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虎的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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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生長的北京詩人都去哪兒了? 

2022-04-25 23: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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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新周刊


2018年冬天,老賀(本名賀中)去探望“退隱”詩人馬高明,還在他家中翻到了1986年版的《北京青年現代詩十六家》。看到這本有著特別意義的“北京詩集”,老賀的思緒被拉回到了上世紀80年代,那個中國當代詩歌蓬勃發展的“黃金時期”。



詩人老賀。/受訪者供圖

在接受《新周刊》采訪時,老賀回憶了《詩歌報》1986年舉辦的“現代詩群體大展”,那次大展發表了100多位中國當代詩人的作品和宣言,對方興未艾的第三代詩歌進行了一次空前的集結與展示。從那以後,更真實、更生動、更具現代性的詩歌寫作,逐漸成為了詩壇的主潮。當然,在這座裡程碑上,不乏顧城、食指、芒克、雪迪等一眾土生土長的“北京詩人”。

80年代末,老賀在北京開始了詩歌創作。在他的記憶裡,雖然詩人在各個地方均有分布,但北京是最具有影響力的中心場域之一,詩歌寫作的地域性非常明顯。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市之間的文化和經濟交融成為常態,地域性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將三十年放在三個月裡浸泡/多余的時間/從院牆上緩緩墜落”(老賀《六月裡的無題》)。

老賀的詩裡,時間總是“具象”又“虛幻”,正如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十幾年,當“北京詩人”的概念不自覺地在他腦海中出現的時候,一切都恍若隔世。同時,一個疑問也產生了——作為成長地標與時間流淌的“北京詩歌”線索是不是中斷了?



《燃燒時間的灰燼——北京當代詩人十九家》老賀編

帶著這個疑問,老賀從以北京為核心的朦朧詩開始往後梳理。他發現,當80年代全國性詩歌運動開始後,更多的年輕詩人進入了新詩探索時期;90年代,全國各地的精英和知識分子雲集北京。自此以後,因為當代詩歌的漸漸邊緣化,“北京詩歌”無論是從地理上還是從文化上,都先後淡出了大眾視野。

然而,不能忽略的是,早年由北京青年詩人成立的“太陽縱隊”“白洋澱詩群”“圓明園詩社”等繼承下來的詩歌傳統,一直在每個“北京詩人”身上自由地延展。

在老賀看來,詩歌創作可以有地理特點,但詩歌不應該有地域之分。如今,仍然用30多年前的方法進行收錄,多少是有些對隨時光已逝的“北京詩歌江湖”的追慕,但也不失為一種重新開啟的角度和方式。畢竟,詩歌才是主角。

朦朧詩之後,誰是“北京詩人”?

1984年夏天,黑大春與雪迪、大仙、刑天、殷龍龍、戴傑、劉國越等一批北京青年詩人成立了“圓明園詩社”。據他們回憶,那個時候圓明園不收門票,整個區域都是開放的,騎車從一零一中學穿過去,夏天的蘆葦跟人一樣高。福海有時候有水,有時候沒水,陽光照在山坡和蘆葦上,仿佛一片野景。

在這裡,詩社舉辦了多場詩歌朗誦會,吸引了北京一批又一批的大學生。繼70年代末期的朦朧詩之後,“圓明園詩社”以風格迥異的詩歌創作,對詩界產生著影響。



黑大春、戴傑、劉清正(從左至右)與北大學生在“圓明園詩社”活動中留影。/受訪者供圖

老賀早在80年代便結識了不少“北京詩人”,正是這些詩人和詩,對老賀產生了不限於文字和審美上的影響。讀黑大春的詩的時候,他的視覺與聽覺生動轉換,體驗與想象力高度融合,現代漢語抒情詩居然可以這麼美妙——“仿佛最後一次聆聽漫山遍野的金菊的號聲了”(黑大春《秋日詠歎》)。

2020—2021年間,老賀在選編詩集時,注意到了許多曾經被朦朧詩的光芒掩蓋的“北京詩人”。他試圖串聯起這些“散落的珠子”,便確定了三個標准:一是朦朧詩之後的詩人,二是從小在北京成長起來的詩人,三是基本已進入創作成熟時期並且一直堅持在寫詩的詩人。

