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生活 “圈子”和“面子”影響華人融入？
2018年07月07日
中國僑網7月6日電據歐洲時報西班牙版微信公號“西聞”報道，老唐來西班牙20多年了，像很多在異鄉生活的華僑華人一樣，通過辛苦打拼，有了一份穩定的生意，如今子孫都在這片土地扎下根。不過，說起以前的生活，老唐感歎，“在這邊的生活很枯燥，除了工作就是吃飯、休息，與當地社會溝通的渠道不多。”這是很多旅西華人的生活寫照。
“圈子文化”是西方對華人群體的誤解嗎？
記者在一次活動中認識了黃鶯(化名)，“要不是他們(主辦方)反復跟我說沒人過來，我是不想來的，家裡沒有人看店了。”黃鶯說她平時很少出去旅游，主要是為了照顧生意。“開店”、“看店”是記者接觸旅西華人時最常聽到的兩個詞。
根據西班牙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西班牙有約21.57萬華僑華人，其中70%~80%來自浙江青田、溫州等地，其中很多人以經營百元店、餐廳為生。“經濟方面的約束確實會影響華人的融入。很多在西班牙經營百元店、餐廳的華人工作時間很長，節假日也不關門，這種工作形式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生活范圍，使他們很少有時間和機會與外界接觸。”青鳥跨文化救助會創始人之一肖熙柔博士表示。
青鳥跨文化救助會三位創始人肖熙柔(右一)、萬小萍(左一)、Isis Carratalá(中)(圖片來源：《歐洲時報》 唐尚燕攝)
西班牙心理學專家Iris GonzalezSchiller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在這邊做生意的中國人很不容易，他們來到西班牙是為了尋找機會，他們拼命地工作、生存，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給家人及孩子一個穩定的未來。因此，他們中的很多人沒有時間把西班牙語學好，也沒有時間跟西班牙人參加各種休閒活動，然而，這也使他們不容易融入西班牙的社會。”
西班牙主流媒體曾經聚焦“中國式關系”的話題，認為華人群體有一種比較封閉的“圈子文化”。那麼，這種所謂的“圈子文化”是否是西方人對於華人群體的一種誤解？
對此，Iris表示，“中國人常常依賴自己的華人群體，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西班牙當地社會對中國人缺乏了解。很多西班牙人認為中國人只重視工作，比較封閉、內向，也不知道如何與中國人溝通。這些都容易讓西班牙人產生中國人喜歡抱團、形成封閉小圈子的印象。這些對華人的融入會造成更多的難題。”
Iris還有一個中國名字，叫孔彩雲，從小喜歡中國文化，並在中國學習、工作了6年的她，對中國人有著特殊的感情，也正因為這份感情，她進行了很多關於華人融入問題的研究。在自己的心理咨詢室幫助中國人自我了解、自我成長。
Iris目前正在參與一個由JuanCiudad。基金會牽頭、由歐盟和國家就業與創新部贊助的國家性研究項目，該項目在加泰羅尼亞的ParcSanitariSant Joan deDéu執行，主要關注移民過程對人們的身心健康帶來的影響以及移民的社會融入問題。
據Iris介紹，該研究將對包括400名華人在內的2000移民進行采訪，並根據采訪內容進行數據分析。據悉，該項目從今年6月開始，將持續進行到9月份。
在采訪過程中，Iris發現了華人融入問題的一些共性。“以留學生為例，接受采訪的大部分人都表示能夠感受到西班牙人的開朗和開放，以及對他們的歡迎，平時，他們也會跟西班牙人或其他外國人一起學習、交流，但他們中的很多人還是會被一些文化和生活習慣的不同所困擾。”都說西班牙人熱情，但真正做到融入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據Iris觀察，在西班牙的中國留學生的交友情況與大部分華人類似，更傾向與同胞交往，而西班牙朋友不多。
面子問題：有利於生存，不利於融入
“其實中國人適應外界變化的能力比較強，所以我認為華人融入西班牙社會的過程中產生的問題，更多是因為文化背景沖突、雙方價值觀差異以及西中社會經濟發展之間的差距造成的，這些都會引起兩個社會的沖突和互相不理解的問題。”
