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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zjason 2012-04-10 22:39:43
2010年夏天,我在拉斯維加斯買了一大杯長島冰茶,買了那杯酒後,我身上剩了20刀。
我帶了150刀,其中100刀還是我洛杉磯朋友給我的,第一晚上我輸了100刀,身上還有50刀,我花了30刀買了一大杯長島冰茶,我還剩20刀。
我一邊喝酒一邊走路,我沒錢看脫衣舞,沒錢去酒吧勾搭姑娘,沒錢再買一杯長島冰茶。我只能靠上帝賜予我的兩條腿,步行賭城夜景。
賭城吵鬧,萬物歡喜,姑娘裙子齊x,臉蛋鮮艷,大腿浴喧囂,滋潤的光澤照人。不時有激烈的歡呼,仿佛一群受壓迫之人瞬間翻身做了主人,場面異常歡慶祥和。我不清楚大家為什麼這麼高興,我猜測大家都贏錢了,贏錢了當然是高興的,但我只是猜測,我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高興。其實很多時候,我都不清楚大家為什麼高興,高興到要叫要哭要摟脖子要掀裙子,高興的我都快跟著一塊兒高興了。
怎麼人突然一下就這麼高興了呢?
喝完了冰茶,我就絕望了。我這是走到哪兒了,怎麼連人行道都沒了,來回只有車沒有人,都上高速公路了。我想打個車吧,又一摸20塊錢,覺得估計都不夠打車的,一下子陣腳全亂,只能硬頭皮,走。
拉斯維加斯的夏天是我無法忍受的,白天熱的空氣吸你皮膚裡的水份,晚上又把這些水份粘回到你身上。我酒勁上來,周身濕熱,下體尤甚,汗從大腿上流下來,灌進襪子裡,感覺小便在失禁。
我此時唯一能聯系到的人是那個給我100刀的朋友,他在幾百英裡外去聖地亞哥party的路上,這個點兒絕對關機,開機也會說你自己找找路吧good luck,絕不會做出調轉車頭殺到維加斯的事兒。
我的這位朋友和我10歲就認識,加州理工讀本科,智商滅掉地球人絕大多數,滅我三四個。11年前我們一起坑美國小孩兒手裡的寵物小精靈卡對著同一個亞裔小蘿麗流哈喇子,11年後他不知道誰是周傑倫誰是韓寒,中國名人只認識毛先皇和姚明,中文只會簡單句型。我們用英語聊天,發現唯一欣慰的交集是我們倆還都愛姑娘,但就這一點交集也不交的徹底,我愛各種人種的姑娘,偏愛亞裔,他只愛白人姑娘。
2010年夏天,我的朋友的白人姑娘不愛他了,他心情沮喪食欲不振,於是他媽要我去開導他一下,我背著包走出機場,坐著他花獎學金買的新款雅閣開進加州理工校園。我當時想,要是我12歲時留在美國,他回中國,那我或許就是加州理工開雅閣的學生,他就是來自中國百無一用混文憑的留學生,我心裡很難過,我摸著雅閣,如同摸自己的東西。
那晚我唯一開心的是他給我看他的白人姑娘照片的時候,因為我發現他的白人姑娘遜色於我交過的一切女朋友,身材臉蛋都差到不行,3分不能再多。我說哥們兒這姑娘實在不好看啊,你用的著這麼悲傷的坐在我身旁嗎。他也不看我,盯著照片發呆,過了良久,說仔細看還是很美的,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等到第二天我參觀了加州理工的實驗室教室學生宿舍外加娛樂場所,見到了幾十個那裡的女學生後,我全懂了。我覺得那白妞兒絕對有校花的實力,任何一個學校的女生和加州理工的比起來,都是北影中戲的水平,世界上其他大學平均5分,加州理工絕對是負數。
我後來只能安慰他,說你女朋友確實擁有貴校校花級容貌,這點你今天已經帶我證明了,但終歸好景不長,佳人易逝,這是自然的法則,達爾文也不能否認兩個相愛的動物即使能配出更高級的後代,也不能保持長久的伴侶關系,你們既然相愛過,那就彼此誰也不欠誰的,大家都被愛情腐蝕過,你去你的未來,我去我的未來,睡個自然醒,什麼就都過去了。
我還說兄弟我不是埋汰你,但我很小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人智商越高泡妞越難,愛因斯坦牛頓牛逼吧,該泡不上妞還是泡不上,不是離異就是未婚。籃球運動員智商平均83,每個城市都有超過三個情婦,張伯倫從15歲開始到NBA生涯結束,一共和兩萬個女的上了床,這家伙兩位數加減法都不會,英語單詞量不過中國大學的四級,但人家就是單槍匹馬的上了全美人口的0.01%,這比後宮佳麗三千的中國皇帝強了不知道多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刻意保持智商低於正常人的水准,辛辛苦苦任勞任怨,每當智商呈上升趨勢,就無情的手起刀落,像太監割雞雞一般砍去我多於的智力,你知道我為此付出了多少汗水嗎,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你知道嗎你?
