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瑞安的大俠之道
溫瑞安巨俠2018-10-15 09:00
“溫瑞安生於馬來西亞卻一生系於中華文學;率領他的文學社團赴台學習卻遭到拋棄與背叛。他將滿腔的熱情、痛苦、執念與專注傾注於武俠小說的創作當中,以詩意的筆法探索寫作的突破與創新。他仗劍直行於現實與英雄的夢境之中,用他的熱血人生守護新武俠小說的天下。”
倪匡曾經說:“你絕對模仿不了溫瑞安的。他的文筆美,你學不來。”優秀的作家靠自己的作品說話,作為新派武俠小說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溫瑞安在“古龍以後,獨撐大局”,靠的是自己作品的實力。
作品數量眾多
創作數量大,不一定能成為文學家,但沒有作品量的支撐,絕難成為文學大家,武俠小說也不例外!溫瑞安的武俠小說到底有多少部,恐怕還沒有一位研究者認真統計,有“五百部”“三百部”“一百部”幾種說法,出版的幾套武俠小說集數目上也不統一,總之是個龐大的數字。就連自成一派的人也人言言殊,這和溫瑞安作品短篇多、連載多、沒完成的多有關系。溫瑞安寫作速度極快,坊間傳說:溫瑞安一小時能寫四千五百字。筆者沒有和溫大俠印證,但是驚人的數量和他可以同時開筆十八個專欄的戰績,足以使人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說的真實性,非天才誰能勝任?
創造了一系列典型的武俠人物形象
“四大名捕”、方振眉、李布衣、蕭秋水、王小石、蘇夢枕等等。從舊派武俠小說到新派武俠小說,作為類型文學,人物千千萬萬,頗不少大同小異者,優秀的作家必須推陳出新,創造出能讓讀者津津樂道、能在文學發展史殿堂上站得住的人物,溫瑞安做到了這一點。特別是“四大名捕”,更是武俠文學殿堂中不朽的光輝形象。
拓展了武俠文學中江湖的格局和世界
溫瑞安以前,武俠文學經過許多人的努力,創造了一個自成一統的江湖世界,有獨立的語言系統,有區別於正常社會的是非觀念,有江湖上的法律和規范,溫瑞安在繼承這些的同時,又拓展了新的格局和范圍:《四大名捕》系列雖然與中國古代小說《包公案》《七俠五義》等有著顯而易見的繼承關系,但是把法律與江湖有機結合起來,使殺人合法化,讓巡捕比游俠主持正義更方便,是具有現代意義和思想的全新江湖;《布衣神相》所描寫和反映的江湖世界,也是武俠小說中第一次以“神相”作為主人公,把中國古代“相術”文化與武俠全面結合起來,令人耳目一新。
詩化武俠之語言的魅力
溫瑞安對於漢語語言的運用具有很高的自由度,文字富有張力和穿透力,表現力極強,艷麗飄逸而又具有氣勢,顧盼自雄,這些在他的武俠小說中都有很好的展示。台灣中華武俠文學協會會長林保淳先生由衷佩服從小在馬來西亞長大的溫瑞安,對漢語文字的運用比一直在漢語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人更得心應手,大起“自愧不如”之歎!溫瑞安也很自負地說:“我比較講究文字的運用,即是在遣詞用字、描寫敘述上肯下苦功,也較大膽求新,但創新必須來自對文字傳統上的下過苦功和潛移默化。”
或許由於寫詩一直是溫瑞安文學創作的最高理想,他的武俠小說無論是語言的運用還是意境的描寫,都具有詩意,堪稱“刀叢裡的詩”,把詩的語言搬入武俠小說,將詩與俠結合,是溫瑞安一直在武俠小說中追求的效果。他的優秀武俠小說具有詩的意境,同時又有俠的豪情,形成了鮮明的溫式風格。如《溫柔一刀》《碎夢刀》《逆水寒》《殺楚》《四大名捕》等許多系列都精彩紛呈,甚至每個章節目錄的文字都詩情盎然,意境悠遠。
溫瑞安武俠小說注重技巧,講究結構和層次
對心理學、文藝學、美學的深入研究,使溫瑞安具有“學院派”的理論思維模式,正如他自己所言:“我年少時是學精神、心理分析理論出身的,對美學也下過點苦功,而因受家兄引導,對歐美現代文學和新批評方法,也有涉獵。”
如果我們看看他寫作的《天龍八部欣賞舉隅》等評論文章,就知道所言不虛。理論思維使溫瑞安武的俠小說在創新的同時保持了張弛有度的藝術水准,若論結構、技巧的使用和追求,在眾多武俠小說作家中,溫瑞安可以說是最用力的一個,這種用力自然也結出了豐碩的成果,比如“在《刀叢裡的詩》一書中,打了許多場,有雙雄決戰、暗殺、狙擊、群毆、械斗、陣戰,但沒有一次用同樣的寫法、打法。你可以用心理描繪他們作戰的感受,你可以用神的眼光俯瞰所謂‘群雄決戰’之渺小可憐,你也可以用一只螞蟻的角度去仰視人類互斗之愚昧,甚至可以只寫旁觀不寫決斗者,只寫兵器不寫招式,只寫日月無光飛砂走石不寫武功門派……事實上,這些技巧我都用過,且刻意避免重復,真用到硬碰硬打斗的描寫,我也一樣會設計出文字表達想象打斗的境界來。……要寫,就寫出點新意來,寫出些文學水平來!”
