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7) 第73-84回(罗贯中)由今决定转贴此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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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2 14:4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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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玄德进位汉中王 云长攻拔襄阳郡(1)

  却说曹操退兵至斜谷,孔明料他必弃汉中而走,故差马超等诸将,分兵十数路,不时攻劫;因此操不能久住。又被魏延射了一箭,急急班师。三军锐气堕尽。前队才行,两下火起,乃是马超伏兵追赶。曹兵人人丧胆。操令军士急行,晓夜奔走无停;直至京兆,方始安心。

  且说玄德命刘封、孟达、王平等,攻取上庸诸郡。申耽等闻操已弃汉中而走,遂皆投降。玄德安民已定,大赏三军,人心大悦。于是众将皆有推尊玄德为帝之心;未敢径启,却来禀告诸葛军师。孔明曰:“吾意已有定夺了。”

  随引法正等入见玄德曰:“今曹操专权,百姓无主;主公仁义著于天下,今已抚有两川之地,可以应天顺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顺,以讨国贼。事不宜迟,便请择吉。”

  玄德大惊曰:“军师之言差矣。刘备虽然汉之宗室,乃臣子也;若为此事,是反汉矣。”

  孔明曰:“非也。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也。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

  玄德曰:“要吾僭居尊位,吾必不敢。可再商议长策。”

  诸将齐言曰:“主公若只推却,众心解矣。”

  孔明曰:“主公平生以义为本,未肯便称尊号。今有荆襄两川之地,可暂为汉中王。”

  玄德曰:“汝等虽欲尊吾为王,不得天子明诏,是僭也。”

  孔明曰:“今宜从权,不可拘执常理。”

  张飞大叫曰:“异姓之人,皆欲为君,何况哥哥乃汉朝宗派!莫说汉中王,就称皇帝,有何不可!”

  玄德叱曰:“汝勿多言!”

  孔明曰:“主公宜从权变,先进位汉中王,然后表奏天子,未为迟也。”

  玄德再三推辞不过,只得依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筑坛于沔阳,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群臣皆依次序排列。许靖、法正请玄德登坛,进冠冕玺绶讫,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员拜贺为汉中王。子刘禅立为王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总理军国重事。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魏延为汉中太守。其余各拟功勋定爵。

  玄德既为汉中王,遂修表一道,差人赍赴许都。表曰:

  备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总督三军,奉辞于外;不能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疢如疾首。

  曩者,董卓倡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赖陛下圣德威临,人臣同应,或效忠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臣昔与车骑将军董承图谋讨操,机事不密,承见陷害。臣播越失据,忠义不果,遂使操穷凶极逆:主后戮杀,皇子鸩害。虽纠合同盟,念在奋力;懦弱不武,历年未效。常恐殒越,辜负国恩;寤寐永叹,夕惕若厉。

  今臣群僚,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帝王相传,此道不废。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力。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今操恶直丑正,实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为大司马汉中王。

  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未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群僚见逼,迫臣以义。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诚臣忧心碎首之日。若应权通变,以宁静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

  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惕息,如临于谷。敢不尽力输诚,奖励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以宁社稷?谨拜表以闻。

  ***

  表到许都,曹操在邺郡闻知玄德自立汉中王,大怒曰:“织席小儿,安敢如此!吾誓灭之!”

  实时传令,尽起倾国之兵,赴两川与汉中王决雌雄。一人出班谏曰:“大王不可因一时之怒,亲劳车驾远征。臣有一计,不须张弓只箭,令刘备在蜀自受其祸;待其兵衰力尽,只须一将往征之,便可成功。”

  操视其人,乃司马懿也。操喜问曰:“仲达有何高见?”

  懿曰:“江东孙权,以妹嫁刘备,而又乘间窃取回去;刘备又据占荆州不还;彼此俱有切齿之恨。今可差一舌辨之士,赍书往说孙权,使兴兵取荆州,刘备必发两川之兵以救荆州。那时大王兴兵去取汉川,令刘备首尾不能相救,势必危矣。”

  操大喜,即修书令满宠为使,星夜投江东来见孙权。权知满宠到,遂与谋士商议。张昭进曰:“魏与吴本无仇;前因听诸葛之说词,致两家连年征战不息,生灵遭其涂炭。今满伯宁来,必有讲和之意,可以礼接之。”

  权依其言,令众谋士接满宠入城相见。礼毕,权以宾礼待宠。宠呈上操书,曰:“吴魏自来无仇,皆因刘备之故,致生衅隙。魏王差某到此,约将军攻取荆州,魏王以兵临汉川,首尾夹击。破刘之后,共分疆土,誓不相侵。”

  孙权览书毕,设筵相待满宠,送归馆舍安歇。

  权与众谋士商议。顾雍曰:“虽是说词,其中有理。今可一面送满宠回,约会曹操,首尾相击;一面使人过江探云长动静,方可行事。”

  诸葛瑾曰:“某闻云长自到荆州,刘备娶与妻室,先生一子,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许字人。某愿往与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长肯许,即与云长计议共破曹操;若云长不肯,然后助曹取荆州。”

  孙权用其谋,先送满宠回许都;却遣诸葛瑾为使,投荆州来。入城见云长礼毕。云长曰:“子瑜此来何意?”

  瑾曰:“特来求结两家之好。吾主吴侯有一子,甚聪明。闻将军有一女,特来求亲。两家结好,拚力破曹。此诚美事,请君侯思之。”

  云长勃然大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不看汝弟之面,立斩汝首!再休多言!”

  遂唤左右逐出。瑾抱头鼠窜,回见吴侯;不敢隐匿,遂以实告。权大怒曰:“何太无礼耶!”

  便唤张昭等文武官员,商议取荆州之策。步骘曰:“曹操久欲篡汉,所惧者刘备也;今遣使来令吴兴兵吞蜀,此嫁祸于吴也。”

  权曰:“孤亦欲取荆州久矣。”

  骘曰:“今曹仁见屯兵于襄阳、樊城,又无长江之险,旱路可取荆州,如何不取,却令主公动兵?只此便见其心。主公可遣使去许都见操,令曹仁旱路先起兵取荆州,云长必掣荆州之兵而取樊城。若云长一动,主公可遣一将,暗取荆州,一举可得矣。”

  权从其议,实时遣使过江,上书曹操,陈说此事。操大喜,发付使者先回,随遣满宠往樊城助曹仁,为参谋官,商议动兵,一面驰檄东吴,令领兵水路接应,以取荆州。

  却说汉中王令魏延总督军马,守御东川,遂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宫庭,又置馆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余处馆舍亭邮。广积粮草,多造军器,以图进取中原。细作人探听得曹操结连东吴,欲取荆州,即飞报入蜀。汉中王忙请孔明商议。孔明曰:“某已料曹操必有此谋;然吴中谋士极多,必教操令曹仁先兴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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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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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庞令名抬榇决死战 关云长放水淹七军(1)

  却说曹操欲使于禁赴樊城救援,问众将谁敢作先锋。一人应声愿往。操视之,乃庞德也。操大喜曰:“关某威震华夏,未逢对手。今遇令名,真劲敌也。”

  遂加于禁为征南将军,加庞德为征西都先锋,大起七军,前往樊城。这七军,皆北方强壮之士。两员领军将校:一名董衡,一名董超。当日引各头目参拜于禁。董衡曰:“今将军提七枝重兵,去解樊城之厄,期在必胜;乃用庞德为先锋,岂不误事?”

  禁惊问其故。衡曰:“庞德原系马超手下副将,不得已而降魏;今其故主在蜀,职居‘五虎上将’;况其亲兄庞柔亦在西川为官:今使他为先锋,是泼油救火也。将军何不启知魏王,别换一人去?”

  禁闻此语,遂连夜入府启知曹操。操省悟,即唤庞德至阶下,令纳下先锋印。德大惊曰:“某正欲与大王出力,何故不肯见用?”

  操曰:“孤本无猜疑;但今马超见在西川,汝兄庞柔亦在西川,俱佐刘备;孤纵不疑,奈众口何?”

  庞德闻之,免冠顿首,流血满面而告曰:“某自汉中投降大王,每感厚恩;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大王何疑于德也?德昔在故乡时,与兄同居;嫂甚不贤,德乘醉杀之;兄恨德入骨髓,誓不相见,恩已断矣。故主马超,有勇无谋,兵败地亡,孤身入川,今与德各事其主,旧义已绝。德感大王恩遇,安敢萌异志?惟大王察之。”

  操乃扶起庞德,抚慰曰:“孤素知卿忠义,前言特以安众人之心耳。卿可努力建功。卿不负孤,孤亦必不负卿也。”

  德拜谢回家,令匠人造一木榇。次日,请诸友赴席,列榇于堂。众亲友见之皆惊,问曰:“将军出师,何用此不祥之物?”

  德举杯谓亲友曰:“吾受魏王重恩,誓以死报。今去樊城,与关某决战,我若不能杀彼,必为彼所杀;即不为彼所杀,我亦当自杀;故先备此榇,以示无空回之理。”

  众皆嗟叹。德唤其妻李氏与其子庞会出,谓其妻曰:“吾今为先锋,义当效死疆场。我若死,汝好生看养吾儿。吾儿有异相,长大必当与吾报仇也。”

  妻子痛哭送别,德令扶榇而行。临行谓部将曰:“吾今去与关某死战,我若被关某所杀,汝等急取吾尸置此榇中;我若杀了关某,吾亦即取其首,置在榇内,回献魏王。”

  部将五百人皆曰:“将军如此忠勇,某等敢不竭力相助?”