那晚徹夜長談,本來打算第二天一起去聖地亞哥,凌晨4點我突然說想去趟維加斯,我剛滿21,剛能上賭桌。他說好,就是別告訴我媽,也別告訴你媽。我說那肯定的,你放心,地球人裡就你知道我去賭場了。他說好,你什麼時候走,我看了看大巴的日程,說現在就走,你送我去車站。
他把我送到車站,我突然想起來我兜裡沒幾個錢了,來洛城都花差不多了,我說我要現金,他翻錢包只翻到100,說可以去銀行再取,時間來得及,我說事不宜遲,100就100,抓起來就上了車,上了車才覺得自己******,媽的丫一學期獎學金幾萬,我就是要個1000刀對他也不是個事兒啊,我著個屁急,100塊錢夠個屁用。
回到拉斯維加斯那晚,我迷路了三個個小時,幾近崩潰,比我跑5個小時的山路馬拉松還崩潰,我覺得自己太******了,來了賭城竟然不帶錢,不帶錢你老老實實呆者就好,還走迷路了,真是比******還******,要是此時有毛線,我真想給******織個毛衣。
那一晚我感覺是被誰騙到了這麼一個地方,這個人掏空了我的錢包,留了20刀,他把我灌醉,他讓我心碎,把天燒的悶熱,把我內褲澆的濕透,把我的路拉的長到要走幾個小時,把我的腳弄疼。我至今想起來那天,我討厭那個布下陷阱的人。
我想一定是我的那個朋友,是這個家伙在某一個我們交流的細節裡勾起了我對拉斯維加斯的欲望,他早就算好了我會是這樣一個情景,他在送我去車站的路上是不懷好意的,他兜裡肯定有超過100美金的現金,他知道我會沒錢,他就是不要多給我。
操。
回想我們聊天的細節,我發現很多細節是猶豫不定的,我忘記了我是如何產生了來賭城走一遭的想法,為什麼說沒錢就沒錢了,為什麼說走丟就走丟了,我他媽全忘了,我甚至忘了我怎麼突然就出現在美利堅西海岸了,我怎麼他媽突然就在美國了,我前兩天還在濟南地攤兒上吃麻辣小龍蝦就羊腰子呢,我怎麼突然就喝醉了擱這麼一破地方走起了,這是什麼事兒啊都是。
我回憶那天他遞給我100元美金,我接過來揣進口袋,上車找到座位向他揮手告別,那個情形如同2000年我回國的時候我們倆道別,又如同幾年後他在林俊傑出《江南》的那一年回中國和我吃了頓飯接著坐火車離開,我記得把我的手放在他車窗的玻璃上,他伸出手隔著車窗和我十指相對,那場面如今想來基情無限,可那時他智商還是我的一半兒,我用九年義務教育的奧數可以完爆他好幾條街,可等到林俊傑出了《西界》,他怎麼就拒了哈佛和斯坦福的offer上了caltech拿著比我爸媽工資還高的獎學金泡白妞兒了呢?
