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女性:男室友裸體進屋欲強奸被抓

日期: 2021-10-20
新聞主題: 北京,上海,天津,重慶,習近平,胡錦濤,江澤民,鄧小平,毛澤東,薄熙來,周永康

來源: 南風窗

  

  作者 | 南風窗記者 趙佳佳

  10月初,廈門警方通報了房產中介公司員工涉嫌殺害25歲的獨居女孩一案。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潘雨心裡一顫,那種後怕的感受再次攫住了她,她對南風窗說:“我和她,只是結局不同。”

  事情發生的那天夜裡,潘雨是凌晨1點入睡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隱約聽到周圍有聲響,但並沒有從夢中醒來。

  第二天早上,她准備出門上班,如同往常那樣,臨走前想要反鎖房門,卻突然發現鑰匙插不進鎖孔裡。她彎下腰,用手機的燈光照亮,才看見了鎖孔裡被膠水黏緊的兩根牙簽。起身再檢查時,她發現貓眼從防盜門上被挖出來了一半。

  她叫來警察和開鎖公司的人,在警察的監督下,開鎖員把一根長長的硬鐵絲從貓眼的縫隙裡伸進去,在把手處往下壓,於是,沒有反鎖的門被輕易地打開了。

  

  (潘雨家被堵上的鎖孔【圖源:受訪者】)

  好在,她前一天回家的時候反鎖了房門,如若不然,此時這個屋子裡或許會是另外一番場景。

  當時潘雨單身獨居,住在11樓,高層,同層其他3戶人家的房門都完好無損,隨機作案的幾率較低。警察依據辦案經驗告訴她,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可能已經跟蹤觀察了她半個月以上。

  這件事情發生在2018年,如今3年已經過去,她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那個夜晚的遭遇帶來的影響,但事實上,陰影從未褪淡。

  獨居驚魂

  潘雨記得警察對她說過:“你是被挑選的。”

  出事的那年她也是25歲,大學畢業以後在武漢工作,獨自租住在一套兩居室裡,在這座城市裡,她沒有什麼朋友,和同事之間存在競爭關系,並不互相親近。

  那是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工作日的早上,她總是7點過出門,中午在公司點外賣吃飯,下班後有時去健身房鍛煉,但多數時候會在天黑之前回家。

  年輕的單身女性,獨居,社會關系簡單,不帶朋友回家,作息規律。潘雨事後才意識到,所有這些標簽集中到一起時,或許就會讓她成為有心之人的完美獵物。

  在北京獨居的女生燕西,也是在房門上發現事情不對勁的。

  2019年春節期間,她所居住的合租公寓裡,其他租客都已經回家過年,只剩她獨自一人。大年初三,她出門丟垃圾的時候,在門框上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本樓不歡迎小偷”。

  

  (燕西家門口被貼上的字條【圖源:受訪者】)

  她在樓道裡轉了一圈,仔細地觀察了各戶的房門,都沒有發現類似的紙條。隨後,她又在微信上詢問了其他的合租室友,大家都說,紙條不是他們貼上的。

  在室友的建議下,她准備把紙條先撕下來,這時候才發現那不是一張普通的白紙,而是一張強力膠布,她只好用剪刀把膠布劃了下來。

  緊接著,她在小區物業處要到了最近的派出所電話,把自己遇到的情況講述給電話那頭的警察聽,對方說,這可能是在踩點。警察建議她到外面住,或者在家自己小心,如果夜裡聽見異常動靜,打電話給派出所,警察出警開車過來3分鍾內就能抵達。

  當天晚上,她反鎖了大門,把一個玻璃杯倒扣在大門的門把手上,在地下垂直於把手的位置擺上陶瓷盤子,又在盤子下方墊上塑料盆。然後,她制作了辣椒水噴霧,把門擋放在臥室門口卡住,和朋友通著微信視頻電話,開始守夜,直到凌晨4點,她最終在困意中睡去。

  第二天,她醒來後去門口檢查,發現玻璃杯和盤子,都打碎了。

  

  (燕西家門口被打碎的杯碟【圖源:受訪者】)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舉措是否真的成功嚇退了誰,但次日晚上,她再次在門把手處扣上了玻璃杯,並且守夜至凌晨3點。這一次,玻璃杯終於完好無損。

  在潘雨和燕西的故事裡,危險似乎都被成功地隔絕到了門外,但另一個女孩余饒就相對沒有那麼幸運。

  余饒住的房子是一套兩居室,住在另一個房間的租客,是個1997年出生的男生,在合租之前,二人並不認識。

  從傳統意義上來定義,因為合租室友的存在,余饒並不算是獨居,但如今以自如合租為主的長租方式已經普遍地被年輕人接受,當他們向大城市漂流,與陌生人合租,雖然共處同一屋簷下,但彼此之間其實仍然保持獨立。

  那個男生有女朋友,對方也常來家裡玩,余饒和他們來往不多,但合租了一年多,彼此相處還算融洽,直到有一天,男生突然向余饒表白,把她嚇了一跳,她問,你在開玩笑吧?

