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溫哥華之九月的抱溫島

樓主 / 無地自由

一樓留給題記的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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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樓 / 無地自由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相逢一笑憐疏放，他日扁舟有故人。
------------題記一

三十年風水流轉，我憤怒依舊。縱時空輾轉變幻，容顏似舊尤新，我依然是那個天真而執著的憤怒青年。所謂的新千年不知覺中已經二十年過去了，我的心卻愈來愈多的夢境那上世紀的最後十年。那初到楓葉之國的日子，那溫哥華市中心圖書館剛剛建成的日子，那史坦利公園還有動物園的日子，那莫名的恐懼在世紀的末而又莫名的憧憬新千年的日子，那曾是希望滿滿的日子，那年少輕狂的真心認為＇人過三十古來稀＇的日子，那天真爛漫的真心努力為一個美麗新世界祈禱明天會更好的日子。當手中握住繁花似錦但心情卻變成荒蕪孤寂，回憶是唯一的救主，至少我們曾經愛過，至少我們曾經美麗過，曾經美麗的如同那劃破黑暗天宇的流星，一粒沙裡看世界刹那的美麗就是永恒嗎，至少，至少還有你，至少這國家真的美麗過，即使曾經。就讓我用筆記錄下那多年前的美麗的溫哥華那曾經的美麗新世界。那英俊少年的少年溫哥華時代已如青春小鳥般一去不復返，但，記憶的定格也是一份證明我們並非生活在幻覺之中。少年溫哥華，無地自由的少年時代。
------------題記二

某年九月的某一天，就象一張記憶的臉。西溫，馬蹄灣，輪渡碼頭，夏日，陽光燦爛。我和我的朋友們隨意的坐在輪渡站前的小廣場的石板上等輪渡。那時候的我和我的朋友們都還是只是青春年少瀟灑飄逸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公車一族的少男少女男生女生們，記得那天陽光很燦爛，記得我們的計劃是從溫哥華坐公車轉輪渡去西溫外的抱溫島一日游。過水穿樓觸處明，藏人帶樹遠含清，壺中別有仙家日，嶺上猶多隱士雲，陽光少年尤說歲月愁。那時的我喜歡的是流行歌就比如江淑娜的九月羅大佑的告別的年代齊秦的直到世界末日而非今日只有無止境的舒緩悠長的鋼琴獨奏曲，那時的我是很真實很真實的憤怒青年，那時的我還沒有讀那麼多的量子物理書籍而導致對整個世界的真實性抱有內心深處的懷疑午夜夢回之際全然不知什麼是真實的自己。那天真單純的日子。記得當年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身無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九月的溫哥華，縱雨季綿綿但依舊心裡陽光明媚的少年。

那天輪渡站前的小廣場的石板前，音樂裊裊如炊煙，某位印第安街頭藝術家大哥的排蕭樂聲為如我和我的朋友們一樣的不同膚色的陌生旅客們帶來一段又一段美麗的瞬間。多年以後再回首，他的音樂大多已經如復印多次的底片而如古舊的描圖紙般模糊而不可辨認，但，一直一直記得那首＇一剪梅＇和那一刻的感慨。那年是我到加拿大的第一年，對於一個來自五千英裡之外的遙遠的中國的我，在明媚陽光下的加拿大街頭聽印第安大哥排蕭版本的＇一剪梅＇，心中的感慨和喜悅清晰如昨，＇這就是加拿大的多元文化啊＇。那熟悉的＇雪花飄飄北風蕭蕭一剪寒梅傲立雪中＇的樂聲在異鄉異族的演譯對剛遠離故國不久的我就如最美的賓至如歸的問候。是的，那時候的我還覺得自己是加拿大的初到的賓客，那時的我還天真爛漫的認為多元文化是一種美麗。

