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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連載小說:孤獨如風前傳 (發表於5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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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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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時間: 2018-12-02 16:03 引用回復
第一章



2003年1月,元旦後的青島像往年一樣陰冷無比。劉風躲在化工廠大門外不遠處的一棵老槐樹下,裹緊了外套,不停地踱著小步,嘴裡叼著的煙卷在暗夜裡閃著紅光。突然間,手機鈴聲響了,他連忙吐掉嘴裡的煙頭,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放到耳邊,是他女朋友林月打來的:“你在哪兒呢?”劉風有點不耐煩地回答道:“我在外面辦點事兒,很快就回去了。”

“你別忘了,今晚要到你家吃飯昂,我已經在這兒了!”

“操,差點忘了,好了,我知道了。”劉風一邊回答,一邊死盯著從化工廠的大門裡走出來的下班人流。沒過多久,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已經開始謝頂,戴著酒瓶底一樣厚的近視眼鏡的小個老頭。劉風掛了手機,塞進牛仔褲的後兜,右手伸進懷裡,掏出了一根甩棍,藏在身後,快步跟了上去。

那老頭拎著一個公文包不緊不慢地走著,劉風緊緊地跟在後面大約三、四米遠的地方,不時地打量著四周。快到一個小巷的拐角時,已經沒有別的路人了,劉風打開了甩棍,剛剛沖到老頭的背後,他的手機又響了。“我操!”劉風輕聲罵了一句,那老頭也聽到了手機鈴聲,站住了腳回過頭來,正看到劉風舉起了甩棍,驚嚇中,他指著劉風說道:“你…你要幹什麼?”“老子今天跟你算總賬!”劉風惡狠狠地說道,手裡的甩棍重重地落在老頭的禿頂上。“我讓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狗操的!”劉風一邊罵著一邊用甩棍擊打著靠在牆上開始癱軟下去的老頭,直到老頭的血濺到他的臉上。

看著倒在地上的老頭,劉風收起了甩棍,打量了一下四周,轉身就跑。一直到大路邊上,正碰上一輛出租車,劉風攔下了出租車,上車後喘著氣說道:“大學路18號。”然後重重地靠在座椅背上,點著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著車窗外閃過的行人和路燈,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劉風到家時,餐桌已經坐滿了人。他的發小戰東和戰東的女朋友許若君都在。看到匆匆進門坐到桌邊的劉風,林月一邊幫劉母擺著碗筷一邊抱怨道:“都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了,咋不接啊?大家都在等你呢。”劉風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我有事忙著呢,沒聽到!”話沒落音,坐在一旁的劉父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腦,呵斥道:“忙個屁,讓這麼多人等你,你還有理了!”劉風一縮脖,不吭聲了。劉母趕緊打圓場,說道:“好了,來來來,大家開飯了。”

所有人都坐好後,劉父舉起了酒杯,說道:“我來說兩句。今天這頓飯,一是為了慶祝劉風和戰東申請移民成功,二是給你倆餞行。來,咱們先幹一杯。”說完,一仰脖,把滿滿一杯茅台喝了下去。劉風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過他的酒量明顯不如父親,不到一分鍾便從臉到脖子紅成了一片。坐在劉風旁邊的林月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低聲說道:“你慢點喝!”劉風一甩手,梗著脖子說道:“爺們喝酒就這樣,你少管!”戰東舉起了酒杯對劉父說道:“謝謝叔叔和阿姨招待。月是故鄉明,酒是家裡美。出國前的這頓飯,咱們一定銘記在心。”“哈哈哈,說得好,還是你小子會說話。”劉父笑著說道,“這就對了。你倆小兔崽子給我記住了,出國不能忘本,走到哪裡都要記住自己的祖宗,黑頭發黃臉蛋子是你們一輩子的烙印。你們是中國人的種,到洋鬼子的地界上,長出來的也要是中國人的樹!誰要是出去丟了咱中國人的臉,別怪老子不客氣!”一杯酒下肚的劉風已經開始暈乎了,不過還勉強用雙臂撐在桌面上,臉上帶著不自然的微笑。林月關切的看著他,輕聲問道:“你沒事兒吧?”戰東扭頭沖許若君說道:“看看,看看,你也學著點,瞧人家媳婦多會疼人啊!”許若君狠狠地掐了他大腿一把,說道:“來,讓我也好好關心關心你!”戰東疼得差點蹦起來,一邊哎呦著,一邊忙不迭地揉著被掐的大腿,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

酒量有限的劉風陪著父親喝下第二杯茅台後,明顯的不剩酒力了。他斜靠在椅子背上,手搭在林月的肩上,說道:“老婆,我走了,會想我嗎?”林月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才不呢!想你幹啥,老是欺負人家。”戰東在旁邊安慰林月道:“我們先去打前站,安頓好了就接你們過去。放心,有我看著你家劉風,他整不出啥幺蛾子。”說完,他扭頭一臉壞笑的看了看劉風,劉風沒有說話,只是心有靈犀地笑著。許若君一臉凝重的插話道:“金窩銀窩,不如家裡的草窩。你倆出去了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不如意的話,就回來吧。”劉父又一仰脖喝下一杯酒,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應該出去走走見見世面。不過你倆小子記著,這裡啥時候都是你們的家。混不下去了,就回來,不丟人。”聽了這話,劉風的眼圈有些濕潤,他剛想說什麼,一股酒勁湧到了喉嚨間,他忙站起身來沖進了衛生間,跪到馬桶前大口地吐了起來,一股茅台的酒香瞬間充滿了整個衛生間。林月趕忙跟了過去,輕輕用手按撫著他的後背,埋怨道:“不能喝,就喝慢點嘛!”劉風吐得七葷六素,淚水糊滿了臉頰,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打開水龍頭沖洗起來。

看到他的狼狽樣,劉父哈哈大笑,說道:“兒子,知道茅台的厲害了吧?以後你們的日子就會像這茅台,看著和水一樣平平淡淡,喝到肚子裡是啥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悠著點,慢慢品,不能浪費了好東西。但是就算你消受不起,吐了出來,那茅台還是香的,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

第二天,劉風和戰東兩家人一早就來到了火車站給他們送行。在擁擠的臥鋪車廂裡安頓好他倆的鋪位和行李後,其余的人都回到了站台上。林月看著車窗內的劉風,不禁捂住自己的嘴抽泣起來。劉風隔著車窗沖她揮了揮手,臉上擠出了一絲微笑。許若君抱住了林月,望著戰東,眼裡也充滿了不舍的淚水。受她倆影響,兩位母親全都情不自禁地掏出了手絹擦拭著眼角。劉風低聲對戰東說道:“娘們怎麼都這麼磨嘰?”戰東沒有說話。劉風扭頭一看,發現戰東居然也在偷偷摸著眼淚,不禁皺起了眉頭,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說道:“嘿!說她們呢,你怎麼也跟著來勁了。”戰東哽咽著說道:“誰像你一樣,整個兒一冷血動物。”劉風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麼。這時,遠處傳來了汽笛聲,隨著那悠長的汽笛,火車開始啟動,一點點地加速,慢慢地駛離站台,車裡和車外的人們相互揮著手道別。猛然間,劉風瞥見一直在抽煙的父親躲到了人群外的角落裡,轉過身去背對著火車,抬起一只手用手掌揉搓著眼睛,沒等他看清楚,火車已經開出了站台,沿著鐵軌快速地向遠方奔去。

林月陪著劉風父母從火車站出來,又回到了劉風家的樓下。還沒到樓門口,她們就遠遠地望見樓下停了一輛警車,兩個警察站在車旁抽著煙。等她們走到近前時,其中一個年長的警察扔掉手中的煙頭,迎著劉父走了過來打了個招呼道:“老劉,好久不見了啊!”劉父同他握了握手,說道:“王警長,這是啥風把你給吹來了?走,上家去,咱倆喝幾口。”王警長擺了擺手,說道:“哈哈!改天咱哥倆再好好喝一頓,今天有公務要辦。”說著,王警長看看了劉父身後的劉母和林月,壓低了聲音對劉父說道:“你家劉風呢?他在哪兒?”劉父說道:“劉風?他出國了。這不,我們剛剛送完他回來。你要找他?有啥事兒嗎?”王警長幹咳了一聲,說道:“是這麼回事,劉風攤上點事兒。他把他們廠從大學外聘的一個老師給打了,下手還挺重,把人都給打住院了,我們這是來找他回去協助調查一下。”聽了這話,劉父的眉毛揚了起來,他驚訝地說道:“是嗎?啥時候的事,他為啥打人?”王警長說道:“就昨天晚上的事。為啥打人嘛,還需要調查一下。不過他打人總歸是犯法的,而且人傷的也不輕,我也是公事公辦,希望你能理解啊。”劉父拖著長音“哦”了一聲,說道:“好吧!我知道了。不過呢,劉風現在已經走了,這小子一旦出了這個家門,就跟出了籠子的鳥兒一樣,我也拿他沒轍了。該怎麼著,你們自己辦吧!”王警長又是哈哈一笑,說道:“成!有老哥你這句話就行。那你能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嗎?”劉父仰頭看了看天上的白雲,慢慢吐出了三個字:“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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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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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時間: 2018-12-02 16:04 引用回復
第二章



