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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爆炸”,为何发生在拉美? 

2022-04-14 23: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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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新周刊



2018年5月7日,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了第44 届国际书展。(图/ 视觉中国)

20世纪60年代,是西方政治与文化产生巨大变革的一段时期。

解构主义思潮创始人德里达曾说:“60年代发生的事,动摇、改变了世界的根基。”

音乐领域涌现了甲壳虫乐队、滚石乐队,宗教上开展了解放神学运动、第二次梵蒂冈大公会议,科学方面有人类登月,争取权利运动则有反种族斗争,等等。它们交杂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极富张力的时代。

在一片反叛与狂欢中,艺术家们也重新发掘着本国土壤上的生机,做着崭新的表达。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拉丁美洲的一批文学作品进入了主流的视线。

乌拉圭作家马里奥·贝内德蒂曾写过一首名为《南方也存在》的诗歌,他在末尾写道:“但是向下,向下,在这里/记忆深埋在/接近根部的地方/没有回忆被遗忘/有人永生/有人热望/且终将实现/那看似无望的理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南方也存在。”

这首诗就像一面挥舞在西方世界的旗帜,提醒那里的人们,在那片经受着贫穷、暴力、破败与遗忘的土地上,同样有一批作家正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这些声音汇集起来,便有了拉丁美洲的“文学爆炸”。

“爆炸”所涉及的作家,以加西亚·马尔克斯、巴尔加斯·略萨、胡里奥·科塔萨尔以及卡洛斯·富恩特斯为主将。

1962年,略萨的《城市与狗》、富恩特斯的《阿尔特米奥·克罗斯之死》和《奥拉》接连出版。

这些或带着政治隐喻,或描摹南美现实生活的著作,正式宣告着,曾经被忽视的一类文学登上了更广阔的舞台。

1968年,《泰晤士报》的文学副刊直言,在那些年里,对世界文学发展做出最大贡献的是来自美洲用西班牙语写作的作家们。

60年后的今天,他们的作品早已被译介成多种语言,广泛地影响着一批又一批的文学爱好者。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葡语系教师、译者范晔在一场名为“‘爆炸’及其所创造的:从拉美‘文学爆炸’60年说起”的主题讲座中说:“拉美的‘文学爆炸’不是一个名不副实的营销产物,它确确实实留下了至少四五本在文坛上不朽的世界级作品。”

诞生于激荡之中

1960年,在智利举办的一场美洲作家大会上,参会者一致认为,作家不应对身边人的悲惨遭遇熟视无睹,文学话语要去承载一部分社会功能,从而去对抗大国地方主义、压迫与剥削。在某种程度上,这奠定了拉美知识分子在写作时的风格与腔调。

两年后,同样在智利,知识分子代表大会召开,讨论的主题是“拉丁美洲人民的形象”。

何塞·多诺索在其《“文学爆炸”亲历记》中讲到,大会最开始,参会者还按照议程去讨论文化与文学,但到了后来,人们几乎都在谈论政治性议题。

其中,作家富恩特斯和诗人聂鲁达对古巴所发生的事情有着浓厚兴趣,他们尝试说服那些置身事外或犹豫不决的作家,去支持古巴政府。

事实上,在当时的很多艺术家眼里,古巴是拉丁美洲乃至整个第三世界的先行者——因为它始终坚持着与帝国主义进行武装斗争。

多诺索认为,虽然大会当时提出的一些政治议题到后来基本没有被贯彻和实现,但是从那次开始,“我们”的概念在很多作家的写作生涯中得到凸显。

而在这个过程中,拉美一部分富有创造力与思想性的知识分子也竭力推动一股新的潮流,进而去对抗传统结构,并寻求革新的道路。

这些人当中,最有代表性的两位,是马尔克斯和略萨。

这两个人都是记者出身,对本土生活和政治都有着极强的敏感度。

但不同的是,“文学爆炸”初期,30岁出头的马尔克斯只是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过一些短篇小说,而略萨则拿到了一个“年少成名”的人生剧本。

20岁出头,略萨就凭借几个短篇小说获了奖,那时他就对自己的文学抱负愈加坚定了。

1963年,他的《城市与狗》横空出世。这在当时受困于恐怖主义、社会现实主义和弗朗哥政权审查的西班牙文坛,引起了轰动。

当略萨红极一时时,马尔克斯为了生计,正参与多个电影脚本的写作。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全身心投身于第七艺术。