我又困又累,腦子像內褲一般潮濕絕望,我想起老羅語錄裡說拉斯維加斯隨便挖個坑就有一具屍體,我怕哪個強盜突然沖出來劫我的錢,我摸出來20塊錢,他一看這麼少然後一槍打死我,挖個坑一埋,我可真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我最難過的是我臨死的時候竟然只給了一個饑熱交迫的人20美金,還麻煩人家費體力挖坑,這20塊錢隨便找個人家幫人割下草坪也就有了,那比挖坑輕松的多。
我現在回想那天晚上,我竟然記不得有任何恐懼的感覺,我覺得處在那樣一個情況下,我是應該恐懼的,但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在那個無助的夜晚,我昂首闊步,走在世界上最腐朽的城市的邊緣,走在脫離生活的無主之地,未知的路異常豁達,我感覺到了自由。
或許生活本身的恐懼大於了迷失在賭城沙漠裡的恐懼,或許真正的恐懼是不會具體到能讓你清晰的感受腳下的石子磚塊,腿部的肌肉抽搐。博爾赫斯說沙漠裡“幹渴和對幹渴的恐懼使日子長的難以忍受”,米蘭昆德拉說“最偉大的冒險在於冒險的不存在”。失去身份有時比失去身份症更令人恐懼,過去發生的事有時比未來更加不切實際。
我的記憶裡,三個小時後,我看到了一個加油站,我花了20塊錢裡的6塊買了一包煙,4塊買了三瓶水,問清楚了路,走回旅館。
在旅館的酒吧裡,我買了一瓶啤酒。凌晨4點,酒吧裡連閒散的個體戶妓女都下班了,只剩我、調酒師和一個喝的神智不清的美國人。我給了他一根煙,他告訴我他失業和失戀了,我們聊了很久,後來他在我面前放聲痛哭,哭的我挺難過的,我沒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就回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我被收拾房間的墨西哥大媽叫醒,然後去了一個賭場,我還剩四五塊錢,我投進老虎機裡,出來20塊,我拿二十塊上了21點的桌子,第一下全押,變40,再全押,變80。我花了20塊吃了頓牛排,剩下60塊上了最小金額的德州撲克桌。60變200,200變400。我當時感覺像是《活著》裡福貴告訴苦根的話:雞養大了變成鵝,鵝養大了變成羊,羊大了又變成牛。
8月的賭城,我坐在橢圓形的賭桌上,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賭徒坐在一起,我確定我是桌子上年齡最小的,因為賭場21歲能進,我剛21。我想21歲的時候,王小波在山東牟平當知青,王朔在海軍部隊的倉庫裡當衛生員,余華正在鎮上當牙醫,李志在努力成為工程師。我覺得這些人如果21歲的時候認識21歲的我,他們可能會羨慕我,我比他們有學歷有能力有前途,甚至有姑娘喜歡。但我沒有他們的落魄,沒有他們的墮落,沒有他們的生活,沒有他們的理想。我家境夠我來國外讀書,夠我買煙買酒但不夠我買車買單反給姑娘買包包。我不夠懶惰也不夠勤奮不夠好學也不夠貪玩不夠憤青也不夠五毛不夠理想不夠苦逼不夠文藝不夠世俗,我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恰到好處的成為了一個看起來還很不錯的普通青年,甚至有時我心血來潮量自己的雞雞然後悲傷的發現長度都是平均水准,即不短小也毫不雄壯。我上投資課學保險,看到各式各樣的保險從出生一直保到你死,無論是你上學就業結婚退休養老,每一步都把你照顧的面面俱到,我看到ppt上一個嬰兒到少年到穿博士服到穿西服到帶著老婆孩子到老了坐在輪椅上到最後一個墳墓,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笑容,我覺得很可能我就是ppt上那個人,一生恰到好處,像雷阿倫的三分,精確無誤。用基督徒的話說:had a good life。
21歲時我已經不再和父母爭吵,我不是妥協,我是覺得有一天我要是做了父親,我當然不會要求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但也不想看他過的悽惨落魄脫]信⒍不丁N一嵯褚桓鲇判愕母蓋啄茄運:兒子,你要好好努力,過上充實簡單快樂的生活,過上好的生活,爸爸永遠支持你。我想我和我父親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我還會用學到的知識給我的下一代,買上一份完美無缺的人壽保險。
