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7) 第73-84回(羅貫中)由今決定轉貼此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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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2 14:4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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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玄德進位漢中王 雲長攻拔襄陽郡(1)

  卻說曹操退兵至斜谷,孔明料他必棄漢中而走,故差馬超等諸將,分兵十數路,不時攻劫;因此操不能久住。又被魏延射了一箭,急急班師。三軍銳氣墮盡。前隊才行,兩下火起,乃是馬超伏兵追趕。曹兵人人喪膽。操令軍士急行,曉夜奔走無停;直至京兆,方始安心。

  且說玄德命劉封、孟達、王平等,攻取上庸諸郡。申耽等聞操已棄漢中而走,遂皆投降。玄德安民已定,大賞三軍,人心大悅。於是眾將皆有推尊玄德為帝之心;未敢徑啟,卻來稟告諸葛軍師。孔明曰:“吾意已有定奪了。”

  隨引法正等入見玄德曰:“今曹操專權,百姓無主;主公仁義著於天下,今已撫有兩川之地,可以應天順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順,以討國賊。事不宜遲,便請擇吉。”

  玄德大驚曰:“軍師之言差矣。劉備雖然漢之宗室,乃臣子也;若為此事,是反漢矣。”

  孔明曰:“非也。方今天下分崩,英雄並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龍附鳳,建立功名也。今主公避嫌守義,恐失眾人之望。願主公熟思之。”

  玄德曰:“要吾僭居尊位,吾必不敢。可再商議長策。”

  諸將齊言曰:“主公若只推卻,眾心解矣。”

  孔明曰:“主公平生以義為本,未肯便稱尊號。今有荊襄兩川之地,可暫為漢中王。”

  玄德曰:“汝等雖欲尊吾為王,不得天子明詔,是僭也。”

  孔明曰:“今宜從權,不可拘執常理。”

  張飛大叫曰:“異姓之人,皆欲為君,何況哥哥乃漢朝宗派!莫說漢中王,就稱皇帝,有何不可!”

  玄德叱曰:“汝勿多言!”

  孔明曰:“主公宜從權變,先進位漢中王,然後表奏天子,未為遲也。”

  玄德再三推辭不過,只得依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築壇於沔陽,方圓九裡,分布五方,各設旌旗儀仗。群臣皆依次序排列。許靖、法正請玄德登壇,進冠冕璽綬訖,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員拜賀為漢中王。子劉禪立為王世子。封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諸葛亮為軍師,總理軍國重事。封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為五虎大將;魏延為漢中太守。其余各擬功勳定爵。

  玄德既為漢中王,遂修表一道,差人繼赴許都。表曰:

  備以具臣之才,荷上將之任,總督三軍,奉辭於外;不能掃除寇難,靖匡王室,久使陛下聖教陵遲;六合之內,否而未泰,惟憂反側,疢如疾首。

  曩者,董卓倡為亂階,自是之後,群凶縱橫,殘剝海內。賴陛下聖德威臨,人臣同應,或效忠奮討,或上天降罰,暴逆並殪,以漸冰消。惟獨曹操久未梟除,侵擅國權,恣心極亂。臣昔與車騎將軍董承圖謀討操,機事不密,承見陷害。臣播越失據,忠義不果,遂使操窮凶極逆:主後戮殺,皇子鴆害。雖糾合同盟,念在奮力;懦弱不武,歷年未效。常恐殞越,辜負國恩;寤寐永歎,夕惕若厲。

  今臣群僚,以為在昔虞書,敦敘九族,庶明勵翼。帝王相傳,此道不廢。周監二代,並建諸姬,實賴晉、鄭夾輔之力。高祖龍興,尊王子弟,大啟九國,卒斬諸呂,以安大宗。今操惡直丑正,實繁有徒,包藏禍心,篡盜已顯;既宗室微弱,帝族無位,斟酌古式,依假權宜:上臣為大司馬漢中王。

  臣伏自三省:受國厚恩,荷任一方,陳力未效,所獲已過,不宜復忝高位,以重罪謗。群僚見逼,迫臣以義。臣退惟寇賊不梟,國難未已;宗廟傾危,社稷將墜;誠臣憂心碎首之日。若應權通變,以寧靜聖朝,雖赴水火,所不得辭。輒順眾議,拜受印璽,以崇國威。

  仰惟爵號,位高寵厚;俯思報效,憂深責重:驚怖惕息,如臨於谷。敢不盡力輸誠,獎勵六師,率齊群義,應天順時,以寧社稷?謹拜表以聞。

  ***

  表到許都,曹操在鄴郡聞知玄德自立漢中王,大怒曰:“織席小兒,安敢如此!吾誓滅之!”

  實時傳令,盡起傾國之兵,赴兩川與漢中王決雌雄。一人出班諫曰:“大王不可因一時之怒,親勞車駕遠征。臣有一計,不須張弓只箭,令劉備在蜀自受其禍;待其兵衰力盡,只須一將往征之,便可成功。”

  操視其人,乃司馬懿也。操喜問曰:“仲達有何高見?”

  懿曰:“江東孫權,以妹嫁劉備,而又乘間竊取回去;劉備又據占荊州不還;彼此俱有切齒之恨。今可差一舌辨之士,繼書往說孫權,使興兵取荊州,劉備必發兩川之兵以救荊州。那時大王興兵去取漢川,令劉備首尾不能相救,勢必危矣。”

  操大喜,即修書令滿寵為使,星夜投江東來見孫權。權知滿寵到,遂與謀士商議。張昭進曰:“魏與吳本無仇;前因聽諸葛之說詞,致兩家連年征戰不息,生靈遭其塗炭。今滿伯寧來,必有講和之意,可以禮接之。”

  權依其言,令眾謀士接滿寵入城相見。禮畢,權以賓禮待寵。寵呈上操書,曰:“吳魏自來無仇,皆因劉備之故,致生釁隙。魏王差某到此,約將軍攻取荊州,魏王以兵臨漢川,首尾夾擊。破劉之後,共分疆土,誓不相侵。”

  孫權覽書畢,設筵相待滿寵,送歸館舍安歇。

  權與眾謀士商議。顧雍曰:“雖是說詞,其中有理。今可一面送滿寵回,約會曹操,首尾相擊;一面使人過江探雲長動靜,方可行事。”

  諸葛瑾曰:“某聞雲長自到荊州,劉備娶與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許字人。某願往與主公世子求婚。若雲長肯許,即與雲長計議共破曹操;若雲長不肯,然後助曹取荊州。”

  孫權用其謀,先送滿寵回許都;卻遣諸葛瑾為使,投荊州來。入城見雲長禮畢。雲長曰:“子瑜此來何意?”

  瑾曰:“特來求結兩家之好。吾主吳侯有一子,甚聰明。聞將軍有一女,特來求親。兩家結好,拚力破曹。此誠美事,請君侯思之。”

  雲長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面,立斬汝首!再休多言!”

  遂喚左右逐出。瑾抱頭鼠竄,回見吳侯;不敢隱匿,遂以實告。權大怒曰:“何太無禮耶!”

  便喚張昭等文武官員,商議取荊州之策。步騭曰:“曹操久欲篡漢,所懼者劉備也;今遣使來令吳興兵吞蜀,此嫁禍於吳也。”

  權曰:“孤亦欲取荊州久矣。”

  騭曰:“今曹仁見屯兵於襄陽、樊城,又無長江之險,旱路可取荊州,如何不取,卻令主公動兵?只此便見其心。主公可遣使去許都見操,令曹仁旱路先起兵取荊州,雲長必掣荊州之兵而取樊城。若雲長一動,主公可遣一將,暗取荊州,一舉可得矣。”

  權從其議,實時遣使過江,上書曹操,陳說此事。操大喜,發付使者先回,隨遣滿寵往樊城助曹仁,為參謀官,商議動兵,一面馳檄東吳,令領兵水路接應,以取荊州。

  卻說漢中王令魏延總督軍馬,守御東川,遂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宮庭,又置館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余處館舍亭郵。廣積糧草,多造軍器,以圖進取中原。細作人探聽得曹操結連東吳,欲取荊州,即飛報入蜀。漢中王忙請孔明商議。孔明曰:“某已料曹操必有此謀;然吳中謀士極多,必教操令曹仁先興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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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礽耀 sfiawong
無題
第七十四回 龐令名抬櫬決死戰 關雲長放水淹七軍(1)

  卻說曹操欲使於禁赴樊城救援,問眾將誰敢作先鋒。一人應聲願往。操視之,乃龐德也。操大喜曰:“關某威震華夏,未逢對手。今遇令名,真勁敵也。”

  遂加於禁為征南將軍,加龐德為征西都先鋒,大起七軍,前往樊城。這七軍,皆北方強壯之士。兩員領軍將校:一名董衡,一名董超。當日引各頭目參拜於禁。董衡曰:“今將軍提七枝重兵,去解樊城之厄,期在必勝;乃用龐德為先鋒,豈不誤事?”

  禁驚問其故。衡曰:“龐德原系馬超手下副將,不得已而降魏;今其故主在蜀,職居‘五虎上將’;況其親兄龐柔亦在西川為官:今使他為先鋒,是潑油救火也。將軍何不啟知魏王,別換一人去?”

  禁聞此語,遂連夜入府啟知曹操。操省悟,即喚龐德至階下,令納下先鋒印。德大驚曰:“某正欲與大王出力,何故不肯見用?”

  操曰:“孤本無猜疑;但今馬超見在西川,汝兄龐柔亦在西川,俱佐劉備;孤縱不疑,奈眾口何?”