  于是引军前进。有人将此言报知曹操。操喜曰:“庞德忠勇如此,孤何忧焉!”

  贾诩曰:“庞德恃血气之勇,欲与关某决死战,臣窃虑之。”

  操然其言,急令人传旨戒庞德曰:“关某智勇双全,切不可轻敌。可取则取,不可取则宜谨守。”

  庞德闻命,谓众将曰:“大王何重视关某也?吾料此去,当挫关某三十年之声价。”

  禁曰:“魏王之言,不可不从。”

  德奋然趱军前至樊城,耀武扬威,鸣锣击鼓。

  却说关公正坐帐中,忽探马飞报:“曹操差于禁为将,领七枝精壮兵到来。前部先锋庞德,军前抬一木榇,口出不逊之言,誓欲与将军决一死战。兵离城止三十里矣。”

  关公闻言,勃然变色,美髯飘动,大怒曰:“天下英雄,闻吾之名,无不畏服;庞德竖子,何敢藐视吾耶!关平一面攻打樊城,吾自去斩此匹夫,以雪吾恨!”

  平曰:“父亲不可以泰山之重,与顽石争高下。辱子愿代父去战庞德。”

  关公曰:“汝试一往,吾随后便来接应。”

  关平出帐,提刀上马,领兵来迎庞德。两阵对圆,魏营一面皂旗上大书“南安庞德”四个白字。庞德青袍银铠,钢刀白马,立于阵前;背后五百军兵紧随,步卒数人肩抬木榇而出。关平大骂庞德:“背主之贼!”

  庞德问部卒曰:“此何人也?”

  或答曰:“此关公义子关平也。”

  德叫曰:“吾奉魏王旨,来取汝父之首!汝乃疥癞小儿,吾不杀汝!快唤汝父来!”

  平大怒,纵马舞刀,来取庞德。德横刀来迎。战三十合,不分胜负,两家各歇。

  早有人报知关公。公大怒,令廖化去攻樊城,自己亲来迎敌庞德。关平接着,言与庞德交战,不分胜负。关公随即横刀出马,大叫曰:“关云长在此,庞德何不早来受死!”

  鼓声响处,庞德出马曰:“吾奉魏王旨,特来取汝首!恐汝不信,备榇在此。汝若怕死,早下马受降!”

  关公大骂曰:“量汝一匹夫,亦何能为!可惜我青龙刀斩汝鼠贼!”

  纵马舞刀,来取庞德。德轮刀来迎。二将战有百余合,精神倍长。两军各看得痴呆了。魏军恐庞德有失,急令鸣金收军。关平恐父年老,亦急鸣金。二将各退。庞德归寨,对众曰:“人言关公英雄,今日方信也。”

  正言间,于禁至。相见毕,禁曰:“闻将军战关公,百合之上,未得便宜,何不且退军避之?”

  德奋然曰:“魏王命将军为大将,何太弱也?吾来日与关某共决一死,誓不退避!”

  禁不敢阻而回。

  却说关公回寨,谓关平曰:“庞德刀法惯熟,真吾敌手。”

  平曰:“俗云:‘初生之犊不惧虎。’父亲纵然斩了此人,只是西羌一小卒耳;倘有疏虞,非所以重伯父之托也。”

  关公曰:“吾不杀此人,何以雪恨?吾意已决,再勿多言!”

  次日,上马引兵前进。庞德亦引兵来迎。两阵对圆,二将齐出,更不打话,出马交锋。斗至五十余合,庞德拨回马头拖刀而走。关公从后追赶。关平恐有疏失,亦随后赶去。关公口中大骂:“庞贼欲使拖刀计,吾岂惧汝!”

  原来庞德虚作拖刀势,却把刀就鞍郄挂住,偷拽雕弓,搭上箭,射将来。关平眼快,见庞德拽弓,大叫:“贼将休放冷箭!”

  关公睁眼看时,弓弦响处,箭早到来;躲闪不及,正中左臂。关平马到,救父回营。庞德勒回马轮刀赶来,忽听得本营锣声大震。德恐后军有失,急勒马回。原来于禁见庞德射中关公,恐他成了大功,灭禁威风,故鸣金收军。庞德回马,问何故鸣金。于禁曰:“魏王有戒:关公智勇双全。他虽中箭,只恐有诈,故鸣金收军。”

  德曰:“若不收军,吾已斩了此人也。”

  禁曰:“紧行无好步,当缓图之。”

  庞德不知于禁之意,只懊悔不已。

  却说关公回营,拔了箭头。幸得箭射不深,用金疮药敷之。关公痛恨庞德,谓众将曰:“吾誓报此一箭之仇!”

  众将对曰:“将军且待安息几日,然后与战未迟。”

2021-06-12 14:45:30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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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关云长刮骨疗毒 吕子明白衣渡江(1)

  却说曹仁见关公落马,即引兵冲出城来;被关平一阵杀回,救关公归寨,拔出臂箭。原来箭头有药,毒已入骨,右臂青肿,不能运动。关平慌与众将商议曰:“父亲若损此臂,安能出敌?不如暂回荆州调理。”

  于是与众将入帐见关公。公问曰:“汝等来有何事?”

  众对曰:“某等因见君侯右臂损伤,恐临敌致怒,冲突不便。众议可暂班师回荆州调理。”

  公怒曰:“吾取樊城,只在目前;取了樊城,即当长驱大进,径到许都,剿灭操贼,以安汉室。岂可因小疮而误大事?汝等敢慢吾军心耶!”

  平等默然而退。

  众将见公不肯退兵,疮又不痊,只得四方访问名医。忽一日,有人从江东驾小舟而来,直至寨前。小校引见关平。平视其人,方巾阔服,臂挽青囊,自言姓名:“乃沛国谯郡人,姓华名陀,字符化。因闻关将军乃天下英雄,今中毒箭,特来医治。”

  平曰:“莫非昔日医东吴周泰者乎?”

  陀曰:“然。”

  平大喜,即与众将同引华陀入帐见关公。时关公本是臂疼,恐慢军心,无可消遣,正与马良弈棋;闻有医者至,即召入,礼毕,赐坐。茶罢,陀请臂视之。公袒下衣袍,伸臂令陀看视。陀曰:“此乃弩箭所伤,其中有乌头之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

  公曰:“用何物治之?”

  陀曰:“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惧耳。”

  公笑曰:“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

  陀曰:“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大环,请君侯将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被蒙其首。吾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无事。但恐君侯惧耳。”

  公笑曰:“如此容易,何用柱环?”

  令设酒席相待。

  公饮数杯酒毕,一面仍与马良弈棋,伸臂令陀割之。陀取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一大盆于臂下接血。陀曰:“某便下手。君侯勿惊。”

  公曰:“任汝医治。吾岂比世间俗子,惧痛者耶?”

  陀乃下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陀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公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

  须臾,血流盈盆。陀刮尽其毒,敷上药,以线缝之。公大笑而起,谓众将曰:“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先生真神医也!”

  陀曰:“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

  后人有诗曰:

  治病须分内外科,世间妙艺苦无多。
  神威罕及惟关将,圣手能医说华佗。

  关公箭疮既愈,设席款谢华陀。陀曰:“君侯箭疮虽治,然须爱护。切勿怒气伤触。过百日后,平复如旧矣。”

  关公以金百两酬之。陀曰:“某闻君侯高义,特来医治,岂望报乎?”

  坚辞不受,留药一帖,以敷疮口,辞别而去。

  却说关公擒了于禁,斩了庞德,威名大震,华夏皆惊。探马报到许都。曹操大惊,聚文武商议曰:“某素知云长智勇盖世,今据荆襄,如虎生翼。于禁被擒,庞德被斩,魏兵挫锐。倘彼率兵直至许都,如之奈何?孤欲迁都以避之。”

  司马懿谏曰:“不可。于禁等被水所淹,非战之故,于国家大计,本无所损。今孙、刘失好,云长得志,孙权必不喜。大王可遣使去东吴陈说利害,令孙权暗暗起兵蹑云长之后,许事平之日,割江南之地以封孙权,则樊城之危自解矣。”

  主簿蒋济曰:“仲达之言是也。今可即发使往东吴,不必迁都动众。”

  操依允,遂不迁都;因叹谓诸将曰:“于禁从孤三十年,何期临危反不如庞德也!”

  令一面遣使致书东吴,一面必得一大将以当云长之锐。言未毕,阶下一将应声而出曰:“某愿往。”

  操视之,乃徐晃也。操大喜,遂拨精兵五万,令徐晃为将,吕建副之,克日起兵,前到杨陵陂驻扎;看东南有应,然后征进。

  却说孙权接得曹操书信,览毕,欣然应允,即修书发付使者先回,乃聚文武商议。张昭曰:“近闻云长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操欲迁都以避其锋。今樊城危急,遣使求救,事定之后,恐有反复。”

  权未及发言,忽报吕蒙乘小舟自陆口来,有事面禀。权召入问之。蒙曰:“今云长提兵围樊城,可乘其远出,袭取荆州。”

  权曰:“孤欲北取徐州,如何?”