  此時,房子的租約還有一個多月就到期,余饒打算到期後就趕緊搬走,但就在一個月後,她的房間門鎖在半夜突然被打開,男室友赤身裸體地進入房內,試圖性侵她。

  被驚醒後,余饒及時地把他推出了自己的房門外,然後拿出手機開始錄音,在這個過程中,對方承認了自己的強奸意圖。她擔心錄音不清晰,又在微信上發消息質問,最終順利地取得了證據。

  

  (余饒與男室友的微信聊天【圖源:視頻截圖】)

  男室友似乎並不認為余饒真的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她記得他說,你怎麼反應這麼大啊?別的女孩都不是這樣的。後來余饒才知道,他說的是AV裡的女孩。

  事情發生後一個多小時,余饒報了警,直到警察真的來把他們帶走調查,那個男生都不相信她真的會這樣做。

  在她沒有受到實質性侵害的情況下,因為提供了兩份有力的證據,加上警察通過他們的微信聊天記錄,判斷出他們只是合租的室友關系,彼此之間相對獨立,並無曖昧。最後,男生被判強奸未遂,為此服刑一年。

  不被理解的不安

  不過,有時候,即使那些獨居女孩們似乎並未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她們也還是會被生活環境中的細微變動驚擾,隨之陷入不安。但這往往無法被理解。

  胡天天剛大學畢業,如今是一名小學教師,在海口,她開啟了自己的獨居生活,至今為止不到兩個月。

  她對南風窗說:“我最怕鄰居敲我門。”

  她住在離小學很近的一棟自建房裡,樓下沒有保安,每層4戶,像“田”字一樣均勻分布,她的房門與對門之間有1.5米的間距。在1.5米之外的對門裡,住著一位單身男性,租房的時候,房東告訴胡天天,對門的男性也挺年輕,在房地產行業工作。

  9月14日那天早上,她出門上班,正碰上對門的鄰居也出門,初次見面,胡天天禮貌地向對方說了聲,“你好”。

  那是個30歲左右的男人,中等體型,穿著白襯衫和黑褲子,沒什麼特別的。進電梯前,他摁住了電梯鍵,讓胡天天先進,他們沒有太多的交流,對方問她,你也這麼早上班啊?她說是的。

  正是在那天晚上10點28分,男鄰居第一次敲響了胡天天的房門。敲門聲間歇性地傳來,力道挺大,她嚇壞了,聽到對方說是鄰居之後,她穿上衣服打開了門。

  男鄰居手裡提了一袋葡萄,說是客戶送的,自己不吃,讓胡天天吃。她不斷地拒絕,但對方硬塞到了她手裡,然後回到了他自己的家,關上了門。

  

  (《門鎖》劇照)

  自此,恐懼感開始冒頭,第二天晚上,她在日記裡記錄下了當時的內心活動:“9月15號晚上11點,對門鄰居回來,隨著開門的聲音響起,我的心也顫抖著,感到一絲害怕,還好他今天沒有敲我的門,謝天謝地。”

  但此後的一個月時間裡,男鄰居又先後三次在相似的時間段敲響她的門,她後來又開過一次,得知對方是想要借一把剪刀。另外兩次,她選擇不開門,保持安靜,營造出一種家裡沒人或者已經入睡的假象。

  她並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目的,她只覺得害怕,她身高1.56米,體重80多斤,極其瘦弱的身形。而對方知道她單身獨居,了解她的作息規律。如果說住所是女性免受侵害的最後一道屏障,那麼對於胡天天來說,這道屏障脆弱不堪。

  她因此在生活中變得十分敏感,最害怕聽到敲門的聲音,尤其是在夜裡,哪怕是已經入睡,只要聽到類似的敲打聲,她就會心跳加速,猛然驚醒。

  在北京獨居的女孩王一夢,也曾經因為男鄰居而深感不安。

  住在她對面的是一個流浪漢模樣的男人,花白的頭發長度及肩,並且黏膩打結。男人每天背著雙肩包早出晚歸,在附近的街道走來走去,嘴裡念念有詞,卻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們免不了時常打照面,在樓梯間相逢的時候,王一夢總看見男人臉上掛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並不確定對方是否認得自己,只是有一天早上,她打車去上班,雖然極力避免,卻還是碰上了那位鄰居,上車之後,她回頭看,發現男人正在沖著自己這個方向笑。

  今年1月29日那天晚上,王一夢加班到10點過才回家,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她回家要經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巷子裡沒有路燈,每當這種時候,她都害怕得渾身緊縮在一起。當時,正當她在巷子裡想要拐彎進入樓道時,借著手機電筒的光,她看見了住在對門的那個男人。

  他原本正准備走出來,但看見王一夢迎面走來之後,他開始以一種面朝著她的姿勢,不回頭地,倒退著重新進入小巷的黑暗之中。

  她嚇得掉頭就跑。

  重新回到有光亮的街道上時,她撥通了和男朋友的視頻通話,描述自己的經歷,但對方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關心,而是非常鎮靜地,叫她先吃頓飯,避一避。她打電話給派出所,但因為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她沒有得到幫助。又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有事把房門鎖好即可。