從青島開往北京的火車總會途徑濟南,在這座省城停留比較長的時間後再北上。火車到達濟南時,往往已經是深夜,大批的乘客會在這裡上下車。火車停靠時,劉風和戰東都沒有睡著,他倆索性爬下鋪位,坐到了車窗旁的折疊凳上,觀望著站台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很快,一批新的乘客湧進了他們的這節車廂,每個人都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狹窄的過道裡盡可能地快速挪動著,尋找著行李架上殘留的一點空位,爭先恐後地把行李往空隙裡塞進去。

一個穿著陸軍軍裝的士兵來到劉風的身旁,把手裡的行李包舉過了頭頂,用力扔到了行李架上。突然,從他身後的中鋪上伸出一只腳來,踹到了他的後背上,“喂,當兵的,長眼了嗎?誰叫你把行李放這兒的?”,話音未落,一個留著長發的小青年把腦袋探了出來。士兵被踹懵了,他轉回頭看著踹他的人問道:“咋啦?”小青年沖行李架上一歪腦袋,說道:“你的包他媽地壓著我的包了,我的包裡有怕碎的東西,壓壞了你賠得起嗎?”士兵的臉漲紅起來,說道:“那你說就得了唄!幹嘛踢我?”小青年一歪身從中鋪上跳了下來,一把抓住了士兵的衣領,說道:“嘿!壓了我的包你還來勁了,老子就踢你了,怎麼著?老子還要再教訓教訓你呢!”這時,從另外一個中鋪上探出一只胳膊拉住了小青年的肩頭,一個女孩探出頭來說道:“好啦,好啦!你別鬧了,大半夜的別吵著人家休息。”小青年這才放開了士兵的衣領,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說道:“當兵的,招子放亮點!”說完,嘴裡罵罵咧咧的又爬回了他的鋪位。一直在冷眼看著這一切的劉風站了起來,從行李架上把自己的包拽了下來,騰出了一個空位對士兵說道:“哥們兒,你的包放這兒吧。”說著,他把自己的包塞到了下鋪的床板下面,然後瞪了一眼斜躺在中鋪上的小青年,坐回了窗邊的折疊凳上。士兵對劉風連聲道謝,把自己的包挪到了空位裡,脫下鞋,麻利地爬到了上鋪,倒頭睡去。戰東用腳輕輕踢了一下劉風的腳,低聲說道:“你可別惹事啊!那小子不像好人。”劉風“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轉頭繼續望著窗外的站台。

過了一會兒,火車又慢慢開動起來。劉風和戰東終於有點熬不住了,分別躺到了自己的鋪位上酣睡起來。像往常一樣,在晃動的火車上,劉風總也睡不踏實,迷迷糊糊得混到了天亮。這時,劉風聞到了一股香味,他睜眼就著射進車廂裡的晨光,正看到那小青年和女孩坐在車窗旁的折疊凳上一邊說笑著,一邊吃著一只燒雞。劉風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穿上鞋起身站到了小青年的身旁,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哥們兒,這是我的座兒,你讓一下。”小青年愣了一下,仰頭斜眼看著劉風,說道:“這是公用的座兒,什麼時候成你的了?”劉風打了個哈欠,說道:“昨晚我坐這兒來著,這就是我的座兒,麻溜兒的趕緊讓開!”說話間,他瞪大了眼睛,挑釁地看著小青年。小青年意識到劉風是在故意找茬,騰地站了起來,和劉風對視著,一只手慢慢撩開了外套的下擺,露出了斜插在腰帶上的一把短刀。劉風掃了一眼那把短刀,做工精致的刀把看上去像一件工藝品,他的嘴角撇了一下,繼續和小青年對峙著。這時,旁邊傳來了一聲帶著山東口音的低吼:“行啦!”劉風循聲望去,隔壁下鋪上坐著三男一女,其中一個黑黑的大漢正望著他倆,說道:“都別鬧了!”小青年看了那大漢一眼,悻悻地坐回到折疊凳上。大漢沖劉風一招手,說道:“兄弟,上俺們這邊坐。”劉風又瞪了一眼小青年,轉身坐到了大漢的身旁。大漢瞅著他一笑,說道:“小哥,火氣還挺大。”劉風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頭頂,說道:“您也是山東的?”大漢說道:“高密的,你是青島的吧?”劉風說道:“您是怎麼知道的?”大漢又是一笑,指著劉風剃的板寸發型,說道:“你這發型不就是青島小哥頭嘛!看你這做派就更是啦。”,他向劉風伸出了粗大的手掌,繼續說道:“來,認識一下,俺叫高德福。”劉風握了握他的手,說道:“我叫劉風。”高德福上下打量了一下劉風,說道:“你這是去北京上學?”劉風搖頭,說道:“不,我和哥們一起到北京坐飛機出國去加拿大。”“噢,出國啊,厲害!”高德福看了看他身邊的同伴,沖劉風豎起了大拇指。劉風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高德福繼續說道:“咱家裡不是挺好的嘛?為啥要出國?”劉風想了想,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嘛!出去見見世面。國內太憋屈,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如有關系門路的,我想換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地方。”高德福重重地拍了一下劉風的肩膀,說道:“中!好一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在北京國際機場裡,托運完行李後,劉風和戰東百無聊賴地並肩坐在長椅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流。戰東對劉風說道:“我說,你這脾氣該改改了,剛才在火車上的那小子要是真掏出刀來咋整?”劉風說道:“我就是看不慣那小子欺負人。就他那膽兒?他敢用刀子嗎?你別看他帶把刀,他那叫裝B。”戰東歎了口氣,說道:“咱們到加拿大可不比在家裡,那是人家的地界兒,你最好收斂點。”劉風不再理會他,自顧自看著機場裡的光景。突然,他用胳膊肘頂了戰東一下,說道:“嘿!看,那邊有一美女。”說著,他沖不遠處的商務艙登機手續櫃台努了努嘴。戰東順著他努嘴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位穿著紅色風衣的短發女孩正在辦手續。女孩的年紀不大,不施粉黛的臉上冷若冰霜,雖是美女,但是卻給人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戰東看得有點癡了,喃喃地說道:“不錯,不錯,就是不知道這棵好白菜將來會被哪頭豬給拱了。”劉風笑著說道:“你這心也操得夠遠的,當風景看看就得了。這妞兒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估計你這頭豬是沒戲了。”戰東推了劉風一把,說道:“去你的!你咋知道她是富二代官二代?”劉風沖那女孩一揚下巴,說道:“你看這滿機場的人,有哪個敢穿這麼大紅的衣服,那種顏色的衣服不是一般百姓的氣場能撐得起來的。而且,你沒看到她坐的是商務艙嗎?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自己哪會有那麼多錢?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她的氣質,那是骨子裡帶著,從小養出來的,不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孩子不會有那種底蘊。”戰東無奈地說道:“好吧!”

