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家文摘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上回書 一個北京中產的房屋交易“歷險記”中講到,我賣掉了自己的142平三居室,想換一套198平帶200平露台的房子,當時賣的房款約等於這套復式大房子的價錢。就是這個看似馬上實現人生理想——大房子+花園的操作, 讓我不僅濕了鞋,還被大浪打了一個大跟頭。
01.[b]心儀已久[/b]
這套房我們心儀已久。當女兒才三四歲的時候,我們在網上發現了這套房,當時報價750萬,我們根本買不起。但是買不起也不是說不能去看房,商店裡的東西那麼多,不是人人都能購買的,但是逛商店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我們就是這樣“逛商店”的人,只不過商品特殊,是房子。
那天中介特意約了房主在家。我們上門,發現房主是一位胖乎乎、笑眯眯的老先生。他家陳設也是古老的中式風格,吊燈是印著牡丹花的瓷燈罩,牆上掛著龍飛鳳舞的書法作品,甚至還有鑲著各種照片的鏡框,以及在別人家不常見的書寫工整的家訓。老先生姓薛,按照家譜,好像是薛平貴的後人。總的感覺,這是一個忠厚傳家久的書香門第。 果然,在露台蓋建的大書房裡,大書桌前前後後堆滿了他寫的書。薛老先生不無感慨地說:“我還真舍不得這個地方,夜裡在這裡看書寫字,一抬頭就能看到國貿燈火輝煌。”看我女兒尚小,他又說:“我們當初看這個房子,我的大孫女也就這麼大,她一下子跑到露台,露台有一堆沙子,她就玩起來了。我當時就決定要這個房。我們家是重女輕男。”聽著這麼溫暖的故事,看著這麼和藹的老人,我一下子對這所房子充滿了好感。
回家一查薛老先生的名字,果然了得,是某楹聯協會的副會長,還熱心公益事業,曾捐款20萬元。20萬元雖然不多,可也不是一個小數,這說明老人家樂善好施。
只是要買這套房,我們實在沒有財力,只能當個美好的向往藏在心間。
02.[b]峰回路轉[/b]
又過了三四年。
這三四年中,我每次走到這棟樓下,都會抬頭仔仔細細地端詳這套房子,琢磨著要是自己住進去會怎樣。那種幸福感,有一種暗戀的感覺。我可扎扎實實地感覺到,把一個夢想種在心裡萌發長大,會是什麼力量。那簡直是一種摧枯拉朽的野蠻動力潛伏著,一旦爆發,將有一種飛蛾撲火、奮不顧身的的勇氣。
有一天,我們在網上忽然發現這套房又掛出來了,已經降到605萬。這回,只要我賣掉一套房就可以拿下了。於是,麥地中介的小吳自告奮勇,替我去談判。
小吳買了一兜香蕉上門,接待他的是老先生的老伴吳阿姨。恰巧的是,小吳和吳阿姨不僅同姓,還是老鄉,越聊越投機,不僅買賣談成,房價還給談到了595萬,另外贈送兩個停車位。我和小吳都歡欣鼓舞,約好了時間,雙方簽約。
簽約這天,是薛老先生和吳阿姨來的,他們帶來了委托書,原來房主是他們的兒子薛三石,薛三石遠在湖南做生意過不來。 本來買賣成交,簽約是很高興的事情,中介建議大家合影留念——這也許是他們店的傳統。但是吳阿姨表情悲戚,連連擺手,幾乎是落荒而逃。 按照合同,我給他們30萬定金。第一次簽約先付2萬,過幾天再付剩下的28萬。沒過多久,到了我按合同規定,給他們28萬剩余定金的時候。這次,吳阿姨和薛三石都來到中介店裡。 我放眼望去,薛三石30來歲,胖乎乎的,感覺像一團烏雲。整個談話過程中,他一言不發,都在低頭玩著手機。等他開口說話,更是一片陰郁:“能不賣這房嗎?這個價錢太低了!” 麥地中介的徐店長說:“大哥,這是簽了合同的,如果毀約,是要雙倍賠償定金的。” 薛三石看著他媽吳阿姨說:“賣不賣,你決定吧!”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希望他毀約,他的出現讓此前我對他父親和那所宅子的好感降到了冰點,他是個多麼格格不入的人啊! 吳阿姨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說:“算了,賣了吧!” 其實面積這樣大的房子,很難找到客戶,他們賣了三四年,也不過才有我這一個想買的人出現。他們也不能不考慮這個事實。 小吳對自己這單生意十分滿意。他對我說:“姐,您這個合同,年初簽單,到11月過戶,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您拿一年前的價錢買了一年後的房子。現在房價上漲這麼快,誰知道11月房價是什麼樣啊!” 那是2016年年初,房價還算平靜,還沒有開始後來幾個月房價上漲的波瀾壯闊。