  蒙曰:“今操远在河北,未暇东顾。徐州守兵无多,往自可克;然其地势利于陆战,不利水战,纵然得之,亦难保守。不如先取荆州,全据长江,别作良图。”

  权曰:“孤本欲取荆州,前言特以试卿耳。卿可速为孤图之。孤当随后便起兵也。”

  吕蒙辞了孙权,回至陆口。早有哨马报说:“沿江上下,或二十里,或三十里,高阜处各有烽火台。”

  又闻荆州军马整肃,预有准备。蒙大惊曰:“若如此,急难图也。我一时在吴侯面前劝取荆州,今却如何处置?”

2021-06-12 14:46:51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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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徐公明大战沔水 关云长败走麦城(1)

  却说糜芳闻荆州有失,正无计可施。忽报公安守将傅士仁至,芳忙接入城,问其事故。士仁曰:“吾非不忠,势危力困,不能支持。我今已降东吴,将军亦不如早降。”

  芳曰:“吾等受汉中王厚恩,安忍背之?”

  士仁曰:“关公去日,痛恨吾二人;倘一日得胜而回,必无轻恕。公细察之。”

  芳曰:“吾兄弟久事汉中王,岂可一朝相背?”

  正犹豫间,忽报关公遣使至,接入厅上。使者曰:“关公军中缺粮,特来南郡、公安二处取白米十万石,令二将军星夜去解,军前交割。如迟立斩。”

  芳大惊,顾谓傅士仁曰:“今荆州已被东吴所取,此粮怎得过去?”

  士仁厉声曰:“不必多疑!”

  遂拔剑斩来使于堂上。芳惊曰:“公如何?”

  士仁曰:“关公此意,正要斩我二人。我等安可束手受死?公今不早降东吴,必被关公所杀。”

  正说间,忽报吕蒙引兵杀至城下。芳大惊,乃同傅士仁出城投降。蒙大喜,引见孙权。权重赏二人。安民已毕,大犒三军。

  时曹操在许都,正与众谋士议荆州之事,忽报东吴遣使奉书至。操召入,使者呈上书信。操拆视之,书中具言吴兵将袭荆州,求操夹攻云长;且嘱勿泄漏,使云长有备也。操与众谋士商议。主簿董昭曰:“今樊城被困,引颈望救,不如令人将书射入樊城,以宽军心;且使关公知东吴将袭荆州。彼恐荆州有失,必速退兵,却令徐晃乘势掩杀,可获全功。”

  操从其谋,一面差人催徐晃急战;一面亲统大兵,径往雒阳之南阳陆坡驻扎,以救曹仁。

  却说徐晃正坐帐中,忽报魏王使至。晃接入问之。使曰:“今魏王引兵,已过雒阳;令将军急战关公,以解樊城之困。”

  正说间,探马报说:“关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后一十二个寨栅,连络不绝。”

  晃即差副将徐商、吕建假着徐晃旗号,前赴偃城与关平交战。晃却自引精兵五百,循沔水去袭偃城之后。

  且说关平闻徐晃自引兵至,遂提本部兵迎敌。两阵对圆,关平出马,与徐商交锋,只三合,商大败而走;吕建出战,五六合亦败走。平乘势追杀二十余里,忽报城中火起。平知中计,急勒兵回救偃城,正遇一彪军摆开。徐晃立马在门旗下,高叫曰:“关平贤侄,好不知死!汝荆州已被东吴夺了,犹然在此狂为!”

  平大怒,纵马轮刀,直取徐晃;不三四合,三军呐喊,偃城中火光大起。平不敢恋战,杀条大路,径奔四冢寨来。廖化接着。化曰:“人言荆州已被吕蒙袭了,军心惊慌,如之奈何?”

  平曰:“此必讹言也。军士再言者斩之。”

  忽流星马到,报说正北第一屯被徐晃领兵攻打。平曰:“若第一屯有失,诸营岂得安宁?此间皆靠沔水,贼兵不敢到此。吾与汝同去救第一屯。”

  廖化唤部将分付曰:“汝等坚守营寨,如有贼到,即便举火。”

  部将曰:“四冢寨鹿角十重,虽飞鸟亦不能入,何虑贼兵?”

  于是关平、廖化尽起四冢寨精兵,奔至第一屯住扎。关平看见魏兵屯于浅山之上,谓廖化曰:“徐晃屯兵,不得地利,今夜可引兵劫寨。”

  化曰:“将军可分兵一半前去,某当谨守本寨。”

  是夜关平引一枝兵杀入魏寨,不见一人。平知是计,火速退时,左边徐商,右边吕建,两下夹攻。平大败回营,魏兵乘势追杀前来,四面围住。关平、廖化支持不住,弃了第一屯,径投四冢寨来。早望见寨中火起。急到寨前,只见皆是魏兵旗号。关平等退兵,忙奔樊城大路而走。前面一军拦住,为首大将,乃是徐晃也。平、化二人奋力死战,夺路而走,回到大寨,来见关公曰:“今徐晃夺了偃城等处;又兼曹操自引大军,分三路来救樊城;多有人言荆州已被吕蒙袭了。”

  关公喝曰:“此敌人讹言,以乱我军心耳!东吴吕蒙病危,孺子陆逊代之,不足为虑!”

  言未毕,忽报徐晃兵至,公令备马。平谏曰:“父体未痊,不可与敌。”

  公曰:“徐晃与我有旧,深知其能;若彼不退,吾先斩之,以警魏将。”

  遂披挂提刀上马,奋然而出。魏军见之,无不惊惧。公勒马问曰:“徐公明安在?”

  魏营门旗开处,徐晃出马,欠身而言曰:“自别君侯,倏忽数载。不想君侯须发已苍白矣。忆昔壮年相从,多蒙教诲,感谢不忘。今君侯英风震于华夏,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兹幸得一见,深慰渴怀。”

  公曰:“吾与公明交契深厚,非比他人;今何故数穷吾儿耶?”

  晃回顾众将,厉声大叫曰:“若取得云长首级者,重赏千金!”

  公惊曰:“公明何出此言?”

  晃曰:“今日乃国家之事,某不敢以私废公。”言讫,挥大斧直取关公。

  公大怒,亦挥刀迎之,战八十余合。公虽武艺绝伦,终是右臂少力。关平恐公有失,火急鸣金。公拨马回寨,忽闻四下里喊声大震。原来是樊城曹仁闻曹操救兵至,引军杀出城来,与徐晃会合,两下夹攻。荆州兵大乱。关公上马,引众将急奔襄江上流头。背后魏兵追至。关公急渡过襄江,望襄阳而奔。忽流星马到,报说:“荆州已被吕蒙所夺,家眷被陷。”

  关公大惊,不敢奔襄阳,提兵投公安来。探马又报:“公安傅士仁已降东吴了。”

  关公大怒。忽催粮人到,报说:“公安傅士仁往南郡,杀了使命,招糜芳都降东吴去了。”

  关公闻言,怒气冲塞,疮口迸裂,昏绝于地。众将救醒。公顾谓司马王甫曰:“悔不听足下之言,今日果有此事!”

  因问:“沿江上下,何不举火?”

  探马答曰:“吕蒙使水手尽穿白衣,扮作客商渡江,将精兵伏于𦩷𦪇之中,先擒了守台士卒,因此不得举火。”

  公跌足叹曰:“吾中奸贼之谋矣!有何面目见兄长耶!”

  管粮都督赵累曰:“今事急矣,可一面差人往成都求救,一面从旱路去取荆州。”

  关公依言,差马良、伊籍赍文三道,星夜赴成都求救;一面引兵来取荆州;自领前队先行,留廖化、关平断后。

  却说樊城围解,曹仁引众将来见曹操,泣拜请罪。操曰:“此乃天数,非汝等之罪也。”

  操重赏三军,亲至四冢寨,周围阅视,顾谓诸将曰:“荆州兵围堑鹿角数重,徐公明深入其中,竟获全功。孤用兵三十余年,未敢长驱径入敌围。公明真胆识兼优者也!”

2021-06-12 14:48:15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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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玉泉山关公显圣 洛阳城曹操感神(1)

  却说孙权求计于吕蒙。蒙曰:“吾料关某兵少,必不从大路而逃。麦城正北有险峻小路,必从此路而去。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于麦城之北二十里。彼军至,不可与敌,只可随后掩杀。彼军定无战心,必奔临沮。却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于临沮山僻小路,关某可擒矣。今遣将士各门攻打,只空北门,待其出走。”

  权闻计,令吕范再卜之。卦成,范告曰:“此卦主敌人投西北而走,今夜亥时必然就擒。”

  权大喜,遂令朱然、潘璋领两枝精兵,各依军令,埋伏去讫。

  且说关公在麦城计点马步军兵,止剩三百余人;粮草又尽;是夜城外吴兵招唤各军姓名,越城而去者甚多;救兵又不见到;心中无计,谓王甫曰:“吾悔昔日不用公言!今日危急,将复如何?”