念去去千裡煙波，此去經年，暮靄沉沉楚天闊。多年過去，無論我多麼認真努力的回憶，依舊無法記起下了輪渡的我們是如何抵達抱溫島那個有個小湖泊的公園的。甚至無法記起那公園的名字，只記得那天很安靜，公園裡似乎只有我們一群五六人。看著午後的陽光從不知已經多年的常綠森林的枝葉的縫隙中如繽紛的點點墜落的音符般在如臨家善舞的阿姨的綠絲綢般平靜的湖面上跳躍舞動，我不禁下意識的遠離我的朋友們而一個人走向不遠的湖的另一側。我就那樣自己一個人坐在湖邊，靜靜的看陽光如音符般在綠絲綢般平靜的湖面上舞動，那份靜寂的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的安詳從容，默默的想一點點紅塵心事，想這美麗的異國加拿大和自己，想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那天真的少年心事，真心以為江山總是依舊只有人事已非在古月照今塵之中，卻完全沒有想到短短的十幾年之後加拿大會變得面目全非。多年以後再回首，才發現，原來是，江山依舊，人世已非，只有古月照今塵。人事已非和人世已非，一字之差，卻已經是幾度夕陽紅過多少成敗轉頭空過。我，那從記事起就自命精英鄙視共產中國而少年離家在遙遠的海外尋求幸福的我，看著這些年來加拿大一點點的墮落的越來越象共產中國，真的是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煙花易冷處，此情已惘然。

想寫少年溫哥華系列回憶文章已經想了很久，那麼多青春的回憶故事值得變成文字而清晰回味。只所以會選九月的抱溫島作為第一篇是因為那天的感動，那份令我至今溫暖的感動，就如故國北方那冬日風雪中的不擋風雨的小屋中的爐火給疲憊的旅人溫暖和希望，至今想起，我似乎依舊感受那份溫暖那份似乎可以聽見那聖誕燃木壁爐中木頭燃燒怒放的毗啪聲和那團團跳躍的火焰的溫暖。在抱溫島的湖邊走了蠻久的我和我的朋友們一味的欣賞美景開心自由，只有當天色已晚暮色見濃的時候才想起回溫哥華的最後一班輪渡將近而公車站卻完全不知道在哪裡。走近居民區的時候看到一間小房子前有位阿伯在剪草，我們就象看見救星一樣怯怯的問老伯到公車站應該怎麼走可以搭公車去輪渡碼頭。那位年近六十左右的阿伯看到我們這群年輕的異族人開始時候只是很輕松很友好的告訴我們如何去公車站，但當他意識到我們需要搭當天的輪渡回溫哥華他立刻緊張起來，說，你們時間不夠啊不能做公車啊，我開車送你們去輪渡碼頭吧。於是，我們五六個人坐在阿伯的迷你萬中看著阿伯不斷的超速超車只為了送素不相識這群年輕的中國人去搭輪渡回溫哥華。

抱溫島那位不知名的阿伯是我第一次在加拿大感受的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的友善和幫助，第一次之後，慢慢的越來越多，使我覺得我永遠可以相信和依賴加拿大的普通民眾，那阿伯，那少女，那中年男子，那年輕媽媽，那中年婦人，無數無數的友善的普通人，盡管他她們可能沒有體味大學教育沒有周游世界，但，那種幸福安詳的生活的友善，那沉默的大多數，那在上月在加拿大日前後突然在社區如雨後青筍般似乎一夜成群的加拿大國旗。是他她們給我希望，是他她們使我這些年來見賢思齊也象他她們一樣永遠願意去幫助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記得當年在某個中文論壇寫過＇加拿大不是天堂，但，卻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現在三十年風雲流轉，雖然這世界已不再有任何地方可以讓我說象天堂，但，我依舊會說，加拿大不僅不是人間地獄，而且是距離人間地獄最遠的地方。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雖然曾經美麗的加拿大，曾經美麗的楓葉之國已經越來越只是一種故國神游。但，你我又何嘗不只是人世間的游客，少年溫哥華時代，故國等於中國，新千年的今天，我的故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當年的加拿大。那麼，無論是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還是又怕你飄然遠去讓孤獨笑我癡狂，我的故國至少曾經美麗過。

無地自由
２０２０年８月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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