英劇《黑鏡子》第二集裡面,妄圖掙脫社會准則的主人公歷盡艱辛終於換來了對著所有人發出呼喊的機會,卻又無奈的淪為了現實的奴隸。資本主義就是這麼牛逼。2011年占領華爾街運動中,齊澤克說中國在2011年4月開始禁止電視、電影和小說裡一切含有“另類現實”或描寫時間旅行的故事情節,但這對中國來說是個好的征兆:因為人們仍然夢想著另有出路,政府才要出手禁制。但在這裡(資本主義世界)我們連禁制都不必要,因為統治體制連我們夢想的能力都壓制了下去。
後來在《幻想鎖鏈的彼岸》裡,弗羅姆說真正的馬克思主義,不靠武力不靠物質發達更不是靠變革,馬克思認為只有知覺才是醫治社會和個人關鍵,只有把人喚醒,才能使他像一個自由人那樣行動。
我恍然大悟。
我回想21歲時,我驚奇的發現我是一個相當自由的人,我坐在拉斯維加斯的撲克桌上,血洗了桌上的黑人白人亞洲人,80、70、60、50後。那天我的籌碼最多到了1000多,我身後站滿了圍觀的游客,我帶著耳機,依舊能聽到他們在我贏錢時發出的贊歎聲,那天我所向披靡,滴水不漏,讓眾賭徒膽寒。
羅永浩說一個人在賭場長期盈利的幾率和一輩子被雷劈中兩次的幾率相同,我不知道這家伙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數據,我所知道的是在美國,有人就是成年累月的住在賭場,靠有計劃有策略有膽識的撲克技術,成了百萬富翁,成為了世界賭徒們的偶像。一年一度的World Series Of Poker,也是造就撲克高手的搖籃,每年都會有數以萬計的參賽者報名,他們支付幾萬美金的入場費,只為在賭桌上贏得名聲。電影《Rounders》就是描述的這樣一群人的生活。
我不僅看過了《Rounders》,還看過了大量的poker教學實戰視頻,我在大學期間唯一一件牛逼的事,就是作為Purdue會計協會Vice President在自己的學院裡組織了“和教授一起賭博”活動,我們幾乎邀請到了商學院所有的老師,把他們和學生放在一張賭桌上,大家一起賭錢,看誰是贏家。我沒有賭,我是組織這次活動的人,我告訴校組織我們此次活動不涉及金錢,然後活動結束後我偷偷記下了獲勝前五名的人的email和電話,這裡面有教授有學生,幾天之後,我讓手下把購物卡和禮品卡送到了這幾個人手裡。那時我還不滿21歲。
世界上有些東西是人越老越牛逼,比如跑馬拉松我就跑不過三四十歲的人。有些東西呢,是越年輕越牛逼,比如籃球足球,馬拉多納喬丹過了三十五水平也都不行了。但有些東西,和年齡無關,比如搞文學的有韓寒也有余秋雨,比如搞搖滾的有邵夷貝也有鮑勃迪倫,比如台球有丁俊暉也有戴維斯,賭博也是這樣,Tom Dwan十七歲就橫掃賭博屆,Doyle Brunson八十歲照樣打的滴水不漏。我喜歡這些和年齡無關的東西,我不喜歡時間感很強你必須在時間面前低頭的東西,後來我讀弗羅姆的《愛的藝術》,最開心也是最欣慰的就是那句:人的成熟度和對愛情的理解能力,跟人的年齡、閱歷,沒有任何關系。
21歲時,我在賭桌上讓一個來自紐約的老頭情緒失控,他罵罵咧咧的站起,轉身離開,籌碼留在我手裡。我下大注bluff一個四五十歲的光頭黑人,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但依舊保持蒙娜麗莎的笑容,他摘下墨鏡盯著蒙娜麗莎看了2分鍾,棄了手中的牌。我pre-flop99和一個AA all in,所有人都站起身來,只有我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前四張什麼都沒有,第五張牌是張9,全桌驚呼,輸了的白人中年人憤然離席,我依舊紋絲不動,只是收他的籌碼。那天我還贏了一個貌似中國官員的人,丫和隨行的幾個人說中文,英語卻一句不會,連規則都不會,只是上來送了幾百塊錢,然後若無其事的走了,我拿著他的籌碼,感覺裡面有我爸給國家交的稅。那天我聽到了很多陌生人給我的歡呼,我聽到了他們議論我手中的牌,好幾個中年人在我面前狼狽不堪最後只能走過來握手說nice hand,好幾個人走過來,拍我的後背,說That was sick man,so sick。
那一天,我不多描述,我只是告訴你,我2012年才知道,我那天是賭場的Jeremy Lin。
晚上我輸回去了一些,依舊拿了500塊錢回旅館,早上我有4塊,8小時過後,我有了500。
