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午夜双劫案(原创连载)

文章内容

2021-09-06 08:47:49
16
双林奇案录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午夜双劫案




第一节



一九七九年十月下旬,成都已进入了深秋时节,萧风瑟瑟,黄叶飘飘。

金牛区靠近笕槽河边有一座四面砖墙围起的院落,里面生长着十几株高大的银杏与香樟,树叶都变成了金黄,枝头树梢也逐渐落叶、变得光秃起来,空旷寂寞的庭院里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自民国以来,当地居民一直把这所院落叫做‘马家花园’,因为它最初的主人是国民党第四十五军军长、川军将领马毓智。

十月十六日晚、夜深之后,寒气初袭,秃枝残叶的树丛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周围的民宅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而马家花园西北角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却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户还可以看到楼上楼下的人影来回走动。

原来,这栋神秘的小楼里近期关押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原省委委员、成都市委常委、东城区委书记兼区长安为民。粉碎四人帮后,成都市为了全面贯彻落实中央三中全会精神,以清查文革余孽为重点展开了运动。安为民被人揭发举报、暴露了其在文革早期充任造反派头目时的恶行劣迹,随后即被市委停职调查,之后又被公开解除职务,软禁在家,终日接受审讯,反省罪行、写检查交待材料。五天之前他被秘密转移到马家花园里关押,由市纪委和公安局的一个联合专案组负责看守。

晚上十点半钟左右,在专案组人员的监护下,安为民洗漱完毕后回到其被关押的卧室里上床睡觉,监护人员检查了一番后熄灭了他房间里的电灯,然后将门关好并从外面锁上。

今天夜里专案组安排的值守人员,一个是市纪委秘书朱能,另一个是市公安局政保处干事刘泉。

二楼有两间卧室,楼梯口上来后右首是一间较大的卧室,而正对着楼梯口的则是一间小些的卧室,也就是安为民睡觉的房间。小卧室里仅有的一扇窗户已被封上了板条并且钉死,无法从里面打开。楼梯口左首有一间小的书房,里面堆满了杂物。书房与小卧室之间是一条内走廊,走到头左边是一个卫生间。

专案组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摆了一张条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架设了一部专线电话机,两个看守人员就坐在这里通宵看守值夜。

按照专案组规定,能够从外面打开关押卧室门锁的钥匙只有一把,由指定人员执掌,当两人之中有一个要上厕所或需要短暂离开看守岗位时,钥匙则交由暂时离开的人掌握,而暂时离开的范围仅限于小楼之内。

这天夜里,朱能是指定掌握钥匙的看守。他带来了几本《春秋》和《今古传奇》杂志,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翻看着杂志,一边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坐在他对面、警察出身的刘泉则几乎不抽烟,他一边喝着浓茶、嘴里啖着一个油纸包里的水煮蚕豆,一边玩着手里的一副纸牌来消遣时间,还时不时厌恶地朝坐在一旁不断喷云吐雾的朱能邈上几眼。

长夜漫漫,两人好容易熬到了黎明,玻璃窗外射进来几缕晨曦的亮光。

清早六点,从前院的专案组宿舍过来了两个人换班,他们推醒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朱能和刘泉:“喂喂,醒醒啊——换班了!”

朱能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拿出钥匙打开了小卧室的门锁,和前来接班的一个看守人员推门进入,“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

刘泉和另外一个接班人员闻声也冲进了房间,几个人顿时都目瞪口呆,床上的被褥是掀开着的,但卧室内却空无一人,被关押的要犯安为民竟然消失了!

刘泉冲向窗户,使劲推拉摇晃着被木板牢牢钉死、纹丝不动的窗扇,嘴唇哆嗦起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

朱能则气急败坏地转身冲出房间,扑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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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早上七点一刻,周源还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睡觉。定国则刚刚起来洗漱完毕,他穿好衣服,拿起皮包,正准备出门去食堂吃早饭——他今天上午要去学会期刊编辑部参加一个组稿会议。

桌子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定国连忙拿起了话筒。

“喂,周源在吗?”电话里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

“他还在睡觉呢,你是哪一位?”定国反问道。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石晓锋,你是定国吧?能不能叫他接一下电话?我这儿有个紧急案子需要他的帮助,多谢了!”电话里的声音语气恳切。

定国放下听筒、走进东边的卧室,叫醒了还在蒙头大睡的周源,“市局石晓峰打来的电话,有急事找你,我要开会就先走了。”定国说完后就匆匆离去了。

周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穿着拖鞋来到客厅,坐在藤椅上拿起话筒:“喂,怎么回事?”

“嗨,出了桩奇怪的案子,”电话里传来石晓峰急切的声音,他简短描述了昨夜在马家花园被关押要犯安为民失踪的大概经过,又补充道:“接到报警后,我立刻带人赶到这儿、检查了房间,屋子里只有一扇窗户,还从里面钉得死死的,门又从外面上了锁,里面关押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来,何况门外还有两个彻夜值班的守卫;而且院子的门卫和专案组人员也说整个晚上院子里都没有陌生人进出过。真是见鬼了!老兄,你可得帮我这个忙,赶紧过来吧!”石晓峰口气近乎哀求。

周源放下电话,匆匆洗漱了一下,穿上一件蓝灰色的夹克,拎起他查案时总是随身携带的挎包,出门来到小院外,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美式威利斯MB型吉普车、缓缓地驶出了司法局大院。

这辆小巧的美吉普原本是解放初期西南军政委员会主要领导人的配车,五十年代省委领导人配车更换成为苏联的伏尔加轿车后,这辆美吉普就拨给了省公安厅,却一直被遗留在库房里没有使用,直到周源和定国到公安厅后勤部办事时偶然发现了它,才找到公安厅张副厅长,提出借来以方便外出办案使用,虽然被搁置了二十多年,吉普车的主要零部件都完好无损、性能也依然优越,特别是经过二人的一番精心修理和保养,更是像一匹恢复了魔力的神驹,两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悍马’。

自从破获了成都女排案之后,周源被省公安厅举荐、到北京参加了公安部刑侦技术高级进修班近半年的学习,回到四川后又与定国等人一起连续勘破了凉山密宗杀人案和成都西联药厂爆炸案;两人也正式转干、结束了长达一年‘以工代干’的身份,还被提升为行政二十二级。周源正式调入了省公安厅刑侦局,成为省厅为数极少的特别刑事调查员之一,其任务由省厅和刑侦局领导决定指派,直接向局长和分管相关涉案事务的副局长【1】负责;而定国由于文采出色,自己也喜欢写作编辑工作,选择留在了省政法学会期刊编辑部,但仍然被列为省公安厅刑侦局编制外调查人员。近三个月来,周源受省厅指派来到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作为顾问进行刑侦人员业务培训并参与相关重大刑事案件的调查。



大约半小时后,周源开着小悍马来到了马家花园。在敞开的大铁门旁,他看见正站在那里等候的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二科科长石晓峰和他的助手吕建平。

三人握手寒暄了几句,“怎么、定国没一起来吗?”石晓峰问道。

“他今天要参加一个已经安排好的学会活动,脱不开身。”周源解释道。

“还没吃早饭吧?这儿有热的豆浆,先喝一杯吧?”石晓峰递上一杯热乎乎的、盖子上插着吸管的豆浆,周源接过来吸了一大口,顿时感到腹中温暖起来。

“唉,摊上这么个案子,压力山大啊!所以我才找你老兄来帮忙。”石晓峰皱着眉头说道。

“哦?什么压力啊?”周源故意问道。

“嗨,你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今天一大早,市委主管政法的钱书记就打电话到我们姚局长家里,严厉斥责不说,还要限期破案,搞得好像是我们这些非专案组的成员把人给弄丢了似的。”石晓峰抱怨道。