03.[b]一波三折[/b]
沒過多久,小吳跟我說:“姐,現在房價上漲很快,我怕你給他的30萬定金壓不住,他很容易就毀約了。您可以考慮增加定金。” 這時,我的三居室也順利賣掉了,手裡有了一點錢,就這樣,拿到一點錢我就追加一點定金。反正對方能拿到錢,也並不反對。每次都是老兩口跟我去銀行轉賬,轉完賬,在小吳寫的收據和改動的合同上簽字。 最後,我的定金累計交到65萬時,小吳說:“可以了,姐,現在他們不敢輕易毀約了,毀約成本太大了,要130萬,不合算。”我想,那時如果小吳說給100萬,我也會毫不猶豫的。 薛三石這套房有190萬的房貸需要我的房款替他償還。這時,我的賣房款還沒有到位,只好在麥地的金融合作機構借款,並由麥地做擔保,做過橋貸,以我住的房子做抵押。這個意思是,我拿190萬給薛三石還房貸,如果這筆錢在薛三石這裡出了問題,麥地還我錢。借款利息很高,我一個月大概給了他們10多萬。幸好這筆借款在我賣房款到位後及時還了他們。這些借錢還錢的復雜操作,小吳給設計得嚴絲合縫。我知道他在這裡面肯定會有提成,但是只要能解決問題,我也是在所不惜了,我們各取所需。 麥地做擔保,發現薛三石有幾筆信用卡拖欠沒還,這已經是很嚴重的事情了,在他個人征信上有了記錄。 麥地要為他這190萬做擔保,前提是他不能有污點,他必須得還上這筆錢。不過才幾萬元,但薛三石拒絕還款,說:“我賣房子還房貸,跟我信用卡有什麼關系!你們要是這樣刁難我,我還不賣這房了!愛打官司就打官司去。”現在,他拿著我的65萬定金,並沒有需要賠付130萬的憂慮,反倒像欠債人一樣當起大爺來。 小吳對他簡直苦口婆心,寫了很長的一段短信勸他。事情僵持了幾天之後,薛三石最後還是還了這幾萬。中介和我都感覺,薛三石是一個情緒化的人,鬧夠了,也就該幹嘛幹嘛了。但他的每次折騰,都讓我提心吊膽。 進入到2016年五六月份以後,房價開始大漲,無論是繳稅還是過戶,到哪一步都非常緩慢。這種緩慢讓我有隱隱不安的感覺,反正最後事情沒有落地,一切都像懸在半空,感覺不踏實。 果然,不久,小吳傳來不好的消息。吳阿姨約談他們,說薛三石有婚變的可能,讓我們盡快過戶,她兒媳婦完全可以向法院申請保全財產查封這套房。吳阿姨說,如果在9月15日之前自己還能保證安全過戶,這之後,她一切就控制不了了,也就不管了! 這無異於一聲驚雷!我們只能加快過戶速度。但是此時我已經被裹入了北京人買房的狂潮中,朝陽過戶大廳過戶號一票難求。甚至為了早日過戶,黃牛票已經炒到十幾萬一張。但這些黃牛都是所有人不了解底細的人,都是人托人認識的。即使真把十幾萬轉過去,對方能否給你辦成,也是未知。 為了加快速度,我已經不計代價了。我媽年過70,目前的政策是,過70歲可以走綠色通道,到過戶大廳窗口拿到綠色通道的號就可以過戶。我媽按照我的要求把她名下房產轉給了我哥,我又把我要賣的三居室贈予我媽,這樣我媽就可以走綠色通道,盡早賣掉我的房。 幸虧,買我房的人通情達理,做了合同變更。一番操作下來,我多花了十幾萬稅費,總算在我媽名下把房子賣掉,拿到房款。 然而接下來的繳稅也是慢得像蝸牛。雪上加霜的是,朝陽稅務大廳竟然要搬家,要停止繳稅2周,這簡直是老天爺跟我開玩笑呢,越著急事越多。我隱隱感到,天時地利人和好像都離我越來越遠。天不時,各種絆腳的障礙;地不利,石佛營過戶大廳,現在就像鬼門關;人不和,薛三石每次出現都是一張臭臉,就像我頭頂的一片烏雲。 當中介把我們這邊的各種努力都介紹給薛三石以後,他也沒說什麼。9月23日繳稅,他也派他在京的弟弟薛三日去了。我在想,也許他把媳婦哄高興了,他們現在不鬧離婚了? 沖破重重阻礙,終於在繳稅之後約定了過戶時間——10月11日。 過戶之前,還有一筆90萬的房款,要走資金監管——就是我把錢打到薛三石的賬戶上,但是他動不了,由銀行監管,必須過戶之後,跟付款人確認已經過戶,銀行才能解除監管,薛三石才能把錢拿走。由於薛三石在湖南過不來,這筆錢由他弟弟薛三日出面,我和他做了資金監管,錢打到了他的賬戶。 |
05.[b]打破幻想[/b]
06.[b]揪心的各種退款[/b]
面對一團亂麻,需要順著一根線頭往回倒。
07.[b]法院裡面走一遭[/b]
08.[b]執行庭是怎麼回事[/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