當然,也是由於過於講究技巧,甚至有些時候是嘗試和試驗文學理論的種種方法,也導致溫瑞安創作的武俠小說以中短篇居多,缺少鴻篇巨制。
創新意識的堅持
溫瑞安武俠小說創作在繼承金庸、古龍等傳統後,銳意求新,不停表現變化和創新,他說:“我要寫的是有創意的、有思想性的武俠小說,我無意重復前人作品。”“我喜歡這種變化,喜歡不斷變,試新事物。”“我寫武俠小說是一種反抗。對傳統同時也對現代的一種反抗,包括對我仰儀的前輩經典作品,我既然喜歡他們,那麼,我偏要寫出跟他們不同的、另類的,至少是意圖超越的,可能是他們所不喜歡的東西,因為,在學習的過程中,超越至少意圖超越,才是真正對得起他們的好學生。”“看我的書,會覺得我多變。變,就是我的風格。我不拘泥、不停滯、不偏執。多變就是我的風格!”他是這麼說的,更是這麼做的。
從創新這個意義上來說,雖然古龍在新派武俠小說中最早提出求新求變並且付諸實踐,但是著力更多的是溫瑞安,可以說他一生的創作都在嘗試求新求變,不僅要超越前人,更想方設法改變自己,超越自己。如果論兩大高手在求新求變上面的區別,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眼:1古龍的變化側重於承前,溫瑞安則側重於啟後。2. 古龍作品形式上開一代風氣之先,思想和內容卻依然是偏重於傳統的俠義思想和江湖道義;溫瑞安的小說比較貼近現代人的心靈和想法,而且人物也塑造得比較生活化、人性化和大眾化。3. 古龍小說求新求變是單純職業作家創作的追求,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溫瑞安小說的求新求變是帶有批評家色彩的作家創作的追求,獨上高樓,眾裡尋他千百度。
溫瑞安曾經說:“時下確是流行穿越小說,……我寫關七在武俠小說裡的穿越情節,是在1985 年,那時只怕還沒有人在武俠小說裡摻入穿越、外星人、異形、超能量的元素。那年頭,連‘穿越’二字都未流行起來。”
溫氏武俠的不足
溫瑞安武俠小說所體現的現代思想和意識以及形式技巧的運用,確實開啟了新新派玄幻武俠小說的濫觴,像《少年四大名捕》《逆水寒》等等,更具有典型性。當然,作為武俠小說大家,溫瑞安武俠小說之不足也很明顯。
其一,缺少大結構之痛。溫瑞安在評論金庸武俠小說創作時講到作為武俠小說大家,金庸作品“包羅萬有,融會貫通”,這是由衷的贊歎,卻也無意中道出了自己作品的缺憾,以溫瑞安的才氣、學養和抱負,潛心創作,本可以寫出更大氣魄、大結構、融會貫通的長篇武俠文學巨著,但他沒有做到,至少沒有做到像創造出“無情”“鐵手”“追命”“冷血”這樣的典型人物那樣創造出可以被武俠文學史奉為圭臬的長篇巨制,即使他最負盛名的《四大名捕》,也更像是中篇的合集,雖然人物和故事前後連貫,可以稱為長篇,但這種寫法更像一個個珍珠,串起來固然是項鏈,卻缺少大塊玉石的沉重和厚度;湖泊江河固然美麗,面對大海,仍然會望洋興歎!就像一個本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始終指揮一些小戰役,雖然勝利很多,卻沒有能夠影響歷史進程的大手筆。筆者私下度之,溫先生內心深處一定會為此而遺憾和痛心,這和溫瑞安不穩定的生活經歷有關,也與他一直沒有把武俠小說作為最高的文學創作追求有關,更和他對文藝方方面面的愛好有關—所謂博而沒能專導致。
其二,無有結局之憾。由於溫瑞安武俠小說創作多由報刊連載,也由於溫瑞安早年流浪漂泊的生活,加之有時長期的“閉關修煉”,更由於他的才華橫溢可以隨時另起爐灶、再續前緣,溫瑞安的一些作品沒有寫完,有的作品也是虎頭蛇尾,令讀者期待,更令讀者遺憾。溫瑞安自己說:“我大部分的書,都還未寫到結局。有的寫了二三十年了,有的寫了四五十部,忠心的讀者有的始終不肯放棄,新銳的讀者又願意重新追看,我若不把它完成,或者至少告一段落,那我實在對不起這些年來讀者的付出、期待與錯愛。讓我寫下去的原動力,就是這點為最。
雖然溫大俠有理由把沒有寫完的作品作為繼續創作的原動力,但作為讀者和評論者甚至作家自己來說,這真是很大的遺憾。溫瑞安自己也說沒把作品完成,就不能算是好作家,辜負了讀者的忍耐和等待。
結語
難能可貴的是,溫瑞安仍然在創作的道路上不斷追求,在微武俠、武俠影視劇、武俠漫畫、武俠網絡游戲等方面的不斷推動,體現了他與時代同步的創新意識,也表現出其在武俠創作道路上再上高樓的強烈願望。他相信自己的作品沒有被時代淘汰,年輕人不覺得落伍的原因之一是他根本還是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信然!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武俠文學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新人總會取代舊人,但到目前為止,站在武俠小說擂台上的擂主仍然是“獨撐大局”的溫瑞安,挑戰者眾多,卻沒有人能夠取代,我們希望並願意看到後浪把前浪拍在沙灘上,更希望花甲之年的溫瑞安寶刀不老,以其一貫的“專心、用心、誠心;才情、激情、多情、深情”創作出更多更好的武俠小說“大塊文章”!
- 終 -
閒話江湖事 同吟英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