“是嘛?那专案组不是由市纪委负责的吗?”周源继续问道。

“是他们负责,但专案组里也有咱们市公安局政保处的人,是个联合专案组,所以出了事儿,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说话之间、三人已绕过了专案组成员居住的前院平房,来到了马家花园后面、关押安为民的小楼。在一楼的小客厅里,石晓峰告诉周源,他已经让吕建平把昨夜负责值班看守的朱能和刘泉两人分开隔离起来,就待在小客厅旁边的两间屋子里等候接受侦办组的进一步讯问。

“做得好!完全必要。”周源向他伸出了大拇指,然后两个人一起上楼,来到了关押安为民的小卧室。

周源走进卧室、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用鹰一般的目光审视着屋子各处和每一件物品。他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面只有一顶吊扇,没有别的出口或通风口。床头柜上有一只玻璃杯,里面有半杯水,旁边地板上放了一个热水瓶,床脚地上有一只夜壶。靠窗摆了一张小条桌,桌前有一把黑漆椅子,桌子下面有一只痰盂。床下,安为民的一双皮鞋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在检查床铺的时候,周源还发现安为民的上衣不见了,而穿着皮带的裤子却还留在桌前的椅子背上。

“奇怪,看来被关押的这个人是穿着上衣和睡裤、脚上穿着拖鞋离开这个房间的。”周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间里仅有的一扇被坚实的木板从里面封住钉死的窗户,他用力推拉了几下、又仔细检查了窗框和窗台。

“嗯,这个窗户是没有从里面打开过的,而且被钉得这么牢、不可能被人徒手打开。”周源点点头说道。

“怎么样?奇了怪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从这样一间封锁得牢不可破的密室里消失呢?何况门口还有两人彻夜守着。”石晓峰一边看着周源的举动一边用明显沮丧的口气说道。

从小卧室里出来,周源首先走到楼梯口为值夜人员安置的桌椅前,他检查了桌子上的烟灰缸、茶杯、几本书籍杂志、热水瓶和一个油纸包里嗑下的蚕豆壳儿。

“从早上朱能打电话报警到现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被人动过吗?”他向一旁的石晓峰问道。

“我们来之后就查封了整个小楼,应该没有人动过,我也讯问了专案组人员,他们说从朱能打电话到我们赶来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人再进过两间卧室,也没有人再动过这桌子上的东西。”

“嗯,那这两个茶杯应该是昨天晚上值班的两个人的?”

“是的,这个保温茶杯是朱能的,而这个带盖儿的搪瓷茶缸是刘泉的。” 石晓峰解释道。

周源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大卧室。他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物品摆设,走到窗户右侧一张宽大舒适的棕色皮沙发前,低头拿起茶几上一只漂亮的玻璃烟缸,小心地夹起里面的一截烟头对着窗外射入的光线查看了一会儿。

把烟头装进证物袋后,他又走到卧室房门右首一个仿古的杂木五屉柜前,侧着身子查看了一下柜面上的物品,依次打开每一层抽屉检查,又弯腰屈膝、单腿跪地,探头查看柜子下面,突然他伸手从柜子下面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

“这是什么?”石晓峰凑过来、看着小瓶问道。

“降压药。”周源指着小瓶上粘贴的医用胶布,上面用蓝墨水写着“降压药”三个小字。“你赶紧去把负责照顾安为民健康的医生或护士找来!”周源扭头说道。

“好的。”石晓峰转身匆匆下楼。

周源继续在大卧室里勘查,他仔细检查了地板,然后走到卧室东北侧墙上的窗户前面。长长的白色拖地窗帘是拉开的,周源轻轻推开了窗扇,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起窗台、窗前的暖气包、以及暖气管道下面楠木地板上的各种痕迹,拿出一个拍立得相机拍照之后又用粉笔画出了几个标记;随后,侦探又将头和身子探出窗外,发现小楼的后面是一片草地和树林,稀疏地种着几株银杏、桃树和枇杷,再向后大约十七八米便是马家花园的后墙,一人多高的青砖院墙由东北圈向西南、在小楼的西北角处拐了个弯向南延伸,在后墙拐角的地方有一道厚重的木门。

2021-09-07 09:42:34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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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第三节(1)



“吴医生来了,”身后传来石晓峰的声音,打断了周源的观察。

他连忙转过身来,向跟随石晓峰进来的一个身着裙服的中年女子递过去从五屉柜下面找到的那个小药瓶:“请你看看,这是不是安为民的用药?”

吴医生接过药瓶看了看,抬头对两个警探说道:“是的,这就是安为民服用的降压药,还是前天我去市委机关医务室给他拿的,这上面的小字是我写的,我这儿还有他降压药的原始处方。”

周源叮嘱身边的民警用相机把吴医生拿出的处方拍下,然后又问:“安为民一直有高血压吗?这个小药瓶平时是放在哪里的?”

“是的,据他自己说,不到三十岁就得了这个病。自从被关押以来犯得更厉害,经常头痛且血压不稳;平时他都是把这降压药放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

等吴医生离开后,石晓峰皱着眉头将那个小药瓶装进一只证物袋里,“唉,这下可有意思了,安为民的药瓶怎么从他睡觉的卧室跑到这间屋子里来了呢?”

“嘿嘿,肯定不是它自己长了脚跑进来的。”周源轻轻地笑了笑,转身指挥起一个民警在大卧室的窗台和窗前地板等被他做了标记的地方拍照取证。

“怎么样?你这儿还有什么收获吗?”石晓峰情绪不太高地问道。

“别着急,走吧,陪我到楼下后园去看看。”周源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径直朝楼下走去。

周源走出小楼正门、绕到了后面的花园,首先来到正对着二楼大卧室房间窗户的地面草丛里勘查。他小心翼翼地贴着楼房长满青苔的后墙,慢慢地蹲下身子查看,很快便从嘴里轻轻地吹出了一声口哨。他兴奋地掏出放大镜、卷尺和照相机忙乎起来,站在楼房拐角处的石晓峰一看便知道周源有了重大发现,连忙也走了过来。

“小心点!贴着墙走,别破坏了现场痕迹!”周源见他过来,急忙嘱咐道,“你看这里,”侦探手指着草地上的一处。

“拖鞋!烟头!还有脚印!?”石晓峰眼睛一亮。

“对呀,你看,这是一只左脚的棉布拖鞋,待会儿跟看守人员验证一下,看是不是安为民晚上睡觉时穿的;还有,”周源指着草地上发现的痕迹分析起来:“这里有三个烟头,一个是过滤嘴香烟的烟头、一个是旱烟叶用纸卷抽剩下的烟头,这地上还有烟叶的碎末和燃烧后的烟灰;另外,这草地上的新鲜鞋底纹是两个人的——一个是胶鞋的鞋印、至少是四三或者四四码的,是个瘦高个儿、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左右;另一个则是球鞋的鞋印,大概四十码的,按照踩踏在这种泥土里的深浅程度,这个人应该是中等或矮个儿较胖的身材,一米七左右;”

周源停顿了一下,左手指着更远一点的草丛,“还有,这一片杂草被碾压踩踏过,而且压过的草叶都朝前面一边扑倒,明显是被什么重物拖着碾压过的痕迹。”

“嗯,这可是重大的发现啊!”石晓峰兴奋得搓起手来,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口推测起来:“这就是说、昨天夜里有人曾隐藏在这里,接应从二楼大卧室窗口下来的安为民?!”