  甫哭告曰:“今日之事,虽子牙复生,亦无计可施也。”

  赵累曰:“上庸救兵不至,乃刘封、孟达按兵不动之故。何不弃此孤城,奔入西川,再整兵来,以图恢复?”

  公曰:“吾亦欲如此。”

  遂上城观之。见北门外敌军不多,因问本城居民:“此去往北地势若何?”

  答曰:“此去皆是山僻小路,可通西川。”

  公曰:“今夜可走此路。”

  王甫谏曰:“小路有埋伏,可走大路。”

  公曰:“虽有埋伏,吾何惧哉!”

  即下令:马步官军,严整装束,准备出城。甫哭曰:“君侯于路,小心保重!某与部卒百余人,死据此城;城虽破,身不降也!专望君侯速来救援!”

  公亦与泣别。遂留周仓与王甫同守麦城。关公自与关平、赵累引残卒二百余人,突出北门。关公横刀前进。行至初更以后,约走二十余里,只见山凹处,金鼓齐鸣,喊声大震,一彪军到;为首大将朱然,骤马挺枪叫曰:“云长休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

  公大怒,拍马轮刀来战。朱然便走。公乘势追杀,一棒鼓响,四下伏兵皆起。公不敢战,望临沮小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杀。关公所随之兵,渐渐稀少。走不得四五里,前面喊声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骤马舞刀杀来。公大怒,轮刀相迎;只三合,潘璋败走。公不敢恋战,急望山路而走。背后关平赶来,报说赵累已死于乱军中矣。关公不胜悲惶,遂令关平断后。公自在前开路,随行止剩得十余人。行至决口,两下是山,山边皆芦苇败草,树木丛杂。时已五更将尽。

  正走之间,一声喊起,两下伏兵尽出,长钩套索,一齐并举,先把关公坐下马绊倒。关公翻身落马,被潘璋部将马忠所获。关平知父被擒,火速来救;背后潘璋、朱然率兵齐至,把关平四下围住。平孤身独战,力尽亦被执。至天明,孙权闻关公父子已被擒获,大喜,聚众将于帐中。

  少时,马忠簇拥关公至前。权曰:“孤久慕将军盛德,欲结秦晋之好,何相弃耶?公平昔自以为天下无敌,今日何由被吾所擒?将军今日还服孙权否?”

  关公厉声骂曰:“碧眼小儿,紫髯鼠辈!吾与刘皇叔桃园结义,誓扶汉室,岂与汝叛汉之贼为伍耶!我今误中奸计,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权回顾众官曰:“云长世之豪杰,孤深爱之。今欲以礼相待,劝使归降,如何?”

  主簿左咸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时,封侯赐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如此恩礼,毕竟留之不住,听其斩关杀将而去,致使今日反为所逼,几欲迁都以避其锋。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贻后患。”

  孙权沉吟半晌,曰:“斯言是也。”遂命推出。

  于是关公父子皆遇害。时建安二十四年冬十月也。关公卒年五十八岁。后人有诗叹曰:

  汉末才无敌,云长独出群: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
  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昭然垂万古,不止冠三分。

  又有诗曰:

  人杰惟追古解良,士民争拜汉云长。
  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
  气挟风雷无匹敌、志垂日月有光芒。
  至今庙貌盈天下,古木寒鸦几夕阳。

  关公既殁,坐下赤兔马被马忠所获,献与孙权。权即赐马忠骑坐。其马数日不食草料而死。

  却说王甫在麦城中,骨颤肉惊,乃问周仓曰:“昨夜梦见主公浑身血污,立于前;急问之,忽然惊觉。不知主何吉凶?”

  正说间,忽报吴兵在城下,将关公父子首级招安。王甫、周仓大惊,急登城视之,果关公父子首级也。王甫大叫一声,堕城而死。周仓自刎而亡。于是麦城亦属东吴。

  却说关公英魂不散,荡荡悠悠,直至一处,乃荆门州当阳县一座山,名为玉泉山。山上有一老僧,法名普静,原是汜水关镇国寺中长老;后因云游天下,来到此处,见山明水秀,就此结草为庵,每日坐禅参道;身边只有一小行者,化饭度日。是夜月白风清,三更已后,普静正在庵中默坐,忽闻空中有人大呼曰:“还我头来!”

  普静仰面谛视,只见空中一人,骑赤兔马,提青龙刀;左有一白面将军,右有一黑脸虬髯之人相随;一齐按落云头,至玉泉山顶。普静认得是关公,遂以手中麈尾击其座曰:“云长安在?”

  关公英魂顿悟,即下马乘风落于庵前,叉手问曰:“吾师何人?愿求法号。”

  普静曰:“老僧普静,昔日汜水关前镇国寺中,曾与君侯相会,今日岂遂忘之耶?”

  公曰:“向蒙相救,铭感不忘。今某已遇祸而死,愿求清诲,指点迷途。”

  普静曰:“昔非今是,一切休论;后果前因,彼此不爽。今将军为吕蒙所害,大呼‘还我头来’,然则颜良、文丑五关六将等众人之头,又将向谁索耶?”

  于是关公恍然大悟,稽首皈依而去。后往往于玉泉山显圣护民。乡人感其德,就于山顶上建庙,四时致祭。后人题一联于其庙云:

  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
  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却说孙权既害了关公,遂尽收荆襄之地,赏犒三军,设宴大会诸将庆功;置吕蒙于上位,顾谓众将曰:“孤久不得荆州,今唾手而得,皆子明之功也。”

2021-06-12 14:49:43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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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治风疾神医身死 传遗命奸雄数终(1)

  却说汉中王闻关公父子遇害,哭倒于地;众文武急救,半晌方醒,扶入内殿。孔明劝曰:“主上少忧。自古道:‘死生有命。’关公平日刚而自矜,故今日有此祸。主上且宜保养尊体,徐图报仇。”

  玄德曰:“孤与关、张二弟桃园结义时,誓同生死。今云长已亡,孤岂能独享富贵乎!”

  言未毕,只见关兴号恸而来。玄德见了,大叫一声,又哭绝于地。众官救醒。一日哭绝三五次,三日水浆不进,只是痛哭;泪湿衣襟,斑斑成血。孔明与众官再三劝解。玄德曰:“孤与东吴,誓不同日月也!”

  孔明曰:“闻东吴将关公首级献与曹操,操以王侯礼祭葬之。”

  玄德曰:“此何意也?”

  孔明曰:“此是东吴欲移祸于曹操,操知其谋,故以厚礼葬关公,令主上归怨于吴也。”

  玄德曰:“吾今即提兵问罪于吴,以雪吾恨!”

  孔明谏曰:“不可。方今吴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吴:各怀谲计,伺隙而乘。主上只宜按兵不动,且与关公发丧。待吴、魏不和,乘时而伐之,可也。”

  众官又再三劝谏,玄德方才进膳,传旨川中大小将士,尽皆挂孝。汉中王亲出南门招魂祭奠,号哭终日。

  却说曹操在洛阳,自葬关公后,每夜合眼便见关公。操甚惊惧,问于众官。众官曰:“洛阳行宫旧殿多妖,可造新殿居之。”

  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恨无良工。”

  贾诩曰:“洛阳良工有苏越者,最有巧思。”

  操召入,令画图样。苏越画成九间大殿,前后廊庑楼阁,呈与操。操视之曰:“汝画甚合孤意,但恐无栋梁之材。”

  苏越曰:“此去离城三十里,有一潭,名跃龙潭。前有一祠,名跃龙祠。祠旁有一株大梨树,高十余丈,堪作建始殿之梁。”

  操大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次日,回报此树锯解不开,斧砍不入,不能斩伐。操不信,亲领数百骑,直至跃龙祠前下马,仰观那树,亭亭如华盖,直侵云汉,并无曲节。操命砍之,乡老数人前来谏曰:“此树已数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

  操大怒曰:“吾平生游历普天之下,四十余年,上至天子,下至庶人,无不惧孤;是何妖神,敢违孤意!”

  言讫,拔所佩剑亲自砍之,铮然有声,血溅满身。操愕然大惊,掷剑上马,回至宫内。是夜二更,操睡卧不安,坐于殿中,隐几而寐。忽见一人披发仗剑,身穿皂衣,直至面前,指操喝曰:“吾乃梨树之神也。汝盖建始殿,意欲篡逆,却来伐吾神木!吾知汝数尽,特来杀汝!”

  操大惊,忽呼:“武士安在?”

  皂衣人仗剑欲砍操。操大叫一声,忽然惊觉,头脑疼痛不可忍;急传旨遍求良医治疗,不能痊可。众官皆忧。

  华歆入奏曰:“大王知有神医华陀否?”

  操曰:“即江东医周泰者乎?”

