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2021-09-06 08:4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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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之午夜双劫案
作者: 八峰
午夜双劫案
第一节
一九七九年十月下旬,成都已进入了深秋时节,萧风瑟瑟,黄叶飘飘。
金牛区靠近笕槽河边有一座四面砖墙围起的院落,里面生长着十几株高大的银杏与香樟,树叶都变成了金黄,枝头树梢也逐渐落叶、变得光秃起来,空旷寂寞的庭院里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自民国以来,当地居民一直把这所院落叫做‘马家花园’,因为它最初的主人是国民党第四十五军军长、川军将领马毓智。
十月十六日晚、夜深之后,寒气初袭,秃枝残叶的树丛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周围的民宅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而马家花园西北角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却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户还可以看到楼上楼下的人影来回走动。
原来,这栋神秘的小楼里近期关押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原省委委员、成都市委常委、东城区委书记兼区长安为民。粉碎四人帮后,成都市为了全面贯彻落实中央三中全会精神,以清查文革余孽为重点展开了运动。安为民被人揭发举报、暴露了其在文革早期充任造反派头目时的恶行劣迹,随后即被市委停职调查,之后又被公开解除职务,软禁在家,终日接受审讯,反省罪行、写检查交待材料。五天之前他被秘密转移到马家花园里关押,由市纪委和公安局的一个联合专案组负责看守。
晚上十点半钟左右,在专案组人员的监护下,安为民洗漱完毕后回到其被关押的卧室里上床睡觉,监护人员检查了一番后熄灭了他房间里的电灯,然后将门关好并从外面锁上。
今天夜里专案组安排的值守人员,一个是市纪委秘书朱能,另一个是市公安局政保处干事刘泉。
二楼有两间卧室,楼梯口上来后右首是一间较大的卧室,而正对着楼梯口的则是一间小些的卧室,也就是安为民睡觉的房间。小卧室里仅有的一扇窗户已被封上了板条并且钉死,无法从里面打开。楼梯口左首有一间小的书房,里面堆满了杂物。书房与小卧室之间是一条内走廊,走到头左边是一个卫生间。
专案组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摆了一张条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架设了一部专线电话机,两个看守人员就坐在这里通宵看守值夜。
按照专案组规定,能够从外面打开关押卧室门锁的钥匙只有一把,由指定人员执掌,当两人之中有一个要上厕所或需要短暂离开看守岗位时,钥匙则交由暂时离开的人掌握,而暂时离开的范围仅限于小楼之内。
这天夜里,朱能是指定掌握钥匙的看守。他带来了几本《春秋》和《今古传奇》杂志,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翻看着杂志,一边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坐在他对面、警察出身的刘泉则几乎不抽烟,他一边喝着浓茶、嘴里啖着一个油纸包里的水煮蚕豆,一边玩着手里的一副纸牌来消遣时间,还时不时厌恶地朝坐在一旁不断喷云吐雾的朱能邈上几眼。
长夜漫漫,两人好容易熬到了黎明,玻璃窗外射进来几缕晨曦的亮光。
清早六点,从前院的专案组宿舍过来了两个人换班,他们推醒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朱能和刘泉:“喂喂,醒醒啊——换班了!”
朱能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拿出钥匙打开了小卧室的门锁,和前来接班的一个看守人员推门进入,“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
刘泉和另外一个接班人员闻声也冲进了房间,几个人顿时都目瞪口呆,床上的被褥是掀开着的,但卧室内却空无一人,被关押的要犯安为民竟然消失了!