周源没有理会石晓峰的兴奋与推测,他像条猎狗一样纵身而起,循着草地上的脚印和碾压痕迹弯腰前行,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半跪在地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起地面来,还不时把鼻子凑向地面嗅闻。石晓峰也紧跟着走了过来,看着周源正对着地上新发现的痕迹拍照做标记。

“这是什么痕迹?好像是自行车轮胎的辙印?”石晓峰蹲下身来问道。

周源抬头笑了笑:“这个车辙印可比自行车轮胎要粗大得多,应该是三轮车车胎的辙印。你再看这儿的地面,褐红色的土质,前几天下过小雨后有些发软,虽然不太清楚,但可以看出中间还有一道相似的辙印,应该是一辆三轮车的前轮留下的。你再看这边的两行脚印,跟我们刚才在那个窗台下草地上发现的相同,是同样的两个人留下的。”

对地上发现的痕迹拍完照做了标记后,两个人循着发现的车辙印和辨认出来的脚印,来到了院墙拐角处的那道厚实的木门。

周源仔细地检查了门框、门扇、门槛和挂在门闩上的一把大铜锁,“奇怪,”他嘟哝了一句。

2021-09-09 15:34:27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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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三节(2)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石晓峰问道。

“你看,这门楣和门框上灰尘厚积、蛛网密布,但门闩和这把铜锁上却没有什么灰尘,像是才被人打开过的,”周源说道;“这道门锁的钥匙在哪儿?昨晚之前什么时候被打开过?”他扭头向石晓峰问道。

“我去前面找看守组的人问一下,他们应该知道。”石晓峰匆匆离去了。

周源又戴上手套,捧起那门闩上的大铜锁仔细地检查起来。

不到十分钟,石晓峰带着一个人疾步走来,“这是门房老向,多年来一直负责这院子的前后门进出,他有这道门的钥匙。”

站在石晓峰身旁一个五短身材、须发斑白的老人点头笑了笑,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拣出其中的一把递给了周源。

“谢谢你!我有几个问题正想问问你,”周源接过钥匙后并不急于开门,他对老头问道:“前院大门昨晚是几点关的?由谁批准或者负责放行?”

“前边的大铁门是十点整关的,每天都是如此;晚上值班是我——我就睡在铁门旁边那个小门房里,这个礼拜以来都是由专案组看守人员负责监管,不管是谁要进出,都得经过他们的批准,我只管开门和关门。”

“那昨天夜里十点之后有人或车进出过吗?”周源又问。

“没有,”老向摇摇头、然后补充道:“大门一直是锁起咧,晚上钥匙都是由专案组掌管,如果要开门,就要报告、找他们拿钥匙。”

“哦,那这个后门呢?昨晚之前这道门什么时候打开过?”周源又问。

“这道后门也是专案组负责监管,掌握钥匙,不过好久都没有打开过了,”老头看着砖木门楣上满是灰尘和蛛网的后门说道,“上回打开这后门还是春天、五月份吧,花工来园里剪了枝喷了药,打扫完以后把杂七杂八的枝叶还有垃圾从后门运出去,从那以后好像就没有打开过了。”

“也就是说这道门几个月都没有打开过了,是吗?”

“是咧。”老向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现在就把门打开吧,”周源说着把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打开了大锁,然后慢慢推开了左右门扇,接着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门槛外的地面。

送走了老向,石晓峰转身过来也走到门外,“怎么样?”他向正蹲在地上查看的周源问道。

“完全跟我推测的一样:这扇门最近被人打开过,很可能是进入后园的那辆三轮车拉着什么重物进出了这道门——虽然外面这条背街是水泥与三合土铺成的路面,但仔细查看,我还是发现了跟在院子里后园发现的一样的痕迹。”

“你是说脚印或车辙印么?”石晓峰怀疑地看着地下。

“当然不是,在这种硬质地面上很难留下能够清晰辨认的鞋印或车辙印,可是我在外面的门槛和地上发现了这些,”周源小心地把他收集到两个小证物袋里的东西递到石晓峰面前。

“这是什么呀?黑乎乎的?”石晓峰看了看,皱皱眉头问道。

“这个黑色的小渣块儿应该是煤炭渣块儿和粉末;这个褐红色的嘛是细小的泥土颗粒——这两样东西跟我在院子里小楼后园草地上有车辙印的地方发现的完全一致。它们应该是在三轮车进出后门时因颠动而散落下来的。”周源说道。

“进出后门?你是说这两个人和三轮车也是从后门进入这个院子的?”石晓峰仍然怀疑地问道。

“应该是这样,他们不可能从大门口进入。”周源把小纸袋放进口袋里。

“可这扇后门也是锁着的呀?哦——我明白了:他们有一个内应,从里面给他们打开了后门!?”石晓峰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刚才查看后门上那把大铜锁时,发现锁面和钥匙孔处的灰尘都被擦抹掉了,很干净,完全不像是几个月没有被打开过的样子。这样,咱俩分工一下:你马上派人把先收集到的这些证物送回局里去化验,然后分开讯问今天早晨六点来接班看守的两人和其他人员,至于昨夜负责通宵看守的那两个人等我回来了以后再讯问;我现在要沿着这条背街去追循一下三轮车的去向,不会很久,一个小时左右吧——哦,差点忘了:你还得跟专案组领导和市委组织部门联系一下,尽快将安为民的档案和相关调查材料送过来,帮助我们找出线索;另外,专案组相关看守人员的档案材料也需要一并调来,如果遇到麻烦,你就请姚局长出面协调吧。”周源朝石晓峰挤了挤眼。

2021-09-10 15:34:19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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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四节



石晓峰离去后,周源掩上后门,又像猎狗一样、弯腰屈膝,循着地上的痕迹、在静僻无人的背街上边走边停地勘查起来。

原来,这条背街叫做团结巷。周源先沿着巷子向西走了一会儿,拐过一个小弯就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于是他反身折回,沿着小巷朝东边走去,大约一里路左右来到一个丁字路口,向左拐便进入了一条叫做‘北顺街’的街道。在左边拐弯处的西南街角上有一家卖烟酒杂货的小店,紧靠着小店临街的外面还有一个抄手摊子,一根竹竿高高地挑着一面发黄的招帘——“茶店子老麻抄手”几个行书大字赫然醒目,一股辛辣鲜香的味道飘然而来。

周源看了看表,时近中午,早饭也没吃上的他感觉到腹中咕咕作响,于是走到抄手摊前,拣了外面临街的一副桌子坐下。

“吃啥子嘛?”原先坐在杂货店柜台里的年轻女孩满脸笑容地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散发着老荫茶叶清香的茶水。

“来一碗老麻抄手吧,不要太辣,再来一碗白汤的青菜面—多放点葱花!”周源看着挂在门外的一块木板菜牌点到。

“好咧,等一哈哈儿嘛。”姑娘操着一口清脆悦耳的成都话对他说道。

不一会儿,女孩子就把抄手和汤面都摆到了周源的面前,还送来了一碟泡菜。

侦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痛快!”周源心里夸赞了一句,他解开上衣的纽扣,喝了一口茶水,拿出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抬头观察了一下抄手摊前团结巷和北顺街交叉的路口,转过脸来对站在铁皮桶炉前用大勺不停搅动着铁锅里熬制高汤的老头问道:“师傅,请问一下:您这个摊子晚上摆到几点钟打烊关门啊?”

“我们都是半夜才打烊关门——差不多十二点半,收拾完都一点多了。”老头在围裙上抹抹油腻的手回答道。

“哦,那太好了,那我请问一下:昨天晚上十点钟以后有没有看到过两个人、两个男的,一高一矮,骑着或推着一辆三轮车经过这个路口,往团结巷那里边去?或者晚一点的时候从团结巷里面出来经过你这里?”