但好在,他没有这样做。他逐渐对手头的工作失去兴趣,转而用写剧本换来的还不错的报酬,供养自己的文学梦。

1965年,转机来了——卡门·巴尔塞斯与马尔克斯进行了会面。这位有着精明商业头脑与出色文学嗅觉的代理人,用三天三夜的时间,以及无数场聚会,说服了马尔克斯,从而拿下了其150年的作品版权。

而在这前后,巴尔塞斯还相继把富恩特斯、科塔萨尔等人推到了大众读者面前。拉美文学能够“爆炸”,她功不可没。

与此同时,出版略萨作品的塞伊克斯·巴拉尔出版社也继续寻找着像这位年轻作家一样有才华的人,并顺势推出了“西班牙语新叙事文学”丛书。

在当时文坛并不关注的委内瑞拉,该出版社甚至找到了带着鲜明拉美特质的小说家阿德里亚诺——虽然在出名后,他很快就沉寂了。

回看这段历史,我们会发现,推动这股文学风潮的,几乎都是官方机构或小型私人出版社。

一定程度上,“文学爆炸”是政治与商业共同催生的产物。当然,读者的作用也不容忽视。

在《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一书中,安赫尔·埃斯特万就如是写道:“尽管存在着许多诽谤和批评的声音,甚至有人说那只是一场商业操作,可‘文学爆炸’确实使得很多读者,尤其是西班牙语国家的读者,注意到了那些作品质量上乘、之前却鲜有人读的作家。”在他看来,除了那些编辑,这场文学运动还要归功于大西洋两岸的读者们。



2021年10月18日,墨西哥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照片。(图/ 视觉中国)

不相轻的文人们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才华与锋芒相碰,往往会生出矛盾,而与之相伴的,可能是讥讽、谩骂,乃至诋毁。

但在拉美的“文学爆炸”中,有着高超造诣的作家们,私人关系却出奇地好。他们时常在一起探讨时政,彼此间还通过信件交流小说创作。

在公开的往来信函里可以看到,他们品评作品时,真诚,不扭捏:喜欢,就给予无限褒奖;若是觉得不合自己的偏好,也会无所顾忌地奉上批评。他们还会把自己的小说献给友人。

譬如,富恩特斯把《换皮》一文献给科塔萨尔与奥萝拉·贝尔纳德斯;略萨将《一部小说的秘史》献给富恩特斯……作家间欣赏、尊重与仰慕,全无保留地体现在这个时期的印刷品与信件中。

其中广为流传的,是略萨和马尔克斯的友谊。

他们相识于“文学爆炸”起始时,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在加拉加斯的一个文学奖上相遇。此前,二人只是有过书信交流,见面后则相谈甚欢。他们都相信“社会主义对于拉丁美洲的未来是最稳妥的一条道路”。

两个人也都认为,文学是一团火,是一种激励机制,是一种生活形式,也是值得全身心投入的现实。

不久之后,马尔克斯就为他那本描写马孔多的小说找到了出版社。

那一年,他不仅收获了一位优秀的朋友,同时也通过《百年孤独》,得到了他日后很鄙弃的东西——名声。

媒体记者的采访与追问,四处的演讲,都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于是,马尔克斯频繁地给略萨写信。每封信的末尾,马尔克斯都会缀上一句“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中有封信,马尔克斯还提到了一个长远而富有野心的写作计划:两人合写一本小说。在他的构想里,他们一个人写秘鲁,一个人写哥伦比亚,战争、暴动、游行,都应当是重要的元素。

此外,“情节上要披上魔幻的外衣,而那些不易察觉的生活细节,也要包裹在中间”。

他试图展现的,是那个时代里病态的掌权者,以及独断专行的野心家。不过,这个计划碍于种种原因,始终都未能成行。

无论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读者,这都是一种遗憾。

当然,略萨也从不吝惜对马尔克斯的赞美。略萨的博士论文原本要研究秘鲁诗人埃古伦,但由于马尔克斯写出了一部“他想写的小说”,于是略萨放弃原有的研究对象,将论文课题转向这位友人。

