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 年 3 月,5 歲半的本 科尼格(Ben Konig)被送到德國斯派爾市的兒童之家生活。
和大部分兒童之家一樣,這個福利院是天主教會的機構,它由神聖救世修女會經營。
它看上去很正常,很普通,但是,惡魔隱藏在平靜的表面下。
幾乎是一進入兒童之家,科尼格就遭到了性侵。
修女們就是皮條客。今年 63 歲的他告訴德國明鏡雜志, 她們把孩子送到神父、政客和有錢商人的家裡讓他們性侵。
大部分孩子是 7 到 14 歲的男孩,無依無靠,如果膽敢反抗,修女們就用棍棒虐打,或者把他們的頭往牆上撞。
科尼格說,他被指派了一名懺悔神父,名叫魯道夫 莫岑貝克(Rudolf Motzenbacker),他是斯派爾教區的副主教。
每個月,修女們都會把科尼格拖到莫岑貝克的公寓裡至少一次,讓副主教聽男孩的 懺悔 ,當然實際上是性侵。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莫岑貝克還舉辦了所謂的 性派對 ,每三到四個月辦一次,邀請有頭有臉的神職人員和政客們到兒童之家參加。
科尼格在法庭的證詞上說, 在房間裡,修女們給男人們提供酒水和食物,在另一個角落裡,孩子們被強奸。
做這些事情修女們是能賺錢的。來參加的大人物會給修女會提供大筆捐款。
他稱自己曾同時被三個神父強奸。
我常常穿著血跡斑斑的衣服回去,血從腿根上流下來。 在 1972 年 9 月,離開兒童之家前,我大約遭受了 1000 次性侵。
兒童福利院變成戀童癖的妓院,這真是駭人聽聞,更可怕的是它是真實的。
今年 5 月,拉姆施塔特社會福利法庭在調查過科尼格的個人歷史後,認定他的遭遇真實可信。
判決書下來後,天主教會向科尼格支付了 1.5 萬歐元的賠償金和 1 萬歐元的治療費。
可這些錢有什麼用? 科尼格在采訪中說, 我的婚姻破碎了,我的骨頭、肝臓和腎臓也一樣壞透了。
科尼格多年來患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和抑郁症。他說當年一起生活的同伴們大多死了,很多死於自殺。
當年侵害他最嚴重的副主教莫岑貝克也早已過世,那所兒童之家在 2000 年關閉,調查人員說那裡已經沒有任何關於兒童的文件。
雖然這起案子早在 5 月份就做出裁決,但一直到上周四,現任斯派爾教區的主教才告訴媒體發生過這件事。
他還說有另外三名受害者做出了同樣的指控。
也許教會還想遮掩丑聞,但實在沒有必要。
因為德國天主教會的丑聞從 2010 年起就在燃燒,到了大廈將傾的地步。
2010 年 1 月,馬蒂亞斯 卡奇(Matthias Katsch)和兩名老同學向德國精英學校 Canisius 學院的校長提交報告,描述他們多年前在校的遭遇。
(馬蒂亞斯 卡奇)
Canisius 學院是一所耶穌會學校,卡奇自 13 歲入學後,就不斷遭遇一名神父的猥褻。
那些令人惡心的經歷影響了他學習,導致他成績下滑,神父就讓他去找另一位同事補習。
誰知道,新的神父也是變態,他把卡奇叫他學校的音樂室裡,逼迫他脫光衣服趴在鋼琴凳上,瘋狂地虐待他。這樣的虐待在之後的一年出現過很多次。
卡奇原本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被兩名神父侵犯的學生,後來發現好幾個同學有一樣的經歷,才明白他們是串通好的。
(Canisius 學院)
卡奇他們告訴現任校長後,校長在《柏林日報》上寫了一封公開信,鼓勵當年受害的學生們站出來。
幾個月內,數百名學生和他們取得聯系,訴說當年的痛苦。
這起案子震驚了德國,不光是因為受害者數量之廣,還是因為 Canisius 學院作為全國頂尖學校,一直是政治家和商業精英的搖籃。
神父們的魔爪連精英的孩子都不放過,其他地方還得了?