“三轮车?看到了咧,”老汉撩起围裙擦了把汗:“蹬车子的是个高个子、瘦麻麻咧,年纪有点儿大,四五十岁,戴了个军帽;车上坐起个胖胖的矮子,二十几岁,穿的白球鞋,车子上头还驮起个麻袋,从那边巷子里头出来,就在这儿拐的弯,朝北顺街那边走了。”老汉用手向周源指点着。

“哦,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周源好奇地问道。

“三轮车过来的时候我刚刚打烊,正在封炉火,半夜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啥子人嘛,就看到他两个蹬起三轮车过来了,那个矮子喊起‘链子掉了、链子掉了’,高个子就停了下来,两个人把车子推到街对面那根电线杆底下、又把车链子整好了才走咧。”老汉伸手指了指转弯过来的马路对面装有路灯的一根电线杆下面。

“哦,那您看到他们骑三轮车从团结巷里出来、转弯经过这里大概是什么时候啊?”周源掏出香烟递给老头一只,又替他点燃。

“差不多十二点半嘛——他们过去的时候我正在准备封火。”老头儿贪婪地吸了一口说道。

周源又向老头详细询问了两个人的身材相貌与说话的特征、以及三轮车上驮着麻袋的情况。

老头儿还告诉他,三轮车过去以后,他封完炉火准备关上门板的时候,好像还看见对面的电线杆下有一个人影闪过,因为当时外面黑暗、那人又行走得很快,所以并没有看清楚、只看见一个背影,也是朝北顺街那边走的。

周源谢过了老头儿,站起来付了饭钱便离开了抄手摊,沿着北顺街继续前行,一直走到接近一环路的沙湾和谢家店附近才折身返转,再回到马家花园时已经是下午一点过五分。

周源走进小楼,见石晓峰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一堆卷宗材料。

“哦,你回来了,这些都是刚从专案组拿来的;这几份是专案组看守人员的档案材料,是市局的人刚刚送来的。”石晓峰指着茶几上摊开的卷宗材料对周源说道,“还有,你在后园草地上发现的那只左脚的棉布拖鞋就是安为民的,专案组的看守人员都能证实。”

“好,咱们现在先讯问昨晚值夜的那两个人吧?”周源建议道。

“好啊,两人一起问吗?”石晓峰站起来问道。

“当然不,这样,先讯问朱能,然后再问刘泉。”周源说罢和石晓峰一起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另外一个民警也拿着记录本跟着进了房间。

刚刚吃过午饭、在房间里一直焦急等待着讯问的朱能和刘泉连忙站了起来。

“坐吧,”石晓峰向两人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向他们介绍了周源:“这位是省公安厅参与本案侦办的周科长,今天的讯问主要由他进行,你们不用紧张,但一定要据实回答。”

“是、是。”两人连连点头。

“这样,我们先讯问一下朱秘书,请刘副科长暂时到外面房间回避一下。”石晓峰继续说道,刘泉连忙站起来走出房间,在客厅里坐下等候。

2021-09-11 10:27:00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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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五节



周源关上门坐下来后,抬头看了看朱能,这个工农兵大学生【1】出身的纪委秘书戴着一副时髦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几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也交叉在一起来回搓动。

“说说你们昨天晚上值夜的情况吧,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在你们两人中有一个必须短暂离开的时间里。”周源开始发问。

“嗯,好像、好像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十点钟安为民进屋睡觉后是我关上门、当着专案组两个同事的面从外面锁上的房门,然后钥匙一直装在裤袋里,除了刘泉两次上厕所的时候交给了他。”

“你自己呢?中间上过厕所或离开过二楼值班岗位吗?”周源问道。

“我就是十点多的时候下楼去了一趟厨房找火柴——打火机没气了,其他时间一直都在二楼,不过倒是上了好几次厕所,”朱能苦笑解释道:“不知咋搞的,昨天晚上还闹肚子、腹痛拉稀,跑了好几次。”

“哦,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吗?昨晚吃了什么?在哪儿吃的?值夜的过程中你们吃了宵夜吗?”周源问道。

“不是,昨天晚饭是跟专案组大伙儿一起吃的,晚上也没有吃宵夜,值班的时候也就是喝了些茶水。”纪委秘书解释道。

“那你的同伴刘泉呢?他也闹肚子了吗?”周源又问。

“没有,他没事儿,我也不知道咋个搞的,吃饭都是在一起的。”

“嗯,那你喝茶的茶杯和热水瓶呢?”

“我的茶杯和热水瓶就在楼上那张桌子上,石科长带人来后立刻就把楼上的东西都查封了。”

“那今天早晨石科长来以前你换过茶杯里的水和热水瓶吗” 周源又问。

“热水瓶没换过,就是昨晚拿上来的两瓶,保温杯里的茶水也早就喝完了没来得及添,唉,出了事大家都在忙,顾不上喝水了。”朱能苦着脸说道。

周源扭头跟石晓峰耳语了几句,刑侦科长马上站起来打开门出去了,他带上门后,招手叫来他的助手民警小林、让他立刻到楼上把值夜人员桌子上的烟缸、茶杯和热水瓶都收集起来送回局里检验。

“重点说说你闹肚子和上厕所的情况吧,包括次数和每次的时间,尽可能详细一些。”房间里、周源继续盘问着纪委秘书,他掏出了笔和小本子,一边听着朱能的回答一边在本子上写划着。

突然、周源抬头盯着朱能的眼睛问道:“昨天晚上、你进入过安为民卧室旁边的那间大卧室吗?”

“啊?哦,没有,我没进过那个房间。”朱能说着低头咳嗽了一下,避开了周源犀利的目光。

半小时以后,朱能走出了房间。刘泉在石晓峰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脸膛黑红、身材壮实的年轻警察有些局促地在椅子上坐下。

“刘副科长,”周源抬起头来,开门见山:“昨天晚上,安为民睡觉之前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刘泉想了想摇摇头:“他洗漱完之后上了个厕所,然后倒了杯开水服完药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里他没有出来上过厕所吗?”石晓峰问道。

“没有,他房间里有一只夜壶和痰盂,通常晚上不要求出来。”刘泉解释道。

“你说他在临睡前喝水服了药?服的什么药?”周源问道。

“听吴医生说,他有高血压,需要吃降压药。”

“那药瓶呢?怎么在搜查他的房间时没有发现呢?”周源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泉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说说你自己和朱能吧,昨天夜里你们自己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吗?你们俩是怎么度过夜晚的?包括你们轮换上厕所或者下楼去的时间与次数。”周源改变了话题。

“好的,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我们俩基本上都是很清醒的,上厕所也是轮换着去的,谁去谁拿着钥匙。我一直都在二楼、没有下过楼。”刘泉答道。

“嗯,你昨天晚上进入过安为民房间旁边的那间大卧室吗?”周源看着刘泉语气平静地问道。

“没有,我没有进去过。”刘泉摇摇头、肯定地回答到。

“夜里你听到过安为民房间里发出过什么异常的响动声了吗?”石晓峰又问。

“没有,”刘泉神情沮丧、内疚地咬了下嘴唇,然后又抬起头来,哽咽着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犯人是在我们眼皮下消失的,作为一名公安,我有很大责任,对不起组织和领导的信任!”