  龐德聞之,免冠頓首,流血滿面而告曰:“某自漢中投降大王,每感厚恩;雖肝腦塗地,不能補報。大王何疑於德也?德昔在故鄉時,與兄同居;嫂甚不賢,德乘醉殺之;兄恨德入骨髓,誓不相見,恩已斷矣。故主馬超,有勇無謀,兵敗地亡,孤身入川,今與德各事其主,舊義已絕。德感大王恩遇,安敢萌異志?惟大王察之。”

  操乃扶起龐德,撫慰曰:“孤素知卿忠義,前言特以安眾人之心耳。卿可努力建功。卿不負孤,孤亦必不負卿也。”

  德拜謝回家,令匠人造一木櫬。次日,請諸友赴席,列櫬於堂。眾親友見之皆驚,問曰:“將軍出師,何用此不祥之物?”

  德舉杯謂親友曰:“吾受魏王重恩,誓以死報。今去樊城,與關某決戰,我若不能殺彼,必為彼所殺;即不為彼所殺,我亦當自殺;故先備此櫬,以示無空回之理。”

  眾皆嗟歎。德喚其妻李氏與其子龐會出,謂其妻曰:“吾今為先鋒,義當效死疆場。我若死,汝好生看養吾兒。吾兒有異相,長大必當與吾報仇也。”

  妻子痛哭送別,德令扶櫬而行。臨行謂部將曰:“吾今去與關某死戰,我若被關某所殺,汝等急取吾屍置此櫬中;我若殺了關某,吾亦即取其首,置在櫬內,回獻魏王。”

  部將五百人皆曰:“將軍如此忠勇,某等敢不竭力相助?”

  於是引軍前進。有人將此言報知曹操。操喜曰:“龐德忠勇如此,孤何憂焉!”

  賈詡曰:“龐德恃血氣之勇,欲與關某決死戰,臣竊慮之。”

  操然其言,急令人傳旨戒龐德曰:“關某智勇雙全,切不可輕敵。可取則取,不可取則宜謹守。”

  龐德聞命,謂眾將曰:“大王何重視關某也?吾料此去,當挫關某三十年之聲價。”

  禁曰:“魏王之言,不可不從。”

  德奮然趲軍前至樊城,耀武揚威,鳴鑼擊鼓。

  卻說關公正坐帳中,忽探馬飛報:“曹操差於禁為將,領七枝精壯兵到來。前部先鋒龐德,軍前抬一木櫬,口出不遜之言,誓欲與將軍決一死戰。兵離城止三十裡矣。”

  關公聞言,勃然變色,美髯飄動,大怒曰:“天下英雄,聞吾之名,無不畏服;龐德豎子,何敢藐視吾耶!關平一面攻打樊城,吾自去斬此匹夫,以雪吾恨!”

  平曰:“父親不可以泰山之重,與頑石爭高下。辱子願代父去戰龐德。”

  關公曰:“汝試一往,吾隨後便來接應。”

  關平出帳,提刀上馬,領兵來迎龐德。兩陣對圓,魏營一面皂旗上大書“南安龐德”四個白字。龐德青袍銀鎧,鋼刀白馬,立於陣前;背後五百軍兵緊隨,步卒數人肩抬木櫬而出。關平大罵龐德:“背主之賊!”

  龐德問部卒曰:“此何人也?”

  或答曰:“此關公義子關平也。”

  德叫曰:“吾奉魏王旨,來取汝父之首!汝乃疥癩小兒,吾不殺汝!快喚汝父來!”

  平大怒,縱馬舞刀,來取龐德。德橫刀來迎。戰三十合,不分勝負,兩家各歇。

  早有人報知關公。公大怒,令廖化去攻樊城,自己親來迎敵龐德。關平接著,言與龐德交戰,不分勝負。關公隨即橫刀出馬,大叫曰:“關雲長在此,龐德何不早來受死!”

  鼓聲響處,龐德出馬曰:“吾奉魏王旨,特來取汝首!恐汝不信,備櫬在此。汝若怕死,早下馬受降!”

  關公大罵曰:“量汝一匹夫,亦何能為!可惜我青龍刀斬汝鼠賊!”

  縱馬舞刀,來取龐德。德輪刀來迎。二將戰有百余合,精神倍長。兩軍各看得癡呆了。魏軍恐龐德有失,急令鳴金收軍。關平恐父年老,亦急鳴金。二將各退。龐德歸寨,對眾曰:“人言關公英雄,今日方信也。”

  正言間,於禁至。相見畢,禁曰:“聞將軍戰關公,百合之上,未得便宜,何不且退軍避之?”

  德奮然曰:“魏王命將軍為大將,何太弱也?吾來日與關某共決一死,誓不退避!”

  禁不敢阻而回。

  卻說關公回寨,謂關平曰:“龐德刀法慣熟,真吾敵手。”

  平曰:“俗雲:‘初生之犢不懼虎。’父親縱然斬了此人,只是西羌一小卒耳;倘有疏虞,非所以重伯父之托也。”

  關公曰:“吾不殺此人,何以雪恨?吾意已決,再勿多言!”

  次日,上馬引兵前進。龐德亦引兵來迎。兩陣對圓,二將齊出,更不打話,出馬交鋒。斗至五十余合,龐德撥回馬頭拖刀而走。關公從後追趕。關平恐有疏失,亦隨後趕去。關公口中大罵:“龐賊欲使拖刀計,吾豈懼汝!”

  原來龐德虛作拖刀勢,卻把刀就鞍卻掛住,偷拽雕弓,搭上箭,射將來。關平眼快,見龐德拽弓,大叫:“賊將休放冷箭!”

  關公睜眼看時,弓弦響處,箭早到來;躲閃不及,正中左臂。關平馬到,救父回營。龐德勒回馬輪刀趕來,忽聽得本營鑼聲大震。德恐後軍有失,急勒馬回。原來於禁見龐德射中關公,恐他成了大功,滅禁威風,故鳴金收軍。龐德回馬,問何故鳴金。於禁曰:“魏王有戒:關公智勇雙全。他雖中箭,只恐有詐,故鳴金收軍。”

  德曰:“若不收軍,吾已斬了此人也。”

  禁曰:“緊行無好步,當緩圖之。”

  龐德不知於禁之意,只懊悔不已。

  卻說關公回營,拔了箭頭。幸得箭射不深,用金瘡藥敷之。關公痛恨龐德,謂眾將曰:“吾誓報此一箭之仇!”

  眾將對曰:“將軍且待安息幾日,然後與戰未遲。”

2021-06-12 14:45:30 | 引用
無題
第七十五回 關雲長刮骨療毒 呂子明白衣渡江(1)

  卻說曹仁見關公落馬,即引兵沖出城來;被關平一陣殺回,救關公歸寨,拔出臂箭。原來箭頭有藥,毒已入骨,右臂青腫,不能運動。關平慌與眾將商議曰:“父親若損此臂,安能出敵?不如暫回荊州調理。”

  於是與眾將入帳見關公。公問曰:“汝等來有何事?”

  眾對曰:“某等因見君侯右臂損傷,恐臨敵致怒,沖突不便。眾議可暫班師回荊州調理。”

  公怒曰:“吾取樊城,只在目前;取了樊城,即當長驅大進,徑到許都,剿滅操賊,以安漢室。豈可因小瘡而誤大事?汝等敢慢吾軍心耶!”

  平等默然而退。

  眾將見公不肯退兵,瘡又不痊,只得四方訪問名醫。忽一日,有人從江東駕小舟而來,直至寨前。小校引見關平。平視其人,方巾闊服,臂挽青囊,自言姓名:“乃沛國譙郡人,姓華名陀,字符化。因聞關將軍乃天下英雄,今中毒箭,特來醫治。”

  平曰:“莫非昔日醫東吳周泰者乎?”

  陀曰:“然。”

  平大喜,即與眾將同引華陀入帳見關公。時關公本是臂疼,恐慢軍心,無可消遣,正與馬良弈棋;聞有醫者至,即召入,禮畢,賜坐。茶罷,陀請臂視之。公袒下衣袍,伸臂令陀看視。陀曰:“此乃弩箭所傷,其中有烏頭之藥,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無用矣。”

  公曰:“用何物治之?”

  陀曰:“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懼耳。”

  公笑曰:“吾視死如歸,有何懼哉?”

  陀曰:“當於靜處立一標柱,上釘大環,請君侯將臂穿於環中,以繩系之,然後以被蒙其首。吾用尖刀割開皮肉,直至於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藥敷之,以線縫其口,方可無事。但恐君侯懼耳。”

  公笑曰:“如此容易,何用柱環?”

  令設酒席相待。

  公飲數杯酒畢,一面仍與馬良弈棋,伸臂令陀割之。陀取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一大盆於臂下接血。陀曰:“某便下手。君侯勿驚。”

  公曰:“任汝醫治。吾豈比世間俗子,懼痛者耶?”

  陀乃下刀割開皮肉,直至於骨,骨上已青;陀用刀刮骨,悉悉有聲。帳上帳下見者皆掩面失色。公飲酒食肉,談笑弈棋,全無痛苦之色。

  須臾,血流盈盆。陀刮盡其毒,敷上藥,以線縫之。公大笑而起,謂眾將曰:“此臂伸舒如故,並無痛矣。先生真神醫也!”

  陀曰:“某為醫一生,未嘗見此。君侯真天神也!”

  後人有詩曰:

  治病須分內外科,世間妙藝苦無多。
  神威罕及惟關將,聖手能醫說華佗。

  關公箭瘡既愈,設席款謝華陀。陀曰:“君侯箭瘡雖治,然須愛護。切勿怒氣傷觸。過百日後,平復如舊矣。”

  關公以金百兩酬之。陀曰:“某聞君侯高義,特來醫治,豈望報乎?”

  堅辭不受,留藥一帖,以敷瘡口,辭別而去。

  卻說關公擒了於禁,斬了龐德,威名大震,華夏皆驚。探馬報到許都。曹操大驚,聚文武商議曰:“某素知雲長智勇蓋世,今據荊襄,如虎生翼。於禁被擒,龐德被斬,魏兵挫銳。倘彼率兵直至許都,如之奈何?孤欲遷都以避之。”

  司馬懿諫曰:“不可。於禁等被水所淹,非戰之故,於國家大計,本無所損。今孫、劉失好,雲長得志,孫權必不喜。大王可遣使去東吳陳說利害,令孫權暗暗起兵躡雲長之後,許事平之日,割江南之地以封孫權,則樊城之危自解矣。”

  主簿蔣濟曰:“仲達之言是也。今可即發使往東吳,不必遷都動眾。”

  操依允,遂不遷都;因歎謂諸將曰:“於禁從孤三十年,何期臨危反不如龐德也!”