  歆曰:“是也。”

  操曰:“虽闻其名,未知其术。”

  歆曰:“华陀字符化,沛国谯郡人也。其医术之妙,世所罕有。但有患者,或用药,或用针,或用灸,随手而愈。若患五脏六腑之疾,药不能效者,以麻肺汤饮之,令病者如醉死,却用尖刀剖开其腹,以药汤洗其脏腑,病人略无疼痛。洗毕,然后以药线缝口,用药敷之。或一月,或二十日,即平复矣。其神妙如此。一日,陀行于道上,闻一人呻吟之声。陀曰:‘此饮食不下之病。’问之果然。陀令取蒜虀汁三升饮之,吐蛇一条,长二三尺,饮食即下。广陵太守陈登,心中烦懑,面赤,不能饮食,求陀医治。陀以药饮之,吐虫三升,皆赤头,首尾动摇。登问其故。陀曰:‘此因多食鱼腥,故有此毒。今日虽愈,三年之后,必将复发,不可救也。’后陈登果三年而死。又有一人眉间生一瘤,痒不可当,令陀视之。陀曰:‘内有飞物。’人皆笑之。陀以刀割开,一黄雀飞去,病者即愈。有一人被犬咬足指,随长肉二块,一痛一痒,俱不可忍。陀曰:‘痛者内有针十个,痒者内有黑白棋子二枚。’人皆不信。陀以刀割开,果如其言。此人真扁鹊、仓公之流也。现居金城,离此不远。大王何不召之?”

  操即差人星夜请华陀入内,令诊脉视疾。陀曰:“大王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中,风涎不能出。枉服汤药,不可治疗。某有一法:先饮麻肺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除根。”

  操大怒曰:“汝要杀孤耶!”

  陀曰:“大王曾闻关公中毒箭,伤其右臂,某刮骨疗毒,关公略无惧色?今大王小可之疾,何多疑焉?”

  操曰:“臂痛可刮,脑袋安可砍开?汝必与关公情熟,乘此机会,欲报仇耳!”

  呼左右拿下狱中,拷问其情。贾诩谏曰:“似此良医,世罕其匹,未可废也。”

  操叱曰:“此人欲乘机害我,正与吉平无异!”

  急令追拷。

  华陀在狱,有一狱卒,姓吴,人皆称为吴押狱。此人每日以酒食供奉华陀。陀感其恩,乃告曰:“我今将死,恨有青囊书,未传于世。感公厚意,无可为报;我修一书,公可遣人送与我家,取青囊书来赠公,以继吾术。”

  吴押狱大喜曰:“我若得此书,弃了此役,医治天下病人,以传先生之德。”

  陀即修书付吴押狱。吴押狱直至金城,问陀之妻取了青囊书,回至狱中,付与华陀。检看毕,陀即将书赠与吴押狱。吴押狱持回家中藏之。旬日之后,华陀竟死于狱中。吴押狱买棺殡殓讫,脱了差役回家,欲取青囊书看习,只见其妻正将书在那里焚烧。吴押狱大惊,连忙抢夺,全卷已被烧毁,只剩得一两叶。吴押狱怒骂其妻。妻曰:“纵然学得与华陀一般神妙,只落得死于牢中,要他何用?”

2021-06-12 14:50:55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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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兄逼弟曹植赋诗 侄陷叔刘封伏法(1)

  却说曹丕闻曹彰提兵而来,惊问众官;一人挺身而出,愿往折服之。众视其人,乃谏议大夫贾逵也。曹丕大喜,即命贾逵前往。逵领命出城,迎见曹彰。彰问曰:“先王玺绶安在?”

  逵正色而言曰:“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先王玺绶,非君侯之所宜问也。”

  彰默然无语,乃与贾逵同入城。至宫门前,逵问曰:“君侯此来,欲奔丧耶?欲争位耶?”

  彰曰:“吾来奔丧,别无异心。”

  逵曰:“既无异心,何故带兵入城?”

  彰实时叱退左右将士,只身入内,拜见曹丕。兄弟二人,相抱大哭。曹彰将本部军马尽交与曹丕。丕令彰回鄢陵自守,彰拜谢而去。

  于是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尽皆升赏。谥曹操曰武王,葬于邺郡高陵。令于禁董治陵事。禁奉命到彼,只见陵屋中白粉壁上,图画关云长水淹七军擒获于禁之事:画云长俨然上坐,庞德愤怒不屈,于禁拜伏于地,哀求乞命之状。

  原来曹丕以于禁兵败被擒,不能死节,既降敌而复归,心鄙其为人,故先令人图画陵屋粉壁,故意使之往见以愧之。当下于禁见此画像,又羞又恼,气愤成病,不久而死。后人有诗叹曰:

  三十年来说旧交,可怜临难不忠曹。
  知人未向心中识,画虎今从骨里描。

  却说华歆奏曹丕曰:“鄢陵侯已交割军马,赴本国去了;临淄侯植,萧怀侯熊,二人竟不来奔丧,理当问罪。”

  丕从之,即分遣二使往二处问罪。不一日,萧怀使者回报:“萧怀侯曹熊惧罪,自缢身死。”

  丕令厚葬之,追赠萧怀王。又过了一日,临淄使者回报,说:“临淄侯日与丁仪、丁廙兄弟二人酣饮,悖慢无礼;闻使命至,临淄侯端坐不动。丁仪骂曰:‘昔日先王本欲立吾主为世子,被谗臣所阻;今王丧未远,便问罪于骨肉,何也?’丁廙又曰:‘据吾主聪明冠世,自当承嗣大位,今反不得立。汝那庙堂之臣,何不识人才若此!’临淄侯因怒叱武士,将臣乱棒打出。”

  丕闻之,大怒,即令许褚领虎卫军三千,火速至临淄擒曹植等一干人来。褚奉命,引军至临淄城。守将拦阻,褚立斩之,直入城中,无一人敢当锋锐,径到府堂。只见曹植与丁仪、丁廙等尽皆醉倒。褚皆缚之,载于车上,并将府下大小属官,尽行拿解邺郡,听候曹丕发落。丕下令,先将丁仪、丁廙等尽皆诛戳。丁仪字正礼,丁廙字敬礼,沛国人,乃一时文士;及其被杀,人多惜之。

  却说曹丕之母卞氏,听得曹熊缢死,心甚悲伤;忽又闻曹植被擒,其党丁仪等已杀,大惊。急出殿,召曹丕相见。丕见母出殿,慌来拜谒。卞氏哭谓丕曰:“汝弟植平生嗜酒疏狂,盖因自恃胸中之才,故尔放纵。汝可念同胞之情,存其性命。吾至九泉亦瞑目矣。”

  丕曰:“儿亦深爱其才,安肯害他?今正欲戒其性耳。母亲勿忧。”

  卞氏洒泪而入。丕出偏殿,召曹植入见。华歆问曰:“适来莫非太后劝殿下勿杀子建乎?”

  丕曰:“然。”

  歆曰:“子建怀才抱智,终非池中物;若不早除,必为后患。”

  丕曰:“母命不可违。”

  歆曰:“人皆言子建出口成章,臣未深信。主上可召入以才试之。若不能则杀之,若果能则贬之,以绝天下文人之口。”

  丕从之。须臾,曹植入见,惶恐伏拜请罪。丕曰:“吾与汝情虽兄弟,义属君臣;汝安敢恃才蔑礼?昔先君在日,汝常以文章夸示于人,吾深疑汝必用他人代笔。吾今限汝行七步吟诗一首。若果能则免一死,若不能则从重治罪,决不宽恕。”

  植曰:“愿乞题目。”

  时殿上悬一水墨画,画着两只牛,斗于土墙之下,一牛坠井而亡。丕指画曰:“即以此画为题。诗中不许犯着‘二牛斗墙下,一牛坠井死’字样。”

  植行七步,其诗已成。诗曰:

  两肉齐道行,头上带凹骨。
  相遇由山下,欻起相搪突。
  二敌不俱刚,一肉卧土窟。
  非是力不如,盛气不泄毕。

  曹丕及群臣皆惊。丕又曰:“七步成章,吾犹以为迟。汝能应声而作诗一首否?”

  植曰:“愿即命题。”

  丕曰:“吾与汝乃兄弟也。以此为题。亦不许犯着‘兄弟’字样。”

  植略不思索,即口占一首曰: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闻之,潸然泪下。其母卞氏,从殿后出曰:“兄何逼弟之甚耶?”

  丕慌忙离坐告曰:“国法不可废耳。”

  于是贬曹植为安乡侯。植拜辞上马而去。

  曹丕自继位之后,法令一新,威逼汉帝,甚于其父。早有细作报入成都。汉中王闻之,大惊,即与文武商议曰:“曹操已死,曹丕继位,威逼天子,更甚于操。东吴孙权,拱手称臣。孤欲先伐东吴,以报云长之仇;次讨中原,以除乱贼。”

  言未毕,廖化出班,哭拜于地曰:“关公父子遇害,实刘封、孟达之罪。乞诛此二贼。”

  玄德便欲遣人擒之。孔明谏曰:“不可。且宜缓图之。急则生变矣。可升此二人为郡守,分调开去,然后可擒。”

  玄德从之,遂遣使升刘封去守绵竹。原来彭羕与孟达甚厚,听知此事,急回家作书,遣心腹人驰报孟达。使者方出南门外,被马超巡视军捉获,解见马超。超审知此事,即往见彭羕。羕接入,置酒相待。酒至数巡,超以言挑之曰:“昔汉中王待公甚厚,今何渐薄也?”