“好、谢谢你的合作。”周源站起来,主动向刘泉伸出手去,两个人握了下手之后,刘泉擦了一下眼眶边的泪水转身朝门口走去。

“哦,对了,”周源拉扯了刘泉衣袖一下。

“您还有事吗?”刘泉连忙转过身来。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周源笑了笑,指着刘泉身上穿着的上白下蓝的七六式警服说道:“你这身新警服可是该洗洗了!衣角都弄脏了。”

“哦,不好意思,”刘泉脸红了,他用手擦了擦警服右边衣角上的一块污痕,然后迅速退出门去。

“歇会儿吧。”石晓峰关上了房门,转身对周源说道。

“嗯,是有些累了,”周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石晓峰递给他一支香烟,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吸了几口烟。

“怎么样?你对这两个人的看法?”石晓峰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周源问道。

“很有意思的两个人,不过,两个人都撒了谎。” 周源笑了笑、嘴里吐出一股蓝色的烟雾。

“哦?”石晓峰激动起来:“嗯,我看那个朱能有些问题,你问话时,他目光闪烁,神情狡鲒,回答也是避实就虚,总是为自己开脱责任;倒是这个刘泉,说话语气诚恳、神情内疚,主动承认错误,不像是在撒谎。”

“朱能昨夜曾经进过大卧室,可他却说没有,但我在大卧室沙发旁边茶几上烟缸里找到了这个烟头,”周源向石晓峰亮出一个小塑料袋:“这里面是一支黄金叶牌带过滤嘴的香烟烟头,和朱能在楼梯口值夜桌子上烟缸里留下的烟头完全一致。”

“哦,太好了!”石晓峰几乎叫了起来:“一定是这家伙乘刘泉离开的时候,用事先配制的钥匙打开门放出安为民,带其进入大卧室,让其越窗而逃!”

“目前这还仅仅是一种可能,我们需要的是证据。”周源吐出一口烟雾。

“是啊,不过——你为什么说刘泉也撒了谎呢?他撒了什么谎?”石晓峰问道。

“他也进入过大卧室。”周源向烟缸里弹了下烟灰。

“哦?有什么证据吗?”石晓峰投过来疑惑的眼光。

“嘿嘿,这不是还在核实吗?”周源朝石晓峰丢过去一个神秘的笑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2021-09-13 09:23:51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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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查封了有关现场、安排好值守警员后,石晓峰带着警察们离开马家花园、收队返回了市局,周源则直接回到了新篁园小院的宿舍。

由于定国在酒店驻会还没有回来。周源只好在大院的机关食堂里打了点饭菜,进门刚刚坐下,石晓峰来了,他把两瓶啤酒放在桌上,又打开两个油纸包,一个里面包着一只剁好的油炸香酥鸭,另一个纸包里是卤制的茴香豆。

“来吧,算是我的慰问。”石晓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歪着头用牙齿咬开一瓶‘山城’牌啤酒的盖子、然后把酒瓶递给周源。

“嘿嘿,你倒是一口钢牙,咬开得那么利索。”周源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不用,我就用手——吃这鸭子和茴香豆用手就成,还来得痛快!”石晓峰说着便拿起一支鸭腿撕啃起来。

两人吃完饭菜喝完酒,周源又给石晓峰沏了一杯战友送的岭南红茶,两人靠在藤椅沙发上抽起烟来。

“刚才姚局又打电话来了,唉,这一天三个电话我可真有点儿受不了。”石晓峰泯了一口茶苦笑了起来,接着又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就是某些想营救安为民的人干的,朱能嫌疑最大,他肯定事先配制了一把钥匙,趁刘泉离开的时候,伙同另外两个在隐藏在小楼后面的人帮助安为民越窗逃出了小楼——对了,可能就是坐那辆三轮车出后门逃走的!我已经请示了姚局长,暂时停止朱能的工作、把他软禁监视起来。”

“你对朱能的怀疑现在还只是一种可能,但昨天夜里的确有两个人和一辆三轮车进入过马家花园,可能劫走了安为民——我中午循着踪迹查到了一些线索,那两个人和驮着一只麻袋的三轮车从园子后门出去后,沿着团结巷向东、然后拐进了北顺街。”周源对石晓峰说道。

“哦!?真的是这样?那查到那两个人和三轮车的下落了吗?”石晓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还没有,但他们应该是藏身于沙湾和谢家店这一带的居民区里,因为要是再往前走的话,就必须要穿过一环路的大街路口,那里即便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不利于晚上歹徒们隐秘行事,而且那个方向的一环路外围除了茶店子交通枢纽中心的建设工地、就是西南交通大学的校区,几乎没有什么居民区,两个人深更半夜推着辆装人麻袋的三轮车是不会跑那么远的。你尽快派人去弄一份金牛区和西城区青羊街道办和居委会的名单,特别是沙湾和谢家店这一片的,越详细越好,我们要尽快组织对这一带居民区的拉网式排查。”

石晓峰离开后,周源靠在客厅里宽大舒适的双人藤椅上,给自己冲了一杯浓茶、点起一支香烟,开始了灯下夜读。

他详细翻阅了下午市局派人送来的有关安为民的调查卷宗。原来这位曾经的政坛新星、东城区委书记在一九六七至一九六八年这段文化大革命最为疯狂的期间,曾经是四川省江油县的造反派领袖、有名的‘红司令’;参与了组织、指挥和实施文革初期造反夺权、揪斗迫害当地领导干部、以及针对反派群众的打砸抢武斗活动,其麾下的造反派组织还造成了数起命案。

文革后期安为民调入了成都市,在当时的市革委宣传部工作,几年下来竟然官升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东城区委书记、市委常委。这次在市委全面贯彻中央三中全会精神、严查文革余孽的运动中,终于受人举报而被揪出。省委、市委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由市纪委牵头组成联合专案组对其进行了调查,核实了基本事实后市委已将他免职、并由软禁在家改为异地秘密关押,以促其彻底交待相关问题。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专案组将其从家里转移至马家花园关押不到一周,这个要犯竟然于昨夜从被严密看守的密室里消失,不得不引起省市委领导的震惊和愤怒,市政法委书记钱录亲自挂帅督促此案,所以才一天三个电话地催促,压得市公安局姚亮局长和刑侦处石晓峰负责的侦办组喘不过气来。想起石晓峰那副不堪重负的无奈神情,周源不禁笑了起来。

他看完安为民的材料后,又打开了另外几个卷宗,认真查看起专案组相关成员的档案材料来,特别是朱能和刘泉二人的档案资料。最后,他从抽屉里找出一张比例为五万分之一的成都市区图,细细地查看起来,然后用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把他认为是重要的地点标记出来,又翻开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划起来。

此时静谧的窗外刮起了阵风,小院里的斑竹林与枙子花丛也随着风声婆娑起舞,发出簌簌之声。周源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他又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材料和自己的记录本又陷入了沉思。

2021-09-16 08:32:51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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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七节



第二天、十月十八日早上,周源在机关食堂吃完早饭,信步走出锦兴路上的大院,在大门口旁边的‘红光副食品店’买了一包白金龙香烟。

身后突然传来“吱—”的一声,一辆北京212吉普紧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开车的民警向他招了招手:“周科长,石科长让我来接你到局里去。”

“去局里?我正要去马家花园那边跟他碰头呢。”周源一边上车一边问道。

“石队长已经从那边赶回局里来了,说是姚局长召开的紧急会议,还有市里来的领导参加。”

周源听了没有作声,只是皱了皱眉毛。不到十分钟,吉普车开到了市公安局主楼前,两个人跳下车,向大楼门厅里的值班民警出示了证件,直接来到三楼局长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

周源走进了会议室,见里面的人已经围着一张铺着军绿色细绒桌布的长条桌坐满,主持会议的姚亮局长朝周源笑着点点头,石晓峰则指着自己身旁一把空着的椅子向他招了招手。周源坐下后,目光迅速地沿着条桌扫了一圈,他发现出席会议的除了市公安局的姚亮局长、鲁继杨政委、市局刑侦处、治安处的部门领导、安为民专案组的几个成员以外,还有市委主管政法的钱录书记和市纪委副书记梁云。