在飛機起飛前大約兩個小時的時候,劉風和戰東過了安檢,來到了飛往溫哥華的登機口。出乎他倆意料的是,在登機口處又一次看到了那位紅衣美女,正坐在椅子上翻看著一本雜志。戰東興奮地捅了捅劉風,說道:“哥們兒,這妞兒跟咱們一趟飛機,也是去加拿大的!”劉風點了點頭,說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看來還真有緣分。不過呢,千年的那是******,你要想跟她共枕眠,你得先當******。我看,還是到此為止吧!”說到這裡,劉風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被他的笑聲所吸引,那女孩抬頭向他們這邊望過來,冷冷地看了他倆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翻看手裡的雜志。在和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劉風的心裡一顫,他不禁又多看了那女孩兩眼,這才和戰東一起坐到椅子上,靜靜地等待登機。然而,他卻再也不能保持淡定,百無聊賴中,逡巡四周的目光總會在不經意間掃過那個女孩,但是卻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馬上又望向別處,如此反復多次,直到召喚人們登機的廣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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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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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時間: 2018-12-02 16:05 引用回復
第三章



十二個小時後,飛機在溫哥華機場著陸了。劉風和戰東隨著人群走下飛機,一邊好奇地看著機場裡各種充滿異域風情的雕塑,一邊向海關走去。身穿黑色制服的海關官員簡單地詢問了幾個問題後,在劉風遞過去的移民紙上蓋了一個戳,把移民紙和護照一起還給了劉風,微笑著說道:“Welcome to Canada.”(歡迎來到加拿大。)劉風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加拿大,我來了!”他在心裡喊道,轉頭看了看剛剛走過另外一個櫃台的戰東,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長途飛行的疲倦似乎被一掃而光,劉風和戰東邁著輕快的步伐向行李傳送帶走去。戰東一眼就看到了紅衣女孩正站在等候行李的人群中,他碰了碰劉風的胳膊,說道:“哥們兒,看看那是誰?”這時劉風也看到了女孩,兩人一起向女孩走過去,很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別站到了她的身邊。很快,女孩的第一個行李就轉到了她的跟前,那是一個碩大的旅行箱。女孩抓住旅行箱的把手,非常吃力地把旅行箱從傳送帶上拎起來,站在她左邊的劉風一把抱住了旅行箱,幫她搬到了行李車上。女孩很有禮貌地沖劉風點頭道謝,劉風微笑著說道:“不用客氣。還有嗎?”女孩點了點頭,說道:“嗯,還有一個。”劉風說道:“你自己一個人出門,帶這麼多行李啊?”女孩笑了笑,說道:“都是同學讓幫忙帶的東西,我自己的反倒沒那麼多。”劉風故作驚訝地說道:“哦,你是留學生啊?哪個大學的?”女孩回答道:“UBC。”這時,一旁的戰東插話道:“我表姐也是UBC的,你是哪個系的?”女孩看了看他,說道:“金融。”“嘿!巧了,我表姐就是金融系的,她叫杜小雲,不知道你們認識不?”戰東一本正經地說道。女孩想了想,搖了搖頭。戰東接著說道:“你叫啥名?回頭我問問她,看她認識你不。”“馮佳欣。”女孩毫無防備地回答道。戰東咧嘴一笑,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戰東。戰士的戰,東方不敗的東。”他又指著劉風,說道:“他叫劉風,是我哥們兒。”劉風從馮佳欣背後沖他豎了豎大拇指,臉上露出壞笑。

三人正說著話,馮佳欣的第二個行李箱轉到了她面前,戰東和劉風把她擠到了後面,倆人合力抬起了行李箱放到了行李車上。馮佳欣向倆人道謝後,推著行李車向出關口走去。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劉風對戰東說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還有個表姐在UBC啊?還叫啥杜小雲,應該叫杜撰吧?”戰東嘿嘿一笑,說道:“這不重要,關鍵是哥們兒把她的名字套出來了。”劉風說道:“得了,有名字又怎樣,咱們是去卡爾加裡落腳,又不是在溫哥華。”戰東說道:“據說溫哥華的氣候和青島一樣,咱們夏天可以去溫哥華玩兒呀!然後我可以去UBC看我表姐呀!然後不就可以順道去看看她了嗎?”劉風點了點頭,說道:“成!算你牛。”

當飛機抵達卡爾加裡時,已經是半夜了。劉風事先聯系好的接機人David足足遲到了兩個小時才趕到機場,那是一個一嘴京片子的中年男人,一見面就忙不迭地鞠躬作揖連道歉:“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二位,剛剛幫人搬家來著,路上又全是雪忒不好走,所以來晚了點兒,二位多擔待。”說著,David忙不迭地幫他倆把行李塞進了一輛老舊的面包車後車廂,然後開著車,拉著倆人離開了機場。

從機場出來後的路上,遍地是厚厚的白雪,天上的月亮倒是特別皎潔明亮,照射得白雪泛著一片寒光,令這夜色顯得不是那麼黑暗。看著車外閃過的一幢幢民宅,劉風和戰東原本興奮的心情像是被車外的零下三十度的低溫所冷卻,一種失望的感覺油然而生。戰東終於忍不住了,說道:“我操!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嗎?怎麼看上去跟青島的郊區農村一個德性?”David從後視鏡裡看了他倆一眼,笑著說道:“我說哥們兒,你以為加拿大的資本主義社會是啥兒樣呢?可不就是這操行唄!整個兒就是一大農村,咱卡爾加裡簡稱就是卡村兒,知道不?”話音未落,面包車突然在結冰的路面上打起滑來,David手忙腳亂地操控著方向盤,車子東扭西拐地一陣搖晃,橫著停在了路上。戰東被嚇得一陣大呼小叫,David長長出了一口氣,尷尬地說道:“沒事兒,沒事兒,下雪前太忙,我一直沒功夫換雪胎,咱這技術沒問題,應付得了。”接著,他又重新啟動了車子,說道:“馬上就到地兒了,還有五分鍾。”

沒多久,面包車終於停穩在一幢兩層樓的獨立屋前,David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房門開了,一個小個子男人披著羽絨服從房內一路小跑來到了車前,和David打了個招呼後,他熱情地幫劉風和戰東從車裡搬下了行李,領著他倆進到了房內。David跟著來到門外,塞給了劉風一張名片,說道:“哥兒幾個以後需要搬家啥的盡管找我,卡村搬家接機第一人,老戴。”然後又指了指那小個子男人,說道:“這位是你們的房東老林,你們在這兒一個星期的房租交給他就行,咱們回見了您呐!”

老林滿面笑容地和劉風二人握手寒暄了幾句,把他倆領到了地下室的一個房間裡,打著哈欠轉身離去。房間裡除了靠牆放的一張破舊的書桌和一把轉椅外,就剩房中間地板上的一個碩大的雙人床墊。看著這一切,劉風和戰東面面相覷,無奈地躺到了床墊上。也許是因為時差的原因,兩人都久久不能入眠。戰東把雙手墊到腦後,望著天花板,說道:“這怎麼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劉風“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戰東又說道:“要不,咱倆回去吧……”劉風在黑暗中轉頭看了看他,說道:“你說啥呢?剛到地兒,行李還沒打開就琢磨著要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丟不起那人。”停頓了片刻,劉風又說道:“明天咱倆就出去找房子,順便好好轉轉,看看這兒到底是啥樣。”戰東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

當卡爾加裡市中心的那一片高樓大廈隨著城市輕鐵的接近而逐漸展現在劉風和戰東面前時,劉風輕輕出了一口氣,對戰東說道:“怎麼樣,找到一點兒感覺了沒?”戰東苦笑了一下,說道:“就這麼巴掌大的破地兒,也叫資本主義?”劉風沒有接他的話茬,認真地說道:“我認為,咱們就應該在市中心租個房子住下來,好好體驗一下這個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戰東瞪著劉風,說道:“我說,你咋就不知道愁呢?你的心可真大!”劉風笑著說道:“愁啥愁?既來之則安之嘛!”他用力拍了一下戰東的肩膀,繼續說道:“哥們兒,這才剛開始呢!你不是還要去看馮佳欣嗎?為了美女,咱也要在這裡好好折騰一把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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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劉風和戰東很快就在市中心的西南角選定了一處高層公寓樓。他倆租下來的是三樓的一間兩室一廳的單元,單元內除了舊得發黃的冰箱、電爐灶、烤箱和微波爐之外,沒有任何家具,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家徒四壁。整幢公寓樓的配置還不錯,在二樓有公用的室內游泳池和健身房,地下室裡還有投幣洗衣機和幹衣機,基本可以滿足單身人士的生活所需。其實,真正吸引他倆的並非公寓樓的內部設施,後來戰東承認,他站到這幢公寓樓的大門外時,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公寓樓的對面,隔著一條馬路就是一家大型的夜店,而這夜店才是促使他慫恿劉風一起合租這幢公寓樓單元的第一推動力。用戰東的話說,他要體驗一下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同時也要考驗一下自己抵抗糖衣炮彈的意志力是否足夠強大。