2021-06-12 14:52:39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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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曹丕废帝篡炎刘 汉王正位续大统(1)

  却说华歆等一班文武,入见献帝。歆奏曰:“伏睹魏王,自登位以来,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越古超今,虽唐虞无以过此。群臣会议,言汉祚已终,望陛下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与魏王;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祖宗幸甚!生灵幸甚!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帝闻奏大惊,半晌无言,觑百官而哭曰:“朕想高祖提三尺剑,斩蛇起义,平秦灭楚,创造基业,世统相传,四百年矣。朕虽不才,初无过恶,安忍将祖宗大业,等闲弃了?汝百官再从公计议。”

  华歆引李伏、许芝近前奏曰:“陛下若不信,可问此二人。”

  李伏奏曰:“自魏王即位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魏当代汉之象也。”

  许芝又奏曰:“臣等职掌司天,夜观乾象,见炎汉气数已终,陛下帝星隐匿不明;魏国乾象,极天察地,言之难尽。更兼上应图谶。其谶曰:‘鬼在边,委相连;当代汉,无可言。言在东,午在西;两日并光上下移。’以此论之,陛下可早禅位。‘鬼在边’,‘委相连’,是‘魏’字也;‘言在东,午在西’,乃‘许’字也;‘两日并光上下移’,乃‘昌’字也:此是魏在许昌应受汉禅也。愿陛下察之。”

  帝曰:“祥瑞图谶,皆虚妄之事;奈何以虚妄之事,而遽欲朕舍祖宗之基业乎?”

  王朗奏曰:“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乎?汉室相传四百余年,延至陛下,气数已尽,宜早退避,不可迟疑;迟则生变矣。”

  帝大哭,入后殿去了。百官哂笑而退。

  次日,官僚又集于大殿,令宦官入请献帝。帝忧惧不敢出。曹后曰:“百官请陛下设朝,陛下何故推阻?”

  帝泣曰:“汝兄欲篡位,令百官相逼,朕故不出。”

  曹后大怒曰:“吾兄奈何为此乱逆之事耶!”

  言未毕,只见曹洪、曹休带剑而入,请帝出殿。曹后大骂曰:“俱是汝等乱贼,希图富贵,共造逆谋!吾父功盖寰区,威震天下,然且不敢篡窃神器。今吾兄嗣位未几,辄思篡汉,皇天必不祚尔!”

  言罢,痛哭入宫。左右侍者皆欷歔流涕。

  曹洪、曹休力请献帝出殿。帝被逼不过,只得更衣出前殿。华歆奏曰:“陛下可依臣等昨日之议,免遭大祸。”

  帝痛哭曰:“卿等皆食汉禄久矣;中间多有汉朝功臣子孙,何忍作此不臣之事?”

  歆曰:“陛下若不从众议,恐旦夕萧墙祸起,非臣等不忠于陛下也。”

  帝曰:“谁敢弒朕耶?”

  歆厉声曰:“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以致四方大乱!若非魏王在朝,弒陛下者,何止一人?陛下尚不知恩报本,直欲令天下人共伐陛下耶?”

  帝大惊,拂袖而起。王朗以目视华歆。歆纵步向前扯住龙袍,变色而言曰:“许与不许,早发一言!”

  帝战栗不能答。曹洪、曹休拔剑大呼曰:“符宝郎何在?”

  祖弼应声出曰:“符宝郎在此!”

  曹洪索要玉玺。祖弼叱曰:“玉玺乃天子之宝,安得擅索!”

  洪喝令武士推出斩之。祖弼大骂不绝口而死。后人有诗赞曰:

  奸宄专权汉室亡,诈称禅位效虞唐。
  满朝百辟皆尊魏,仅见忠臣符宝郎。

  帝颤栗不已。只见阶下披甲持戈数百余人,皆是魏兵。帝泣谓群臣曰:“朕愿将天下禅于魏王,幸留残喘,以终天年。”

  贾诩曰:“魏王必不负陛下。陛下可急降诏,以安众心。”

  帝只得令陈群草禅国之诏,令华歆赍捧诏玺,引百官直至魏王宫献纳。曹丕大喜。开读诏曰:

  朕在位三十二年,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今王又光耀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窃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丞相魏王。王其毋辞!

  曹丕听毕,便欲受诏。司马懿谏曰:“不可。虽然诏玺已至,殿下宜且上表谦辞,以绝天下之谤。”

  丕从之,令王朗作表,自称德薄,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帝览表,心甚惊疑,谓群臣曰:“魏王谦逊,如之奈何?”

  华歆曰:“昔魏武王受王爵之时,三辞而诏不许,然后受之。今陛下可再降诏,魏王自当允从。”

  帝不得已,又令桓楷草诏,遣高庙使张音,持节奉玺至魏王宫。曹丕开读诏曰:

  咨尔魏王,上书谦让。朕窃为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幸赖武王操,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区夏。今王丕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区;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祇,绍天明命,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王其受之!

  曹丕接诏欣喜,谓贾诩曰:“虽二次有诏,然终恐天下后世,不免篡窃之名也。”

  诩曰:“此事极易。可再命张音赍回玺绶,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台,名‘受禅台’;择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尽到台下,令天子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

  丕大喜,即令张音赍回玺绶,仍作表谦辞。音回奏献帝。帝问群臣曰:“魏王又让,其意若何?”

  华歆奏曰:“陛下可筑一台,名‘受禅台’,聚集公卿庶民,明白禅位;则陛下子子孙孙,必蒙魏恩矣。”

  帝从之,乃遣太常院官,卜地于繁阳,筑起三层高台,择于十月庚午日寅时禅让。

2021-06-12 14:54:14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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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急兄仇张飞遇害 雪弟恨先主兴兵(1)

  却说先主起兵东征。赵云谏曰:“国贼乃曹操,非孙权也。今曹丕篡汉,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图关中,屯兵渭河上流,以讨凶逆,则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若舍魏以伐吴,兵势一交,岂能骤解?愿陛下察之。”

  先主曰:“孙权害了朕弟;又兼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皆有切齿之仇;啖其肉而灭其族,方雪朕恨。卿何阻耶?”

  云曰:“汉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愿以天下为重。”

  先主答曰:“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遂不听赵云之谏,下令起兵伐吴;且发使往五溪,借番兵五万,共相策应;一面差使往阆中,迁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西乡侯、兼阆中牧。使命赍诏而去。

  却说张飞在阆中,闻知关公被东吴所害,旦夕号泣,血湿衣襟。诸将以酒劝解,酒醉怒气愈加。帐上帐下,但有犯者即鞭挞之;多有鞭死者。每日望南切齿睁目怒恨,放声痛哭不已。忽报使至,慌忙接入,开读诏旨。飞受爵望北拜毕,设酒款待来使。飞曰:“吾兄被害,仇深似海;庙堂之臣,何不早奏兴兵?”

  使者曰:“多有劝先灭魏而后伐吴者。”

  飞怒曰:“是何言也!昔我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今不幸二兄半途而逝,吾安得独享富贵耶!吾当面见天子,愿为前部先锋,挂孝伐吴,生擒逆贼,祭告二兄,以践前盟!”

  言讫,就同使命望成都而来。

  却说先主每日自下教场操演军马,克日兴师,御驾亲征。于是公卿都至丞相府中,见孔明曰:“今天子初临大位,亲统军伍,非所以重社稷也。丞相秉钧衡之职,何不规谏?”

  孔明曰:“吾苦谏数次,只是不听。今日公等随我入教场谏去。”

  当下孔明引百官来奏先主曰:“陛下初登宝位,若欲北讨汉贼,以伸大义于天下,方可亲统六师;若只欲伐吴,命一上将统军伐之可也,何必亲劳圣驾?”

  先主见孔明苦谏,心中稍回。忽报张飞到来,先主急召入。飞至演武厅拜伏于地,抱先主足而哭。先主亦哭。飞曰:“陛下今日为君,早忘了桃园之誓!二兄之仇,如何不报?”

  先主曰:“多官谏阻,未敢轻举。”

  飞曰:“他人岂知昔日之盟?若陛下不去,臣舍此躯与二兄报仇!若不能报时,臣宁死不见陛下也!”

  先主曰:“朕与卿同往。卿提本部兵,自阆州而出;朕统精兵会于江州,共伐东吴,以雪此恨。”

  飞临行,先主嘱曰:“朕素知卿酒后暴怒,鞭挞健儿,而复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今后务宜宽容,不可如前。”

  飞拜辞而去。

  次日,先主整兵要行。学士秦宓奏曰:“陛下舍万乘之躯,而徇小义,古人所不取也。愿陛下思之。”

  先主曰:“云长与朕,犹一体也。大义尚在,岂可忘耶?”

  宓伏地不起曰:“陛下不从臣言,诚恐有失。”

  先主大怒曰:“朕欲兴兵,尔何出此不利之言!”

  叱武士推出斩之。宓面不改色,回顾先主而笑曰:“臣死无恨,但可惜新创之业,又将颠覆耳!”

  众官皆为秦宓告免。先主曰:“暂且囚下,待朕报仇回时发落。”

  孔明闻知,即上表救秦宓。其略曰:

  臣亮等切以吴贼逞奸诡之计,致荆州有覆亡之祸。陨将星于斗牛,折天柱于楚地,此情哀痛,诚不可忘。但念迁汉鼎者,罪由曹操;移刘祚者,过非孙权。窃谓魏贼若除,则吴自宾服。愿陛下纳秦宓金石之言,以养士卒之力,别作良图,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先主看毕,掷表于地曰:“朕意已决,无得再谏!”