在 Canisius 學院曝光後,從柏林、漢堡、聖白思豪、哥廷根到希爾德斯海姆,德國各地都有學校爆出性侵案。
耶穌會發布道歉聲明,承認他們掩蓋了上世紀 7、80 年代的性侵丑聞,但除了賠償外,他們沒有做出更多的補救。
到 2016 年,一起更嚴重的丑聞擊垮了人們對教會的信任。
一名叫烏爾裡希 韋伯(Ulrich Weber)的律師在調查一年後,發現有至少 231 名男孩(後來增長到 500 名)在雷根斯堡唱詩班裡被毆打和性虐過,時間跨度長達 40 年。
(雷根斯堡唱詩班)
虐待行為主要來自唱詩班附屬學校的校長約翰 邁耶(Johann Meier)。
媒體在 1987 年曾經報道過他性侵兒童,但是邁耶什麼事都沒有,繼續當他的校長。
這是因為唱詩班的領導保住了他。
當時的領導人是神父喬治 拉辛格(George Ratzinger),他還有個了不得的身份:教皇本篤十六世的哥哥。
(喬治 拉辛格)
在韋伯公布調查結果後,拉辛格堅稱自己對學校的事情不清楚,對性侵案更是一無所知。
但韋伯說他不可能不知道,因為他從 1964 年到 1994 年一直主持唱詩班的工作。
這件事讓人們對教會內部的包庇和混亂感到震驚。
(教皇本篤十六世和哥哥拉辛格,以及唱詩班合影)
2018 年,德國主教會議下令開展一項全國調查,由海德堡、曼海姆和吉森三所大學聯合執行,研究從 1946 年到 2014 年間全國 28 個教區的兒童性侵案。
結果令人觸目驚心:
在長達 69 年的時間中,德國有 3677 名未成年受害者,其中大多是男孩,年齡 13 歲以下;
有 1670 名神職人員被控對他們進行侵害,占全體神職人員的 4.4%;
六分之一的案件中包含強奸;
只有 38%的罪犯被起訴,起訴後他們也只面臨輕微的紀律處分;
犯下性侵罪的神職人員經常被轉到別的教區任職,那裡的人們對他們的過往罪行一無所知。
這三所大學表示,真實的情況可能比報告裡寫的更糟糕,因為他們無法獲得兒童之家和學校的文件。
而且,他們發現大量的文件被銷毀和篡改了。
這份報告引發了德國社會的地震。
司法部長卡特琳娜 巴利(Katarina Barley)稱整個研究 令人震驚,可能只揭開冰山一角 。她也要求教會和檢察官合作,解決報告中的每一個案件。
德國主教會議的主席萊茵哈德 馬克思(Reinhard Marx)也表示結果 令人感到羞恥 , 教會必須重獲公眾信任 。
不過,人們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改變。
天主教的神父總喜歡性侵小男孩,問題一定出現在體系上。
2019 年,德國天主會議和德國天主教徒中央委員會開展一場為其兩年的改革,重點討論是否接受同性戀,結束神職人員的獨身生活,以及讓女性擔任神父工作。
受害者卡奇贊同改革,但是他擔心關於改革的對話會卷入更復雜的文化戰爭中,最後遺忘掉要先處理受害者問題。
當務之急是告訴我們真相。我們等了這麼久了,現在就想知道。 他認為真實的受害者人數是 2018 年報告的 10 倍。
他認為教會還必須解決補償問題。
平均每個幸存者拿到的賠償金是 3000 歐元。德國教會作為全球最富有的教會,這實在太荒謬了。他們知道這一點。
天主教性侵問題,是一場不知道已持續多少年的體制性病態。
想要改變,從個人到整體,真是非常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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