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在紀念蘇聯解體二十年之際,前蘇聯學者,現在執教哈佛的安德烈·施萊弗經濟學教授總結了七點教訓。他認為:要預測轉型國家的經濟表現比政治容易得多。 雖然幾乎所有的轉型國家最終都演變為某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在政治方面卻涵蓋了從完全的民主到原始獨裁的各色光譜。
原文:Seven Things I Learned About The Transition From Communism | Vox
作者:Andrei Shleifer
發表:2012年2月5日
本文由"譯者"志願者翻譯並校對
最近,國際應用系統分析研究所( IIASA,見文末注釋)的會議組織者問我,為了紀念東歐和前蘇聯的經濟改革轉型20周年,我對轉型中的經驗教訓有何評論。這一作業主要是想讓我談談,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我學到了那些最初我不懂的事。要不受"馬後炮"的影響很需要功力,但我會盡力。這個名單可能對未來的改革者有用,雖然已經不剩下幾個共產主義國家了。有些問題不只是與共產主義國家有關;倚重中央集權經濟的問題都是類似的。好,以下是我從共產主義轉型中學到的七件事。
首先,在所有的東歐和前蘇聯國家中,經濟活動在轉型一開始會收縮,某些地方是急劇收縮。在許多國家,經濟衰退開始得更早,但延續了下來。在俄羅斯,(近十年的)經濟陡然下跌的幅度及其漫長都讓人大為驚訝。貿易受沖擊最大的國家(如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經歷了最為溫和的衰退。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的衰退比官方統計的要溫和得多——非官方的經濟擴張了,共產主義國家誇大其GDP、國防預算的削減等等—— 但這並不等於說,是發生了衰退,並且是令人驚訝的這一基本事實不存在。這些下降與基本經濟理論相悖,價格自由浮動應當立即改善資源分配。主要教訓是,改革者不應指望能立即恢復增長。經濟轉型需要時間。
第二,衰退不是永久性的。隨著衰退的出現,經濟恢復和快速增長幾乎在各地湧現。20多年來,在大多數轉型國家,對大多數人來說生活水平大幅增加,雖然官方的GDP顯示的是比較溫和的改善,任何與生活質量有關的直接指標(再次提出共產主義下的GDP的計算問題)與之都不一致。和預測的相同,資本主義發揮作用了,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但是,我們必須承認,在一段時間內,情況看起來不算太好。所以我們學到的教訓是:要有信心——資本主義確實有效。
第三,產出的衰退不會導致民粹主義抬頭——許多經濟學家曾這麼擔心。不錯,是有一些改革型政府下台了,但不是民粹者所為。在許多國家,政治變成了由新經濟精英,所謂的寡頭,主導,而不是民族主義者,前者將財富和巨大的政治影響力結合了起來 。站在1992年的角度來看,這堪稱大大的意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東歐一些國家的民粹主義在過渡了20年後,在人民生活水平獲得了巨大 的絕對的改善後出現了。事實上,所有轉型國家的人都會轉型不滿,甚至在生活質量迅速提高的國家,他們還是不滿(這本身就令人驚訝,也是主要的困惑所在——未來的改革者需謹記)。但教訓很明確:改革者無需擔心民粹主義,要擔心的是新權貴掌控政治。
第四,經濟學家和改革者誇大了他們能力,他們認為可以排出改革的先後次序和某些戰術選擇(例如私有化)的重要程度。回想起來,許多推演改革的討論都是離奇的——是否應當先建設機構,公司是否應對私有化做准備,是發行私有化債券好還是基金私有化更好,一個一個地進行私有化是否可行。幾乎各地的改革者,包括俄羅斯在內,都大大高估了控制力。政治和能力經常會幹預、並在很大程度上主導大部分的戰術選擇。不過,大多數國家盡管選擇不同,結果卻得到了大致相同的教訓(以下是顯著的和可惜的例外:白俄羅斯、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所有的轉型國家都在通過各種形式,用私有化和穩定宏觀經濟,以及司法和體制改革來支撐市場經濟。教訓是:不需要過分計劃向市場的轉型,但更重要的是,不要拖延,期望未來可以出現更有序的改革。
第五,經濟學家大大誇大了利益激勵的好處,而不是人的變化。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對利益激勵著墨太多,對人力資本又談得太少。共產主義制度下的優勝者在市場經濟中表現得不怎麼樣。完成市場轉型的是新人,而不是有著更強激勵的老人。我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意識到這一點並寫了出來,但無論是在企業,還是在政治中,這一教訓都是深刻的:你不能教一條老狗學會新把戲,有利益驅動也沒戲。
第六,不要高估宏觀經濟危機,甚至是拖欠債務的長期後果,這很重要。在1997-98年,俄羅斯經歷了一場重大危機,一些知識淵博的觀察家說,這會讓俄羅斯倒退20年,但在1999-2000年,俄羅斯開始了快速增長。類似的情況也適用於從東亞到阿根廷的其他地方。債務重組不一定會留下永久的傷痕。這對改革者來說是一大深刻的教訓,他們總是被國際金融界嚇得止步不前:對危機不要驚慌失措;它們來得快、去得快。
第七,要預測經濟比預測政治演變容易得多。雖然幾乎所有的轉型國家最終都變成了某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在政治方面卻形形色色,有的成為了完全的民主制度,有的還是原始的獨裁統治,還有在這兩者之間的各種形態。這方面似乎有一種明顯的地理分布規律,離西方越遠的國家,特別是那些和歐盟相關的,就越明顯地民主化了,遠東的一些國家通常要更專制。在中間的,包括俄羅斯和烏克蘭,在20多年的政治路徑上左右搖擺。教訓是:中等收入的國家最終會走向民主,但不象走向資本主義那麼直接和連續。
1 國際應用系統分析研究所,總部設在奧地利。
作者簡介:安德烈·施萊弗(Andrei Shleifer)是哈佛大學的經濟學教授,有哈佛大學學士學位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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