租下的公寓樓單元要三天後才可以交房,當劉風和戰東告訴房東老林已經租好房子、三天後就搬走的時候,老林面帶難色,猶豫了半天還是說道:“這個事情是這樣的,當初老戴來租我房間的時候,講好了要租一個星期,這個錢也是交了一個星期的,現在你們要提前搬走,我好為難的……”劉風滿不在乎地一揮手,說道:“沒關系,錢您不用退,我們照交一個星期的,只是提前搬走而已。”聽了這話,老林搓著手,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說道:“那多不好意思,我不好占你們便宜的呀!”劉風說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第一次來加拿大就住到您這兒,也算是咱們的緣分,就當交個朋友吧!中國人在國外混都不容易,大家彼此照應一下。”老林不住地點頭說道:“是的呀,是的呀!以後二位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要客氣,盡管說。”劉風握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說道:“那先謝謝您了。”

劉風再一次碰到老林,卻已經是五年以後的事了。兩人是在城市輕鐵的站台上擦身而過,下車的劉風在車門口迎面撞上了正要上車的老林,他們同時認出了對方,互相簡單問候了一下後又握手道別。劉風站在站台上,看到老林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微微躬身,端起手裡的保溫杯小心地喝了一口熱水,臉上依舊帶著他慣有的微笑,只是他的鬢角已經開始發白。從那以後,劉風就再也沒有見過老林,只是在每次回憶初到加拿大的生活時,他的腦海裡總會浮現出老林那招牌式的和藹微笑。

加拿大公寓樓裡的住客大部分是單身貴族或者沒有孩子的小夫妻。他們的生活瀟灑自由,往往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平常的收入基本都用在吃喝玩樂上,而且經常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會隨心所欲地搬到另外一個地方,盡情地享受沒有牽掛的生活。當他們搬家時,只會把隨身的細軟和小型的電器帶走,而把大件的家具直接丟在公寓樓下的垃圾房裡。搬進公寓樓沒多久的劉風和戰東,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寶藏。很多被丟棄的家具成色還很新,完全可以繼續使用下去。於是,在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裡,他們的兩室一廳的單元從最開始的家徒四壁一下子變得擁擠不堪,房間裡堆滿了各式各樣撿來的桌椅、櫃子、沙發和床墊。

安頓好住處後,在戰東的一個遠房親戚的介紹下,他倆在卡爾加裡冬季俱樂部的後廚找到了一份洗碗工的工作。用戰東的話說,劉風這是夙願以償了,因為他在出國前准備行李時,特意在箱子裡塞了兩付膠皮手套,原本就打算出國後先靠刷盤子謀生的。其實劉風並沒有機會真正用到膠皮手套,因為他很快就發現在一個繁忙的商業廚房裡刷盤子和在家裡廚房洗碗根本就是兩回事。西餐使用的盤子和杯子分門別類得相當詳細,開胃菜、主菜、沙拉和飯後甜點都會使用不同的盤子,而用來喝可樂、冰水、紅酒和白酒的杯子也各不相同。所以,每當這家俱樂部舉辦大型晚宴時,幾百位食客用過的各種餐具堆積如山,劉風帶來的膠皮手套在高頻率的洗刷動作中,很快就會被磨破,隨後從破口處灌進手套裡的水會在幾個小時後把手指皮膚泡得松軟發白。所以,劉風索性脫掉了手套,直接用赤裸的雙手幹活,這樣感覺反而會更舒服些。

出國前一直在政府機關工作的戰東,對這種勞動卻總也無法適應。在一次工間休息時,累得齜牙咧嘴的他對劉風說道:“我聽我親戚說,來這裡的人都要先去學英語,上這裡的語言班有政府的補助可以領的。”劉風不以為然地說道:“語言不是靠學的,是靠練的,要到英語的環境裡去用英語才會有進步。”戰東眨了眨眼,說道:“重點不是學英語,而是有政府的補助可以領,這錢不拿白不拿。而且,學完英語,就可以上工作經驗班了,再然後就能找一份專業工作。咱們總不能這樣刷一輩子盤子吧?”劉風看了看他,說道:“我出來就是為了換個活法,還去幹專業工作那不又跟國內一樣了?”戰東說道:“你要是不幹專業工作,在大學裡學的東西不是白瞎了?國內的工作經驗不也全浪費了嗎?”劉風不屑一顧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我可不想一輩子在一個地方重復做一份同樣的工作,太沒勁了。世界這麼大,有很多地方我們都沒有去過,有很多事都沒有做過,就這樣活到老直到死,你不覺得遺憾嗎?”戰東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揉著酸痛的後腰想著心事。沒過多久,他還是辭去了刷盤子的工作,認真上起了語言班,丟下劉風一人每天獨自和堆積如山的盤子做著不懈的斗爭。

劉風在廚房裡的工作時間並不總是孤獨的,當他實在太忙無法保證餐廳盤子的供應量時,廚房的二廚就會很不情願地派一個從越南移民來的老華僑Peter過來幫他的忙。Peter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頭,粗壯的身體上面頂著一個已經謝頂的碩大腦袋。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幹起活來手腳麻利,絲毫不遜色於年輕人。Peter經常一邊刷著盤子,一邊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低聲對劉風說道:“小伙子,幹活不必那麼賣命哦,你的每一分鍾都是老板付了錢的,所以他們不會讓你停下來的。資本家的活是永遠幹不完的,你要學會掌握節奏。”劉風往往一笑了之,依舊按照自己的習慣飛快地幹著。

在一次工作間隙,Peter雙手掐腰,前後搖擺活動著身體,對正在賣力幹活的劉風說道:“喂,我問你哦,你信上帝嗎?”劉風回答道:“目前暫時沒有這個想法。”Peter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劉風,繼續說道:“那麼我再問你,你是怎麼來到加拿大的?”劉風停下手裡的活,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我是加拿大政府請過來的。”聽到這話,Peter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說道:“你在講什麼?”劉風確定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我確實是加拿大政府請來的,因為這裡缺乏有學歷有工作經驗的專業人才,所以加拿大政府才會有技術移民這一項移民類別,邀請全世界的技術人才來加拿大為建設這個國家出力,我就是辦技術移民過來的。”這下子Peter不知該如何繼續他的下文了,因為劉風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過了一會兒,他依舊不死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道:“我是越南華僑,我和我的太太是難民過來的。我們都很感激加拿大能給我們提供這個庇護所,我們更感激仁慈的上帝給了我們這個機會。”看著他認真的神態,劉風強忍住笑,嚴肅地點了點頭,表示已經領悟到了他所要表達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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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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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時間: 2018-12-06 01:10 引用回復
  • 第五章


    戰東在語言班裡用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和所有從大陸來的女性新移民建立了良好的朋友關系,他的這種結交異性朋友的本領曾經令劉風頗為羨慕嫉妒恨。經過一個晚上的苦苦思索,劉風終於研究明白了戰東的秘訣,那就是“不要臉”。戰東並不在意劉風的用詞是否妥當,他給自己總結出來的是“哥們兒那叫親和力。”他給劉風上課道:“你不能整天板著個臉好像苦大仇深一樣,想泡妞就要放下架子,臉皮要厚,嘴要甜,懂不?”劉風不以為然地看著戰東,只是笑,並不說話。戰東繼續說道:“西游記看過沒?孫悟空牛B吧?但是沒有女人緣,為啥?誰在他眼裡都是妖精,那哪兒成啊!學學豬八戒,管你是妖精還是人,美女就成唄,凡事別看得那麼透。”

    沒過兩天,語言班裡又來了一位叫Marry的上海美女,戰東很快就和她聊到了一起,他發現Marry居然和他們住在同一幢公寓樓裡。Marry租的是五樓的一個一室一廳的單元,而且她和戰東有著共同的愛好:游泳。用她的話說,游泳是可以令女人保持身材而又不會練出肌肉塊的最好運動方式。在課間休息時,戰東眉飛色舞地和Marry聊起了各種游泳動作,並相約當晚晚飯後一起去公寓樓的室內游泳池切磋一下。一回到公寓裡,戰東就興奮地把Marry的事和劉風講了,劉風說道:“今晚我還要去打工,估計後半夜才能下班,要不我幹脆在外面忍一宿,給你們騰地兒?”戰東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不用。她自己一個人住,我們有地方。”聽了這話,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的劉風突然被嗆了一下,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到戰東臉上,他一邊咳嗽一邊說道:“你還真想幹壞事啊?”戰東嘿嘿一樂,說道:“這怎麼是幹壞事呢?我們這是互相安慰一下寂寞的心靈。”劉風擦了擦嘴邊的水跡,說道:“有我陪著你,你還寂寞?”戰東一撇嘴,說道:“你?那可不一樣。倆傻老爺們在一起時間久了會變態的,知道不?”

