找法,等到我慢慢冷靜下來才想起來應該根據唐凱的腳印來找,他的腳印總不會像那塊墓碑旁的腳印一樣憑空消失了吧?可等我回到原先出發的地方仔細一看,差點兒沒哭出來,那地上的痕跡已經被我自己踩得一塌糊塗,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唐凱的腳印了。
我站在那兒看著凌亂的地面,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罵著自己:你大爺的!
這時,我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嚇得我渾身一哆嗦。 - 第 9 樓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4-21 12:32第五章
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定睛一看屏幕,居然是唐凱打來的。
我想都沒想就接通了電話,唐凱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大,完事兒了沒?我這兒都睡了一覺啦!您別不是便秘的毛病又犯了吧?要幫忙兒就吱聲哈!
我立馬被唐凱搞懵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心急火燎地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完事兒了?你在哪兒呢?
唐凱好像也有點兒懵逼,說道:我能在哪兒?在車裡啊!你咋啦?
我徹底暈菜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唐凱又說道:你趕緊回來吧,還能找到車嗎?我打開雙閃了。
我抬頭四處眺望,果然看到樹林外遠處有燈光在閃爍。
我說:別掛電話,我這就過去。
說完,我拔腿沖著車燈閃爍的方向跑去。在經過那片墳地時,我想再瞅一眼那塊白色大理石墓碑,卻並沒有找見,也許是天色太黑的原因,墳地裡的那些石碑看得我眼花繚亂,心浮氣躁。我馬上放棄了這個念頭,一口氣跑回到唐凱的汽車。
上車後,唐凱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也像看一個陌生人那樣瞅著他。
過了半晌,我才說話:你幹嘛呢?
唐凱一臉疑惑:啥也沒幹啊,不是在等著你嗎?
說著話,唐凱把他的手機塞到大腿下面。
我沒理會他的小動作,繼續問道:不是讓你幫我警戒嗎?你怎麼跑車裡來啦?
唐凱瞪大眼睛說道:你說啥呢?不是你讓我回車裡的嗎?
我也傻眼了,問道:我啥時候讓你回車裡的?
唐凱認真地說道:你要上大號,我說要幫你看著點兒,你說旁邊有人拉不出來,讓我回車裡等你,我就回來啦!咋又整出個你讓我幫你警戒啦?
我眨了眨眼,死死地盯著唐凱的眼睛,又回憶了一下剛剛的經歷,說道:你不是睡糊塗了吧?
唐凱不悅地說道:我又沒老年癡呆,就眯了一小會兒,咋能睡糊塗了?我剛剛做的啥夢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問道:你做啥夢了?
唐凱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我夢見那小娘們兒啦!
我追問道:哪個小娘們兒?
唐凱說道:還能是誰?她唄!
我的心頭一顫,說道:是她?
唐凱點了點頭,說道:我這陣子經常夢見她。
我繼續說道:那你沒夢見我上大號?
唐凱提高了嗓音說道:你咋又繞回來啦?不是說了嗎?是你要上大號……
我一看這個天兒是聊不下去了,便攔住他,說道:行啦,拉倒吧,咱們回家。
唐凱從大腿下摸出手機,按住屏幕下方,把手機湊到嘴邊說道:我有點事兒出門一趟,咱們回頭再聊哈。
說完,唐凱按了一下手機的電源鍵,關上屏幕,把手機放進車門的杯架裡,啟動了汽車。
我斜眼瞅著他,說道:又聊上了一個?
唐凱看了我一眼,訕笑道:閒著也是閒著,我這是摟草打兔子。
我舉起左手,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這麼快就忘了那兩萬塊錢是怎麼打水漂的啦?
唐凱一臉尷尬地說道:我那不是大意了嗎?這回不會那麼傻啦。
一聽這話,我那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這家伙喜歡泡妞兒,那倒不算啥。對漂亮妞兒沒興趣的男人才是不正常的,要麼是變態同性戀要麼就是死太監。可問題是他經常在“探探”“陌陌”這種不靠譜的社交媒體上混,那種地方能有幾個好人?那上面的娘們兒不是騙子就是雞,就算有倆正經的,也多半是感情上受過傷,在現實生活裡不能和人正常交往的老娘們兒。唐凱那兩萬加幣就是在“探探”上被人騙走的,為了幫他出這口氣,我倆還差點兒栽進去。經過那次以後,他跟我詛咒發誓說不會再幹這種傻事兒了,可現在這小子是傷疤還沒好就把疼給忘了。
想到這兒,我也顧不上再去研究之前在樹林裡發生的蹊蹺事兒了,我不能眼瞅著兄弟往火坑裡跳,上次是我倆運氣好,要是再來那麼一回,恐怕就沒那麼好的結果了。
我側過身,對唐凱嚴肅地說道:哥們兒,聽我一句勸成嗎?