会议开始,姚局长请钱书记先讲话。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高的市政法委书记情绪激动,他慷慨激昂地做起了指示,重申了要限期破案,务必抓回逃走的要犯安为民。接着姚亮让石晓峰就案件的侦查情况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对于石晓峰的汇报,钱书记显然很不满意。

“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具体线索?”政法委书记大声地质问道,“还有,为什么停止了朱能的工作?我听说他还被你们软禁了—没有这个必要嘛,我了解这个同志,在揪查文革余孽运动中表现一直非常出色,政治立场也十分坚定,他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钱书记用不满的眼光看着石晓峰。

刑侦科长脸上泛起红色,坐在他旁边的周源什么也没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本子。姚局长只好在一旁揽过话头,进行解释,主动承担起责任,同时也向市委领导强调了侦查办案过程的客观要求。

会议结束后,姚亮送走了钱书记和梁书记,然后拉着周源和石晓峰来到他的办公室,对沙发指了指:“坐吧,你们俩别介意钱书记的态度,他在会上发脾气我和鲁政委都能顶着,但关键是你们查案要抓紧时间取得突破!尽快扭转被动的局面。”

“他这么瞎发指示,让咱们怎么干呀?”石晓峰委屈地说道。

周源看着神情沮丧的姚局长和石晓峰开了口:“其实,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我在会上一直没说——因为当着不懂得查案规律又喜欢指手画脚的市委领导、还有那些专案组的人说了反而对侦破工作更加不利。”

“哦?快说说,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姚局长热切地望着周源。

“我们现在要立刻安排人手、重点排查金牛区沙湾-谢家店一带的街道,发动这一带的街道办和居委会配合排查,寻访两个嫌疑人;此二人的特征是:皆为四川口音、男性,一人身高为一米八左右,瘦高个字,驼背,头戴一顶旧军帽,穿一双胶鞋,五十岁左右年纪;另一人身高为一米七左右,身材矮胖,留分头,穿一双白球鞋,二十几岁左右;还有一辆涂着绿漆的估计是拉煤用的三轮车。”

“太好了!我的老天,你从哪里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情报?昨天晚上咋没跟我说?”石晓峰从沙发上跳将起来,姚亮也惊异地看着周源。

“昨晚没说,是因为有些情况还没有经过核实,”周源笑了、接着把昨天在抄手摊和老板聊天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又掏出一张地图在桌子上铺开:“我离开抄手店后又沿着北顺街走下去查看了周围,这一带再向西北是一环路西段和茶店子交通枢纽工地、向东北是西南交大南区校园、往西南则是笕槽河,中间就是沙湾-谢家店这一片居民区。两个嫌犯推着车子再加上沉重的麻袋,深更半夜里不可能走得太远,很有可能就是隐藏在了沙湾-谢家店这一带的街道小巷里。”

“有道理有道理——哈哈,老兄,你可真沉得住气啊!”石晓峰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姚局长也笑了,他拍着石晓峰的肩膀催促道:“好了,别啰嗦了,根据周源的线索赶紧去安排吧,别让嫌疑犯跑了!早上这个‘紧急会议’已经耽误了咱们不少的办案时间!”

“还有,我们也应该马上派人赶赴安为民老家江油县搜寻,重点排查其亲朋好友。”周源补充建议道。

“对!”姚亮沉吟了一下,拍掌对周石二人说道:“这样吧,你们集中精力组织人手搜查可能隐藏在沙湾-谢家店的两个嫌疑犯和被劫走的安为民,把吕建平留下来,我另外再抽调刑侦处的两个人和他一起赶赴江油县去进行排查。”

“是!”石晓峰和周源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还有,技检处上午送来了一份报告,是关于你们昨天从马家花园采集回来的证物样本,刚才大家都在开会、所以把这事给耽误了,你们赶快拿去看看。”姚局长叫住了二人、把写字台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们。

石晓峰打开一看,报告中检验结果显示:从朱能的保温茶杯里检测出了番泻叶粉末残余。

“番泻叶?是什么东西啊?”刑侦科长疑惑地问道。

“番泻叶是一种泻药,专治便秘不通,过量服用还会引起腹痛和呕吐;应该是有人事先在朱能的保温杯里投放了这种东西,导致他昨天晚上肚子痛拉稀、频繁地上厕所。”周源看着检验结果解释道。

“哦?难道真有内鬼、里外配合劫走了安为民?”石晓峰握拳捶了一下桌面。

姚局长也看了下检验报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觉得,关于专案组涉及到此事的人员、特别是当晚值夜的朱能和刘泉,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能让他们涉入本案的调查,但可以让其回专案组工作。”

2021-09-20 09:49:38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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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八节



离开局长办公室,石晓峰和周源便率领侦办组和从刑侦队抽调的民警分乘数辆警车赶往金牛区的沙湾和谢家店,在当地居委会和街道办的协助下,根据两个嫌疑人的特征展开了全面排查。

不到中午就传来了好消息:抚琴街居委会一位值班的老太婆一听到嫌疑犯特征的描述,就拍起了巴掌:“我们这儿有一个踩三轮车运煤炭的,就像你们说的那个样子。”

周源和石晓峰听说后立刻赶到了居委会,老太婆拿出来《抚琴街居委会临时暂住人口登记薄》给两人看了,然后指着登记册里一个姓名叫姚连生、籍贯为四川省江油县的男子说他很像警察们描述的嫌疑犯,还说姚连生的租房里最近还来了一个亲戚,是个二十几岁身材矮胖的年轻人。

“太好了,他们住在哪里?”石晓峰问道。

“就在这条街前头的桃花巷27号,是个出租房。”

石晓峰和周源立刻带领民警们来到桃花巷,找到了那间低矮破旧、门牌为27号的出租屋,见房门未锁,门扇虚掩着,紧靠房屋门外停着一辆涂着绿漆的货用三轮车。

在石晓峰的指挥下,警察们悄悄地包围了出租屋,逼近了房门口。

石晓峰跟周源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大喝一声:“警察!不许动!” 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周源紧随其后也进入房中,两人顿时吃了一惊,出租屋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狭小的出租屋内被三夹板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间和里间连接处的门框地上倒卧着一具男尸,头上戴着的旧军帽还没有脱落,地上有一大滩从尸体身下流出来、已经干凅的血迹。

周源走进里间,看到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被褥凌乱,地上有一条敞开的麻袋和数截割断的麻绳,麻袋里面还有一只棉布拖鞋,周源拿起来看了看,又摸出床下几双旧鞋比较了一下,对石晓峰说道:“这是只右脚的棉布拖鞋,应该是安为民留下的,你还记得在马家花园小楼后面草地上发现的那只左脚拖鞋吗?正好跟这只配成一双。这说明,安为民的确曾被劫持到了这间出租屋里。”

石晓峰接过来看了看也点点头。靠近木榻床头的一个破旧的木柜上放了一只蓝色的帆布旅行包,周源打开看了一下,是几件男人的衣物和一本杂志,还有一个小纸包,便打开了查看。

“是什么东西?”石晓峰看着纸包里一些褐色的粉末问道。

“嗯,这是一包没有用完的番泻叶药粉,上面还有药铺的印戳标记。看来,在朱能茶杯里发现的番泻叶残留很可能就是从这里来的!”周源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药粉放进一个证物袋里。

转过身来,周源拉了下手套在倒卧的男尸旁蹲下身来,他先查验了尸体的伤口:“胸前右下肋骨处中刀,刺了三次,大量出血导致死亡;凶器应该是一把刃宽一寸、刀长五六寸左右、单面开刃的匕首。”

说着周源又慢慢地翻转地上的男尸,看清楚了死者目睁口张、嘴角留着干凅血迹的可怖面目,还扳动了一下死者的四肢。

“这应该就是姚连生本人,从肢体僵硬程度和血迹凝固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夜凌晨一两点钟。”周源轻轻地对石晓峰说道,然后又转身仔细查看起里间与外间的物品和地面,在几处划出了标记,最后他挥了一下手,让等候在门口的民警们开始进来拍照和提取证物。

“唉,还是来晚了,扑了一场空,让安为民给溜走了,”石晓峰有些沮丧,他看着周源问道:“是谁杀了姚连生呢?是他那个年轻的同伙吗?可为他什么要杀姚连生呢?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是不是这个年轻人杀了姚连生后自己一个人劫走了安为民?”