  令一面遣使致書東吳,一面必得一大將以當雲長之銳。言未畢,階下一將應聲而出曰:“某願往。”

  操視之,乃徐晃也。操大喜,遂撥精兵五萬,令徐晃為將,呂建副之,克日起兵,前到楊陵陂駐扎;看東南有應,然後征進。

  卻說孫權接得曹操書信,覽畢,欣然應允,即修書發付使者先回,乃聚文武商議。張昭曰:“近聞雲長擒於禁,斬龐德,威震華夏,操欲遷都以避其鋒。今樊城危急,遣使求救,事定之後,恐有反復。”

  權未及發言,忽報呂蒙乘小舟自陸口來,有事面稟。權召入問之。蒙曰:“今雲長提兵圍樊城,可乘其遠出,襲取荊州。”

  權曰:“孤欲北取徐州,如何?”

  蒙曰:“今操遠在河北,未暇東顧。徐州守兵無多,往自可克;然其地勢利於陸戰,不利水戰,縱然得之,亦難保守。不如先取荊州,全據長江,別作良圖。”

  權曰:“孤本欲取荊州,前言特以試卿耳。卿可速為孤圖之。孤當隨後便起兵也。”

  呂蒙辭了孫權,回至陸口。早有哨馬報說:“沿江上下,或二十裡,或三十裡,高阜處各有烽火台。”

  又聞荊州軍馬整肅,預有准備。蒙大驚曰:“若如此,急難圖也。我一時在吳侯面前勸取荊州,今卻如何處置?”

2021-06-12 14:46:51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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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徐公明大戰沔水 關雲長敗走麥城(1)

  卻說糜芳聞荊州有失,正無計可施。忽報公安守將傅士仁至,芳忙接入城,問其事故。士仁曰:“吾非不忠,勢危力困,不能支持。我今已降東吳,將軍亦不如早降。”

  芳曰:“吾等受漢中王厚恩,安忍背之?”

  士仁曰:“關公去日,痛恨吾二人;倘一日得勝而回,必無輕恕。公細察之。”

  芳曰:“吾兄弟久事漢中王,豈可一朝相背?”

  正猶豫間,忽報關公遣使至,接入廳上。使者曰:“關公軍中缺糧,特來南郡、公安二處取白米十萬石,令二將軍星夜去解,軍前交割。如遲立斬。”

  芳大驚,顧謂傅士仁曰:“今荊州已被東吳所取,此糧怎得過去?”

  士仁厲聲曰:“不必多疑!”

  遂拔劍斬來使於堂上。芳驚曰:“公如何?”

  士仁曰:“關公此意,正要斬我二人。我等安可束手受死?公今不早降東吳,必被關公所殺。”

  正說間,忽報呂蒙引兵殺至城下。芳大驚,乃同傅士仁出城投降。蒙大喜,引見孫權。權重賞二人。安民已畢,大犒三軍。

  時曹操在許都,正與眾謀士議荊州之事,忽報東吳遣使奉書至。操召入,使者呈上書信。操拆視之,書中具言吳兵將襲荊州,求操夾攻雲長;且囑勿泄漏,使雲長有備也。操與眾謀士商議。主簿董昭曰:“今樊城被困,引頸望救,不如令人將書射入樊城,以寬軍心;且使關公知東吳將襲荊州。彼恐荊州有失,必速退兵,卻令徐晃乘勢掩殺,可獲全功。”

  操從其謀,一面差人催徐晃急戰;一面親統大兵,徑往雒陽之南陽陸坡駐扎,以救曹仁。

  卻說徐晃正坐帳中,忽報魏王使至。晃接入問之。使曰:“今魏王引兵,已過雒陽;令將軍急戰關公,以解樊城之困。”

  正說間,探馬報說:“關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塚。前後一十二個寨柵,連絡不絕。”

  晃即差副將徐商、呂建假著徐晃旗號,前赴偃城與關平交戰。晃卻自引精兵五百,循沔水去襲偃城之後。

  且說關平聞徐晃自引兵至,遂提本部兵迎敵。兩陣對圓,關平出馬,與徐商交鋒,只三合,商大敗而走;呂建出戰,五六合亦敗走。平乘勢追殺二十余裡,忽報城中火起。平知中計,急勒兵回救偃城,正遇一彪軍擺開。徐晃立馬在門旗下,高叫曰:“關平賢侄,好不知死!汝荊州已被東吳奪了,猶然在此狂為!”

  平大怒,縱馬輪刀,直取徐晃;不三四合,三軍呐喊,偃城中火光大起。平不敢戀戰,殺條大路,徑奔四塚寨來。廖化接著。化曰:“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軍心驚慌,如之奈何?”

  平曰:“此必訛言也。軍士再言者斬之。”

  忽流星馬到,報說正北第一屯被徐晃領兵攻打。平曰:“若第一屯有失,諸營豈得安寧?此間皆靠沔水,賊兵不敢到此。吾與汝同去救第一屯。”

  廖化喚部將分付曰:“汝等堅守營寨,如有賊到,即便舉火。”

  部將曰:“四塚寨鹿角十重,雖飛鳥亦不能入,何慮賊兵?”

  於是關平、廖化盡起四塚寨精兵,奔至第一屯住扎。關平看見魏兵屯於淺山之上,謂廖化曰:“徐晃屯兵,不得地利,今夜可引兵劫寨。”

  化曰:“將軍可分兵一半前去,某當謹守本寨。”

  是夜關平引一枝兵殺入魏寨,不見一人。平知是計,火速退時,左邊徐商,右邊呂建,兩下夾攻。平大敗回營,魏兵乘勢追殺前來,四面圍住。關平、廖化支持不住,棄了第一屯,徑投四塚寨來。早望見寨中火起。急到寨前,只見皆是魏兵旗號。關平等退兵,忙奔樊城大路而走。前面一軍攔住,為首大將,乃是徐晃也。平、化二人奮力死戰,奪路而走,回到大寨,來見關公曰:“今徐晃奪了偃城等處;又兼曹操自引大軍,分三路來救樊城;多有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

  關公喝曰:“此敵人訛言,以亂我軍心耳!東吳呂蒙病危,孺子陸遜代之,不足為慮!”

  言未畢,忽報徐晃兵至,公令備馬。平諫曰:“父體未痊,不可與敵。”

  公曰:“徐晃與我有舊,深知其能;若彼不退,吾先斬之,以警魏將。”

  遂披掛提刀上馬,奮然而出。魏軍見之,無不驚懼。公勒馬問曰:“徐公明安在?”

  魏營門旗開處,徐晃出馬,欠身而言曰:“自別君侯,倏忽數載。不想君侯須發已蒼白矣。憶昔壯年相從,多蒙教誨,感謝不忘。今君侯英風震於華夏,使故人聞之,不勝歎羨。茲幸得一見,深慰渴懷。”

  公曰:“吾與公明交契深厚,非比他人;今何故數窮吾兒耶?”

  晃回顧眾將,厲聲大叫曰:“若取得雲長首級者,重賞千金!”

  公驚曰:“公明何出此言?”

  晃曰:“今日乃國家之事,某不敢以私廢公。”言訖,揮大斧直取關公。

  公大怒,亦揮刀迎之,戰八十余合。公雖武藝絕倫,終是右臂少力。關平恐公有失,火急鳴金。公撥馬回寨,忽聞四下裡喊聲大震。原來是樊城曹仁聞曹操救兵至,引軍殺出城來,與徐晃會合,兩下夾攻。荊州兵大亂。關公上馬,引眾將急奔襄江上流頭。背後魏兵追至。關公急渡過襄江,望襄陽而奔。忽流星馬到,報說:“荊州已被呂蒙所奪,家眷被陷。”

  關公大驚,不敢奔襄陽,提兵投公安來。探馬又報:“公安傅士仁已降東吳了。”

  關公大怒。忽催糧人到,報說:“公安傅士仁往南郡,殺了使命,招糜芳都降東吳去了。”

  關公聞言,怒氣沖塞,瘡口迸裂,昏絕於地。眾將救醒。公顧謂司馬王甫曰:“悔不聽足下之言,今日果有此事!”

  因問:“沿江上下,何不舉火?”

  探馬答曰:“呂蒙使水手盡穿白衣,扮作客商渡江,將精兵伏於𦩷𦪇之中,先擒了守台士卒,因此不得舉火。”

  公跌足歎曰:“吾中奸賊之謀矣!有何面目見兄長耶!”

  管糧都督趙累曰:“今事急矣,可一面差人往成都求救,一面從旱路去取荊州。”

  關公依言,差馬良、伊籍繼文三道,星夜赴成都求救;一面引兵來取荊州;自領前隊先行,留廖化、關平斷後。

  卻說樊城圍解,曹仁引眾將來見曹操,泣拜請罪。操曰:“此乃天數,非汝等之罪也。”

  操重賞三軍,親至四塚寨,周圍閱視,顧謂諸將曰:“荊州兵圍塹鹿角數重,徐公明深入其中,竟獲全功。孤用兵三十余年,未敢長驅徑入敵圍。公明真膽識兼優者也!”