刘泉冲向窗户,使劲推拉摇晃着被木板牢牢钉死、纹丝不动的窗扇,嘴唇哆嗦起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
朱能则气急败坏地转身冲出房间,扑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机。
作者: 八峰
午夜双劫案
第一节
一九七九年十月下旬,成都已进入了深秋时节,萧风瑟瑟,黄叶飘飘。
金牛区靠近笕槽河边有一座四面砖墙围起的院落,里面生长着十几株高大的银杏与香樟,树叶都变成了金黄,枝头树梢也逐渐落叶、变得光秃起来,空旷寂寞的庭院里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自民国以来,当地居民一直把这所院落叫做‘马家花园’,因为它最初的主人是国民党第四十五军军长、川军将领马毓智。
十月十六日晚、夜深之后,寒气初袭,秃枝残叶的树丛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周围的民宅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而马家花园西北角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却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户还可以看到楼上楼下的人影来回走动。
原来,这栋神秘的小楼里近期关押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原省委委员、成都市委常委、东城区委书记兼区长安为民。粉碎四人帮后,成都市为了全面贯彻落实中央三中全会精神,以清查文革余孽为重点展开了运动。安为民被人揭发举报、暴露了其在文革早期充任造反派头目时的恶行劣迹,随后即被市委停职调查,之后又被公开解除职务,软禁在家,终日接受审讯,反省罪行、写检查交待材料。五天之前他被秘密转移到马家花园里关押,由市纪委和公安局的一个联合专案组负责看守。
晚上十点半钟左右,在专案组人员的监护下,安为民洗漱完毕后回到其被关押的卧室里上床睡觉,监护人员检查了一番后熄灭了他房间里的电灯,然后将门关好并从外面锁上。
今天夜里专案组安排的值守人员,一个是市纪委秘书朱能,另一个是市公安局政保处干事刘泉。
二楼有两间卧室,楼梯口上来后右首是一间较大的卧室,而正对着楼梯口的则是一间小些的卧室,也就是安为民睡觉的房间。小卧室里仅有的一扇窗户已被封上了板条并且钉死,无法从里面打开。楼梯口左首有一间小的书房,里面堆满了杂物。书房与小卧室之间是一条内走廊,走到头左边是一个卫生间。
专案组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摆了一张条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架设了一部专线电话机,两个看守人员就坐在这里通宵看守值夜。
按照专案组规定,能够从外面打开关押卧室门锁的钥匙只有一把,由指定人员执掌,当两人之中有一个要上厕所或需要短暂离开看守岗位时,钥匙则交由暂时离开的人掌握,而暂时离开的范围仅限于小楼之内。
这天夜里,朱能是指定掌握钥匙的看守。他带来了几本《春秋》和《今古传奇》杂志,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翻看着杂志,一边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坐在他对面、警察出身的刘泉则几乎不抽烟,他一边喝着浓茶、嘴里啖着一个油纸包里的水煮蚕豆,一边玩着手里的一副纸牌来消遣时间,还时不时厌恶地朝坐在一旁不断喷云吐雾的朱能邈上几眼。
长夜漫漫,两人好容易熬到了黎明,玻璃窗外射进来几缕晨曦的亮光。
清早六点,从前院的专案组宿舍过来了两个人换班,他们推醒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朱能和刘泉:“喂喂,醒醒啊——换班了!”
朱能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拿出钥匙打开了小卧室的门锁,和前来接班的一个看守人员推门进入,“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
刘泉和另外一个接班人员闻声也冲进了房间,几个人顿时都目瞪口呆,床上的被褥是掀开着的,但卧室内却空无一人,被关押的要犯安为民竟然消失了!
刘泉冲向窗户,使劲推拉摇晃着被木板牢牢钉死、纹丝不动的窗扇,嘴唇哆嗦起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
朱能则气急败坏地转身冲出房间,扑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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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八峰
第二节
早上七点一刻,周源还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睡觉。定国则刚刚起来洗漱完毕,他穿好衣服,拿起皮包,正准备出门去食堂吃早饭——他今天上午要去学会期刊编辑部参加一个组稿会议。
桌子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定国连忙拿起了话筒。
“喂,周源在吗?”电话里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
“他还在睡觉呢,你是哪一位?”定国反问道。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石晓锋,你是定国吧?能不能叫他接一下电话?我这儿有个紧急案子需要他的帮助,多谢了!”电话里的声音语气恳切。
定国放下听筒、走进东边的卧室,叫醒了还在蒙头大睡的周源,“市局石晓峰打来的电话,有急事找你,我要开会就先走了。”定国说完后就匆匆离去了。
周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穿着拖鞋来到客厅,坐在藤椅上拿起话筒:“喂,怎么回事?”
