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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往事作者評分：4星

當昆汀帶著新鮮出爐的《好萊塢往事》重返戛納，毫無疑問他就是本屆戛納最閃耀的明星。

​​【娛理工作室】戛納電影節特別報道

文@何小沁





《好萊塢往事》主創在戛納首映禮的紅毯上（攝影：攝影宮）

25年前新人昆汀憑借《低俗小說》在戛納奪得金棕櫚時還遭受不少質疑，而後來的時間證明了那是一個多麼高瞻遠矚的決定，這顆新星後來攪動了整個影壇。因此在25年後的今天，當昆汀帶著新鮮出爐的《好萊塢往事》重返戛納，毫無疑問他就是本屆戛納最閃耀的明星。

21日下午兩點，距離《好萊塢往事》首映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電影宮門前已經開始陸續排起了長隊，媒體記者不停向同行發送著“快點過來，可能很多粉證都要進不去了”的消息，有人插隊失敗。現在已經是電影節接近尾聲的階段，前十天時間裡，我從沒見過這麼多來自各個國家的記者。





事實證明，真的有可能進不去

今年戛納是“防劇透”最嚴格的一年，將首映場和媒體場調整到同一時間，且每家媒體都要簽署影評發布時間點協議。在這樣的前提下，昆汀還是在社交媒體上單獨發表了一篇聲明，請求首批觀眾不要影響之後觀眾第一次欣賞電影的驚喜，首映禮上戛納掌門人福茂又親自上台宣讀了一遍。

到底是什麼能讓昆汀比《復聯4》和《權游》導演還緊張，反復強調不能劇透？看完電影算是明白了昆汀的良苦用心，當然，我們是不會說的。

除了那個最大的謎底，《好萊塢往事》倒是不吝嗇地通過新聞、預告片提前透出不少信息，比如故事背景是1969年的好萊塢，主角是萊昂納多飾演的過氣明星及皮特飾演的他的替身，故事會涉及好萊塢史上最血腥的慘案——波蘭斯基妻兒被曼森家族屠殺案件。

我們倒是可以從這些方面入手來聊一聊，為什麼計劃拍十部電影就退休的昆汀，會在第九部長片上選擇了這個故事、傾注了如此多感情。



【新好萊塢變革】

為什麼是1969？片中反復出現日期提示，不斷強化了這一時代分水嶺的印記。1969年昆汀才6歲，剛在繼父的影響下開始接觸電影，《好萊塢往事》大概是昆汀以孩童般的純真視角，去想象那個放蕩無序、最焦慮、也是最有希望的新好萊塢時代。

戰後整個六七十年代，美國一代人陷入對未來的迷茫。民權運動、反戰運動、性解放運動、搖滾、嬉皮士、總統遇刺、登月造假、水門事件、越戰失敗、經濟倒退，年輕人穿著奇裝異服，整日沉迷於酒精、毒品和性。電影圈也在遭受一場有聲時代後前所未有的打擊，舊好萊塢制度土崩瓦解。電影史學家TinoBalio曾撰寫過一篇“1969年的倒退”，來描述那個好萊塢瀕臨崩潰的時段。

《好萊塢往事》中的小李為什麼過氣？為什麼他要去演電視劇？1948年派拉蒙訴訟案判決後的十年間，大制片廠逐漸放棄影院，與此同時商業廣播網（ABC、CBS、NBC）開始大規模推廣電視，到50年代中期，85%的美國家庭都有了電視。到了1960年，每個美國人每周平均花25小時看電視，曾經風光無比的電影被美國觀眾狠心拋棄了。





《好萊塢往事》劇照

昆汀的電影也對這些“couch potato”（形容整日泡在電視機前的人）有著戲劇性的描繪：

皮特每天回家就是開兩罐狗罐頭，然後人狗同時開飯，邊吃邊看電視；小李子也興致勃勃准時回家看自己主演的黃金檔電視電影；大范寧演的大姐大以及她的地主喬治更誇張，白天睡覺就為晚上能打足精神看電視，屋內污穢如豬圈，牆角的捕鼠夾裡還夾著活老鼠…