唐凱說道:哥,別說了,我懂你意思。我不是沒心沒肺,那兩萬塊錢的學費交得我也心疼,再就是連累了你跟著我擔驚受怕的,我老過意不去啦。
我說:是兄弟,不說兩家話,沒啥連累不連累的,咱們現在好好聊聊你的事兒。
唐凱繼續說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是真想找個媳婦兒踏踏實實過日子,不是玩兒。
我說:那你找媳婦兒不會在現實生活裡找嗎?
唐凱說道:哪兒那麼容易啊?我的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除了房子還是房子,咱又是講職業道德的人,不能泡客戶,你說我哪有機會接觸到合適的妞兒啊?
我說:你也別一天到晚的就是工作,該休息還是要休息,多出去走走,那才有機會。
唐凱說道:小土豆拼命印鈔票,通貨膨脹眼瞅著就要來,那些手裡有點兒現金的人都在想辦法把錢換成保值的東西。最近的房市開始升溫了,買房的人又有搶offer的了,我不得趁這個機會好好忙活忙活,多賺點兒嗎?對了,哥,你不考慮考慮趁房價兒還沒漲起來也買套房子?
聽了這話,我倒是有點兒動心了。
唐凱說的有道理,自由黨這幫孫子別的能耐沒有,就會把國家往死裡折騰,加拿大恐怕是在劫難逃。這次的通貨膨脹可不像正常年景時候的良性膨脹,這一來就能把加拿大整個社會經濟搞崩潰了,就加拿大搞的那種塑料鈔票,到時候拿來當手紙使都嫌拉屁股。真應該趕緊把錢換成保值的東西,房子是剛需,啥時候都有人要住房子,雖說變現困難點兒,但總比鑽石黃金靠譜些。
唐凱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說話,他搶先說道: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來操辦,我連貸款都給你一起搞定,首付咱們爭取弄個百分之十,咋樣?你要是手頭不方便,我這兒還有點閒錢,先幫你墊上。
我趕緊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應該能拿出來。
唐凱看了我一眼,說道:咱倆誰跟誰啊?嫂子那邊兒的贍養費就夠你喝一壺的了,你還能有多少余糧啊?
我有點兒惱火地說道:什麼嫂子,那是我前妻,早就翻篇兒啦!
唐凱說道:那是你倆的事兒,在我這兒你永遠是我哥,她永遠是我嫂子。
不等我接話,他又說道:你別嘴硬,我知道你心裡還惦記著她,你敢說你已經徹底把她當成路人甲了?
我說:她不是路人甲,是路人丙。
唐凱壞笑著說道:是嗎?那我去泡嫂子,你幹嗎?
我剛想發作,馬上就意識到這家伙是在逗我,便轉換話題說道:拉倒吧!少跟我玩兒套路。說正經的,房子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唐凱拍了拍胸脯,說道:我辦事兒,你放心!
天快亮的時候,唐凱把我送到了家。一進家門,我就把手裡拎著的兩個槍包扔到客廳沙發上,直奔臥室,倒頭就睡。可這次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睡得那麼踏實,中間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又回到了樹林裡,還是那幢平房和那輛白色CIVIC,只是在車裡看到了一個形象模糊的女人。那女人長發遮臉,正在哭泣,哭聲就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而那女人的身形竟然也看著有些眼熟,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我敲了敲車窗,她並沒有理會我,只是暫時止住哭聲,用低沉的聲音說:我好怕,幫幫我……
雖然是在夢裡,我還是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我拽了一下車門,車門還是打不開,正在我想要用槍托砸開車窗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洪亮的鍾聲,隨著鍾聲,車裡的女人竟然消失了,而我也醒了。
在剛開始的幾秒鍾裡,我還有點迷糊,好像還沒脫離夢境,接著響起一陣門鈴聲,我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居然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也就是說我這一覺睡了將近12個小時。
門鈴聲再次響起,我趕緊翻身起床下樓,跑到門廳,拉開了房門。
一個穿著職業裝的長發美女面帶微笑站在我面前。 - 第 10 樓 / 北美江湖
- 時間: 2021-4-24 01:00第六章
我對美女的鑒定標准一向是很苛刻的,除了長相以外,身材和氣質是一樣都不能少。按照我的標准來選,卡村兒的華人女子基本上都會被劃到歪瓜裂棗的范疇裡。當然這麼說是有點兒過分,不過我來卡村兒這麼多年,真的是從來沒遇到過一個能讓我眼前一亮、怦然心動的女士。而站在我面前的這位徹底顛覆了我的偏見,原來卡村兒還是有美女的。
要說她是絕世美女,那是扯淡,但她的五官精致,皮膚嬌嫩白皙,身條玲瓏婀娜,除了看上去白得有點兒過分外,基本上沒瑕疵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甚至有點兒懷疑自己還在夢中,但她的聲音很快就讓我完全清醒過來。
美女淡淡地說道:請問您是杜遠先生嗎?