西班牙心理學專家Iris Gonzalez Schiller(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Iris說，在融入的過程中還存在一個民族性格的問題，“很多受訪者表示，自己和西班牙人比起來比較內向，遇到問題時尋求西班牙人的幫助對他們來說也不簡單，他們感覺這樣會給別人增加負擔，而自己也感覺不舒服。”然而，這種心理訴求恐怕是西班牙人很難理解的。“文化落差、語言障礙就使得很多中國移民囿於華人圈子，而年輕一代華人移民也自覺或不自覺地繼承著前輩華僑自成社會、打工謀生開店發財的套路。”Iris補充道。
說到中西民族性格及價值觀差異，Iris表示，“在一個中國人看來，西班牙人可能有著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散漫的生活工作態度以及肆無忌憚的黑色幽默，其實西班牙人更在乎內在的心理狀態，不試圖改變外界環境，而是更多調整自己的內心。簡單來說，開心最重要，因此西班牙人十分珍視他們的娛樂休閒時光。而中國人比較重視改變外界環境，無論生活多麼辛苦還是要努力提高自己的生活和經濟水平，將自身生存以及為下一代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放在第一位。同時，在中國的價值觀裡，“面子”十分重要，這使得中國人容易趨向於避免沖突，而西班牙人則不怕沖突，他們認為沖突是為了改變社會。”Iris說，中國人上述的這些價值觀特點會幫助他們在異鄉平安的生存，但無助於他們融入西班牙當地社會。
Iris表示，由於文化差異及生活壓力使移民在適應新環境的過程中的確容易出現一些心理問題。“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需要文化認同感。”對此，Iris建議，旅西華人能走出固有的思維方式，遇到問題不僅僅依靠“中國式關系”，而是學會尋求當地國家機構和社會機構的支持，同時要學會培養自己內心的安全感，培養一些興趣愛好，使工作和生活達到一種平衡。
本文開篇提到的老唐兩年前通過偶然的機會，重新拾起自己已經扔下40多年的笛子演奏，又自學了葫蘆絲演奏，通過半邊天中西融入協會等一些組織的活動參加演出，使自己更加融入西班牙當地社會。而黃鶯也通過跳舞結識了不少當地的朋友。
跨文化救助：他們幫助華人融入
然而，融入不僅僅是一個單向的問題，肖熙柔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融入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作為外來群體，如何調整自身融入西班牙社會是一個問題，而西班牙作為一個母體如何接受我們是另一個問題。融入應該是雙向甚至多向的。”
誠如肖熙柔所說，部分旅西華人受經濟及工作性質的約束沒有過多時間和精力參加當地的活動，“對於這種約束西班牙這個母體能夠為提供什麼？比如能夠讓華人工作和生活多樣化的機會。”
“華人是願意融入當地社會的，在時間和經濟允許的情況下，他們希望跟當地社會交流。但這其中又有一個文化對接的問題，如何讓華人從他們感興趣、易參與的方面融入社會，也就是找到華人群體真正需要的東西是解決融入問題的關鍵。這就需要當地社會和相關機構給他們提供不同的選擇機會，讓華人能主動地融入，但這注定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作為一個移民大國，西班牙主流社會，包括政府及相關機構也正在采取措施更好了解包括華人群體在內的移民，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
然而，在Iris的研究中，她發現很多華人由於語言及文化習慣等方面的問題不願意尋求西班牙當地機構的幫助，或者說不知道如何尋求這些組織的幫助。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目前，已經有一些華人開始利用自己多文化背景的優勢積極參與跨文化調解，幫助更多的同胞。
肖熙柔此前就嘗試用藝術作為媒介促進華人融入，是一位從事社會融入研究和實踐的藝術教育家以及多文化調解員，她和從事了近20年醫學翻譯工作的萬小萍女士、古巴跨文化調解員和社會教育專家IsisCarratalá成立了青鳥跨文化救助會。萬小萍表示，成立青鳥跨文化救助會的初衷是為了幫助旅西的華人家庭，解決他們在跨文化融入過程中產生的家庭教育問題以及個人心理問題。
