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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童 (只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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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2-10-02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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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當俺的腳步敲擊著大理石的地面,在辦公室安靜的過道裡發出了輕快而清脆的聲響時,玲從辦公室裡探出頭來。見到俺後,如同見到久別的親人一般,迅速地從辦公室出來,快步地撲向了俺,帶著滿臉的傾訴的欲望。
玲是俺的老板。她個子不高,膚白,讓她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小得多。她很活躍,在中學時是校宣傳隊的骨幹,但思想頗為正統,遇事卻常常有些沉不住氣。
遠遠地看到她那付魂不守舍的樣子,俺就想,一定又是單位的大老板給她又出了什麼難題了。但這回俺卻錯了。
“天童,美國世貿大廈給撞了!”說這句話時,她依然沒有停住向俺走近―――不,是跑的步伐。
靠,又是個八卦!俺把手伸進口袋,掏出鑰匙,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張開雙臂去迎接她。
“呵呵,那是誰呀?不會是你老公幹的吧?”想到她老公當時正隨團在美國考察,俺就調侃起來。
“不 是。是客機撞的!”玲沒有理會俺的調侃,這時她已經與俺並排走著。
飛機?這讓俺想起了那個“一日千裡”的迷語來。。。於是,俺壞笑起來:“嘿嘿,那一定是個失誤。肯定是飛行員在與空姐調情,不小心將熱咖啡撒到了自己的褲襠裡了。。。。這下子,那個‘機---------’一定被毀了。”俺故意把機拖了一個很長的音。
“你還在開玩笑!是真的!昨天的晚間新聞播的。。。”玲一臉嚴肅的攔在俺與辦公室的門之間,“被撞時,俺家國(他的老公)他們正在去世貿的路上。。。謝天謝地!”這回,俺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從她的臉上,俺看到那種劫後余生慶幸。
“什麼?不可能!這不可能的!”俺強烈的反應,倒讓玲吃了一驚。沒等她反應過來,俺調轉身,沖向會議室。
打開電視機,看到一股濃煙正在美國世貿大廈燃起,俺瞳孔放大,張開自己的嘴,想說什麼,卻沒有一點聲音,只是腦袋不自主地緩緩地來回擺動著。。。。
接著鏡頭回放。那架客機出現在電視的畫面中,飛向那座地標地建築。俺屏住呼吸,雙手握緊成拳,慢慢地提起肩,然後在飛機撞上大樓同時,雙拳猛地向下一砸,並在心中大喊起來:“太偉大了!太******精彩了!這是誰幹的?”。----------那時,俺仿佛不是在看新聞,而是在欣賞好萊塢的大片,贊賞導演的奇世絕作。俺沉浸在不可言狀的興奮中。。。。
直到電視上出現一位美國女士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遠方,還有那飛奔逃命的畫面時,俺被剛才自己的那個舉動嚇了一跳――雖然沒有人注意到俺的那個舉動。
“我這是怎麼了?這麼冷血,這麼暴力?”玲還在啦吧啦地對後來加入的人群講述著他老公那個團的幸運,其他人也爭相發表著自己的評論,俺陷入了反思。。。
“我這是怎麼了?這是一個時時標榜著尊重生命的我嗎?”持續幾天,俺都一直地問自己同樣的一個問題。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解釋,俺決定去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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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由天童於2012-10-02 14:56修改,總共修改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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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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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童 (只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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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2-10-02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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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是俺那座城市的一所醫科大學教授心理學的老師。與她相識是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