在這個世界裡，電視如同精神鴉片一般被每個人瘋狂吸食，電影還可能景氣嗎？





首映紅毯上的范寧姐妹（艾麗·范寧攝影來自@攝影宮）

當然，簡單概括說“電視殺死了電影”也不對，50年代非美活動委員會調查、制片法典的審查侵害等也推波助瀾了制片廠的衰落。到60年末這個節點上，要麼活要麼死，好萊塢開始自求變革。

一部分制片廠患上了“大片綜合征”，企圖用超級制作的重磅炸彈來炸醒市場，挽留最後的影院觀眾，結果虧到底褲都不剩；另一伙人則走上標新立異的道路。《逍遙騎士》《雌雄大盜》《2001太空漫游》等超越中庸保守的電影意外賣座，新湧現的一批創作者開始對舊好萊塢的敘事規范提出質疑。再後來，商業廣播網開始大批量收購電影，你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一系列007。

大衛·庫克在敘事性影片史裡說，“1968和1969年是內戰以來美國歷史中最黑暗的時期，出現了40年代末以來某些最獨創的美國影片。”

比如1968年約翰·卡薩維奇的《面孔》、山姆·佩金帕的《日落黃沙》、弗朗西斯·科波拉的《雨族》…還有羅曼·波蘭斯基的《羅斯瑪麗的嬰兒》——就是這部電影令波蘭斯基在好萊塢成功立足，也間接導致了一年後滅門案的發生。






《好萊塢往事》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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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斯基、塔特、曼森慘案】



在《好萊塢往事》前期新聞報道裡，最讓人好奇和期待的信息就是昆汀會怎麼拍波蘭斯基了。電影裡會出現波蘭斯基本人嗎？能把希特勒殺死在電影院、讓黑人暴揍白人的狂想天才昆汀，究竟會怎樣表現這一廣為人知的事件？

看完電影可以欣喜地說，波蘭斯基和塔特在《好萊塢往事》裡非但不是過客，還是貫穿始終的重要線索，尤其住在小李隔壁的莎朗·塔特，昆汀以他的個人方式（額，比如又拍了很多大腳丫鏡頭…）360度展現了塔特的青春活潑、性感甜美，栩栩如生，聯想到真實歷史中塔特的遭遇，令人淚目。

塔特15歲就獲得華盛頓小姐頭銜，是第一批敢於穿短褲上街的女孩子，電影裡的她也在善良可愛中透著一股小任性小叛逆。這裡要誇贊一下昆汀的選角，看到電影裡的造型就知道為什麼昆汀會主動找“小丑女”、有“真人芭比”之稱的瑪格特·羅比來演塔特了——真的是好神似啊！





左為莎朗·塔特，右為瑪格特·羅比之前羅比曾在《華爾街之狼》裡跟小李子演過夫妻

1969年真實的曼森慘案大家可能都比較了解了——1969年8月9日，大導演波蘭斯基在歐洲工作，懷有8個月身孕的塔特邀請了四個朋友來家中周末聚會，這時邪教組織“曼森家族”一男三女闖入宅中，懷孕的塔特和她的四個朋友均被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屍體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塔特被刺了16刀，她與化妝師傑伊·斯普林還被用繩子吊在了屋內，牆上用鮮血寫著PIG等字眼…不忍描述更多…

《好萊塢往事》細致還原了塔特的聚會過程，傑伊·斯普林也顯得親切可愛——這名小伙子是塔特的前男友，塔特與波蘭斯基相戀後，斯普林仍與塔特保持著親密的友情，繼續擔任她的化妝師，直到那一天被同時殺害。





與波蘭斯基在結婚典禮及孕中的塔特

片中甚至表現了曼森家族幾個年輕人是如何討論去殺人的（關於為何曼森家族血洗波蘭斯基家而沒有盜取任何財物，有說法是《羅斯瑪麗的嬰兒》啟發了查爾斯·曼森，有的說曼森想懲治奢華墮落，也有的說房子的前任主人與曼森有過節，電影裡呈現了其中一種說法），看起來還有些滑稽。