2021-06-12 14:48:15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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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玉泉山關公顯聖 洛陽城曹操感神(1)

  卻說孫權求計於呂蒙。蒙曰:“吾料關某兵少,必不從大路而逃。麥城正北有險峻小路,必從此路而去。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於麥城之北二十裡。彼軍至,不可與敵,只可隨後掩殺。彼軍定無戰心,必奔臨沮。卻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於臨沮山僻小路,關某可擒矣。今遣將士各門攻打,只空北門,待其出走。”

  權聞計,令呂范再卜之。卦成,范告曰:“此卦主敵人投西北而走,今夜亥時必然就擒。”

  權大喜,遂令朱然、潘璋領兩枝精兵,各依軍令,埋伏去訖。

  且說關公在麥城計點馬步軍兵,止剩三百余人;糧草又盡;是夜城外吳兵招喚各軍姓名,越城而去者甚多;救兵又不見到;心中無計,謂王甫曰:“吾悔昔日不用公言!今日危急,將復如何?”

  甫哭告曰:“今日之事,雖子牙復生,亦無計可施也。”

  趙累曰:“上庸救兵不至,乃劉封、孟達按兵不動之故。何不棄此孤城,奔入西川,再整兵來,以圖恢復?”

  公曰:“吾亦欲如此。”

  遂上城觀之。見北門外敵軍不多,因問本城居民:“此去往北地勢若何?”

  答曰:“此去皆是山僻小路,可通西川。”

  公曰:“今夜可走此路。”

  王甫諫曰:“小路有埋伏,可走大路。”

  公曰:“雖有埋伏,吾何懼哉!”

  即下令:馬步官軍,嚴整裝束,准備出城。甫哭曰:“君侯於路,小心保重!某與部卒百余人,死據此城;城雖破,身不降也!專望君侯速來救援!”

  公亦與泣別。遂留周倉與王甫同守麥城。關公自與關平、趙累引殘卒二百余人,突出北門。關公橫刀前進。行至初更以後,約走二十余裡,只見山凹處,金鼓齊鳴,喊聲大震,一彪軍到;為首大將朱然,驟馬挺槍叫曰:“雲長休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

  公大怒,拍馬輪刀來戰。朱然便走。公乘勢追殺,一棒鼓響,四下伏兵皆起。公不敢戰,望臨沮小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殺。關公所隨之兵,漸漸稀少。走不得四五裡,前面喊聲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驟馬舞刀殺來。公大怒,輪刀相迎;只三合,潘璋敗走。公不敢戀戰,急望山路而走。背後關平趕來,報說趙累已死於亂軍中矣。關公不勝悲惶,遂令關平斷後。公自在前開路,隨行止剩得十余人。行至決口,兩下是山,山邊皆蘆葦敗草,樹木叢雜。時已五更將盡。

  正走之間,一聲喊起,兩下伏兵盡出,長鉤套索,一齊並舉,先把關公坐下馬絆倒。關公翻身落馬,被潘璋部將馬忠所獲。關平知父被擒,火速來救;背後潘璋、朱然率兵齊至,把關平四下圍住。平孤身獨戰,力盡亦被執。至天明,孫權聞關公父子已被擒獲,大喜,聚眾將於帳中。

  少時,馬忠簇擁關公至前。權曰:“孤久慕將軍盛德,欲結秦晉之好,何相棄耶?公平昔自以為天下無敵,今日何由被吾所擒?將軍今日還服孫權否?”

  關公厲聲罵曰:“碧眼小兒,紫髯鼠輩!吾與劉皇叔桃園結義,誓扶漢室,豈與汝叛漢之賊為伍耶!我今誤中奸計,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權回顧眾官曰:“雲長世之豪傑,孤深愛之。今欲以禮相待,勸使歸降,如何?”

  主簿左鹹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時,封侯賜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如此恩禮,畢竟留之不住,聽其斬關殺將而去,致使今日反為所逼,幾欲遷都以避其鋒。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貽後患。”

  孫權沉吟半晌,曰:“斯言是也。”遂命推出。

  於是關公父子皆遇害。時建安二十四年冬十月也。關公卒年五十八歲。後人有詩歎曰:

  漢末才無敵,雲長獨出群:神威能奮武、儒雅更知文。
  天日心如鏡,春秋義薄雲。昭然垂萬古,不止冠三分。

  又有詩曰:

  人傑惟追古解良,士民爭拜漢雲長。
  桃園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與王。
  氣挾風雷無匹敵、志垂日月有光芒。
  至今廟貌盈天下,古木寒鴉幾夕陽。

  關公既歿,坐下赤兔馬被馬忠所獲,獻與孫權。權即賜馬忠騎坐。其馬數日不食草料而死。

  卻說王甫在麥城中,骨顫肉驚,乃問周倉曰:“昨夜夢見主公渾身血污,立於前;急問之,忽然驚覺。不知主何吉凶?”

  正說間,忽報吳兵在城下,將關公父子首級招安。王甫、周倉大驚,急登城視之,果關公父子首級也。王甫大叫一聲,墮城而死。周倉自刎而亡。於是麥城亦屬東吳。

  卻說關公英魂不散,蕩蕩悠悠,直至一處,乃荊門州當陽縣一座山,名為玉泉山。山上有一老僧,法名普靜,原是汜水關鎮國寺中長老;後因雲游天下,來到此處,見山明水秀,就此結草為庵,每日坐禪參道;身邊只有一小行者,化飯度日。是夜月白風清,三更已後,普靜正在庵中默坐,忽聞空中有人大呼曰:“還我頭來!”

  普靜仰面諦視,只見空中一人,騎赤兔馬,提青龍刀;左有一白面將軍,右有一黑臉虯髯之人相隨;一齊按落雲頭,至玉泉山頂。普靜認得是關公,遂以手中麈尾擊其座曰:“雲長安在?”

  關公英魂頓悟,即下馬乘風落於庵前,叉手問曰:“吾師何人?願求法號。”

  普靜曰:“老僧普靜,昔日汜水關前鎮國寺中,曾與君侯相會,今日豈遂忘之耶?”

  公曰:“向蒙相救,銘感不忘。今某已遇禍而死,願求清誨,指點迷途。”

  普靜曰:“昔非今是,一切休論;後果前因,彼此不爽。今將軍為呂蒙所害,大呼‘還我頭來’,然則顏良、文丑五關六將等眾人之頭,又將向誰索耶?”

  於是關公恍然大悟,稽首皈依而去。後往往於玉泉山顯聖護民。鄉人感其德,就於山頂上建廟,四時致祭。後人題一聯於其廟雲:

  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
  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卻說孫權既害了關公,遂盡收荊襄之地,賞犒三軍,設宴大會諸將慶功;置呂蒙於上位,顧謂眾將曰:“孤久不得荊州,今唾手而得,皆子明之功也。”

2021-06-12 14:49:43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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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治風疾神醫身死 傳遺命奸雄數終(1)

  卻說漢中王聞關公父子遇害,哭倒於地;眾文武急救,半晌方醒,扶入內殿。孔明勸曰:“主上少憂。自古道:‘死生有命。’關公平日剛而自矜,故今日有此禍。主上且宜保養尊體,徐圖報仇。”

  玄德曰:“孤與關、張二弟桃園結義時,誓同生死。今雲長已亡,孤豈能獨享富貴乎!”

  言未畢,只見關興號慟而來。玄德見了,大叫一聲,又哭絕於地。眾官救醒。一日哭絕三五次,三日水漿不進,只是痛哭;淚濕衣襟,斑斑成血。孔明與眾官再三勸解。玄德曰:“孤與東吳,誓不同日月也!”

  孔明曰:“聞東吳將關公首級獻與曹操,操以王侯禮祭葬之。”

  玄德曰:“此何意也?”

  孔明曰:“此是東吳欲移禍於曹操,操知其謀,故以厚禮葬關公,令主上歸怨於吳也。”

  玄德曰:“吾今即提兵問罪於吳,以雪吾恨!”

  孔明諫曰:“不可。方今吳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吳:各懷譎計,伺隙而乘。主上只宜按兵不動,且與關公發喪。待吳、魏不和,乘時而伐之,可也。”

  眾官又再三勸諫,玄德方才進膳,傳旨川中大小將士,盡皆掛孝。漢中王親出南門招魂祭奠,號哭終日。

  卻說曹操在洛陽,自葬關公後,每夜合眼便見關公。操甚驚懼,問於眾官。眾官曰:“洛陽行宮舊殿多妖,可造新殿居之。”

  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恨無良工。”

  賈詡曰:“洛陽良工有蘇越者,最有巧思。”

  操召入,令畫圖樣。蘇越畫成九間大殿,前後廊廡樓閣,呈與操。操視之曰:“汝畫甚合孤意,但恐無棟梁之材。”

  蘇越曰:“此去離城三十裡,有一潭,名躍龍潭。前有一祠,名躍龍祠。祠旁有一株大梨樹,高十余丈,堪作建始殿之梁。”

  操大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次日,回報此樹鋸解不開,斧砍不入,不能斬伐。操不信,親領數百騎,直至躍龍祠前下馬,仰觀那樹,亭亭如華蓋,直侵雲漢,並無曲節。操命砍之,鄉老數人前來諫曰:“此樹已數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

  操大怒曰:“吾平生游歷普天之下,四十余年,上至天子,下至庶人,無不懼孤;是何妖神,敢違孤意!”

  言訖,拔所佩劍親自砍之,錚然有聲,血濺滿身。操愕然大驚,擲劍上馬,回至宮內。是夜二更,操睡臥不安,坐於殿中,隱幾而寐。忽見一人披發仗劍,身穿皂衣,直至面前,指操喝曰:“吾乃梨樹之神也。汝蓋建始殿,意欲篡逆,卻來伐吾神木!吾知汝數盡,特來殺汝!”

  操大驚,忽呼:“武士安在?”

  皂衣人仗劍欲砍操。操大叫一聲,忽然驚覺,頭腦疼痛不可忍;急傳旨遍求良醫治療,不能痊可。眾官皆憂。

  華歆入奏曰:“大王知有神醫華陀否?”

  操曰:“即江東醫周泰者乎?”