我傻乎乎地點頭說道:昂,是我。
美女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我,說道:您好!我是凱華地產的Lucy,唐總指派我來為您服務的。
我接過名片仔細看著,名片上印著這位美女的大頭像,旁邊是她的頭銜和姓名:凱華地產金牌經紀,莫箓蘋。後面是她的英文名Lucy Mo和一堆英文縮寫字母,估計是學位之類的。
莫箓蘋,好美的名字。我馬上想到了小時候我爹逼我背到要吐的《楚辭》,那是《招魂》裡的一句。我情不自禁地背了出來:箓蘋齊葉兮,白芷生。
我抬頭看了一眼莫箓蘋,她的眼波裡泛出一絲柔光,微笑著說道:杜先生學識淵博,佩服!
我訕笑著說道:您過獎了,我也就記著這麼幾句,剩下的都就著飯吃了。
莫箓蘋又是一笑,說道:您謙虛。
我沒話找話說:唐凱派您來的?
莫箓蘋說道:是的,唐總說您有意向購買一處投資房,特地安排我負責所有的手續。今天是來陪您看幾處備選的房子,您如果方便的話,咱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唐凱這小子平常辦事兒可沒這麼利索,也是因為他的事兒太多,說好的事兒經常會拖拖拉拉的,這回倒快得出乎我的意料,難得他這麼上心。不過這妞兒是他公司的人,他居然沒下手,這倒不像他的作風,放著窩邊草不吃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是這妞兒的問題還是他自己的問題。回頭要好好審審他,他要是真的沒興趣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想到這兒,我瞥了一眼莫箓蘋的左手,除了一根纖細的白金手鏈之外,沒戴任何首飾,更沒有標志性的戒指。妥了,她是單身,我有機會。
不過,表面上我還是裝著不動聲色,不能猴急,把美女嚇跑了或者惹惱了都不成,那會給唐凱留下話把兒的。
我把名片塞進褲兜,對莫箓蘋說道:那就麻煩您了。
我鎖好房門,跟著莫箓蘋上了停在路旁的白色寶馬X5。剛剛關上車門,我就聞到一股幽香,那絕不是滿世界賣的那種廉價香氛,也不是任何一種我所知道的香水,那味道聞起來略帶甜味兒卻更像檀香,只要一絲就能沁人心肺。我下意識地四下找著香味的來源,再仔細一聞,那香味居然是從坐在駕駛位的莫箓蘋身上散發出來的。剛才在室外的環境裡並沒有注意到她身上有這味道,到了封閉的空間裡,這香味才散發出來,我可是頭一回見識了還有這樣特殊的香水。
我忍不住問道:您用的是什麼牌子的香水?
莫箓蘋笑了笑說道:您對香水也有研究?
我尷尬地說道:沒有,只是好奇而已,這香味兒挺特別的。
莫箓蘋說道:這是我父親自己調配的,獨家秘方。
說著,她又是頑皮地一笑。
看著她的笑容,我有種著迷的感覺,“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應該就是形容這種情形的。好在我還保留著一分理智,我在心裡提醒自己:杜遠,別那麼沒出息,美女不過就是一幅皮囊而已,紅顏是禍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千萬穩住!
話雖這麼說,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房子上了。
其實我原本也對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身外之物並不在意,我一向認為房子只是遮風擋雨睡覺的地兒,只有那些沒品味的土包子才需要用這玩意兒來作為炫耀和自我滿足的資本,而把房產當作投資的更是骨子裡帶來的農民習氣,因為農民終其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那一畝三分地兒嗎?我爹對我這種離經叛道的觀點極為反感,他一向認為有恒產者有恒心,我這根本就是流氓無產者的作風。可當我說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往往就是各類“流氓無產者”推動的,他又總是沒辦法反駁我。
莫箓蘋倒是對我的各種另類觀點欣賞有加,這一路上我的一番高談闊論總是能得到她的點頭贊許。所以,為了佐證我的另類,在我們看完第一套房子之後,我直接告訴她,不用看了,就這套了。
莫箓蘋略帶驚訝地問道:您不用再看一套房子做個比較了?