    晚飯後,戰東換好了泳褲早早地來到了室內游泳池,安靜的泳池內空無一人,他百無聊賴地自己游了起來。變換了幾個泳姿之後,戰東仰身漂浮到水面上,一邊看著天花板,一邊心不在焉地輕輕擺動著雙腿玩起了仰泳。一個不小心,他的腦袋撞到了泳池邊的瓷磚上,痛得他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腦袋,身體縮成一團,又嗆了一大口水。這時,傳來了一陣女人清脆的笑聲,戰東連忙轉身看去,只見Marry穿著一件睡袍站在泳池邊,正面帶笑容望著他。戰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剛剛差點睡著了,一時大意。”Marry微笑著說道:“游泳都可以睡覺的?你真厲害。”戰東說道:“嘿嘿!不是,應該是睡覺的時候都可以游泳。”Marry脫下了睡袍,隨手扔到了泳池邊的長椅上,順著短梯慢慢地下到了泳池裡。她穿了一套白色的比基尼泳衣,曲線玲瓏的豐滿身材立馬吸引了戰東的眼球。戰東打起精神,用一個漂亮的蝶泳動作游到了Marry的身邊,激起的水花濺了她一身。Marry不禁鼓起掌來,說道:“真棒!我一直想學蝶泳,可是總也游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戰東摸了一把臉上的水,說道:“沒問題,跟我學,保證你一晚上就會。”說著,他拉起Marry的手把她領到了深水區,在講解了幾個動作要領後,用雙手托住了Marry纖細的腰,幫她浮起在水面上,讓她擺動雙臂和雙腿練習起來。

    Marry在練習了幾次後,基本掌握了動作要領,她示意戰東放開她的腰部,想自己試一下。戰東縮回了雙手,往後退了兩步,Marry努力按照剛剛學會的技巧游了起來。然而,蝶泳需要有力的腰腹部力量才可以游好,從未做過這方面練習的Marry游了幾下就氣力不支,亂了章法,在水裡一陣胡亂撲騰,還嗆了好幾口水。戰東見狀,連忙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讓她的頭部露出了水面。慌亂中,Marry也緊緊地抱住了戰東,不停地嬌喘著。軟玉在懷,戰東身體的某個部位不由自主地起了變化,他的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起來。Marry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暈,她輕聲說道:“喂,老兄,您想什麼呐?”戰東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可沒想啥啊!只是我的小弟弟想幹壞事了。”Marry輕輕打了他一下道:“討厭,你可真夠壞的。”戰東就勢摟緊了她,說道:“這就叫壞了?我還會更壞的呢!”說著,他突然吻住了Marry的雙唇。Marry吃了一驚,嘴裡嗚嗚著,揮動雙手拍打著戰東的後背和肩頭,想要擺脫他。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很快她就放棄了掙扎,雙臂慢慢繞到了戰東的脖子上和他吻到了一起。

    半夜才回到公寓裡的劉風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房門後,注意到門口還擺著戰東的拖鞋,不禁搖頭一笑,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重重地躺倒在床墊上。然而,他的神經卻一直保持著亢奮的狀態,久久地無法入眠。剛剛在冬季俱樂部後廚裡發生的一幕幕場景又一次展現在他的腦海裡。

    戰東辭職後,後廚又招來了一個新的洗碗工,也是從大陸來的新移民,南京的老孫。Peter似乎在大陸移民面前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他總是指使老孫替自己幹各種雜活,還時不時地指摘老孫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每當老孫提出異議時,他都會炫耀般地說道:“我要幫他們廚師打下手,這些活自然應該你來做啦。”老孫對此頗為不滿,一直強忍著沒有發作。劉風倒是和耿直的老孫很對脾氣,倆人在休息時經常一起抽煙聊天,山南海北地聊著自己在國內時的各種經歷。

    今天晚上後廚裡特別忙,因為俱樂部接待了一個五百人的大宴會,即使是劉風和老孫兩個人一起做,都無法應付堆積如山的各種餐具。二廚不停地催促他倆加快速度,每隔幾分鍾就會跑過來抱怨他倆拖了後腿,導致廚房的餐具供應不上。終於,老孫再也無法忍受,發了脾氣,沖二廚大吼道:“We have tried our best. Stop complaining.”(我們已經盡全力了,別再抱怨了。)二廚被驚呆了,他從來沒見過敢跟他這麼大聲說話的中國人。愣了半晌,他扭頭進了大廚的辦公室。過了一會,二廚滿臉通紅地回到了廚房裡,把Peter派了過來,幫劉風和老孫刷碗。Peter像以往一樣,繼續對老孫指手畫腳,他並沒有注意到老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突然,老孫停止了刷碗的動作,脫下了工作服,轉身扔到了Peter的腳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老子不幹了!”隨後,老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廚房。看到這個情景,廚房裡的幾個白人廚子湊到了一起竊竊私語,還時不時地發出幾聲輕笑。目瞪口呆的Peter摸著自己沒剩幾根頭發的大腦袋,眨巴了幾下眼睛,對劉風說道:“喂,風,你的朋友今天怎麼了?”劉風看了他一眼,說道:“他太累了。”Peter搖了搖頭,還是一臉的茫然。

    終於,在持續忙碌了將近三個小時後,宴會接近了尾聲,送到後廚的餐具變得稀少起來,劉風和Peter總算可以稍稍喘口氣休息一下。Peter拍了拍疲憊不堪的劉風的肩頭,說道:“喂,風,你聽說神五發射的新聞了嗎?”劉風點了點頭,Peter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不等劉風回答,Peter伸出了一根手指搖了搖,極為不屑地說道:“這個不說明什麼!沒有什麼了不起。”劉風皺起了眉頭,用冷峻的眼神逼視著他,一句話也不說。Peter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尷尬地笑了兩聲,轉回身去,嘴裡喃喃地說道:“真的沒有什麼了不起。”恍惚之間,在劉風的眼裡,他那原本粗壯的身材突然變成了渺小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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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 時間: 2018-12-06 01:11 引用回復
    第六章


    劉風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被戰東開門的聲音吵醒。他從臥室裡出來,揉著睡眼對戰東說道:“咋樣?昨晚是不是比我還累?”戰東嘿嘿一笑,說道:“累並快樂著。”劉風說道:“哥們兒,你可悠著點兒,這事要是被許若君知道了,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戰東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兒,天高皇帝遠,她怎麼會知道。再說了,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咋地,哥們正好趁機會換人。”聽了這話,劉風嚴肅地說道:“我說,你玩兒歸玩兒,可別犯傻!許若君雖說強勢了一點兒,但是人家是真心跟你好。這個Marry,我看就是和你一樣,太寂寞了,想找個伴兒而已。”戰東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我的政委。我又不是小孩子,心裡有數。”接著他一轉話題,說道:“對了,我聽Marry講,她在咱這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打工。現在店裡正缺一個刷碗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那兒可比冬季俱樂部近多了,你來回上班也方便。”劉風想了想,說道:“這倒不錯,我正想看看日本鬼子究竟是啥樣呢。跟西洋鬼子打完交道,再試試東洋鬼子。”戰東苦笑道:“你還真要去啊?你刷盤子刷上癮了是咋的?沒完了?咱來加拿大不是當洗碗工的,你真的不想去讀書找專業工作了?”劉風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來體驗生活的,在國內哪有這機會幹專業刷碗工啊?”戰東無奈地一點頭,說道:“得!您就接著體驗生活吧,我可要先去睡個回籠覺了。那妞兒是挺寂寞的,昨晚折騰得我一宿沒睡。”