  歆曰:“是也。”

  操曰:“雖聞其名,未知其術。”

  歆曰:“華陀字符化,沛國譙郡人也。其醫術之妙,世所罕有。但有患者,或用藥,或用針,或用灸,隨手而愈。若患五臓六腑之疾,藥不能效者,以麻肺湯飲之,令病者如醉死,卻用尖刀剖開其腹,以藥湯洗其臓腑,病人略無疼痛。洗畢,然後以藥線縫口,用藥敷之。或一月,或二十日,即平復矣。其神妙如此。一日,陀行於道上,聞一人呻吟之聲。陀曰:‘此飲食不下之病。’問之果然。陀令取蒜虀汁三升飲之,吐蛇一條,長二三尺,飲食即下。廣陵太守陳登,心中煩懣,面赤,不能飲食,求陀醫治。陀以藥飲之,吐蟲三升,皆赤頭,首尾動搖。登問其故。陀曰:‘此因多食魚腥,故有此毒。今日雖愈,三年之後,必將復發,不可救也。’後陳登果三年而死。又有一人眉間生一瘤,癢不可當,令陀視之。陀曰:‘內有飛物。’人皆笑之。陀以刀割開,一黃雀飛去,病者即愈。有一人被犬咬足指,隨長肉二塊,一痛一癢,俱不可忍。陀曰:‘痛者內有針十個,癢者內有黑白棋子二枚。’人皆不信。陀以刀割開,果如其言。此人真扁鵲、倉公之流也。現居金城,離此不遠。大王何不召之?”

  操即差人星夜請華陀入內,令診脈視疾。陀曰:“大王頭腦疼痛,因患風而起。病根在腦袋中,風涎不能出。枉服湯藥,不可治療。某有一法:先飲麻肺湯,然後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涎,方可除根。”

  操大怒曰:“汝要殺孤耶!”

  陀曰:“大王曾聞關公中毒箭,傷其右臂,某刮骨療毒,關公略無懼色?今大王小可之疾,何多疑焉?”

  操曰:“臂痛可刮,腦袋安可砍開?汝必與關公情熟,乘此機會,欲報仇耳!”

  呼左右拿下獄中,拷問其情。賈詡諫曰:“似此良醫,世罕其匹,未可廢也。”

  操叱曰:“此人欲乘機害我,正與吉平無異!”

  急令追拷。

  華陀在獄,有一獄卒,姓吳,人皆稱為吳押獄。此人每日以酒食供奉華陀。陀感其恩,乃告曰:“我今將死,恨有青囊書,未傳於世。感公厚意,無可為報;我修一書,公可遣人送與我家,取青囊書來贈公,以繼吾術。”

  吳押獄大喜曰:“我若得此書,棄了此役,醫治天下病人,以傳先生之德。”

  陀即修書付吳押獄。吳押獄直至金城,問陀之妻取了青囊書,回至獄中,付與華陀。檢看畢,陀即將書贈與吳押獄。吳押獄持回家中藏之。旬日之後,華陀竟死於獄中。吳押獄買棺殯殮訖,脫了差役回家,欲取青囊書看習,只見其妻正將書在那裡焚燒。吳押獄大驚,連忙搶奪,全卷已被燒毀,只剩得一兩葉。吳押獄怒罵其妻。妻曰:“縱然學得與華陀一般神妙,只落得死於牢中,要他何用?”

2021-06-12 14:50:55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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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兄逼弟曹植賦詩 侄陷叔劉封伏法(1)

  卻說曹丕聞曹彰提兵而來,驚問眾官;一人挺身而出,願往折服之。眾視其人,乃諫議大夫賈逵也。曹丕大喜,即命賈逵前往。逵領命出城,迎見曹彰。彰問曰:“先王璽綬安在?”

  逵正色而言曰:“家有長子,國有儲君,先王璽綬,非君侯之所宜問也。”

  彰默然無語,乃與賈逵同入城。至宮門前,逵問曰:“君侯此來,欲奔喪耶?欲爭位耶?”

  彰曰:“吾來奔喪,別無異心。”

  逵曰:“既無異心,何故帶兵入城?”

  彰實時叱退左右將士,只身入內,拜見曹丕。兄弟二人,相抱大哭。曹彰將本部軍馬盡交與曹丕。丕令彰回鄢陵自守,彰拜謝而去。

  於是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為延康元年。封賈詡為太尉,華歆為相國,王朗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盡皆升賞。謚曹操曰武王,葬於鄴郡高陵。令於禁董治陵事。禁奉命到彼,只見陵屋中白粉壁上,圖畫關雲長水淹七軍擒獲於禁之事:畫雲長儼然上坐,龐德憤怒不屈,於禁拜伏於地,哀求乞命之狀。

  原來曹丕以於禁兵敗被擒,不能死節,既降敵而復歸,心鄙其為人,故先令人圖畫陵屋粉壁,故意使之往見以愧之。當下於禁見此畫像,又羞又惱,氣憤成病,不久而死。後人有詩歎曰:

  三十年來說舊交,可憐臨難不忠曹。
  知人未向心中識,畫虎今從骨裡描。

  卻說華歆奏曹丕曰:“鄢陵侯已交割軍馬,赴本國去了;臨淄侯植,蕭懷侯熊,二人竟不來奔喪,理當問罪。”

  丕從之,即分遣二使往二處問罪。不一日,蕭懷使者回報:“蕭懷侯曹熊懼罪,自縊身死。”

  丕令厚葬之,追贈蕭懷王。又過了一日,臨淄使者回報,說:“臨淄侯日與丁儀、丁廙兄弟二人酣飲,悖慢無禮;聞使命至,臨淄侯端坐不動。丁儀罵曰:‘昔日先王本欲立吾主為世子,被讒臣所阻;今王喪未遠,便問罪於骨肉,何也?’丁廙又曰:‘據吾主聰明冠世,自當承嗣大位,今反不得立。汝那廟堂之臣,何不識人才若此!’臨淄侯因怒叱武士,將臣亂棒打出。”

  丕聞之,大怒,即令許褚領虎衛軍三千,火速至臨淄擒曹植等一幹人來。褚奉命,引軍至臨淄城。守將攔阻,褚立斬之,直入城中,無一人敢當鋒銳,徑到府堂。只見曹植與丁儀、丁廙等盡皆醉倒。褚皆縛之,載於車上,並將府下大小屬官,盡行拿解鄴郡,聽候曹丕發落。丕下令,先將丁儀、丁廙等盡皆誅戳。丁儀字正禮,丁廙字敬禮,沛國人,乃一時文士;及其被殺,人多惜之。

  卻說曹丕之母卞氏,聽得曹熊縊死,心甚悲傷;忽又聞曹植被擒,其黨丁儀等已殺,大驚。急出殿,召曹丕相見。丕見母出殿,慌來拜謁。卞氏哭謂丕曰:“汝弟植平生嗜酒疏狂,蓋因自恃胸中之才,故爾放縱。汝可念同胞之情,存其性命。吾至九泉亦瞑目矣。”

  丕曰:“兒亦深愛其才,安肯害他?今正欲戒其性耳。母親勿憂。”

  卞氏灑淚而入。丕出偏殿,召曹植入見。華歆問曰:“適來莫非太後勸殿下勿殺子建乎?”

  丕曰:“然。”

  歆曰:“子建懷才抱智,終非池中物;若不早除,必為後患。”

  丕曰:“母命不可違。”

  歆曰:“人皆言子建出口成章,臣未深信。主上可召入以才試之。若不能則殺之,若果能則貶之,以絕天下文人之口。”

  丕從之。須臾,曹植入見,惶恐伏拜請罪。丕曰:“吾與汝情雖兄弟,義屬君臣;汝安敢恃才蔑禮?昔先君在日,汝常以文章誇示於人,吾深疑汝必用他人代筆。吾今限汝行七步吟詩一首。若果能則免一死,若不能則從重治罪,決不寬恕。”

  植曰:“願乞題目。”

  時殿上懸一水墨畫,畫著兩只牛,斗於土牆之下,一牛墜井而亡。丕指畫曰:“即以此畫為題。詩中不許犯著‘二牛斗牆下,一牛墜井死’字樣。”

  植行七步,其詩已成。詩曰:

  兩肉齊道行,頭上帶凹骨。
  相遇由山下,欻起相搪突。
  二敵不俱剛,一肉臥土窟。
  非是力不如,盛氣不泄畢。

  曹丕及群臣皆驚。丕又曰:“七步成章,吾猶以為遲。汝能應聲而作詩一首否?”

  植曰:“願即命題。”

  丕曰:“吾與汝乃兄弟也。以此為題。亦不許犯著‘兄弟’字樣。”

  植略不思索,即口占一首曰: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聞之,潸然淚下。其母卞氏,從殿後出曰:“兄何逼弟之甚耶?”

  丕慌忙離坐告曰:“國法不可廢耳。”

  於是貶曹植為安鄉侯。植拜辭上馬而去。

  曹丕自繼位之後,法令一新,威逼漢帝,甚於其父。早有細作報入成都。漢中王聞之,大驚,即與文武商議曰:“曹操已死,曹丕繼位,威逼天子,更甚於操。東吳孫權,拱手稱臣。孤欲先伐東吳,以報雲長之仇;次討中原,以除亂賊。”

  言未畢,廖化出班,哭拜於地曰:“關公父子遇害,實劉封、孟達之罪。乞誅此二賊。”

  玄德便欲遣人擒之。孔明諫曰:“不可。且宜緩圖之。急則生變矣。可升此二人為郡守,分調開去,然後可擒。”

  玄德從之,遂遣使升劉封去守綿竹。原來彭羕與孟達甚厚,聽知此事,急回家作書,遣心腹人馳報孟達。使者方出南門外,被馬超巡視軍捉獲,解見馬超。超審知此事,即往見彭羕。羕接入,置酒相待。酒至數巡,超以言挑之曰:“昔漢中王待公甚厚,今何漸薄也?”