  遂命丞相诸葛亮保太子守两川;骠骑将军马超、并弟马岱,助镇北将军魏延守汉中,以当魏兵;虎威将军赵云为后应,兼督粮草;黄权、程畿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理文书;黄忠为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合后。川将数百员,并五溪番将等,共兵七十五万。择定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

  却说张飞回到阆中,下令军中:限三日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挂孝伐吴。次日,帐下两员末将,范疆、张达入帐告曰:“白旗白甲,一时无措,须宽限方可。”

  飞大怒曰:“吾急欲报仇,恨不明日便到逆贼之境。汝安敢违我将令!”

  叱武士缚于树上,各鞭背五十。鞭毕,以手指之曰:“来日俱要完备!若违了限,即杀汝二人示众!”

  打得二人满口出血,回到营中商议。范疆曰:“今日受了刑责,着我等如何办得?其人性暴如火。倘来日不完,你我皆被杀矣!”

  张达曰:“比如他杀我,不如我杀他。”

  疆曰:“怎奈不得近前。”

  达曰:“我两个若不当死,则他醉于床上;若是当死,则他不醉。”

  二人商议停当。

  却说张飞在帐中,神思昏乱,动止恍惚,乃问部将曰:“吾今心惊肉颤,坐卧不安,此何意也?”

  部将答曰:“此是君侯思念关公,以致如此。”

  飞令人将酒来与部将同饮,不觉大醉,卧于帐中。范、张两贼,探知消息,初更时分,各藏短刀,密入帐中,诈言欲禀机密重事,直至床前。原来张飞每睡不合眼。当夜寝于帐中,二贼见他须竖目张,本不敢动手;因闻鼻息如雷,方敢近前,以短刀刺入飞腹。飞大叫一声而亡。时年五十五岁。后人有诗叹曰:

  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扫尽佐炎刘?
  虎牢关上声先震、长板桥边水逆流。
  义释严颜安蜀境、智欺张邰定中州。
  伐吴未克身先死,秋草长遗阆地愁!

  却说二贼当夜割了张飞首级,便自引数十人连夜投东吴去了。次日,军中闻知,起兵追之不及。时有张飞部将吴班,向自荆州来见先主,先主用为牙门将,使佐张飞守阆中。当下吴班先发表章,奏知天子,然后令长子张苞具棺椁盛贮,令弟张绍守阆中。苞自来报先主。时先主已择期出师。大小官员,皆随孔明送十里方回。孔明回至成都,怏怏不乐,顾谓众官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也。”

2021-06-12 14:55:50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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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孙权降魏受九锡 先主征吴赏六军(1)

  却说章武元年秋八月,先主起大军至夔关,驾屯白帝城。前队军马已出川口。近臣奏曰:“吴使诸葛瑾至。”

  先主传旨教休放入。黄权奏曰:“瑾弟在蜀为相,必有事而来。陛下何故绝之?当召入,看他言语。可从则从;如不可,则就借彼口说与孙权,令知问罪有名也。”

  先主从之,召瑾入城。瑾拜伏于地。先主问曰:“子瑜远来,有何事故?”

  瑾曰:“臣弟久事陛下,臣故不避斧钺,特来奏荆州之事。前者,关公在荆州时,吴侯数次求亲,关公不允。后关公取襄阳,曹操屡次致书吴侯,使袭荆州;吴侯本不肯许,因吕蒙与关公不睦,故擅自兴兵,误成大事。今吴侯悔之不及。此乃吕蒙之罪,非吴侯之过也。今吕蒙已死,冤仇已息。孙夫人一向思归。今吴侯令臣为使,愿送归夫人,缚还降将,并将荆州仍旧交还,永结盟好,共灭曹丕,以正篡逆之罪。”

  先主怒曰:“汝东吴害了朕弟,今日敢以巧言来说乎!”

  瑾曰:“臣请以轻重大小之事,与陛下论之。陛下乃汉朝皇叔,今汉帝已被曹丕篡夺,不思剿除,却为异姓之亲,而屈万乘之尊,是舍大义而就小义也。中原乃海内之地,两都皆大汉创业之方,陛下不取,而但争荆州,是弃重而取轻也。天下皆知陛下即位,必兴汉室,恢复山河;今陛下置魏不问,反欲伐吴,窃为陛下不取。”

  先主大怒曰:“杀吾弟之仇,不共戴天!欲朕罢兵,除死方休!不看丞相之面,先斩汝首!今且放汝回去,说与孙权,洗颈就戮!”

  诸葛瑾见先主不听,只得自回江南。

  却说张昭见孙权曰:“诸葛子瑜知蜀兵势大,故假以讲和为辞,欲背吴入蜀。此去必不回矣。”

  权曰:“孤与子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孤不负子瑜,子瑜亦不负孤。昔子瑜在柴桑时,孔明来吴,孤欲使子瑜留之。子瑜曰:‘弟已事玄德,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其言足贯神明。今日岂肯降蜀乎?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得间也。”

  正言间,忽报诸葛瑾回。权曰:“孤言若何?”

  张昭满面羞惭而退。瑾见孙权,言先主不肯通和之意。权大惊曰:“若如此,则江南危矣!”

  阶下一人进曰:“某有一计,可解此危。”

  视之,乃中大夫赵咨也。权曰:“德度有何良策?”

  咨曰:“主公可作一表,某愿为使,往见魏帝曹丕,陈说利害,使袭汉中,则蜀兵自危矣。”

  权曰:“此计最善。但卿此去,休失了东吴气象。”

  咨曰:“若有些小差失,即投江而死,安有面目见江南人物乎?”

  权大喜,即写表称臣,令赵咨为使。星夜到了许都,先见太尉贾诩等,并大小官僚。次日早朝,贾诩出班奏曰:“东吴遣中大夫赵咨上表。”

  曹丕笑曰:“此欲退蜀兵故也。”

  即令召入。咨拜伏于丹墀。丕览表毕,遂问咨曰:“吴侯乃何如主也?”

  咨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

  丕笑曰:“卿褒奖毋乃太甚?”

  咨曰:“臣非过誉也。吴侯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江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以此论之,岂不为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乎?”

  丕又问曰:“吴主颇知学乎?”

  咨曰:“吴主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少有余闲,博览书传,历观史籍,采其大旨,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

  丕曰:“朕欲伐吴,可乎?”

  咨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备之策。”

  丕曰:“吴畏魏乎?”

  咨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畏之有?”

  丕曰:“东吴如大夫者几人?”

  咨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丕叹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卿可以当之矣。”

  于是即降诏,命太常卿邢贞,赍册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赵咨谢恩出城。大夫刘晔谏曰:“今孙权惧蜀兵之势,故来请降。以臣愚见,蜀、吴交兵,乃天亡之也。今若遣上将提数万之兵,渡江袭之,蜀攻其外,魏攻其内,吴国之亡,不出旬日。吴亡则蜀孤矣。陛下何不早图之?”

  丕曰:“孙权既以礼服朕,朕若攻之,是沮天下欲降者之心;不若纳之为是。”

  刘晔又曰:“孙权虽有雄才,乃残汉骠骑将军南昌侯之职。官轻则势微,尚有畏中原之心;若加以王位,则去陛下一阶耳。今陛下信其诈降,崇其位号,以封殖之,是与虎添翼也。”

  丕曰:“不然。朕不助吴,亦不助蜀。待看吴、蜀交兵,若灭一国,止存一国,那时除之,有何难哉?朕意已决,卿勿复言。”

  遂命太常卿邢贞,同赵咨捧执册锡,径至东吴。

  却说孙权聚集百官,商议御蜀兵之策。忽报魏帝封主公为王,礼当远接。顾雍谏曰:“主公宜自称上将军九州伯之位,不当受魏帝封爵。”

  权曰:“当日沛公受项羽之封,盖因时也;何故却之?”

  遂率百官出城迎接。邢贞自恃上国天使,入门不下车。张昭大怒,厉声曰:“礼无不敬,法无不肃,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无方寸之刃耶?”

  邢贞慌忙下车,与孙权相见,并车入城。忽车后一人放声哭曰:“吾等不能奋身舍命,为主并魏吞蜀,乃令主公受人封爵,不亦辱乎!”

  众视之,乃徐盛也。邢贞闻之,叹曰:“江东将相如此,终非久在人下者也!”

  却说孙权受了封爵,众文武官僚,拜贺已毕,命收拾美玉明珠等物,遣人赍进谢恩。早有细作报说:“蜀主引本国大兵,及蛮王沙摩柯番兵数万,又有洞溪汉将桂路、刘宁二枝兵,水陆并进,声势震天。水路军已出巫口,旱路军已到秭归。”

  时孙权虽登王位,奈魏主不肯接应,乃问文武曰:“蜀兵势大,当复如何?”

  众皆默然。权叹曰:“周郎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今吕蒙已死,无人与孤分忧也!”