我的雞變成了牛,巨牛一枚。
那晚我沒花那500塊錢,我躺在酒店裡反復數那些個20元清點著戰利品,心裡即欣慰也難過。我想在我人生中這麼牛逼的一天裡,為什麼歡呼的只是陌生人,為什麼沒有一個我想要一起分享快樂的人在我身邊,為什麼我所向披靡卻孤身一人,我覺得真TM孤獨。
王小波說:過去發生的事是最有魅力的。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黃金時代早已過去,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回憶著曾經落魄的鞋都沒的穿,白天被人批斗卻可以晚上在山林的露珠裡發著高燒和姑娘xxoo。馮唐說文字能夠打敗時間,我不清楚我是否理解這句話,我只知道碼字的過程中我發現原來在歲月裡還埋藏著屬於我自己的欣喜和失落,我不敢言打敗時間,我只求能和歲月握手言和,和悲喜相濡以沫。
2011年夏天,我又一次回到拉斯維加斯,那個夏天我和一個姑娘面對面吃凍酸奶,她告訴我:耳洞這個東西不可以隨便扎的,因為在你的耳朵被刺投透一刹那,陪在你身邊的人(應該不包括扎耳洞的師傅)會在你的下輩子,再一次和你在一起當戀人。她接著說: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沒扎耳洞了吧。
2011年拉斯維加斯的烈日下,只為前一天晚上看《藍莓之夜》裡的一個幾秒種的鏡頭,我和我的姑娘花了4個多小時,用盡一切定位工具,走好幾公裡路。在被路標和建築誤導多次之後,我們猜想這個四年前的電影場景大概早就物是人非了,單為著一時的沖動也不必那麼執著。然而,最終找到《藍莓之夜》拍攝地的一刻,我的姑娘激動到哭也不得笑也不得,繞著砂磚壘成的長廊拍拍這兒,摸摸那兒。她說那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地方,但也是天堂都無可替代的,屬於我們的地方。
我對她說,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是應該經歷過愛恨情仇才應該最終走到一起,而現在卻還沒有經歷過恨和仇。我說你就沒恨過我嗎?你沒覺得和我有仇嗎?
她說,親愛的,那些我們早就經歷過了。
2010年在拉斯維加斯的最後一天,我懷揣500元去了mirage,挑戰了更高水平的賭徒,輸到還剩100刀。我提錢走人,吃了頓大餐,打車到長途車站,回了洛杉磯。
到洛杉磯是凌晨3點,我被放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是我2010年夏天的第二次迷路,當時兜裡還剩30元。
我在長途車站裡找到了一個下夜班回家的墨西哥司機,我問他去巴薩迪納要多少錢,他說60,我說我只剩了30多,你幫我個忙吧。
那天凌晨我神一般的說服了墨西哥人,他答應送我去加州理工,然後上了車我們倆的對話和郭德綱的《西征夢》如出一轍:他說你認路嗎?我說不認,他說我也不認路。
我沒有iphone,我們只能去加油站問路,發現竟然沒人知道,我沒辦法拿了30塊錢裡的2塊買了一張洛杉磯地圖,然後順著地圖摸回了我朋友的公寓。
下車時我擁抱了墨西哥人,把錢包裡的所有現金外加那張地圖都給了這個好心的墨西哥人,我說謝謝你,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太謝謝你了。
清晨6點的巴薩迪納異常安靜,朝陽霧氣擁吻,味道鹹濕,光陰四濺。
我朋友的門沒鎖,我進了他房間看到他在睡覺,我進了廁所刷牙,看鏡子裡的自己安然無恙,仿佛沒有曾經,亦無未來。
我沒有告訴我的朋友拉斯維加斯發生了什麼,我只是累,我疲倦的時候可以說話,但我不想說英語。
2011年秋天我在波士頓見到了我的朋友,他此時已經拒了地球上最牛逼公司的高昂年薪,在MIT讀博士。我給他看我女朋友的照片,說我已經不愛賭錢了。他說他也不愛白妞兒了,我看到他嬌小的台灣女友輕輕的挽著他的胳膊,我說我知道了。
我們始終沒有提過我曾借過他100美金這件事,我想時間還是改變了,人生還是唐突了,美元一如既往,還是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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