我大大咧咧地說道:不用看了,咱們還是把人生有限的時間用到更有意義的事兒上吧!
莫箓蘋莞爾笑道:您覺得什麼是更有意義的事兒呢?
我看了看表說道:現在嘛,最有意義的事兒是解決我們的可持續發展問題。
莫箓蘋不解地問道:什麼可持續發展問題?
我壞笑著說道:吃飯呀!
莫箓蘋終於不再保持矜持,笑出了聲。
我們找了一家還允許堂食的西餐廳,愉快地共進了一頓晚餐。
吃飯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我在說話,她在安靜地聆聽。我把我能想起來的所有的有趣兒的事兒都講了一遍,最後說到了唐凱身上。一不留神,我談起了他在“探探”上泡妞的糗事兒,莫箓蘋的眼裡閃過一道異樣的光,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得意忘形了,趕緊刹住了車。
晚飯後,莫箓蘋把我送回家,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一輪碩大的圓月照亮了整個城市。
分手時,她告訴我會安排驗房和貸款,並做好所有的文件發到我的email裡,我簽字後發回給她就可以了。
鬼使神差似的,我問道:這麼說,咱們以後不需要再見面了?
莫箓蘋盯著我的眼睛,似有深意地說道: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不知為啥,我覺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寒意,和之前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
突然,我不自覺地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難道是昨晚折騰了一宿著涼了?
我趕緊和莫箓蘋道別,一回家就進了浴室,把熱水調到我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沒想到這反而搞得我感覺更冷了,是那種從裡到外的透心兒涼。沖完澡,我看了一眼浴室鏡子裡的自己,竟被自己的形象嚇了一跳。我的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而且嘴唇發青。
我又一次早早地上了床。
這有點兒不符合我夜貓子的習慣,我從來沒這麼早睡過。以前無論多累,我就算躺床上也沒辦法馬上入睡,可這次不知為啥我就是覺得疲倦,而且腦袋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我又做夢了。
這次我夢見的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在樹林裡奔跑的背影,她一邊跑一邊尖聲呼喊著:求求你……
那聲音竟然和莫箓蘋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緊緊追在那女人身後,一道斷崖攔住了她的去路,她停住腳,轉身看著我,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但是她的模樣卻模糊不清。她一步一步後退,直到慘叫著摔下斷崖。我走到斷崖邊兒探頭往下望去,一層白霧遮住了一切。就在我試圖從白霧中找見那女人的蹤影時,一只蒼白纖細的手突然從白霧中伸出來,一把抓住我的衣領,我的身體立馬失去平衡,被拽著掉了下去。
我的雙腿一蹬,醒了過來,這才感覺到身下的床單被汗水弄濕了一大片。更大的問題是我再也睡不著了,好像剛才那段兒不長的睡眠時間就是給那個夢准備的似的。我坐起來,腦子裡還是剛才的夢境。過了十幾分鍾,徹底清醒過來以後,我換掉濕床單,卻不想再躺下去,跑到客廳坐到沙發上,就那麼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亮。
喝了一杯奶做早餐,我給保險公司打了個電話報保險,接線員給我安排了一輛臨時代用的汽車和一家做物理治療的診所。
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我收到了莫箓蘋發來的各種文件,很快就辦完了房屋交接手續,並拿到了快遞公司送來的新房鑰匙。確實像莫箓蘋說的那樣,我們再也沒有見面。中間我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想約她吃飯,但是電話並沒有接通,只是連接到語音信箱。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有點兒不甘心,冥思苦想了半天終於想到可以去唐凱公司找她啊!當然不能那麼直接地說就是找她,我去找唐凱可是天經地義的,順道兒不就看到她了嗎?雖說不一定能碰到她,但是總是有機會的。
於是,我立馬兒開車直奔唐凱公司,還不錯,把唐凱堵在了他的辦公室裡。
一見面兒,唐凱就盯著我的臉說道:我靠!你這是咋的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抹了一把臉,說道:可能這兩天為了房子的事兒累的。
唐凱驚訝地說道:房子?什麼房子?
我說道: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啊!不是你幫我買的房子嗎?
唐凱仰頭看著天花板想了想,說道:我幫你買房子了嗎?
我說道:確切地說不是你,是你藏在你們公司的那個大美女,莫箓蘋。
唐凱笑著說道:別鬧了,我們公司除了打掃衛生的大媽以外都是帶把兒的傻老爺們兒,哪來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