  言未毕,忽班部中一少年将,奋然而出,伏地奏曰:“臣虽年幼,颇习兵书。愿乞数万之兵,以破蜀兵。”

2021-06-12 14:58:03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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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战猇亭先主得仇人 守江口书生拜大将(1)

  却说章武二年,春正月,武威后将军黄忠随先主伐吴;忽闻先主言老将无用,即提刀上马,引亲随五六人,径到彝陵营中。吴班与张南、冯习接入,问曰:“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故?”

  忠曰:“吾自长沙跟天子到今,多负勤劳。今虽七旬有余,尚食肉十斤,臂开二石之弓,能乘千里之马,未足为老。昨日主上言吾等老迈无用,故来此与东吴交锋,看吾斩将,老也不老!”

  正言间,忽报吴兵前部已到,哨马临营。忠奋然而起,出帐上马。冯习等劝曰:“老将军且休轻进。”

  忠不听,纵马而去。吴班令冯习引兵助战。忠在吴军阵前,勒马横刀,单搦先锋潘璋交战。璋引部将史迹出马。迹欺忠年老,挺枪出战;斗不三合,被忠一刀斩于马下。潘璋大怒,挥关公使的青龙刀,来战黄忠。交马数合,不分胜负。忠奋力恶战,璋料敌不过,拨马便走。忠乘势追杀,全胜而回,路逢关兴、张苞。兴曰:“我等奉圣旨来助老将军;既已立了功,速请回营。”

  忠不听。

  次日,潘璋又来搦战。黄忠奋然上马。兴、苞二人要助战,忠不从;吴班要助战,忠亦不从;只自引五千军出迎。战不数合,璋拖刀便走。忠纵马追之,厉声大叫曰:“贼将休走!吾今为关公报仇!”

  追至三十余里,四面喊声大震,伏兵齐出。右边周泰,左边韩当,前有潘璋,后有凌统,把黄忠困在垓心。忽然狂风大起,忠急退时,山坡上马忠引一军出,一箭射中黄忠肩窝,险些儿落马。吴兵见忠中箭,一齐来攻。忽后面喊声大起,两路军杀来,吴兵溃散,救出黄忠,乃关兴、张苞也。二小将保送黄忠径到御前营中。忠年老血衰,箭疮痛裂,病甚沉重。先主御驾自来看视,抚其背曰:“令老将军中伤,朕之过也!”

  忠曰:“臣乃一武夫耳,幸遇陛下。臣今年七十有五,寿已足矣。望陛下善保龙体,以图中原!”

  言讫,不省人事。是夜殒于御营。后人有诗叹曰:

  老将说黄忠,收川立大功。
  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
  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
  临亡头似雪,犹自显英雄。

  先主见黄忠气绝,哀伤不已,敕具棺椁,葬于成都。先主叹曰:“五虎大将,已亡三人,朕尚不能复仇,深可痛哉!”

  乃引御林军直至猇亭,大会诸将,分军八路,水陆俱进。水路令黄权领兵,先主自率大军于旱路进发。时章武二年二月中旬也。

  韩当、周泰听知先主御驾来征,引兵出迎。两阵对圆,韩当、周泰出马,只见蜀营门旗开处,先主自出,黄罗销金伞盖,左右白旄黄钺,金银旌节,前后围绕。当大叫曰:“陛下今为蜀主,何自轻出?倘有疏虞,悔之何及!”

  先主遥指骂曰:“汝等吴狗,伤朕手足,誓不与立于天地之间!”

  当回顾众将曰:“谁敢冲突蜀兵?”

  部将夏恂,挺枪出马。先主背后张苞挺丈八矛,纵马而出,大喝一声,直取夏恂。恂见苞声如巨雷,心中惊惧;恰待要走,周泰弟周平见恂抵敌不住,挥刀纵马而来。关兴见了,跃马提刀来迎。张苞大喝一声,一矛刺中夏恂,倒撞下马。周平大惊,措手不及,被关兴一刀斩了。二小将便取韩当、周泰。韩、周二人,慌忙入阵。先主视之,叹曰:“虎父无犬子也!”

  用御鞭一指,蜀兵一齐掩杀过去,吴兵大败。那八路兵,势如泉涌,杀的那吴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却说甘宁正在船中养病,听知蜀兵大至,火急上马,正遇一彪蛮兵,人皆披发跣足,皆使弓弩长枪,搪牌刀斧;为首乃是番王沙摩柯,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威风抖擞。甘宁见其势大,不敢交锋,拨马而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头颅。宁带箭而走,到于富池口,坐于大树之下而死。树上群鸦数百,围绕其尸。吴王闻之,哀痛不已,具礼厚葬,立庙祭祀。后人有诗叹曰:

  吴郡甘兴霸,长江锦幔舟。
  酬君重知己、报友化仇雠。
  劫寨将轻骑、驱兵饮巨瓯。
  神鸦能显圣,香火永千秋。

  却说先主乘势追杀,遂得猇亭。吴兵四散逃走。先主收兵,只不见关兴。先主慌令张苞等四面跟寻。原来关兴杀入吴阵,正遇仇人潘璋,骤马追之。璋大惊,奔入山谷内,不知所往。兴寻思只在山里,往来寻觅不见。看看天晚,迷踪失路。幸得星月有光。追至山僻之间,时已二更。到一庄上,下马叩门。一老者出问何人。兴曰:“吾是战将,迷路到此,求一饭充饥。”

  老人引入,兴见堂内点着明烛,中堂绘画关公神像。兴大哭而拜。老人问曰:“将军何故哭拜?”

  兴曰:“此吾父也。”

  老人闻言,即便下拜。兴曰:“何故供养吾父?”

  老人答曰:“此间皆是尊神地方。在生之日,家家奉侍,何况今日为神乎?老夫只望蜀兵早早报仇。今将军到此,百姓有福矣。”

  遂置酒食待之,卸鞍喂马。

  三更已后,忽门外又一人击户。老人出而问之,乃吴将潘璋亦来投宿。恰入草堂,关兴见了,按剑大喝曰:“反贼休走!”

  璋回身便出。忽门外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飘三缕美髯,绿袍金铠,按剑而入。璋见是关公显圣,大叫一声,神魂惊散;欲待转身,早被关兴手起剑落,斩于地上,取心沥血,就关公神像前祭祀。兴得了父亲的青龙偃月刀,却将潘璋首级,擐于马项之下,辞了老人,就骑了潘璋的马,望本营而来。老人自将潘璋之尸拖出烧化。

  且说关兴行无数里,忽听得人言马嘶,一彪军到来;为首一将,乃潘璋部将马忠也。忠见兴杀了主将潘璋,将首级擐于马项之下;青龙刀又被兴得了;勃然大怒,纵马来取关兴。兴见马忠是害父仇人,气冲牛斗,举青龙刀望忠便砍。忠部下三百军拚力上前,一声喊起,将关兴围在垓心。兴力孤势危。忽见西北上一彪军杀来,乃是张苞。马忠见救兵到来,慌忙引军自退。关兴、张苞一处赶来。赶不数里,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来寻马忠。两军相合,混战一场。苞兴二人兵少,慌忙撤退,回至猇亭,来见先主,献上首级,具言此事。先主惊异,赏犒三军。

  却说马忠回见韩当、周泰,收聚败军,各分头守把。军士中伤者不计其数。马忠引傅士仁、糜芳于江渚屯扎。当夜三更,军士皆哭声不止。糜芳暗听之,有一伙军言曰:“我等皆是荆州之兵,被吕蒙诡计送了主公性命,今刘皇叔御驾亲征,东吴早晚休矣。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我等何不杀此二贼,去蜀营投降?功劳不小。”

  又一伙军言曰:“不要性急,等个空儿,便就下手。”

  糜芳听毕,大惊,遂与傅士仁商议曰:“军心变动,我二人性命难保。今蜀主所恨者,马忠耳;何不杀了他,将首级去献蜀主,告称:‘我等不得已而降吴,今知御驾前来,特地诣营请罪?’”

  仁曰:“不可,去必有祸。”

  芳曰:“蜀主宽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国戚之情,必不肯加害。”

  二人计较已定,先备了马。三更时分,入帐刺杀马忠,将首级割了,二人带数十骑,径投猇亭而来。伏路军人,先引见张南、冯习,具说其事。次日,到御营中来见先主,献上马忠首级,哭告于前曰:“臣等实无反心;被吕蒙诡计,称言关公已亡,赚开城门,臣等不得已而降。今闻圣驾前来,特杀此贼,以雪陛下之恨。伏乞陛下恕臣等之罪。”

  先主大怒曰:“朕自离成都许多时,你两个如何不来请罪?今见势危,故来巧言,欲全性命!朕若饶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关公乎!”

  言讫,令关兴在御营中,设关公灵位。先主亲捧马忠首级,诣前祭祀。又令关兴将糜芳、傅士仁剥去衣服,跪于灵前,亲自用刀剐之,以祭关公。忽张苞上帐哭拜于前曰:“二伯父仇人皆已诛戮,臣父冤仇,何日可报?”

  先主曰:“贤侄勿忧。朕当削平江南,杀尽吴狗,务擒二贼,与汝亲自醢之,以祭汝父。”

  苞泣谢而退。

2021-06-12 15:00:08 | 引用
黃礽耀 sfia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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