    轉天中午,劉風按照戰東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名叫伊豆的日本料理店。接待他的是店老板寺田昌夫,一個身材魁梧的六十多歲老頭,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他那留著板寸的頭上沒有一根黑發,腰杆挺直,是日本人裡少見的高個,比劉風還要高出半個頭,說話甕聲甕氣的,雙目一睜,透出兩道精光。劉風後來才知道,這位老板從年輕的時候就練習少林功夫,居然還是卡爾加裡本地日僑武術協會的會長。

    寺田昌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劉風,當看到劉風那略顯瘦弱的身材時,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然後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給劉風簡單講了一下工作時間,就把他領進了後廚的洗碗水池旁,指著堆積如山的餐具,說道:“Wash.”(洗。)劉風詫異地問道:“Now?”(現在?)寺田昌夫一皺眉,說道:“Of course.”(當然。)說完,他轉身出了廚房。過了一會,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國女孩撩起門簾走進了廚房,她看著愣在水池邊不知該如何下手的劉風,說道:“嘿!你是新來的洗碗工吧?”劉風看了看她,點了點頭。那女孩大方地向劉風伸出手,說道:“你好,我叫Lucy,是這裡的幫廚,老板讓我來教你怎麼刷碗。”劉風握了握Lucy的手,說道:“我叫劉風,還請多多關照。”Lucy笑了笑,說道:“甭客氣!日餐的盤子好刷,都是清淡的東西,基本沒什麼油膩。當然,油炸的和燒烤的除外。但是,你要記住一點,刷好的東西在送到前面壽司吧之前,一定要把水擦幹淨。”

    日本料理店的餐具確實簡單好刷,在數量上相對於冬季俱樂部的西餐餐具而言,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劉風很快就上了手。到了晚上八、九點鍾的時候,客人逐漸坐滿了大堂和所有的單間,送到後廚的餐具越來越多,劉風開始有點手忙腳亂起來。這時,一個矮胖的日本廚子小跑著沖進了廚房,對劉風大聲喊道:“You hurry up. We need more clean dishes!”(你動作快點,我們需要更多的幹淨盤子!)喊完,他又瞪了劉風一眼,鄙夷地搖了搖頭,轉身出了廚房。過了一會,Lucy跑進廚房,來到劉風身邊,說道:“動作快點,外面的幹淨盤子供應不上了,我來幫你。”說著,她戴上了一副膠皮手套,麻利地刷起碗來。沒多久,劉風就被Lucy擠到了一邊,給她打起了下手,負責把刷好的盤子擦幹淨後送到前台的壽司吧。

    前台的壽司吧並排站了四個壽司師傅,每個人都低頭忙碌著,像四台機器一樣各司其職,分工明確,動作迅速卻井然有序。每當有新客人進入店裡的時候,四個人異口同聲地用日語喊“歡迎光臨”,而當有客人吃完離開時,他們又同樣用宏亮的聲音喊道:“Thank you.”(謝謝。)儼然像軍隊裡的士兵一樣,訓練有素,體現出高度的組織性和紀律性。當劉風端著盤子從他們身後經過時,站在中間的一個胖胖的壽司師傅瞥見了他,轉身攔住他,用威嚴的聲音,一字一頓但卻很清楚地對他說道:“You should say behind you when you pass the back of us. Otherwise,we could knock into you when we turn around.”(當你從我們身後經過的時候,你應該說‘在你後面’。否則,我們轉身的時候會撞到你。)正說著,另外一個壽司師傅迅捷地轉身,從劉風手裡抽走了一個盤子,動作之快,劉風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臉。

    在忙碌了整整六個小時後,料理店終於打烊了,劉風面前的水池裡還堆著十幾個臓盤子。正在巡視整個飯店的老板寺田昌夫看到後,兩道濃眉皺到了一起,他把Lucy拉到一旁低語了幾句。Lucy來到劉風身邊輕聲說道:“老板問你,能不能把所有的臓盤子都刷完了再下班?”繼而,她看了看劉風的臉色又說道:“不過,你不想刷也沒關系,明早上班的洗碗工也可以繼續刷的。”劉風咧嘴一笑,說道:“沒事兒,我都刷完了再下班。”說完,他麻利地刷起剩下的幾個盤子來。在一邊抱著雙臂冷眼看著劉風的寺田昌夫,從背後重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嘴角又露出了一絲笑意。

    劉風在日本料理店的洗碗工作並沒有幹多久,兩個星期後,寺田昌夫就讓Lucy問他是否願意做壽司學徒,劉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Lucy用贊賞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在這個店裡,能學做壽司的中國人,你是第一個。我以前求了老家伙好久,讓他們教我做壽司,他都不答應。”劉風憨笑著說道:“大概因為你是女孩兒吧?”Lucy嘴一撇,說道:“哼!誰知道呢。不教就不教,誰稀罕。不過你學會了之後可要教我哦。”劉風用力點了點頭,說道:“那必須的。”

    負責教劉風的壽司師傅叫城山太郎,就是那個曾經跑進後廚催促劉風的矮個日本人。當寺田昌夫交待給他這個任務時,他很不情願地嘟囔著答應下來。在隨後的幾天裡,他的臉色一直陰沉如鐵,劉風每犯一個錯誤,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大聲呵斥劉風,整個後廚的人都能聽到他尖銳的聲音。然而劉風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只是用心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體會著日本料理制作過程中的精髓所在。即使是在回到公寓後,劉風都會在睡覺前把料理店裡的每一道料理菜譜的用料背誦一遍。看到他這麼認真,戰東不懷好意地問道:“你說,我先吃米飯,再吃生魚片,讓它們在我的肚子裡自動混合起來,是不是就等於吃了日本料理了?”劉風瞪了他一眼,說道:“日本料理在於過程二字,制作過程和吃的過程,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從做到吃,都能體現出日本人追求極致的精神和認真的態度,這是一種文化,懂嗎?”戰東不屑地說道:“啥文化啊?我看你是快讓鬼子給同化了吧。”劉風正色地說道:“我和你一樣恨日本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啥抗戰苦苦熬了八年,還是靠美國人的兩顆原子彈,才把日本人從中國趕出去?那還是鬼子的二流甚至三流的部隊,人家最精銳的師團根本就沒有投入到中國戰場。其實,日本人有很多優秀的東西是值得我們學習的。現在國內拍的一些抗日神劇,不是刻意神化我們自己,就是肆意貶低日本人。這些編劇和導演的腦袋全都被驢踢了,他們就沒意識到這樣貶低一個打得我們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的對手,只會更加丑化我們自己。這就是國人的劣根性之一,沒有真本事提升自己超過對手,只會通過意淫和詆毀對手來獲得一點點可憐的自我滿足感。”戰東忙不迭地搖手說道:“得,得,您打住,別再給俺上政治課了。我高中的時候背政治書都背吐了,您可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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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 時間: 2018-12-06 21:51 引用回復
    第七章


    盡管城山太郎對劉風的態度並不友好,但是他在教劉風做料理的時候卻是一絲不苟,總是把一些應該注意的要點和技巧告訴他。劉風也盡全力認真學習,很快就掌握了所有最基本的要領,背熟了菜單。當城山太郎向寺田昌夫匯報的時候,寺田昌夫似乎並不相信劉風這麼快就可以出徒,他狐疑的看著城山太郎問道:“Nani?”(什麼?)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他吩咐城山太郎給劉風安排了兩天進壽司吧工作的時間。

    劉風的運氣似乎並不太好,他在壽司吧工作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那個月最忙的一天。從下午開門以後,客人就源源不斷地湧進店裡,壽司吧的四個人像開足了馬力的機器,一刻都不得停歇。大堂裡的女招待們在餐桌之間快速地穿梭著,把雪片一樣的訂餐單堆到了壽司吧。城山太郎一邊忙碌著,一邊不斷地催促著劉風做各種壽司卷。劉風用來切壽司卷的刀很快就在大量的切割動作後變鈍了,他跑進後廚抓起一根磨刀棍打磨起刀來。隔著布簾,從外面傳來了城山太郎的吼聲:“Where are you Feng? Come back.”(風,你在哪裡,回來。)劉風一邊磨著刀一邊轉頭對布簾外喊道:“I am sharpening my knife.”(我正在磨刀。)說話間,因為分神,劉風手裡的刀狠狠地切到了他握住磨刀棍的左手拇指上,在關節部位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傷口處的皮肉向兩側翻開,隱約可見原先被肌肉包裹著的白色骨頭。鮮紅的血立馬噴湧而出,瞬間糊滿了整個左手。劉風疼得一咧嘴,差點喊出聲來。正在後廚幹活的Lucy看到這個情形“啊”了一聲,扔下手裡的煎鍋,趕忙來到劉風身邊,伸手卡住他受傷的左手手腕把他拉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沖洗傷口。這時,滿面怒容的城山太郎沖進了後廚,對劉風咆哮道:“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here?”(******的在這兒幹嘛呢?)不等劉風答話,Lucy用他從來沒聽到過的女高音對城山太郎大吼道:“Don’t you see? Hishand is hurt.”(你沒看到嗎?他的手受傷了。)城山太郎這才注意到了劉風受傷的手,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又沖出了後廚。