預告片裡就出現的Spahn農場也是真實存在過的，曼森家族就住在那裡。片中皮特單槍匹馬闖入嬉皮怪異的農場的戲很好看，年輕的曼森還露面了。

《好萊塢往事》定檔今年8月9日北美上映，正好是慘案50周年紀念日。昆汀真是太溫柔太深情了…可惜電影不能劇透，只想說最後一個鏡頭看得我眼淚要掉下來。





《好萊塢往事》劇照

【李小龍】

還好預告片裡就出現了李小龍和皮特單挑的鏡頭，那麼也可以說說李小龍的背後故事了。

首先這位李小龍的選角也很神，雖然片中有些誇張，甚至有點點諷刺，但是真的像。



李小龍恰好和上述那些人有很深的關聯：李小龍先是在加州空手道比賽上認識了好萊塢發型師斯普林，經他介紹前往好萊塢發展；李小龍曾給塔特主演的《勇破迷魂陣》做武術指導（片中也有表現），後來又因為塔特結識了波蘭斯基；塔特死後，波蘭斯基還跟李小龍學過功夫，想以此排解悲傷，每小時學費高達250美元。



拍攝《勇破迷魂陣》時，李小龍對塔特的現場教學

片中皮特遇到李小龍則是在他拍攝《青蜂俠》期間，那是李小龍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打開了李小龍的國際知名度。

塔特慘案發生後，愚蠢的警方遲遲沒有斬獲，波蘭斯基曾試圖親自破案。案發現場發現了一副眼鏡，恰好李小龍說他最近丟了眼鏡，於是波蘭斯基就懷疑是李小龍所為，一度鬧了烏龍。

後來波蘭斯基又偷偷潛入很多友人家，采集血液、筆跡等樣本，一一比對，也都沒有結果。直到12月，警方才終於確定凶手是曼森家族，首領曼森坐了大半輩子牢，2017年才去世。



曼森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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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毀滅的大導演的一生】



近年好萊塢正在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性侵運動，波蘭斯基多年前就被卷入其中。這又是一宗好萊塢經年懸案，至今沒有得到完滿解決。

波蘭斯基曾辯述道：“莎朗的死給我帶來巨大震撼，處在這樣的境地，有人會尋求毒品或酒精的麻醉，有些人會尋求宗教的庇佑，而我最終選擇了性的安慰，以忘記痛苦。”塔特的妹妹則證實，案發後波蘭斯基一度不言不語，傷心到無法不靠人攙扶而獨立行走。





塔特和《好萊塢往事》中羅比飾演的塔特

波蘭斯基成了一個荒淫無度的花花公子，1977年因涉嫌性侵13歲少女被捕，而波蘭斯基稱是雙方自願；因為聽說要被判刑到“死在牢裡為止”，波蘭斯基慌亂地登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此後再也沒法回到美國。

2003年波蘭斯基缺席奧斯卡，當年的往事才重新被翻出來，女導演馬蓮娜·澤諾維奇拍了一部《羅曼·波蘭斯基：被通緝以及被渴望的》，表達他受到了不公正對待，該片通過HBO被廣泛傳播。當年的少女薩曼莎也在多年後在多家媒體采訪中表示，她早已經原諒了波蘭斯基。





羅曼·波蘭斯基

波蘭斯基一生都很悲慘，小時候從納粹魔爪下撿回一條命，結婚後愛人孩子慘遭屠殺，老年又因存疑的指控流離失所，他請求回美國祭奠一下亡妻都不被允許。他近兩部作品《穿裘皮的維納斯》《真事改編》都入圍了戛納，但聽說最近他身體情況不是很好，令人唏噓。

可以說塔特慘案改寫了一名才華橫溢的大導演的一生，使他此後的人生充滿爭議。《好萊塢往事》裡波蘭斯基出場時間不長，但這部電影必然又會引發關於他的討論。





《穿裘皮的維納斯》《真事改編》海報

最後說說兩位主角。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飾演一位虛構的大明星裡克·達爾頓，他曾演過熱門西部電視劇《Bounty Law》，後來由於進軍大銀幕不順利，只能回歸電視。布拉德·皮特飾演達爾頓的特技替身/司機/私人助理，艾爾·帕西諾演達爾頓的經紀人。

有影迷猜測小李的角色原型應該是伯特·雷諾茲，經歷大致對得上，他也有個情同手足的替身好友。雷諾茲原本也受邀參演這部電影（飾演農場主喬治），可惜還沒拍到他的戲份就去世了，只能換人。還有人說迪卡普裡奧和皮特的戲中造型令人想起保羅·紐曼和羅伯特·雷德福。