2021-06-12 14:52:39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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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曹丕廢帝篡炎劉 漢王正位續大統(1)

  卻說華歆等一班文武,入見獻帝。歆奏曰:“伏睹魏王,自登位以來,德布四方,仁及萬物;越古超今,雖唐虞無以過此。群臣會議,言漢祚已終,望陛下效堯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禪與魏王;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則陛下安享清閒之福。祖宗幸甚!生靈幸甚!臣等議定,特來奏請。”

  帝聞奏大驚,半晌無言,覷百官而哭曰:“朕想高祖提三尺劍,斬蛇起義,平秦滅楚,創造基業,世統相傳,四百年矣。朕雖不才,初無過惡,安忍將祖宗大業,等閒棄了?汝百官再從公計議。”

  華歆引李伏、許芝近前奏曰:“陛下若不信,可問此二人。”

  李伏奏曰:“自魏王即位以來,麒麟降生,鳳凰來儀,黃龍出現,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魏當代漢之象也。”

  許芝又奏曰:“臣等職掌司天,夜觀乾象,見炎漢氣數已終,陛下帝星隱匿不明;魏國乾象,極天察地,言之難盡。更兼上應圖讖。其讖曰:‘鬼在邊,委相連;當代漢,無可言。言在東,午在西;兩日並光上下移。’以此論之,陛下可早禪位。‘鬼在邊’,‘委相連’,是‘魏’字也;‘言在東,午在西’,乃‘許’字也;‘兩日並光上下移’,乃‘昌’字也:此是魏在許昌應受漢禪也。願陛下察之。”

  帝曰:“祥瑞圖讖,皆虛妄之事;奈何以虛妄之事,而遽欲朕舍祖宗之基業乎?”

  王朗奏曰:“自古以來,有興必有廢,有盛必有衰。豈有不亡之國,不敗之家乎?漢室相傳四百余年,延至陛下,氣數已盡,宜早退避,不可遲疑;遲則生變矣。”

  帝大哭,入後殿去了。百官哂笑而退。

  次日,官僚又集於大殿,令宦官入請獻帝。帝憂懼不敢出。曹後曰:“百官請陛下設朝,陛下何故推阻?”

  帝泣曰:“汝兄欲篡位,令百官相逼,朕故不出。”

  曹後大怒曰:“吾兄奈何為此亂逆之事耶!”

  言未畢,只見曹洪、曹休帶劍而入,請帝出殿。曹後大罵曰:“俱是汝等亂賊,希圖富貴,共造逆謀!吾父功蓋寰區,威震天下,然且不敢篡竊神器。今吾兄嗣位未幾,輒思篡漢,皇天必不祚爾!”

  言罷,痛哭入宮。左右侍者皆欷歔流涕。

  曹洪、曹休力請獻帝出殿。帝被逼不過,只得更衣出前殿。華歆奏曰:“陛下可依臣等昨日之議,免遭大禍。”

  帝痛哭曰:“卿等皆食漢祿久矣;中間多有漢朝功臣子孫,何忍作此不臣之事?”

  歆曰:“陛下若不從眾議,恐旦夕蕭牆禍起,非臣等不忠於陛下也。”

  帝曰:“誰敢弒朕耶?”

  歆厲聲曰:“天下之人,皆知陛下無人君之福,以致四方大亂!若非魏王在朝,弒陛下者,何止一人?陛下尚不知恩報本,直欲令天下人共伐陛下耶?”

  帝大驚,拂袖而起。王朗以目視華歆。歆縱步向前扯住龍袍,變色而言曰:“許與不許,早發一言!”

  帝戰栗不能答。曹洪、曹休拔劍大呼曰:“符寶郎何在?”

  祖弼應聲出曰:“符寶郎在此!”

  曹洪索要玉璽。祖弼叱曰:“玉璽乃天子之寶,安得擅索!”

  洪喝令武士推出斬之。祖弼大罵不絕口而死。後人有詩贊曰:

  奸宄專權漢室亡,詐稱禪位效虞唐。
  滿朝百辟皆尊魏,僅見忠臣符寶郎。

  帝顫栗不已。只見階下披甲持戈數百余人,皆是魏兵。帝泣謂群臣曰:“朕願將天下禪於魏王,幸留殘喘,以終天年。”

  賈詡曰:“魏王必不負陛下。陛下可急降詔,以安眾心。”

  帝只得令陳群草禪國之詔,令華歆繼捧詔璽,引百官直至魏王宮獻納。曹丕大喜。開讀詔曰:

  朕在位三十二年,遭天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復存。然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樹神武之跡,今王又光耀明德,以應其期。歷數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朕竊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於丞相魏王。王其毋辭!

  曹丕聽畢,便欲受詔。司馬懿諫曰:“不可。雖然詔璽已至,殿下宜且上表謙辭,以絕天下之謗。”

  丕從之,令王朗作表,自稱德薄,請別求大賢以嗣天位。帝覽表,心甚驚疑,謂群臣曰:“魏王謙遜,如之奈何?”

  華歆曰:“昔魏武王受王爵之時,三辭而詔不許,然後受之。今陛下可再降詔,魏王自當允從。”

  帝不得已,又令桓楷草詔,遣高廟使張音,持節奉璽至魏王宮。曹丕開讀詔曰:

  咨爾魏王,上書謙讓。朕竊為漢道陵遲,為日已久;幸賴武王操,德膺符運,奮揚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區夏。今王丕纘承前緒,至德光昭,聲教被四海,仁風扇八區;天之歷數,實在爾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勳禪以天下;大禹有疏導之績,而重華禪以帝位。漢承堯運,有傳聖之義。加順靈祇,紹天明命,使行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皇帝璽綬。王其受之!

  曹丕接詔欣喜,謂賈詡曰:“雖二次有詔,然終恐天下後世,不免篡竊之名也。”

  詡曰:“此事極易。可再命張音繼回璽綬,卻教華歆令漢帝築一台,名‘受禪台’;擇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盡到台下,令天子親奉璽綬,禪天下與王。便可以釋群疑而絕眾議矣。”

  丕大喜,即令張音繼回璽綬,仍作表謙辭。音回奏獻帝。帝問群臣曰:“魏王又讓,其意若何?”

  華歆奏曰:“陛下可築一台,名‘受禪台’,聚集公卿庶民,明白禪位;則陛下子子孫孫,必蒙魏恩矣。”

  帝從之,乃遣太常院官,卜地於繁陽,築起三層高台,擇於十月庚午日寅時禪讓。

2021-06-12 14:54:14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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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急兄仇張飛遇害 雪弟恨先主興兵(1)

  卻說先主起兵東征。趙雲諫曰:“國賊乃曹操,非孫權也。今曹丕篡漢,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圖關中,屯兵渭河上流,以討凶逆,則關東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王師;若舍魏以伐吳,兵勢一交,豈能驟解?願陛下察之。”

  先主曰:“孫權害了朕弟;又兼傅士仁、糜芳、潘璋、馬忠皆有切齒之仇;啖其肉而滅其族,方雪朕恨。卿何阻耶?”

  雲曰:“漢賊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願以天下為重。”

  先主答曰:“朕不為弟報仇,雖有萬裡江山,何足為貴?”

  遂不聽趙雲之諫,下令起兵伐吳;且發使往五溪,借番兵五萬,共相策應;一面差使往閬中,遷張飛為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西鄉侯、兼閬中牧。使命繼詔而去。

  卻說張飛在閬中,聞知關公被東吳所害,旦夕號泣,血濕衣襟。諸將以酒勸解,酒醉怒氣愈加。帳上帳下,但有犯者即鞭撻之;多有鞭死者。每日望南切齒睜目怒恨,放聲痛哭不已。忽報使至,慌忙接入,開讀詔旨。飛受爵望北拜畢,設酒款待來使。飛曰:“吾兄被害,仇深似海;廟堂之臣,何不早奏興兵?”

  使者曰:“多有勸先滅魏而後伐吳者。”

  飛怒曰:“是何言也!昔我三人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今不幸二兄半途而逝,吾安得獨享富貴耶!吾當面見天子,願為前部先鋒,掛孝伐吳,生擒逆賊,祭告二兄,以踐前盟!”

  言訖,就同使命望成都而來。

  卻說先主每日自下教場操演軍馬,克日興師,御駕親征。於是公卿都至丞相府中,見孔明曰:“今天子初臨大位,親統軍伍,非所以重社稷也。丞相秉鈞衡之職,何不規諫?”

  孔明曰:“吾苦諫數次,只是不聽。今日公等隨我入教場諫去。”

  當下孔明引百官來奏先主曰:“陛下初登寶位,若欲北討漢賊,以伸大義於天下,方可親統六師;若只欲伐吳,命一上將統軍伐之可也,何必親勞聖駕?”

  先主見孔明苦諫,心中稍回。忽報張飛到來,先主急召入。飛至演武廳拜伏於地,抱先主足而哭。先主亦哭。飛曰:“陛下今日為君,早忘了桃園之誓!二兄之仇,如何不報?”

  先主曰:“多官諫阻,未敢輕舉。”

  飛曰:“他人豈知昔日之盟?若陛下不去,臣舍此軀與二兄報仇!若不能報時,臣寧死不見陛下也!”

  先主曰:“朕與卿同往。卿提本部兵,自閬州而出;朕統精兵會於江州,共伐東吳,以雪此恨。”

  飛臨行,先主囑曰:“朕素知卿酒後暴怒,鞭撻健兒,而復令在左右:此取禍之道也。今後務宜寬容,不可如前。”

  飛拜辭而去。

  次日,先主整兵要行。學士秦宓奏曰:“陛下舍萬乘之軀,而徇小義,古人所不取也。願陛下思之。”

  先主曰:“雲長與朕,猶一體也。大義尚在,豈可忘耶?”

  宓伏地不起曰:“陛下不從臣言,誠恐有失。”

  先主大怒曰:“朕欲興兵,爾何出此不利之言!”

  叱武士推出斬之。宓面不改色,回顧先主而笑曰:“臣死無恨,但可惜新創之業,又將顛覆耳!”