“杀死姚连生的人,就是救走安为民的人,但不可能是那个年轻的同伙。”周源慢慢地摘下手套。

“什么?救走安为民?你是说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救走了安为民?”石晓峰瞪大了眼睛。

“对,这个人强壮有力,猛刺姚连生数刀,都捅在要害上,”周源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可是姚连生不是还有个年轻的同伙吗?”石晓峰疑惑地问道。

“那个同伙很可能先被凶手打到——你过来看这儿,”周源指着外间靠近进门右首的地上,一个堆放杂物的木板搁架被打翻在地。

周源小心地拨开几件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指着一小滩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和靠近门边地上的一块砖头说道:“我敢保证:这绝非是姚连生的血迹——这里距离姚连生的尸体将近两米;可能是来救安为民的凶手尾随那矮个子进入出租屋后,先用这块砖头猛击了后面的矮个子,前面已经进入里间的高个子听闻响动后出来,却措手不及被扑上来的凶手当胸猛刺数刀,当场倒下毙命——这可以从姚连生尸体倒卧的位置得到验证:他是头朝外间扑面倒下的;凶手随后进入里间,割断麻绳解开麻袋放出安为民,然后两人匆忙离去,先被击倒的矮个子后来苏醒,发现姚连生已死、而安为民也不见踪影,自然也就惊慌逃走。”

周源说完,又拿出放大镜对右边门框下掾发现的一个模糊的血手印查看起来。

“可这个凶手又是如何知道姚连生跟那个矮个儿当天夜里从马家花园劫走了安为民、又把他带到了这里呢?”石晓峰继续问道。

“嘿嘿,昨天我在跟那个抄手摊的老头聊天时,他说半夜里打烊时看到这两个人和三轮车经过后,他封好炉子关门板那会儿又好像看到岔路口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下有个黑影闪过,只是因为当时街道外面一片黑暗、路灯光线昏暗且照射角度不对,所以看不清楚;我想——那个黑影就是一直在跟踪尾随姚连生等人到出租屋、又突然袭击了二人、杀死姚连生、再次劫走了安为民的家伙。”

“哦?你是说他从马家花园就开始跟上了姚连生及其同伙?知道他们当天夜里要劫走安为民?”

 “那倒未必,但是他肯定知道安为民被关在了马家花园,而且一直在暗中监候,伺机营救,结果昨夜碰上姚连生等二人从小楼里劫出了安为民,于是暗中跟踪到此,冲进出租屋痛下杀手,劫走了安为民。”

“可他劫走安为民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要杀他还是救他?”

“现在还不好说——证据太少;不过,当务之急是追踪此人与安为民的下落。”

“唉,但愿你的推理都对。这事弄得越来越复杂了,好像有两伙人都在想劫持这个安为民——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上哪儿去找这个凶手和被他劫走的安为民呢?”

“你先把尸体运回去检验,让手下的人收队吧,然后咱们去吃饭、我请客——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肚子都咕咕叫了!”周源摘下手套,拍了拍肚子先走出了出租屋。

石晓峰则招呼起出租屋内外的民警们开始收队工作:收集整理装运各种相关证物,运走尸体,查封现场,结束了勘察。

2021-09-23 10:36:59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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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九节



桃花巷27号现场收队后,大部分民警都返回了市局。此时红日西沉,天色暗淡下来,周源带着石晓峰和他的得力助手小林,开车来到了那个位于北顺街和团结巷交叉路口的老麻抄手摊。

老头儿一见周源非常高兴,连忙招呼三人坐下,周源先拿出一张在出租屋现场用拍立得相机拍的死者照片给老头看了,“对头!就是这个人,那个高个子年纪大咧。”老头看了照片点头说道。

周源转过身来坐下,对着倒茶的小姑娘要了三碗红油抄手、三碗白汤的三鲜抄手、一盘剁成大块的将军锅盔和一大碗蒜泥凉拌竹叶菜,又从小杂货店里买了三瓶啤酒。

“来,庆贺一下吧,”周源拿起啤酒瓶,三个人碰了一下。

“唉,就是又让安为民给溜了。”石晓峰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放下酒瓶、怏怏地说道。周源没有作声,津津有味地吃起碗里的抄手来。

“你这个人呀,”周源放下筷子和汤勺,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抹抹嘴开了腔:“别那么悲观好不好?咱们的侦查进展很明显嘛——不到四十八小时,找到了劫持安为民嫌犯的住所和相关证据,包括嫌犯留下的痕迹、三轮车车辙印、煤炭粉末和麻绳细丝等都与在马家花园发现的吻合;嫌犯之一的姚连生虽然死亡,但身份得到证实;出租屋里间地上割断的麻绳和麻袋,以及麻袋里安为民的一只拖鞋,也都证明了我们的推断——安为民确实是被两个嫌疑犯于前夜从马家花园劫走,先被送到桃花巷27号,之后又被另一个身份不明的凶手救走。”

“可是,上面关心的只是安为民的下落,找不到他,咱们就没法儿交差啊!”石晓峰依然忧心忡忡地说道。

周源没有接茬,他吃完红油碗里最后一个抄手,又把一碗三鲜抄手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挑着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他额头上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小林,”周源终于放下了筷子,对旁边正低头吃面的小林问道:“假如你是安为民,在这样一个蒙难逃亡之际,成都不能待,最安全而且最快是去什么地方?”

“老家,或者他老婆的家乡、有可靠亲戚朋友的地方。”小林不假思索地答道。

“对呀,”石晓峰也拍了一下桌子:“江油县——那可是安为民和他老婆生长和发家的地方,亲朋好友关系深厚,正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好在姚局长已经派人去了,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那边。”

周源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点着说道:“你们看,这里是出租屋所在的抚琴街,往西北两公里左右便是成都两大公交枢纽之一的茶店子汽车站,这里有开往成都周边和四川省各地县的长途公共汽车,安为民和救他的那个凶手在凌晨离开出租屋后很可能趁着黑暗步行来到了这里,然后搭乘早班汽车逃往了外地。”

“可是他们也有可能坐火车潜逃啊!”小林说道。

“没错,他们是有可能去坐火车,但火车站距离出租屋至少有八公里之遥、他们不会舍近求远,再说去火车站还要穿过一环路以北的几个繁华街区—这对在深夜里依靠步行逃亡的两个逃犯来说风险也太大,而且从班车次数和发车频率来说,茶店子开往江油的班车次数也比火车要多很多;因此他们选择坐火车的可能性很小。”周源分析道。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带人去茶店子汽车站进行重点搜查,不过现在我还得赶回局里去给姚局汇报。”石晓峰脸上又绽放出了笑容。

“没问题,你先走吧,小林留下来,今晚我要带他出去转转;还有,请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要秘密讯问安为民原来的秘书。”

石晓峰走后,周源和小林也站了起来,付完账,两人开车先回到了司法局大院西南角落里的丙字108号小院、也就是被周源和定国命名为‘新篁园’的住所。

“你先坐一下,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出来。”周源进门后对小林说道,自己走进了里面的卧室,十分钟后,里面房间出来了一个斜背着挎包、身材佝偻、须发花白、面容沧桑的老人。

小林吃惊地站了起来:“您,您是?”