肖熙柔說，真正需要幫助的華人家庭往往缺少尋求幫助的渠道，而青鳥跨文化救助會要做的正是成為聯通華人與當地政府及相關社會機構的橋梁。“由於語言等問題，當社區工作者往往感覺很難和中國的家庭進行交流。而青鳥跨文化救助會作為中間的橋梁，一方面和華人家庭有直接的溝通和聯系，另一方面與政府、社區合作，使雙方能進行溝通。我們通過做一些實事，幫助更多華人融入當地社會，同時也希望我們工作能得到更多的認可和支持。”
肖熙柔介紹，青鳥跨文化救助會是一個跨代際以及跨國別的組合，“正因為救助會成員的多元化身份，我們也擁有了更多的視角看問題。
目前救助會的主要工作模式是通過其自身的資源和跨文化優勢，找到需要幫助的家庭，同時結合當地機構的專家資源為華人家庭提供幫助。目前救助會已經開始進行了一些相關工作，包括介入受到校園欺凌的青年少家庭，提供心理支持等。“此外，我們還會辦一些講座，主要是兩個方向的，一個方向是跟西班牙的社區工作者、老師、學校以講座等形式進行溝通，讓這些專業人士更加了解當地華人的社會文化心理背景；另一個方向是邀請心理學專家來講解如何預防融入過程中的負面情緒。”肖熙柔介紹。
萬小萍說，“讓我們欣慰的是，我們接觸的一些華人家庭在我們引導下開始正視自身或孩子身上存在的問題，並願意接受治療，一些家庭的情況也隨之發生好轉。”
馬德裡華人聚集區Usera街景(圖片來源：《歐洲時報》 唐尚燕攝)
毛峰：華助中心為華二代搭建參政議政搭建平台
華僑華人融入當地社會少不了來自中國僑務機構的努力，華助中心作為為僑服務中重要的一項，是中國國務院僑務辦公室8項惠僑計劃之一。
2014年國僑辦授牌“馬德裡華助中心”之初，在中國駐西使館的指導下，馬德裡華助中心就制定了“助生存、助融入、助發展”的工作宗旨，以幫助旅西僑胞融入西班牙當地社會和進行商業的轉型升級為己任。為此，歐洲時報記者采訪了馬德裡華助中心負責人毛峰先生。
毛峰表示，經過近4年的發展，馬德裡華助中心立足西班牙當地社會，積極與西班牙主流社會互動，促進旅西僑界與西班牙社會的交流與合作。在這一方面，他提出馬德裡華助中心主要在做兩項工作，一是舉辦午餐聯誼會；二是向西班牙各地區的公共圖書館贈送中文書籍。
毛峰認為，與西班牙主流社會的互動，要達到華人參政議政的層次，主要還是要借助華二代的力量。關於旅西華人參政議政的問題，毛峰提到去年開設的“西華參政”的公眾微信號，他表示，馬德裡華助中心在其中扮演著穿針引線和牽線搭橋的作用，旨在為旅西僑界的年輕人搭建平台。
在幫助華僑華人更好融入當地社會方面，毛峰強調，華助中心秉持“幫急不幫困，幫難不幫窮”的原則，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說到目前旅西僑界面臨的最大的困難，毛峰認為文化差異是主要問題，特別是語言障礙，是第一代華僑華人融入當地社會的攔路虎。在第二代華裔的成長過程中，雖然已經存在上述的文化和語言問題，但僑界需要向他們做好中華文化的弘揚和推廣工作，所以融入其實是一個雙向文化融入的問題。
為了幫助僑胞立足西班牙，首先就是要打破語言障礙，華助中心分別在華商最為集中的地區-FUENLABRADA倉庫區，和華僑華人居住生活最密集的地區-USERA地區舉辦了免費西語初級班和提高班。
毛峰表示，由於旅西僑界的歷史並不長，所以僑界的發展和華社的自身建設還沒有達到成熟的境界，但馬德裡華助中心將繼續秉承“助生存、助融入、助發展”的工作綱領，在原有活動的基礎上，繼往開來，整合資源，幫助僑界與當地主流社會接軌，深入融合和進行新的轉型升級，引領旅西僑界朝著良性方向平穩發展。
金浩：旅西僑胞融入當地社會要先過“語言關”
“從我們日常工作所了解到的僑胞經常遇到的困難來看，華僑華人在融入當地社會時存在的最大問題主要包括語言障礙及法律意識缺乏等。”巴塞羅那華助中心負責人金浩先生表示。“語言不過關無法與當地人民交流，再加上東西方文化背景的差異，導致旅西僑胞難以融入當地社會。”
金浩介紹，目前巴塞羅那華助中心已經開通一部熱線求助電話，而目前華助中心正在編制一本當地«華僑華人生活指南»。接下來，巴塞羅那華助中心的重點工作還包括，組織一支義工團隊、組建一支法律救助隊伍、搭建一個服務網絡平台、建立一個與相關政府部門有效溝通的關系網絡、籌建一個“華助中心基金”。此外，還將建立第三方平台機制，通過與第三方平台，律師樓、健康中心、翻譯社，建立合作關系，從而完善機制，在遇到困難僑胞求助時，能夠及時幫助。
金浩還表示，巴塞羅那華助中心將加強與當地政府、協會等組織機構的溝通交流，以便在幫助華僑華人解決實際問題時能與相關機構更好地互通信息，取得更多元化的社會幫助。(葛璐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