  眾官皆為秦宓告免。先主曰:“暫且囚下,待朕報仇回時發落。”

  孔明聞知,即上表救秦宓。其略曰:

  臣亮等切以吳賊逞奸詭之計,致荊州有覆亡之禍。隕將星於斗牛,折天柱於楚地,此情哀痛,誠不可忘。但念遷漢鼎者,罪由曹操;移劉祚者,過非孫權。竊謂魏賊若除,則吳自賓服。願陛下納秦宓金石之言,以養士卒之力,別作良圖,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先主看畢,擲表於地曰:“朕意已決,無得再諫!”

  遂命丞相諸葛亮保太子守兩川;驃騎將軍馬超、並弟馬岱,助鎮北將軍魏延守漢中,以當魏兵;虎威將軍趙雲為後應,兼督糧草;黃權、程畿為參謀;馬良、陳震掌理文書;黃忠為前部先鋒;馮習、張南為副將;傅彤、張翼,為中軍護尉;趙融、廖淳為合後。川將數百員,並五溪番將等,共兵七十五萬。擇定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師。

  卻說張飛回到閬中,下令軍中:限三日內制辦白旗白甲,三軍掛孝伐吳。次日,帳下兩員末將,范疆、張達入帳告曰:“白旗白甲,一時無措,須寬限方可。”

  飛大怒曰:“吾急欲報仇,恨不明日便到逆賊之境。汝安敢違我將令!”

  叱武士縛於樹上,各鞭背五十。鞭畢,以手指之曰:“來日俱要完備!若違了限,即殺汝二人示眾!”

  打得二人滿口出血,回到營中商議。范疆曰:“今日受了刑責,著我等如何辦得?其人性暴如火。倘來日不完,你我皆被殺矣!”

  張達曰:“比如他殺我,不如我殺他。”

  疆曰:“怎奈不得近前。”

  達曰:“我兩個若不當死,則他醉於床上;若是當死,則他不醉。”

  二人商議停當。

  卻說張飛在帳中,神思昏亂,動止恍惚,乃問部將曰:“吾今心驚肉顫,坐臥不安,此何意也?”

  部將答曰:“此是君侯思念關公,以致如此。”

  飛令人將酒來與部將同飲,不覺大醉,臥於帳中。范、張兩賊,探知消息,初更時分,各藏短刀,密入帳中,詐言欲稟機密重事,直至床前。原來張飛每睡不合眼。當夜寢於帳中,二賊見他須豎目張,本不敢動手;因聞鼻息如雷,方敢近前,以短刀刺入飛腹。飛大叫一聲而亡。時年五十五歲。後人有詩歎曰:

  安喜曾聞鞭督郵,黃巾掃盡佐炎劉?
  虎牢關上聲先震、長板橋邊水逆流。
  義釋嚴顏安蜀境、智欺張邰定中州。
  伐吳未克身先死,秋草長遺閬地愁!

  卻說二賊當夜割了張飛首級,便自引數十人連夜投東吳去了。次日,軍中聞知,起兵追之不及。時有張飛部將吳班,向自荊州來見先主,先主用為牙門將,使佐張飛守閬中。當下吳班先發表章,奏知天子,然後令長子張苞具棺槨盛貯,令弟張紹守閬中。苞自來報先主。時先主已擇期出師。大小官員,皆隨孔明送十裡方回。孔明回至成都,怏怏不樂,顧謂眾官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也。”

2021-06-12 14:55:50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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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孫權降魏受九錫 先主征吳賞六軍(1)

  卻說章武元年秋八月,先主起大軍至夔關,駕屯白帝城。前隊軍馬已出川口。近臣奏曰:“吳使諸葛瑾至。”

  先主傳旨教休放入。黃權奏曰:“瑾弟在蜀為相,必有事而來。陛下何故絕之?當召入,看他言語。可從則從;如不可,則就借彼口說與孫權,令知問罪有名也。”

  先主從之,召瑾入城。瑾拜伏於地。先主問曰:“子瑜遠來,有何事故?”

  瑾曰:“臣弟久事陛下,臣故不避斧鉞,特來奏荊州之事。前者,關公在荊州時,吳侯數次求親,關公不允。後關公取襄陽,曹操屢次致書吳侯,使襲荊州;吳侯本不肯許,因呂蒙與關公不睦,故擅自興兵,誤成大事。今吳侯悔之不及。此乃呂蒙之罪,非吳侯之過也。今呂蒙已死,冤仇已息。孫夫人一向思歸。今吳侯令臣為使,願送歸夫人,縛還降將,並將荊州仍舊交還,永結盟好,共滅曹丕,以正篡逆之罪。”

  先主怒曰:“汝東吳害了朕弟,今日敢以巧言來說乎!”

  瑾曰:“臣請以輕重大小之事,與陛下論之。陛下乃漢朝皇叔,今漢帝已被曹丕篡奪,不思剿除,卻為異姓之親,而屈萬乘之尊,是舍大義而就小義也。中原乃海內之地,兩都皆大漢創業之方,陛下不取,而但爭荊州,是棄重而取輕也。天下皆知陛下即位,必興漢室,恢復山河;今陛下置魏不問,反欲伐吳,竊為陛下不取。”

  先主大怒曰:“殺吾弟之仇,不共戴天!欲朕罷兵,除死方休!不看丞相之面,先斬汝首!今且放汝回去,說與孫權,洗頸就戮!”

  諸葛瑾見先主不聽,只得自回江南。

  卻說張昭見孫權曰:“諸葛子瑜知蜀兵勢大,故假以講和為辭,欲背吳入蜀。此去必不回矣。”

  權曰:“孤與子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孤不負子瑜,子瑜亦不負孤。昔子瑜在柴桑時,孔明來吳,孤欲使子瑜留之。子瑜曰:‘弟已事玄德,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其言足貫神明。今日豈肯降蜀乎?孤與子瑜可謂神交,非外言所得間也。”

  正言間,忽報諸葛瑾回。權曰:“孤言若何?”

  張昭滿面羞慚而退。瑾見孫權,言先主不肯通和之意。權大驚曰:“若如此,則江南危矣!”

  階下一人進曰:“某有一計,可解此危。”

  視之,乃中大夫趙咨也。權曰:“德度有何良策?”

  咨曰:“主公可作一表,某願為使,往見魏帝曹丕,陳說利害,使襲漢中,則蜀兵自危矣。”

  權曰:“此計最善。但卿此去,休失了東吳氣象。”

  咨曰:“若有些小差失,即投江而死,安有面目見江南人物乎?”

  權大喜,即寫表稱臣,令趙咨為使。星夜到了許都,先見太尉賈詡等,並大小官僚。次日早朝,賈詡出班奏曰:“東吳遣中大夫趙咨上表。”

  曹丕笑曰:“此欲退蜀兵故也。”

  即令召入。咨拜伏於丹墀。丕覽表畢,遂問咨曰:“吳侯乃何如主也?”

  咨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也。”

  丕笑曰:“卿褒獎毋乃太甚?”

  咨曰:“臣非過譽也。吳侯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陣,是其明也;獲於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江虎視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以此論之,豈不為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乎?”

  丕又問曰:“吳主頗知學乎?”

  咨曰:“吳主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少有余閒,博覽書傳,歷觀史籍,采其大旨,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

  丕曰:“朕欲伐吳,可乎?”

  咨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御備之策。”

  丕曰:“吳畏魏乎?”

  咨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畏之有?”

  丕曰:“東吳如大夫者幾人?”

  咨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輩,車載斗量,不可勝數。”

  丕歎曰:“‘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卿可以當之矣。”

  於是即降詔,命太常卿邢貞,繼冊封孫權為吳王,加九錫。趙咨謝恩出城。大夫劉曄諫曰:“今孫權懼蜀兵之勢,故來請降。以臣愚見,蜀、吳交兵,乃天亡之也。今若遣上將提數萬之兵,渡江襲之,蜀攻其外,魏攻其內,吳國之亡,不出旬日。吳亡則蜀孤矣。陛下何不早圖之?”

  丕曰:“孫權既以禮服朕,朕若攻之,是沮天下欲降者之心;不若納之為是。”

  劉曄又曰:“孫權雖有雄才,乃殘漢驃騎將軍南昌侯之職。官輕則勢微,尚有畏中原之心;若加以王位,則去陛下一階耳。今陛下信其詐降,崇其位號,以封殖之,是與虎添翼也。”

  丕曰:“不然。朕不助吳,亦不助蜀。待看吳、蜀交兵,若滅一國,止存一國,那時除之,有何難哉?朕意已決,卿勿復言。”

  遂命太常卿邢貞,同趙咨捧執冊錫,徑至東吳。

  卻說孫權聚集百官,商議御蜀兵之策。忽報魏帝封主公為王,禮當遠接。顧雍諫曰:“主公宜自稱上將軍九州伯之位,不當受魏帝封爵。”

  權曰:“當日沛公受項羽之封,蓋因時也;何故卻之?”

  遂率百官出城迎接。邢貞自恃上國天使,入門不下車。張昭大怒,厲聲曰:“禮無不敬,法無不肅,而君敢自尊大,豈以江南無方寸之刃耶?”

  邢貞慌忙下車,與孫權相見,並車入城。忽車後一人放聲哭曰:“吾等不能奮身舍命,為主並魏吞蜀,乃令主公受人封爵,不亦辱乎!”

  眾視之,乃徐盛也。邢貞聞之,歎曰:“江東將相如此,終非久在人下者也!”

  卻說孫權受了封爵,眾文武官僚,拜賀已畢,命收拾美玉明珠等物,遣人繼進謝恩。早有細作報說:“蜀主引本國大兵,及蠻王沙摩柯番兵數萬,又有洞溪漢將桂路、劉寧二枝兵,水陸並進,聲勢震天。水路軍已出巫口,旱路軍已到秭歸。”

  時孫權雖登王位,奈魏主不肯接應,乃問文武曰:“蜀兵勢大,當復如何?”