“对,就是我,化了妆,咱们走吧,你不用化妆,便衣就行,我们要跟踪的人没有见过你。”老头咧开嘴笑了笑,原来是周源的声音。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天幕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城市的街道上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两个人悄悄地出了门,骑着自行车朝城市西北方向驶去。

二十分钟后,两人骑车越过了笕槽河上的一座石桥,沿着河滨一条街道来到一座围墙环绕的大院外面。

“这不是马家花园吗?”小林惊疑地说道。

“别出声,你先隐藏到大门西北那两棵大柳树下去。”周源低声回应,自己则推着自行车慢慢朝大门口走去。

八点二十分左右,大铁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推着自行车、身着便衣的男人,他左右看了看,见大门右边有个老头儿推着自行车慢步走来,便骑上自行车向左边东南方向而去。

“跟上去,不要开灯,骑慢一点,过小巷的时候走单线,别跟太近,别让他察觉。”周源对小林招手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紧紧地跟着前面骑车的男子。穿过了几条街道和巷子,大约十几分钟后,男子骑车来到了九眼桥北面桥头朝西一侧的府河边上。

昏暗的路灯光亮下,周源和小林看到一个带着长檐帽、后脑露出纱布绷带、身材矮胖的年轻男子正在河边的铁栏杆旁等候。见到骑车的男人来到,戴帽子的年轻男子显得很激动,两人低声谈论了十多分钟后,骑车来的男人塞给年轻男子一包东西、又交代了几句,两人便分手离开了。

看着骑车男子消失后,周源便低声对小林说:“快走,跟上戴帽子的那家伙!”

两人立刻尾随着那身材矮胖的年轻男子来到青年路南面的一个居民区里,看见年轻男子拐弯进入了一栋筒子楼,上了二楼之后进入了右手边的单元。

“我在这里守着,你马上去打电话,让刑侦处再增派两个便衣过来,我们要彻夜监控这个地方!”周源对小林下达了命令。

半小时后,两个便衣民警开着一辆吉普车匆匆赶来,周源安排好三人轮流值班蹲守、彻夜监控年轻男子居住的单元。

“我明天早上六点以前过来,如果在此期间,此人离开这里,你们要马上通知我和石队长,同时秘密跟踪,掌握他的去向,千万不要跟丢了!如果万一被他发现,就立刻逮捕,绝不能让他逃掉。” 周源交代完之后便骑车返回了新篁园。

回到宿舍里,周源发现定国依然没有回来,便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开始熬夜阅读材料,他重点查阅了安为民早年在其家乡江油县的历史与文革期间的活动、以及他调来成都后、于一九七三到一九七四年间作为市革委蹲点干部在成都市郫县丹华乡的活动经历。周源注意到、安为民在此期间写了一份关于郫县地区综合发展的调查报告,上交到当时的市革委、提出了该地区整改农田水利、综合发展经济的统筹建议;正是他的这段经历和报告使其得到了市革委的重视,粉碎四人帮后,他很快被提升为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在材料中,周源还注意到,安为民在郫县丹华乡蹲点的时候,不仅亲自参加生产劳动,深入基层调查,连吃住也都安排在当地一个姓秦的村干部家里。

2021-09-27 09:23:21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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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第二天、十月十九日,清晨五点、天际刚刚朦胧发白,周源便起了床。他匆匆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就出了门,开着美吉普驶出大院,在路边的早点摊子上买了两袋酱肉包子、油条、卤鸡蛋和几杯豆浆,然后朝九眼桥青年路的监控点急驶而去。

来到监控点、见到小林和另外两个便衣民警后,周源把早点递给了几个人:“补充点儿能量吧,情况怎么样?”

小林揉了下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吃包子一边向周源汇报了夜里监视目标的情况。

几个人正说着,马路斜对面筒子楼里匆匆走出来一个头戴长檐帽的年轻人,他背着一个挎包,左右窥视了一下便朝路口的公交车站走去。

“就是这个人,跟上!我在后面开车跟着你们。”周源命令道。

几个便衣警察随即分段拉开距离、秘密地跟在年轻男子后面,一起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周源则迅速跑到巷子口,开着吉普车跟在公交车的后面。

年轻男子在茶店子汽车站下了车,他穿过熙攘的人群、走进售票厅,购买了一张当日前往江油县的车票,然后走进了候车室。当他刚刚走近检票口时,周源发出了动手的信号,小林和一个民警迅即猛扑上前将其按倒在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你们干啥子?为什么要抓我?”年轻男子惊慌地叫了起来。

“你自己干的事情心里没点数吗?”周源挥了挥手,几个民警把他押上停在售票厅外面的吉普车。

“带回局里吗?”小林兴奋地问道。

“不,”周源摇摇头:“目前要严格保密,局里人多嘴杂,把他带到金牛区公安分局进行突审!”

到了金牛区公安分局,事先接到周源电话的副局长王金生已经准备好了审讯室。年轻的男子已经吓得两腿哆嗦,在审讯室里坐下后便紧张地四下张望起来。

“你是刘明吧?江油县城关镇的居民?”小林看着从男子身上搜出的一张工作证问道。

“是咧。”年轻男子点点头答道、眼睛流露出胆怯。

周源语气冰冷地开了腔:“说吧,你是怎么跟姚连生和另外一个同伙十月十六日夜晚从马家花园劫持了要犯安为民?你们把他弄到姚连生的出租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姚连生是不是你杀的?安为民又去了哪里!?”

“啊,不是我!我没有杀姚连生!我、我只是帮他一起把安为民装到了麻袋里头!从那个花园里头运出来。”听到周源一连串的喝问、又看见警察们拿出来自己留在出租房里的挎包和衣物后,刘明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他立刻承认了自己就是姚连生的同伙。

他告诉周源,当天夜里他和姚连生两人把安为民捆绑后装进麻袋里,用三轮车把他运送到了姚连生的出租房,本想是把他藏在出租屋里等到第二天天黑以后再转移到原来设定的地方,没想到进了桃花巷27号出租屋后,姚连生拖着麻袋先进了屋子,他跟在后面,刚进门他就被人从后面猛击脑后而昏倒在地,醒来之后又发现姚连生横尸躺在地上,安为民也不见了踪影,惊骇之下他便仓皇逃出了出租屋。

“昨天晚上九点多在九眼桥北河边跟你见面的是你哥哥吧?”周源问道。

“是咧,我跑出来后,又不敢马上去找他,就想到了九眼桥这边有一个进城打工的老乡。快天亮的时候才找到他在那个小区的出租房,老乡帮我敷药包扎了头上的伤口,然后就上班去了。我一上午不敢出去,下午找了顶帽子戴上遮掩,跑到小区外面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我哥哥打了电话、告诉他姚连生被杀、安为民被人救走的事情。”

“嗯,这么说,这件事情是由你兄长策划指挥、你和姚连生作为帮手实施的,对吗?”周源看着交代了作案过程的刘明问道。

“是咧。”年轻人点点头。

“你哥哥昨晚跟你见面时是怎么跟你说的?给了你些什么东西?”

“他给我带来了点钱和衣服,还有这张纸条,要我第二天早上赶头班车回江油,躲几天以后再暗中调查安为民的下落。”

“就是这张纸条吧?”周源拿出一张从刘明身上搜出来的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和地址。

“是咧。”年轻人看着纸条点点头道。

2021-09-28 09:26:09 | 引用
bafeng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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