    不一會,寺田昌夫一撩門簾,大踏步地走進了後廚。他打量了一下劉風手上的傷口,一皺眉,從掛在牆上的急救箱裡拿出了一張創可貼,緊緊地纏到了傷口上,但是鮮血很快就滲透了創可貼。寺田昌夫又拿出了一張更大的創可貼包了上去,隨後用力掐住了劉風左手手腕的一個穴道。這次,再也沒有血滲出來了,他拍了一下劉風的後背,說道:“Now go back to work.”(現在回去工作。)Lucy不滿地說道:“His hand is hurt so heavily, he can not work any more.”(他的手傷得很重,他沒法繼續幹活了。)寺田昌夫一撇嘴,拉長了聲音說道:“It’s OK!”(沒關系的!)Lucy提高了嗓音說道:“No, it’s not OK!”(不,有關系!)劉風強忍著手上的劇痛,攔住了她,說道:“沒事兒,我能行。”繼而,他又轉頭對寺田昌夫說道:“Yes, I amstill OK.”(是,我沒問題。)說完,他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刀用水沖洗幹淨,快步走出了後廚。Lucy白了寺田昌夫一眼,恨恨地說道:“You are so cruel. I hate you!”(你太殘忍了,我恨你!) 寺田昌夫像小孩一樣對著Lucy做出了一個很無辜的表情,悻悻地離開了後廚。

    當劉風下班時,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濕透了,手上的疼痛像電擊一樣脈動式地沖擊著他的神經,停下工作後,他才感到了一陣陣的眩暈和惡心。劉風沒有吃打烊後的工作餐,徑直回到了公寓。一進門,他就躺到了自己房間的床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到了第二天凌晨,劉風發起了高燒,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一直熬到了早晨,定好的鬧鍾鈴聲響了很久,他才意識到還要去料理店上班,可是卻再也無法硬撐著起床了,只好給店裡打了個電話,找老板請假。寺田昌夫在電話裡只是冷冷的說了聲“OK”就掛了電話。

    傍晚時分,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劉風勉強爬起來,穿著睡衣打開了房門,Lucy站在門外關切地看著他,說道:“你今天沒來上班,我怕你出什麼問題,過來看看,沒事兒吧你?”劉風說道:“我還好,就是有點發燒。”說著,他把Lucy讓進了屋內。Lucy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說道:“你家可真夠亂的,你自己一個人住吧?”劉風說道:“我和一哥們兒合住的。”Lucy撇了撇嘴,說道:“難怪,一看就知道這屋裡不是有女人的樣子,忒亂了,都快養出耗子來啦!”說話間,她看到劉風搖搖晃晃的樣子,連忙說道:“哎呀!不好意思,你是不是還不舒服呢?要不要去看醫生?”劉風搖頭說道:“不用!應該就是傷口有些感染,不用看醫生,我自己能挺過去。”Lucy吃驚地說道:“都感染了還不去看醫生,你別硬挺著,我還是帶你去吧!”劉風咬了咬牙關,說道:“真的不用,正好借這個機會鍛煉一下我自己的免疫系統。”Lucy像是不認識劉風一樣看著他,說道:“你不是燒糊塗了吧?”劉風苦笑著說道:“我清醒著呢!我從來不相信內科醫生,他們大病治不了,小病也用不著他們,我自己都知道他們會給我怎麼處理,不就是開消炎藥抗生素嘛!”Lucy歎了口氣,說道:“好吧!那你需要我做點別的什麼嗎?”劉風想了想,說道:“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不過,我一天沒吃飯了,現在有點餓,你能幫我煮點粥嗎?”Lucy說道:“行!煮粥我最拿手了,你去躺著吧。”

    這陣子,戰東幾乎天天在外面過夜,白天上完語言班後就和Marry一起去吃晚飯。晚飯後兩人像情侶一樣或是逛街、或是看電影,然後就回到Marry的住處一起共度二人世界的浪漫時刻。今天,正好是Marry的危險期,他才不得不回住處取安全套。一開門,正看到在廚房裡忙碌的Lucy,戰東愣住了,他又看了看門上的房間號,確定自己沒走錯地方後才遲疑地走進了房間。Lucy聽到開門聲,連忙轉過身來,看到了戰東後,有點尷尬地說道:“您是劉風的舍友吧?”戰東點了點頭,說道:“你是?”Lucy說道:“我叫Lucy,是劉風的同事。他的手昨天受傷了,今天沒去上班,我過來看看他,幫他做點飯。”戰東說道:“哦,那謝謝你了,我叫戰東,戰士的戰,東方不敗的東,劉風的哥們。”聽了他的自我介紹,Lucy抿嘴一笑,說道:“東方的東唄,幹嘛還加上個不敗?”戰東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咧嘴笑了。Lucy收起了笑容,說道:“得了,飯已經做好了,我還有點事兒要先走了,正好你回來了,你就照顧他吧。”戰東忙連聲道謝。

    送走Lucy後,戰東走進了劉風的房間,拉過一把椅子放到劉風的床前,騎坐在上面,雙手疊放在椅子背上,望著躺在床墊上的劉風。劉風聽到了動靜,睜看眼睛,看到戰東正笑眯眯地望著自己,被嚇了一跳,說道:“怎麼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戰東一臉壞笑地說道:“我怎麼就不能回來?打攪你倆了是吧?你小子行啊!這麼快就搞定了個妞。”劉風說道:“別扯淡了,那是我同事,過來看看我的。”戰東說道:“怎麼就沒人過來看我還給我做飯呢?這整個兒一海螺姑娘啊!這妞身材還真不錯嘿,你是怎麼弄到手的,說來聽聽唄。”劉風有點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說道:“別胡說八道了,人家孩子都快上中學了,真的只是同事。”戰東驚訝地說道:“都有孩子了?真沒看出來,保養的可真好。不對啊!我記得你對已婚婦女沒興趣的,啥時候換口味了?”劉風喘了口粗氣,說道:“我這兒正難受著呢,你饒了我吧!”戰東這才注意到劉風的臉色蒼白,有些不同以往,他關切地問道:“對了,她說你的手受傷了,咋回事?要不要緊?”劉風說道:“沒事兒,昨天做壽司的時候,刀太鈍了,我磨刀的時候切著自己的手了。”戰東歎了口氣,說道:“打份工而已,你不用這麼拼命吧?”劉風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明白,我是要證明給那幫鬼子看,咱們中國人一樣是優秀的民族,什麼時候都不會輸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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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 時間: 2018-12-09 01:07 引用回復
    第八章


    因為吃了刀不趁手的虧,劉風咬牙花了兩百多加幣托朋友從日本買來了一把正宗的青鋼紙壽司刀。戰東看著他擺弄著狹長而又鋒利的壽司刀,不解地問道:“不就是打份工嘛?至於這麼下血本嗎?這可是你半個月的生活費啊!”劉風一邊仔細擦拭著手裡的壽司刀,一邊說道:“我切到手,就是因為他們給了我把廚房裡的破刀,那爛刀片子切了沒幾個壽司卷就鈍了,而且即使磨了也不夠快,我怎麼能做好料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算是打工,我也要做到最好。無論刷碗還是做壽司,我都要比他們日本人強。況且這壽司原本就是咱們中國人傳給鬼子的,沒有道理我們做的不如他們。”說著,劉風用壽司刀在一本厚厚的電話簿黃頁上輕輕劃過,幾十張紙被輕松地切成了兩半。戰東聳了聳肩,沒有說話。劉風看了看他,說道:“你現在究竟是啥情況?天天和Marry膩在一起,你是怎麼想的?”戰東說道:“沒啥可想的,過一天算一天唄。不過我現在有點煩她了,不是讓我替她寫作業,就是拉我陪她逛街買菜,居然還警告我不准再找別的女人。不就是一情人嘛,現在變得跟老婆一樣了。”劉風哼了一聲,說道:“她這是纏上你了,我看你怎麼收場。”戰東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兒,哥們有的是辦法,泡到手不容易,想踢開還不簡單嗎?再說了,她在國內有老公,我倆在一起純屬是因為寂寞互相安慰一下而已。她自己也說過,她離不開男人,但是又不想和她老公離婚。”