“嗨,出了桩奇怪的案子,”电话里传来石晓峰急切的声音,他简短描述了昨夜在马家花园被关押要犯安为民失踪的大概经过,又补充道:“接到报警后,我立刻带人赶到这儿、检查了房间,屋子里只有一扇窗户,还从里面钉得死死的,门又从外面上了锁,里面关押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来,何况门外还有两个彻夜值班的守卫;而且院子的门卫和专案组人员也说整个晚上院子里都没有陌生人进出过。真是见鬼了!老兄,你可得帮我这个忙,赶紧过来吧!”石晓峰口气近乎哀求。
周源放下电话,匆匆洗漱了一下,穿上一件蓝灰色的夹克,拎起他查案时总是随身携带的挎包,出门来到小院外,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美式威利斯MB型吉普车、缓缓地驶出了司法局大院。
这辆小巧的美吉普原本是解放初期西南军政委员会主要领导人的配车,五十年代省委领导人配车更换成为苏联的伏尔加轿车后,这辆美吉普就拨给了省公安厅,却一直被遗留在库房里没有使用,直到周源和定国到公安厅后勤部办事时偶然发现了它,才找到公安厅张副厅长,提出借来以方便外出办案使用,虽然被搁置了二十多年,吉普车的主要零部件都完好无损、性能也依然优越,特别是经过二人的一番精心修理和保养,更是像一匹恢复了魔力的神驹,两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悍马’。
自从破获了成都女排案之后,周源被省公安厅举荐、到北京参加了公安部刑侦技术高级进修班近半年的学习,回到四川后又与定国等人一起连续勘破了凉山密宗杀人案和成都西联药厂爆炸案;两人也正式转干、结束了长达一年‘以工代干’的身份,还被提升为行政二十二级。周源正式调入了省公安厅刑侦局,成为省厅为数极少的特别刑事调查员之一,其任务由省厅和刑侦局领导决定指派,直接向局长和分管相关涉案事务的副局长【1】负责;而定国由于文采出色,自己也喜欢写作编辑工作,选择留在了省政法学会期刊编辑部,但仍然被列为省公安厅刑侦局编制外调查人员。近三个月来,周源受省厅指派来到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作为顾问进行刑侦人员业务培训并参与相关重大刑事案件的调查。
大约半小时后,周源开着小悍马来到了马家花园。在敞开的大铁门旁,他看见正站在那里等候的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二科科长石晓峰和他的助手吕建平。
三人握手寒暄了几句,“怎么、定国没一起来吗?”石晓峰问道。
“他今天要参加一个已经安排好的学会活动,脱不开身。”周源解释道。
“还没吃早饭吧?这儿有热的豆浆,先喝一杯吧?”石晓峰递上一杯热乎乎的、盖子上插着吸管的豆浆,周源接过来吸了一大口,顿时感到腹中温暖起来。
“唉,摊上这么个案子,压力山大啊!所以我才找你老兄来帮忙。”石晓峰皱着眉头说道。
“哦?什么压力啊?”周源故意问道。
“嗨,你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今天一大早,市委主管政法的钱书记就打电话到我们姚局长家里,严厉斥责不说,还要限期破案,搞得好像是我们这些非专案组的成员把人给弄丢了似的。”石晓峰抱怨道。
“是嘛?那专案组不是由市纪委负责的吗?”周源继续问道。
“是他们负责,但专案组里也有咱们市公安局政保处的人,是个联合专案组,所以出了事儿,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说话之间、三人已绕过了专案组成员居住的前院平房,来到了马家花园后面、关押安为民的小楼。在一楼的小客厅里,石晓峰告诉周源,他已经让吕建平把昨夜负责值班看守的朱能和刘泉两人分开隔离起来,就待在小客厅旁边的两间屋子里等候接受侦办组的进一步讯问。
“做得好!完全必要。”周源向他伸出了大拇指,然后两个人一起上楼,来到了关押安为民的小卧室。