在這個過程中,老賀發現了不少“遺珠”。

“比如宋逖(本名王京生),我對他的詩印象深刻,但以前不知道他是北京人,雖然我們認識。”老賀把詩歌和北京聯系起來後,身邊的“北京詩人”便一一浮現出來。《北京詩刊》的主編李津蘭(詩人守靜篤)經常讓老賀給詩刊推薦詩歌作品,但其實她自己也一直在創作。作為好友,這樣的“打探”也讓老賀對他們多了一層了解,隨著“收集”越來越多,那些自然地浸染過北京氣息的詩歌,也都變得清晰起來。



近期,老賀編寫完《燃燒時間的灰燼——北京當代詩人十九家》一書。/受訪者供圖

最讓老賀意外的是黃燎原,在他印象裡,黃燎原一直在寫作、音樂節、畫廊之間切換。平時不怎麼關注朋友圈的老賀,無意間看到黃燎原分享了一首詩,老賀順著時間線往前一捋,發現黃燎原最近幾個月一直在寫詩。老賀喜出望外,一聊才知道,原來黃燎原14歲的時候就開始在龍潭湖參加詩歌活動了,而且他的寫作最早也是受了詩歌的影響。

“如果不是因為編書,我可能意識不到,原來大家都在堅持寫詩。”老賀說。在這部詩集裡,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詩人自成體系。除此以外,詩集還收錄了3位80後、90後詩人的作品。他們的創作經歷雖然短,但在老賀看來,清晰的認識和評價尚且需要一些時間和耐心。

如今,繼朦朧詩那種集中所有焦點的“詩群”之後,“北京詩人”的創作呈現出了散點狀態,沒有明顯的共同的語言實驗和流派,取而代之的是個人化的實踐。

“北京詩歌”的精神源頭

胡傑的紀錄片《圓明園的藝術家們》(1995),記錄了90年代住在北京西郊靠圓明園附近的村落裡的一群初入社會的年輕人,他們對愛情、友情、自我認同的向往和處境,在那個社會發展急劇變動的群像時代,呈現出一番更加個體和私密的景象。



紀錄片《圓明園的藝術家們》。

那裡有湖水、樹林和圓明園的廢墟。年輕的藝術家們在出租房裡安頓下來,買來顏料、畫布進行藝術創作。然而,他們面臨的最大困難,是湊齊每個月的房租,賣畫並不是唯一的生存手段,甚至還要靠別的手藝來維持生活。他們的作品“先鋒”“另類”,區別於傳統美學。這在當時並不容易被大眾的審美所接受。而這樣的現實性,也常常被復刻在詩歌裡:“圓明園之兄,你吃了嗎/饑餓如虎/提前預約吧:約黑夜,約流食,約三仙島”(殷龍龍《數量》)。

“北京詩歌從一開始就是民間的、野生的、自發的,一定有種‘詩歌精神’,將‘北京私人敘事’一路延續了下來。”這成了老賀編寫新的《燃燒時間的灰燼——北京當代詩人十九家》最自洽的依據。

這種“詩歌精神”是從哪裡來的呢?

實際上,早在新文化運動時期,翻譯成漢語的西方現代主義文學作品,便開始在北京的大學生和知識分子手中傳閱,中國現代詩歌也正是誕生於此間。相較於其他城市,北京具有天然的文化接觸和藝術啟蒙的優勢。而這種優勢,也牽動著“第三代詩歌運動”的展開,並構成了朦朧詩以後至90年代末當代詩歌的主體內容之一。

如今,北京是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從社會性來講,“北京詩歌”一直發生於民間、流傳於民間,很多都沒有進入作家協會體系,甚至可以說它游離於主流之外。然而,從詩歌生態來講,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盡管詩歌的敘事語境各不相同,但“獨立”的姿態卻是一樣的。

在老賀看來,詩歌本身應該是孤立存在的,一旦放到社會語境之下,就會產生現實意義,但並不能認為如今的詩歌完全沒有現實性。這種現實性的關聯,其實就是“獨立精神”。

2003年,老賀在北京創辦了“猜火車文化沙龍”,2010年,他又與友人聯合創辦了“北京新青年影像年度展”。更多的帶有個人創作特征的“獨立藝術作品”漸漸被大家發現。

“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國內各個文化領域的發展,包括獨立電影、搖滾音樂、當代藝術,等等,其實都是從這條線索裡來的,最早誕生的‘北京詩歌’實際上就成為了一種文化符號。”老賀說道。

語言的盡頭是詩歌,詩歌的盡頭是孤獨?