幾年前,一場大水之後, 同城的幾所高校、醫院還有一些團體利用周末時間上街開展振災活動。參加振災活動的單位,沿著那條城裡最繁華的大道依次一溜排開,文所在學校振災義診的地點就設在就城裡那個最大書店的門口。
那時的休閒活動沒有後來那麼豐富,俺又單身一人住在那個城市裡,於是去書店就成了俺打發一個人無聊的時光最好的選擇了。俺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是個喜歡探究的人。那天一路走過去,俺都沒有停下腳步。可是在書店門口,看到那個由兩張長桌拼成的攤位前的四把椅上空無一人,與其它攤位的熱鬧有著鮮明對比時,卻讓俺產生了好奇。於是便站在一旁觀察起來。
長桌後面坐著四五個年輕的小伙子,正用守株待兔的目光盯著來來往往的行人。“FISH,FISH,BIG FISH!”那幾個與俺年齡相仿年輕人的神情,讓俺想起了那個漁夫的故事。不時,也有幾個行人在攤位前站定,卻很快像被燒熱的鉻鐵灼了一下,逃也似的離開。逃離時,還不時扭頭看看周圍,象怕被人發現似的。俺才注意到,在長桌的一角放著一張席卡,上面寫著“心理咨詢”。
迅速地思考了一下,抱著給那幾個小伙子解窘,亦或是惡作劇的心態,俺走向那個攤位。
在那攤位前站定,走開;再回頭,再走開。。。俺的那欲說還休的舉動,強烈地刺激了長桌後面那幾個小伙子的神經。他們眼睛裡裡不是獵手見到獵物出現時興奮,而像街角久坐而無所獲的乞丐,突然見到一個走向自己並把手伸進口袋的行人,那眼睛裡露出期待或者說似乞求的神情。每當俺走近那幾張空著的椅子時,就仿佛聽到了桌子後面那幾個年輕人的心聲:來吧,來吧!求求您了,快坐下吧。。。
當見到俺終於拉開椅子坐下時,他們倒有手足無措了。呼啦一下,一同站了起來。俺強壓著嘴角露出的笑意,皺著眉,開始了自己設計好的“情感問題”的敘說。他們很認真地聽完後,然後給俺分析起來。他們每分析導致俺“問題”的一種可能,俺都用事實給予反駁。。。。幾輪下來,剛才正坐著與同事聊天卻不時把頭扭過來的傾聽俺談話的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士把椅子移到了桌前,接過俺的話題,只說了幾句話,卻都點中了要害,這回,俺感覺到有些無力反駁了。。。她沒有深入下去的打算。她在一張紙上匆匆寫下幾行字後,對俺說:你的問題不適合在這裡深入地談下去。如果願意,選一個下午的時間到辦公室談比較合適。然後,她把那張紙遞給我,我才知道她叫文。並且注意到,她長得蠻耐看的。
後來,俺真的去了她辦公室。在一番深入交談之後,她戳穿了俺的問題,我們的話題也就離開了“心理咨詢”。談生活,談社會,談人性。。。後來,我們時常見面,海闊天空的亂聊,不少時候都是從俺的某個困惑談起。。。期間,文用她的專業素養幫助俺重新認識了自己。文就如古時那個庖丁,將我一塊一塊地切開,然後展示給我看。盡管血淋淋,卻是最真實,我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我,那個隱藏在深處的我。。。在重新認識自己的同時,俺也重新認識了社會,不誇張地說,這對俺後來的人生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我們見面很快就不再局限在辦公室了。有時俺會去她的辦公室,有時我們也會出去喝杯茶、咖啡。―――但在俺的記憶中,我們幾乎沒有在外面吃過一次飯。每每遇到困惑,文總能幫俺解開心結,所以,俺也就從來不忌諱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心理的最陰暗面。有一次,俺笑著對她說:“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
“這是不是讓你感到很不自在了?那你就重新穿上厚重的盔甲好了。”她看著我,認真地說。
“與其隱藏不住,就不如索性脫個精光。”邊說,俺邊誇張地用雙手拉開自己的外套。
文大笑起來,伸出一只手,作出撫摸俺頭的樣子:“哼,愚子可教也。。。。”
“每個人心底裡都會有一個天使,也會有一個魔鬼存在的。。。”那天,當俺敘述完,又再一次地發現“我這是怎麼了?這麼冷血,這麼暴力?”的問題之後,她只是低頭專注地用匙子攪動著自己面前的咖啡。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抬起頭,緩緩地對俺說了一句當時能讓俺噴血的話。
“這我知道。”俺有點生氣地打斷了她,然後接著說:“我心中的魔鬼已經被我殺死了。”
“不,你殺不死它的!。。。。”沉默了很長時間,文又開始了她的發問:“當時,你與其他人談論了那個新聞嗎?”
“沒有。其他人在議論,我沒有參與。”
“他們談了些什麼?”
“除了玲不斷說起她老公的慶幸外,其他都沒有什麼印象了。”
“那。。。會有一兩句話記得嗎?――我是說其他同事的。”
“哼。。。有個同事當時說,‘美國這回終於得到報應了!’”
“那麼,你聽到那句話時,腦子裡閃過什麼?”文仍然平靜地問俺。
“駐南使館。。。還有爆的鑽地炸彈。。。,還有王海的戰機。。。――可是當時我真的認為在這個時刻,同事不該那麼說的。。。”
“這就對了。。。”文卻一付釋然地樣子,然後肯定地說。
“你是說。。。。”雖然文並沒有想說下去,俺還是匆匆地打斷了她。盡管俺也沒有繼續說下去,文還是肯定地點著頭,笑著看著俺,然後喝了一口咖啡,一付非常享受的樣子。。。。
這時,俺才注意到桌上的咖啡杯還蠻精致的。用小匙子攪動了幾下,俺也揣起來喝了一口。然後,表現一付很滿足的樣子,說道:“哼,不錯!”
。。。。。
熱熱的咖啡流入胃中,有個東西慢慢地浮上俺的腦門,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一眼,我就認出來了,那是“意淫”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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