略萨写马尔克斯的生平、性格,也写他的那些经历如何滋养文学创作。

略萨把马尔克斯称作“弑神者”。

在略萨看来,以《百年孤独》为代表的伟大的文学作品,既给我们描绘了美好的世界,也展现出生活最肮脏、恶劣不堪的东西。

略萨说:“文学会唤醒我们体内的某种意识,唤醒我们面对世界的缺陷时的反思和批评精神,能够指引我们生出改善社会现实的志向。”

两个人虽然在1976年因“一记耳光”(看完电影后的马尔克斯试图拥抱略萨,但略萨却走过去,掌掴了他),莫名其妙地走向了陌路,但因文学结缘的他们,却也成了“文学爆炸”那段时期,那些融洽而和睦的友情的最好映射。

“爆炸”后的回响

1982年,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文学爆炸”迅速成为中国文学领域的关注焦点。

20世纪80年代,国内掀起了一股“拉美文学热”。

1989年的《世界文学》杂志中,刘习良在文章《对“拉美文学热”的反思》中做出统计,从1979年到1989年上半年,我国共出版了40多部“文学爆炸”名家的长篇小说或小说集;报刊、杂志发表了100多篇六七十年代创作的中短篇小说,刊载了200多篇评价“文学爆炸”的文章和报道。

莫言、陈忠实、阎连科、阿来等作家都曾公开谈及拉美文学对他们写作生涯的影响。

实际上,不单是那代作家,当代的年轻读者也仍旧在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拉美文学。翻译《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一书的侯健就是其中之一。

起初,他本着功利的目的在图书馆中借走了略萨的《城市与狗》(因为西班牙语“专八”考试喜欢出略萨的文章)。

但回到住处,他一口气就读完了这本书,他第一次发现,“小说还可以这么写”。

前所未有的阅读快感和震撼,促使他去了解“文学爆炸”。在这次偶然的阅读之后,他完全进入了那个西班牙语文学的世界。

当身边学习西班牙语的学长都进入企业做外派工作时,侯健选择了和西班牙语文学实现更深的联结。

他继续读书,毕业后进入高校,做了西班牙语教师。同时,他还兼顾着文学翻译的工作。

2011年,还是学生的他,请假跑到上海,见了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不久的略萨。

幸运的是,侯健在报告厅的后门,还与略萨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并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了这位秘鲁作家。

8年后,侯健以西班牙语文学研究者的身份,采访到了自己的偶像。

他们聊文学批评、翻译、拉美文学、世界政治……像侯健这样的拉美文学读者,并不在少数。

而拉美文学读物在近些年也越来越成为读者的“心头好”,尤其是《百年孤独》。

据出版方“新经典”2021年的数据,该书的简体中文版已经正式发行了1000万册。在出版行业中,这俨然是一个奇迹般的数字。

虽然拉美的“文学爆炸”持续了不到十年,但在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作家群体,有了“爆炸后一代”和“回旋爆炸一代”。

也许这些是营销上的概念,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学爆炸”所带来的回响是长久而深远的。

不论你是否读过《百年孤独》,你都大概率听过它那经典的开头。在这篇文章的末尾,不妨让我们改写一下:“多年以后,面对‘文学爆炸’,每一个读者将会回想起那些书籍带我们去见识美妙世界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参考书目:[西]安赫尔·埃斯特万、安娜·加列戈·奎尼亚斯《从马尔克斯到略萨:回溯“文学爆炸”》;[智利] 何塞·多诺索《“文学爆炸”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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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黃礽耀 sfiawong
无题
中国的文学,不能跟外国文学的潮流,唡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中国的文学最初以诗经(歌赋)为开始,诗分古诗(句尾带个兮字的时代);到唐代为诗歌最盛行极丰富,宋朝开始以词章起而代之,词能延长诗意内容,是短篇文章的缩写句语,文学之风保留到清朝末年,已经完全没了之乎者也的八股风味矣,取而代之的是兴起长短小说为主了,文人转写短小雅文为主,渐入短长篇小说为能事矣!现代人尚有几许人喜玩弄八股诗和歌赋呢?写出来亦缺少人来讚赏,印刷出来,恐怕亦没人化钱购买,谁个作家肯浪癈时间写雅文诗歌为生?卖文为生者亦需要弃诗词歌赋为先,最多是可以填词跟歌星编写曲谱为文化的出路⋯仍然可以说是文学的一部分矣!文学的深谷巳经转变万千,不能受教育者的控制啊!(只能任其自然随时代的变化而适吧!)

2022-11-24 14:31:53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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