  她很難去描述那種無助的感受,她只知道,只有當她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自己的女性朋友,大家來安慰她,為她出主意,比如叫她到朋友家住,或者是給她推薦防狼噴霧,這種時候,她的恐懼能夠被感知、被理解、被安撫,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覺得不再那麼害怕。

  而女性之間之所以更容易相互共情,是因為她們共享著相似的成長經驗。

  門框上被貼紙條的女孩燕西,她的前男友曾在分手後躲在她家門口的樓道裡,在她回家時突然走出來,在嚇了她一大跳的情況下,還強硬地要求和她一起進屋。

  

  (燕西安在臥室門口的門擋【圖源:受訪者】)

  鎖孔被堵的女孩潘雨,經歷過無數個被陌生男性打量的時刻,在高鐵上,鄰座的男人一直盯著她看,她抬起頭直視對方的眼睛,以反擊這種冒犯的凝視,但對方竟然毫不避諱地笑了起來。

  她只感到毛骨悚然,立馬站起身,往乘務所在的地方走去,再也沒有落座——門鎖事件發生後,她產生了明顯的應激反應,但凡有陌生的男性對她上下打量,她都會感受到比從前更加強烈的恐懼。

  因此,在高鐵上看見那個男人的笑容時,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問題:這個男人,是不是就是那個暗中跟蹤觀察我的人?

  潘雨說:“這種感覺像是你被火燒了一次,後來你遇到很多事情,其實你知道是沒有危險性的,但你心裡面就會生出那種恐懼,是不自覺的,你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能夠忽視。”

  漏算的最後一環

  今年,那個曾經試圖強奸余饒的男生刑滿釋放,隨後就給余饒發來消息,他說:“我回來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是晚上10點過,余饒看見這句話,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那天晚上她無法入睡,第二天再次去報警。一個月後,男生又在支付寶給她發消息,旁敲側擊地說,給他5萬元錢,之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余饒收到的消息【圖源:受訪者】)

  就是在那個時刻,余饒的斗志被點燃了。她聯系上警察和律師,又咨詢了家裡能幫上忙的親朋好友,在發動了所有關系,做好充分的准備以後,她開始給那個男生回信。

  她說:“原本我不想跟你計較,但你現在幾次三番地惹怒我,我要動用我手上所有的資源,把這件事情曝光出來,把判決書打印出來去你家分發,讓你社會性死亡。”

  此後,那個男生就犯了慫,他說自己要走正道,只是想問余饒借點錢。

  余饒知道,律師並不提倡她用這樣的方式去反擊,但她實在不願意再讓對方認為自己是個軟弱的人。雖然她成功地把他送進了監獄,但事後她經歷了長達三個月的應激反應期,夜裡很難入睡,而且手上必須握著刀才稍微安心。性侵事件帶來的創傷,遠遠大過用法律制裁對方帶來的愉悅感。

  她想,一定是自己當初的懦弱給了對方繼續糾纏的勇氣。

  

  (《門鎖》劇照)

  如果事情重來一遍,她絕不會像當時那樣躲在警察身後和那個男生對話。

  她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訴那個人,她采集錄音和聊天的證據,就是為了套出他的真實意圖,讓他能夠被繩之以法。她要告訴那個人,這不是警察教她應該怎麼做,而是她自己本身就有目的、有計劃地在反擊他的侵犯。通過這種強勢的方式,她就能夠擺脫女性柔弱的刻板印象,徹底占領心理的制高點。

  “我想表達出的,是‘我要把你送進監獄’的這種特別堅決的態度。”

  燕西也早就明白,就身體力量而言,女性絕對不是男性的對手,但女性的強大,其實在於心理的強大。

  當前男友試圖違背她的意願進入她的住所時,她“砰”地一腳把房門踹開,然後堵在門口,用特別大的聲音呵斥對方,以確保周圍的鄰居都能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你就站在這兒說,你要幹什麼!”

  最後,前男友央求她,不要那樣凶狠,但沒有成功,於是悻悻地離開了。

  她們所能做的,不是依附於任何人,而是自己保護自己。

  潘雨的鎖孔被堵,貓眼被撬,但反鎖著的房門最終沒能被入侵者打開。在這個故事裡,潘雨其實並非“僥幸逃脫”,而是她真正成功地護衛住了自己。

  

  (潘雨家被挖掉一半的貓眼【圖源:受訪者】)

  縱使是被他人質疑“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她也從來沒有松懈過防御。她很想通過自己的經歷告訴其他女性,但凡周圍的環境讓你感到不安,你就不可以忽視這種感受。

  搬進那套房子的時候,她花了幾百元為自己換上了安全系數最高的C級鎖。她幾乎不點外賣,極少數點外賣的時刻,她會讓外賣員放到小區門口。在所有的快遞上,她都不會寫自己的門牌號。最重要的是,她幾乎每天回家和離開家的時候,都會反鎖房門。

  事發之後,潘雨報警,在和警察聊天的時候,對方說出了一番讓她始終難以忘懷的話。

  “他說按照經驗來講你就是被跟蹤了,對方可能算准了很多事情,他觀察到你單身,觀察到你的作息,觀察到你的生活規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你特別謹慎,進出都會反鎖門。他唯一沒有算准的,就是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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