    劉風小心地把壽司刀用毛巾包好收到背包裡,歪著腦袋看著戰東,說道:“你的語言班上的怎麼樣了?還要再讀多久?”戰東說道:“馬馬虎虎吧,不著急,等我把政府資助領夠了再說,哥們兒來加拿大交了那麼多登陸費,我要把這錢先賺回來。”“許若君呢?你打算啥時候讓她過來?”劉風接著問道。戰東歎了口氣,說道:“她壓根兒就不想出來,出國前,我倆已經為這事兒吵了無數次了。”不等劉風發問,戰東繼續說道:“她現在在政府機關混得挺好,應該很快就提副科了。她一個中專生,能混成這樣不容易,她們領導也挺器重她的。再說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她也舍不得離開父母。其實在出國前,我們就已經把證領了,她說她還是留在國內,給我准備個退路,將來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到國內還有她打下的基礎。”劉風不以為然地說道:“退路?沒闖蕩前先准備退路,指定闖不出去。”戰東反駁道:“做事兒總要有兩手准備吧,萬一不成功咋辦?”劉風果斷地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想過再回去。而且,我想做的事,也從來沒不成過。”戰東又聳了聳肩,說道:“好吧!你牛B。”劉風說道:“不是我牛B。做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看好了一個目標就走下去唄,中間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的,碰到困難咱就想辦法解決困難嘛!老想著退回去,你怎麼能實現你的目標?”戰東說道:“你的目標是什麼?”劉風想了想,說道:“自己做老板,我最討厭被人管,看別人的臉色,我出來就是要憑自己的本事闖一闖,看看自己到底能吃多少碗幹飯。”戰東笑了,拍了拍劉風的肩頭,說道:“行,你好好闖,我看好你,我也在精神上支持你。”劉風看著他,誠懇地說道:“別光在精神上支持我,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咱們從高中開始就是哥們兒,這麼多年的交情了,彼此了解也互相信任,咱哥倆一起做些事不好嗎?”戰東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沒你那份勇氣,還是讓我走我自己的路吧。”

    有了趁手的刀具,劉風做料理的技藝突飛猛進,幹活的速度迅速趕上了壽司吧裡的其他幾個日本師傅,即使是要求苛刻的城山太郎也很難挑剔出他的毛病。很多時候,不等城山太郎下達命令,劉風已經把需要做的工作提前完成,把他負責制作的壽司卷擺到了盤子裡,送到了做握壽司和生魚片的師傅面前。甚至出現了當壽司吧不是特別忙的時候,劉風反過來催促城山太郎給出新的工作命令的情況。這讓城山太郎感覺很沒面子,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無論他怎樣想辦法刁難劉風,劉風都能從容應對,不留絲毫漏洞。

    老板寺田昌夫雖然整天躲在他的小辦公室裡,但是卻對壽司吧裡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一天中午午休時,他把劉風叫進了辦公室。寺田昌夫坐在老板椅上板著臉看著劉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From next month, your salary will be eleven dollars one hour.”(從下個月開始,你的工資是每小時十一塊錢。)劉風的心裡一動,他的工資一直是AB省的法定最低工資,每小時九塊錢加幣,而寺田昌夫的摳門是出了名的,Lucy就經常在背後罵這個老板是個老吝嗇鬼。這次這個摳門的老板竟一下子給他漲了這麼多工資,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劉風真誠地向寺田昌夫道了謝,寺田昌夫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劉風從來沒見過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劉風的後背,說道:“You are a good guy.”(你是個好人。)

    這次,不僅僅是給劉風漲了工資,他從此也獲得了和壽司吧其他師傅一起分享客人給小費的資格。城山太郎對此極為不滿,他私下和其他幾個師傅抱怨,不應該讓這個中國人和他們平起平坐,但是卻沒有獲得什麼響應。於是,他開始尋找機會發泄心中的怨氣。

    一天早晨,當劉風正站在城山太郎身邊准備著給中午營業用的壽司卷時,城山太郎一改常態,和劉風閒聊起來,他一邊幹活一邊問道:“Hey, Feng. Where are you from?”(嘿,風。你從哪兒來?)劉風回答道:“Qingdao.”(青島) 城山太郎說道:“Qingdao? I have neverheard about it. Do you know Shanghai?”(青島?我從來沒聽說過。你知道上海嗎?)劉風抬頭看了看他,說道:“Yes I know. Shanghai is the biggest city of China.” (是的,我知道。上海是中國最大的城市。)城山太郎的臉上露出了壞笑,說道:“You know what, there are many Shanghai girls in Japan.”(你知道嗎?在日本,有很多上海女孩。)劉風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說道:“Oh really?”(真的?) 城山太郎眯起了眼睛,說道:“Yes. They areall doing dirty jobs as a street girl.”(是的。她們都在幹著臓活,就是街道女孩。)劉風疑惑地看著他,說道:“Street girl? What is that?”(街道女孩,那是什麼?) 城山太郎笑嘻嘻的說道:“Hookers。”(妓女。)說著,他放下手裡的壽司刀,做了個下流的手勢。這下劉風明白了,他覺察到了城山太郎的不懷好意,便不再答話,繼續埋頭自己的工作。城山太郎又說道:“Chinese girls are so shameless. They can do anything for money.”(中國女孩很無恥。她們可以為了錢做任何事。)劉風也放下了手裡的壽司刀,站直了身軀看著他,正色地說道:“I do not think so. Although there are some such kind of Chinesegirls ,you can not say all the Chinese girls are the same. Furthermore ,thereis a famous Chinese saying‘南橘北枳’。”(我不這麼認為。盡管有這樣的中國女孩,但是你不能說所有的中國女孩都是這樣。而且,有句著名的中國成語‘南橘北枳’。)說著,他拿過筆,在一張空白的菜單背面寫下了這四個漢字給城山太郎看,接著又用英語解釋給他聽:“It means a good people can turn into a bad one if he moves from agood environment to a bad environment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一個好人如果從一個好的環境換到一個壞的環境,他就會變壞。)這次,城山太郎明白了劉風的意思,他的臉立馬漲得通紅,瞪圓了眼睛看著劉風,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劉風從小就在電影裡聽到過的字“八嘎”。劉風攥緊了拳頭回瞪著他,緩慢地但是很清楚地說道:“Say it again!” (再說一遍!)城山太郎抬起手來伸出手指,指著劉風的鼻子剛要說什麼,劉風用左手一把攥住了那根手指使勁一掰,趁著他疼得齜牙咧嘴的時候,揮動右拳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鼻子上。城山太郎一聲慘嚎,眼淚和著鼻血噴湧而出,他捂著自己的鼻子蹲到了地上,嘴裡還在不幹不淨地罵著什麼。壽司吧裡的其他三個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圍了過來,領頭的大廚師傅村田康夫擋在了城山太郎和劉風中間,對劉風說道:“What are you doing?”(你在幹嘛?)另外兩人扶起了城山太郎,站在村田康夫的身後沖劉風怒目而視。劉風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掃了一眼自己那把放在砧板上的壽司刀,說道:“You’d better ask him what he has said to me.”(你最好問他,對我說了什麼。)村田康夫轉頭用日語和城山太郎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通後,領著他進了老板寺田昌夫的辦公室。

    不一會,就從辦公室裡隱約傳出了一陣陣吵嚷的聲音。劉風收起了自己的壽司刀,脫下工作服掛到衣帽間裡,換上了外套,坐到大堂裡的一把椅子上靜靜地等著。很快,辦公室裡的吵嚷聲停息了,城山太郎捂著鼻子怒氣沖沖地從辦公室裡沖了出來,他用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一邊狠狠地瞪著劉風一邊跑出了料理店的大門。沒過多久,村田康夫也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來到劉風身邊,面無表情地對劉風說道:“Go back to work.”(回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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