周源走进卧室、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用鹰一般的目光审视着屋子各处和每一件物品。他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面只有一顶吊扇,没有别的出口或通风口。床头柜上有一只玻璃杯,里面有半杯水,旁边地板上放了一个热水瓶,床脚地上有一只夜壶。靠窗摆了一张小条桌,桌前有一把黑漆椅子,桌子下面有一只痰盂。床下,安为民的一双皮鞋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在检查床铺的时候,周源还发现安为民的上衣不见了,而穿着皮带的裤子却还留在桌前的椅子背上。
“奇怪,看来被关押的这个人是穿着上衣和睡裤、脚上穿着拖鞋离开这个房间的。”周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间里仅有的一扇被坚实的木板从里面封住钉死的窗户,他用力推拉了几下、又仔细检查了窗框和窗台。
“嗯,这个窗户是没有从里面打开过的,而且被钉得这么牢、不可能被人徒手打开。”周源点点头说道。
“怎么样?奇了怪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从这样一间封锁得牢不可破的密室里消失呢?何况门口还有两人彻夜守着。”石晓峰一边看着周源的举动一边用明显沮丧的口气说道。
从小卧室里出来,周源首先走到楼梯口为值夜人员安置的桌椅前,他检查了桌子上的烟灰缸、茶杯、几本书籍杂志、热水瓶和一个油纸包里嗑下的蚕豆壳儿。
“从早上朱能打电话报警到现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被人动过吗?”他向一旁的石晓峰问道。
“我们来之后就查封了整个小楼,应该没有人动过,我也讯问了专案组人员,他们说从朱能打电话到我们赶来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人再进过两间卧室,也没有人再动过这桌子上的东西。”
“嗯,那这两个茶杯应该是昨天晚上值班的两个人的?”
“是的,这个保温茶杯是朱能的,而这个带盖儿的搪瓷茶缸是刘泉的。” 石晓峰解释道。
周源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大卧室。他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物品摆设,走到窗户右侧一张宽大舒适的棕色皮沙发前,低头拿起茶几上一只漂亮的玻璃烟缸,小心地夹起里面的一截烟头对着窗外射入的光线查看了一会儿。
把烟头装进证物袋后,他又走到卧室房门右首一个仿古的杂木五屉柜前,侧着身子查看了一下柜面上的物品,依次打开每一层抽屉检查,又弯腰屈膝、单腿跪地,探头查看柜子下面,突然他伸手从柜子下面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
“这是什么?”石晓峰凑过来、看着小瓶问道。
“降压药。”周源指着小瓶上粘贴的医用胶布,上面用蓝墨水写着“降压药”三个小字。“你赶紧去把负责照顾安为民健康的医生或护士找来!”周源扭头说道。
“好的。”石晓峰转身匆匆下楼。
周源继续在大卧室里勘查,他仔细检查了地板,然后走到卧室东北侧墙上的窗户前面。长长的白色拖地窗帘是拉开的,周源轻轻推开了窗扇,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起窗台、窗前的暖气包、以及暖气管道下面楠木地板上的各种痕迹,拿出一个拍立得相机拍照之后又用粉笔画出了几个标记;随后,侦探又将头和身子探出窗外,发现小楼的后面是一片草地和树林,稀疏地种着几株银杏、桃树和枇杷,再向后大约十七八米便是马家花园的后墙,一人多高的青砖院墙由东北圈向西南、在小楼的西北角处拐了个弯向南延伸,在后墙拐角的地方有一道厚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