  眾皆默然。權歎曰:“周郎之後有魯肅;魯肅之後有呂蒙;今呂蒙已死,無人與孤分憂也!”

  言未畢,忽班部中一少年將,奮然而出,伏地奏曰:“臣雖年幼,頗習兵書。願乞數萬之兵,以破蜀兵。”

2021-06-12 14:58:03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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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戰猇亭先主得仇人 守江口書生拜大將(1)

  卻說章武二年,春正月,武威後將軍黃忠隨先主伐吳;忽聞先主言老將無用,即提刀上馬,引親隨五六人,徑到彝陵營中。吳班與張南、馮習接入,問曰:“老將軍此來,有何事故?”

  忠曰:“吾自長沙跟天子到今,多負勤勞。今雖七旬有余,尚食肉十斤,臂開二石之弓,能乘千裡之馬,未足為老。昨日主上言吾等老邁無用,故來此與東吳交鋒,看吾斬將,老也不老!”

  正言間,忽報吳兵前部已到,哨馬臨營。忠奮然而起,出帳上馬。馮習等勸曰:“老將軍且休輕進。”

  忠不聽,縱馬而去。吳班令馮習引兵助戰。忠在吳軍陣前,勒馬橫刀,單搦先鋒潘璋交戰。璋引部將史跡出馬。跡欺忠年老,挺槍出戰;斗不三合,被忠一刀斬於馬下。潘璋大怒,揮關公使的青龍刀,來戰黃忠。交馬數合,不分勝負。忠奮力惡戰,璋料敵不過,撥馬便走。忠乘勢追殺,全勝而回,路逢關興、張苞。興曰:“我等奉聖旨來助老將軍;既已立了功,速請回營。”

  忠不聽。

  次日,潘璋又來搦戰。黃忠奮然上馬。興、苞二人要助戰,忠不從;吳班要助戰,忠亦不從;只自引五千軍出迎。戰不數合,璋拖刀便走。忠縱馬追之,厲聲大叫曰:“賊將休走!吾今為關公報仇!”

  追至三十余裡,四面喊聲大震,伏兵齊出。右邊周泰,左邊韓當,前有潘璋,後有凌統,把黃忠困在垓心。忽然狂風大起,忠急退時,山坡上馬忠引一軍出,一箭射中黃忠肩窩,險些兒落馬。吳兵見忠中箭,一齊來攻。忽後面喊聲大起,兩路軍殺來,吳兵潰散,救出黃忠,乃關興、張苞也。二小將保送黃忠徑到御前營中。忠年老血衰,箭瘡痛裂,病甚沉重。先主御駕自來看視,撫其背曰:“令老將軍中傷,朕之過也!”

  忠曰:“臣乃一武夫耳,幸遇陛下。臣今年七十有五,壽已足矣。望陛下善保龍體,以圖中原!”

  言訖,不省人事。是夜殞於御營。後人有詩歎曰:

  老將說黃忠,收川立大功。
  重披金鎖甲、雙挽鐵胎弓。
  膽氣驚河北、威名鎮蜀中。
  臨亡頭似雪,猶自顯英雄。

  先主見黃忠氣絕,哀傷不已,敕具棺槨,葬於成都。先主歎曰:“五虎大將,已亡三人,朕尚不能復仇,深可痛哉!”

  乃引御林軍直至猇亭,大會諸將,分軍八路,水陸俱進。水路令黃權領兵,先主自率大軍於旱路進發。時章武二年二月中旬也。

  韓當、周泰聽知先主御駕來征,引兵出迎。兩陣對圓,韓當、周泰出馬,只見蜀營門旗開處,先主自出,黃羅銷金傘蓋,左右白旄黃鉞,金銀旌節,前後圍繞。當大叫曰:“陛下今為蜀主,何自輕出?倘有疏虞,悔之何及!”

  先主遙指罵曰:“汝等吳狗,傷朕手足,誓不與立於天地之間!”

  當回顧眾將曰:“誰敢沖突蜀兵?”

  部將夏恂,挺槍出馬。先主背後張苞挺丈八矛,縱馬而出,大喝一聲,直取夏恂。恂見苞聲如巨雷,心中驚懼;恰待要走,周泰弟周平見恂抵敵不住,揮刀縱馬而來。關興見了,躍馬提刀來迎。張苞大喝一聲,一矛刺中夏恂,倒撞下馬。周平大驚,措手不及,被關興一刀斬了。二小將便取韓當、周泰。韓、周二人,慌忙入陣。先主視之,歎曰:“虎父無犬子也!”

  用御鞭一指,蜀兵一齊掩殺過去,吳兵大敗。那八路兵,勢如泉湧,殺的那吳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卻說甘寧正在船中養病,聽知蜀兵大至,火急上馬,正遇一彪蠻兵,人皆披發跣足,皆使弓弩長槍,搪牌刀斧;為首乃是番王沙摩柯,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個鐵蒺藜骨朵,腰帶兩張弓,威風抖擻。甘寧見其勢大,不敢交鋒,撥馬而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頭顱。寧帶箭而走,到於富池口,坐於大樹之下而死。樹上群鴉數百,圍繞其屍。吳王聞之,哀痛不已,具禮厚葬,立廟祭祀。後人有詩歎曰:

  吳郡甘興霸,長江錦幔舟。
  酬君重知己、報友化仇讎。
  劫寨將輕騎、驅兵飲巨甌。
  神鴉能顯聖,香火永千秋。

  卻說先主乘勢追殺,遂得猇亭。吳兵四散逃走。先主收兵,只不見關興。先主慌令張苞等四面跟尋。原來關興殺入吳陣,正遇仇人潘璋,驟馬追之。璋大驚,奔入山谷內,不知所往。興尋思只在山裡,往來尋覓不見。看看天晚,迷蹤失路。幸得星月有光。追至山僻之間,時已二更。到一莊上,下馬叩門。一老者出問何人。興曰:“吾是戰將,迷路到此,求一飯充饑。”

  老人引入,興見堂內點著明燭,中堂繪畫關公神像。興大哭而拜。老人問曰:“將軍何故哭拜?”

  興曰:“此吾父也。”

  老人聞言,即便下拜。興曰:“何故供養吾父?”

  老人答曰:“此間皆是尊神地方。在生之日,家家奉侍,何況今日為神乎?老夫只望蜀兵早早報仇。今將軍到此,百姓有福矣。”

  遂置酒食待之,卸鞍喂馬。

  三更已後,忽門外又一人擊戶。老人出而問之,乃吳將潘璋亦來投宿。恰入草堂,關興見了,按劍大喝曰:“反賊休走!”

  璋回身便出。忽門外一人,面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飄三縷美髯,綠袍金鎧,按劍而入。璋見是關公顯聖,大叫一聲,神魂驚散;欲待轉身,早被關興手起劍落,斬於地上,取心瀝血,就關公神像前祭祀。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卻將潘璋首級,擐於馬項之下,辭了老人,就騎了潘璋的馬,望本營而來。老人自將潘璋之屍拖出燒化。

  且說關興行無數裡,忽聽得人言馬嘶,一彪軍到來;為首一將,乃潘璋部將馬忠也。忠見興殺了主將潘璋,將首級擐於馬項之下;青龍刀又被興得了;勃然大怒,縱馬來取關興。興見馬忠是害父仇人,氣沖牛斗,舉青龍刀望忠便砍。忠部下三百軍拚力上前,一聲喊起,將關興圍在垓心。興力孤勢危。忽見西北上一彪軍殺來,乃是張苞。馬忠見救兵到來,慌忙引軍自退。關興、張苞一處趕來。趕不數裡,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來尋馬忠。兩軍相合,混戰一場。苞興二人兵少,慌忙撤退,回至猇亭,來見先主,獻上首級,具言此事。先主驚異,賞犒三軍。

  卻說馬忠回見韓當、周泰,收聚敗軍,各分頭守把。軍士中傷者不計其數。馬忠引傅士仁、糜芳於江渚屯扎。當夜三更,軍士皆哭聲不止。糜芳暗聽之,有一伙軍言曰:“我等皆是荊州之兵,被呂蒙詭計送了主公性命,今劉皇叔御駕親征,東吳早晚休矣。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我等何不殺此二賊,去蜀營投降?功勞不小。”

  又一伙軍言曰:“不要性急,等個空兒,便就下手。”

  糜芳聽畢,大驚,遂與傅士仁商議曰:“軍心變動,我二人性命難保。今蜀主所恨者,馬忠耳;何不殺了他,將首級去獻蜀主,告稱:‘我等不得已而降吳,今知御駕前來,特地詣營請罪?’”

  仁曰:“不可,去必有禍。”

  芳曰:“蜀主寬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國戚之情,必不肯加害。”

  二人計較已定,先備了馬。三更時分,入帳刺殺馬忠,將首級割了,二人帶數十騎,徑投猇亭而來。伏路軍人,先引見張南、馮習,具說其事。次日,到御營中來見先主,獻上馬忠首級,哭告於前曰:“臣等實無反心;被呂蒙詭計,稱言關公已亡,賺開城門,臣等不得已而降。今聞聖駕前來,特殺此賊,以雪陛下之恨。伏乞陛下恕臣等之罪。”

  先主大怒曰:“朕自離成都許多時,你兩個如何不來請罪?今見勢危,故來巧言,欲全性命!朕若饒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關公乎!”

  言訖,令關興在御營中,設關公靈位。先主親捧馬忠首級,詣前祭祀。又令關興將糜芳、傅士仁剝去衣服,跪於靈前,親自用刀剮之,以祭關公。忽張苞上帳哭拜於前曰:“二伯父仇人皆已誅戮,臣父冤仇,何日可報?”

  先主曰:“賢侄勿憂。朕當削平江南,殺盡吳狗,務擒二賊,與汝親自醢之,以祭汝父。”

  苞泣謝而退。

2021-06-12 15:00:08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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