“總有一天,你會衰老/你生命的車欄已褪色枯朽/你在田野上孤零地散步/手中的花朵滴入疲倦的淚珠”(雪迪《總有一天》)。

2022年1月,北京的鼓樓西劇場迎來了許多久未謀面的“北京詩友”,他們讀詩、懷想,並見證《燃燒時間的灰燼——北京當代詩人十九家》的面世。這些“虎豹行單”慣了的“北京詩人”,無論是現身的還是隱身的,都共同回答了老賀心中的追問——“北京詩人”都去哪兒了。



上世紀80年代,圓明園舉行的詩歌活動。/受訪者供圖

黑大春雖然仍在堅持詩歌創作,但他幾乎到了“超然世外”的境地,處於一種“隱居”狀態,幹脆連手機都不用。

談論當代詩歌的生態,避免不了要談論當下詩人們的創作狀態。在老賀看來,從創作的角度講,詩人往往都是越寫越孤獨。

“黑大春、多多、楊典等,都是越來越進入到一種孤獨裡去,面對自身和語言的關系、心靈和語言的關系、用語言和世界相互誕生的關系。”對老賀而言,詩歌語言不是工具,而是目的。“散文和小說的創作更像一種行走,有目的地、有到達,詩歌則像舞蹈,不追問去向,本身就是目的。它無限開拓了語言自身的空間,逼近語言深處的極限。”

正因如此,詩歌文本的探索才格外艱苦。堅持寫下去意味著進入詩歌語言的世界裡,要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走到最後,便是古今詩人都面臨過的境地——沒有盡頭地寫下去。



對老賀而言,詩歌語言不是工具,而是目的。/圖·pexels

如今,詩歌漸漸區分於社會性敘事,回歸了語言的深度,以及更加個體化和私密化的表達,甚至更加接近詩歌的本質——孤獨。

“當然,孤獨不是孤僻的意思。”自我的審視以及嚴格的表達,使得老賀不厭其煩地對每一個詞語做出解釋。

老賀在書中的自述裡寫道:“詩歌寫作就是在一首詩裡重新發現每一個詞,洗亮每一個詞。”他還用詩句裡的詞,給詩集起了個名字叫《燃燒時間的灰燼》。詩歌再次被點燃,詩人再次被發現——“當時間成為灰燼/身體成為灰燼/不要一點人間信息/此刻,枯木逢春只是一種妄念/只有語言的微光/隱隱敲響/每一個念頭上/的睡蓮”(老賀《我身體裡每天都有一只鳥飛向往生》)。

此外,老賀還介紹了這本選編詩集中最年輕的詩人——90後的瓶子(本名張雲平)。“他們最大的不同在於時代體驗所帶來的新的創作思維。那些老一輩詩人感到陌生的二次元世界,對於Z世代而言,卻是習以為常的經驗,他們詩歌裡的愛情、生活,新鮮而富有想象力。”老賀說,譬如瓶子的詩作《新身體》——“接受光滑和潔白/接受孤獨和絕望/接受生澀和未來/不可知的破碎和每一瞬間的逝去/我總要面對這些疑問/當我說我只是一尊雕塑的時刻”。

當年輕一代的青年詩人成為了大家關注的對象,對於新詩的思考,以及對未來詩歌格局的思考,便成為了需要一代代人繼續傳遞下去的精神火炬。

其實只要人類文明延續、生活繼續,詩歌作為一種文體便不會消失,總有人會進入這樣的語言世界,這就是最好的詩歌生態,就像最後一位九葉派詩人鄭敏給詩集的寄語:“祝願他們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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