《好萊塢往事》劇照

片中展現了1969年令人懷念的好萊塢，光怪陸離的嬉皮畫風裡，每個人都在逆境中堅持著夢想。尤其是那場很長的通心粉西部片戲中戲，彰顯了昆汀的迷影情結和小李炸裂的演技。兩位男主角性格各異，都很可愛，觀眾也跟隨著他們的視角一同去游歷那個時代。

昆汀並未親身經歷過那個時代，他為過去蒙上一層金色的濾鏡，滿足了自己的童年幻想，也嘲諷了乏味的現在。

盡管昨天映後看似口碑炸裂，但《好萊塢往事》可能不會是一部所有人都喜歡的電影。第一因為它不像昆汀以往作品那樣暴力、恣意、酣暢淋漓，而是整體鋪了一層溫柔的底色；第二片中有很多迷影梗，如果不是對新舊好萊塢了如指掌的話可能無法在觀影中獲得樂趣，中間段的節奏放緩還會有點催眠。

一個好消息是，《好萊塢往事》應該可以登錄國內大銀幕。期待這部電影可以被劇透和熱烈討論的那一天。



《好萊塢往事》片場，昆汀向大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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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理工作室前方報道團點評



@劉敏歐洲 ：3.5星。相比之前所傳劇情，昆汀果然在劇情上又有腦洞大開的神操作。就像弗雷茂之前介紹，影片就是一部導演童年中的好萊塢印象。69年的好萊塢氛圍精彩再現，非常私人化的電影情感，傾注在各種對電影和電影人致敬的畫面、笑梗和橋段不斷，真實虛構交織，迪卡普裡奧飾演的過氣明星非常可愛，搭檔皮特戲份相當。影片前部和後部都非常精彩，中間段落稍微泄下來，很多過癮的情節設計依舊令觀眾鼓掌。

@梵一 ：4星。當向往好萊塢時會想到什麼？喧鬧快節奏的宣傳片、盛大的明星訪談，這便是影片的開頭，當然還有生機勃勃的美國精神，永動的趴體、鎂光燈、車載廣播聲、旋轉的留聲機、名利場和人情交往…在昆汀眼中，光怪陸離的好萊塢如西部片那般廣袤、包容，表面上人性蒼涼，內裡卻有復雜的情感交織。

昆汀用迷影梗，用一個懷有電影夢的明星和他替身司機的故事，拼湊出一個和西部片質感和西部精神相通的好萊塢舊夢，講這樣一個“拍西部片”的故事，他像是借著緬懷過去，對好萊塢的現狀表達不滿，像是帶著不收斂的情緒喊，“這些才是好萊塢啊，你們這些惡魔究竟想搞什麼？”





皮特、昆汀、羅比、小李子在戛納（攝影：攝影宮）

@唐小萬：3星。個人比較無感，暴力和血腥較以前的作品有所減少，但該嗨的部分還是讓人看得很嗨，昆汀對腳丫的愛依舊。皮特和小李旗鼓相當，都演得很好。昆汀在某個角色上傾注了太多柔情。

@何小沁：4星。看到最後半小時才確定，這仍然是我們最熟悉的那個狂想天才昆汀，在酣暢淋漓之下鋪一層溫柔的底色，也難怪他要防劇透。小李和皮特這對片中好基友都很可愛，帶著我們像孩子一樣游歷在1969那個放蕩無序、禮崩樂壞、焦慮又美好的年代。很多梗，很多老朋友，很出彩的表演，期待能被熱烈討論的那一天，可能會稍有點影迷門檻。

@糖少爺看電影 ：4星。昆汀用自己的風格構建了一個頗具人情味的故事。這個故事看上去是歷史，事實上是昆汀對於好萊塢可能有的美好的想象。西部故事、制片制度和復雜的人際關系，都是昆汀在自己世界裡重塑的秩序。他需要這種秩序來表達對現實的不滿，甚至是對歷史的不滿。其中對波蘭斯基飽含的情感比致敬更加動人。狂想和暴戾在這種情感面前，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



皮特、羅比、小李子在戛納（攝影：攝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