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杨照的自述。
我喜欢音乐,女儿还小的时候我车上就会有音乐,那时候大量收集CD,每天从家里搬好几张到车上,再从车上把CD再搬回家,所以从她出生到她4、5岁就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跟着这些音乐长大。
我并没有出生在音乐世家。我妈妈在轻纺市场开了一个高级服装店,我爸爸基本上是配合我妈妈。我学音乐完完全全是误打误撞,但老师很早就盯上我,说你的家境是可以学小提琴的,我爸妈乖乖地听老师的话,把我送去学小提琴。
杨照养成看琴谱的习惯
雷正明雷老师是我的小提琴老师,他非常非常严格,尤其是在那个时代,基本上都是打骂教育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礼拜二去老师家里面上琴课,就是一直被打,一直被打。我非常痛恨小提琴,但是我没有勇气告诉老师说我不要学,所以就咬牙坚持学到初中二年级,直到雷老师离开台湾,去巴黎,我才松了一口气,从此再也不碰小提琴。
杨照在哈佛大学时期
这段学琴经历给我带来了我跟古典音乐非常复杂的情结。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那6年里面,我跟雷老师学了多少东西。
20年后回头来看,我其实心中很难过,难过的第一件事是,为什么老师可以这么用心,6年时间教这么多东西给这个小孩?实话说,我女儿学琴的过程中,我对女儿都没有倾注这么多的心力。
我在女儿快5岁的时候开始让她学琴。所有的技能里古典音乐最特别,因为它没有办法晚一点开始。不能等到小孩12岁,说她很喜欢钢琴音乐、听到钢琴音乐高兴的不得了才想要去学,对不起,那孩子大概就只能够弹到理查克莱德蒙,想要弹肖邦《第一号钢琴协奏曲》,基本上来不及了。
我其实没有要把她培养成音乐家的意思,也没有按照学校的那种方式去准备功课。家里会有的乐谱,很多也不是为了她要演奏的,是我自己看的,我一直有看乐谱的习惯。
我会带着我女儿一起去挑乐谱,买乐谱,一边挑一边讨论。
我很喜欢看书,但是我从来没有期待我的女儿和我一样喜欢阅读。在家里,我书桌后面有一整墙的书,对我女儿来说她视若无睹,那就是一个过道,她从来没有停下来看书架上的书。
上幼儿园开始,她有一张小桌子,我在她小桌子旁边的书架,放了一些比较适合她读的书,她不太看,我也不会要求。她对阅读没有那么强的兴趣,我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其叡热爱表演,6岁开始登台演奏
她14岁之前都在台湾念音乐班,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升学考试,考试曲目她选了肖邦的第三号《诙谐曲》,那是一首比较大的曲子,但是考试只考你弹3分钟、4分钟,后来就变成专门练前面的3分钟。包括还要考小三科,乐理听写、视唱练耳、音乐欣赏,等于她小学六年级一整年都在准备这个考试。
很多人可能都会说,你说你不在乎小孩成绩好不好,小孩成绩烂了之后你看你怎么办呢?就幸灾乐祸在那等着看。
李其叡留学期间经常在欧洲各地巡演和旅行
我女儿是孤身一个人去汉诺威上学的。可能因为我们从小经常带她出国玩,所以她对国外的环境并没有很多惧怕。我会经常去德国看她,她也会回台湾,大概每两个月能见一面。见面后,我们一起散步、吃饭。
杨照抱着年幼的李其叡
小时候我妈妈是家里主导的那个人,她现在85岁了,还是非常活跃,有很多意见,个性也很强悍。相对来说,父亲照看我们学习、生活方面比较多。我父亲对待我的方式,就是我后来对待我自己小孩的方法:大人的责任是让小孩知道怎么样替自己做决定,并且做了决定之后,就要自己负责。
尊重孩子是一个百死千难的修炼。你尊重他,你必须要承担这种担忧。哪怕你觉得他的决定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你也只能担心着,但是不能代劳。
《我想遇到你的人生》记录女儿成长的故事
我女儿11岁左右的时候,我出了《我想遇到你的人生》这本书,里面记录着她从小的发生的一些事。有一篇是讲,有一次带她去拍照,摄影师看我们的互动,觉得我很疼女儿,随口说一句:“爸爸这么疼女儿,以后要拍婚纱照,你会哭死。”
我当时就说我怎么会哭?一个父亲疼爱自己的女儿,疼爱到她要出嫁你会哭,这是不对的。疼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希望看到他快乐。所以女儿自己选择要结婚,你高高兴兴去选择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你快乐、你开心,我做爸爸的我哭什么?
以我自己来讲,我不害怕变老。我是一个好奇心很强、很需要新鲜感的人,如果相同的事情老是重复,我就会觉得无聊。但是过去20年里,我的女儿稳定了我。
我55岁,我会想知道她20岁的时候会怎么样?等我65岁,她都30了,那她还能变成怎么样?我很期待。或许有一天等到她的人生也固定下来了,大概我就会觉得自己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