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ohu]

原創：新周刊

潛在平行宇宙的總和被稱為多元宇宙。

幾年前，也許只有漫威和DC漫畫愛好者才能告訴你多元宇宙為什麼具有吸引力，但是，在幾部關於多元宇宙的超級大片和劇集之後，這個概念已經不再新鮮，任何接觸到流行文化的觀眾都能夠為你講解一二。

近年來的電影電視中，《蜘蛛俠：平行宇宙》裡，彼得·帕克遇到了來自平行宇宙的許多其他版本的自己，《瑞克和莫蒂》裡觀眾看到了這對爺孫搭檔無數個版本的可能性。



《蜘蛛俠：平行宇宙》劇照。

今年的《奇異博士：瘋狂多元宇宙》裡，猩紅女巫在各個宇宙裡想要實現自己成為母親的夢想，《瞬息全宇宙》則用這種方式講述了美國亞裔家庭遇到的偏見與代際沖突：多年來，主角伊芙琳有很多的夢想，但在現實生活裡她卻困在洗衣店老板的身份之中，抵御美國國稅局審計員的嘲弄，並且不敢告訴女兒自己如何愛她。

在多元宇宙中，她看見了自己無窮的可能性，並意識到自己有能力做任何事情，包括拯救世界。

01

多元宇宙的緣起

早在物理學給多元宇宙提出理論依據之前，在哲學和文學領域就有過相關理論。

例如，哲學中有“可能世界”一說，數學家、哲學家萊布尼茲在1710年的著作《神正論》裡就把“可能世界”稱為“神頭腦中的想法”，並認為神全知全能且至善，所以神造的世界一定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以此來為這個世界存在的災難和痛苦辯護。

後世的哲學家又進一步發展了“可能世界”的理論。而可能世界的對立面，就是我們生存其中的實在世界。



不同宇宙中的伊芙琳。/《瞬息全宇宙》劇照

科幻小說中的多元宇宙出現也非常早，1934年美國作家墨裡·倫斯特創作的《時空的側面》（Sidewise in Time）被認為是最早的多元宇宙小說之一。

故事中，一場暴風雨將地球的部分區域帶到了與我們歷史類似卻又不完全一樣的時間軌跡上——在多元宇宙裡，羅馬帝國不曾衰落，因此羅馬軍團出現在了美國聖路易斯的郊區；與此同時，維京人在襲擊馬薩諸塞州的海港；波托馬克河的岸邊則出現了一個被稻田環繞的中國村莊。作家博爾赫斯在1941年創作的《小徑分岔的花園》更是被認為是對量子力學下的多世界理論的預言。



《小徑分叉的花園》

[阿根廷] 博爾赫斯 著，王永年 譯

上海譯文新文本｜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7

這部小說講述的是間諜余准一路躲避英國軍官的追蹤，潛入漢學家艾伯特的家中，他與艾伯特討論他的祖父彭冣【劇径分岔的花园》的小说手稿。

艾伯特說：“他（彭冣）茹暘时紳s形奘�媳I校�背罋枘、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矚g顯齔ぁ⒋磣鄹叢擁耐�。由互蠂丝拢、分萍嫝交错或者訚扯互不干戎Z氖奔渲�成的网陆慄含翍Z�有的抠犥性。”

我們都對傳統線性敘事很熟悉。畢竟，我們自己也生活在一種線性敘事之中：出生、生活、死亡。

我們知道生活每天都在我們面前擺上各種各樣的選擇，也痛苦地意識到，每做一次選擇都會永久排除了其他所有可能的結果。這種永恒的沖突往往會給我們帶來懷舊和遺憾。

傳統線性敘事的小說以時間為線索，具有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等部分。不論這幾個部分如何組合, 是否存在倒敘、插敘、追敘等做法，故事都會奔向既定的結局。角色做出一個選擇，其他選擇的可能性就會消失。

但在彭的小說裡，每個事件的所有可能發展會同時發生，每個可能都會進一步發展出更多的可能性。有時候這些不斷發散的路徑會再次匯聚，不同的原因達到相同結果。時間是可以分岔的，時間被感知的方式呈現出空間的特征。

這個概念今天看起來並不稀奇，但在當時卻“先鋒”意味十足，中國的一些先鋒作家寫作時都深受《小徑分岔的花園》的影響，例如余華的《世事如煙》、格非的《蚌殼》等。



《世事如煙》

余華 著

作家出版社 ，2012-9

多元宇宙在量子力學上的理論依據可以追溯到1957年，美國量子物理學家休·艾弗雷特三世在博士論文裡提出多世界詮釋（many worlds interpretation）。

在他眼裡，宇宙像一個阿米巴變形蟲，當電子通過雙縫後，蟲子自我裂變，繁殖為兩個幾乎一樣的變形蟲。

對這個理論，當時物理學界的反應平平。直到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該理論才再度得到重視，並由美國理論物理學家布賴斯·塞利格曼·德威特將其命名為多世界理論。

雖然這些理論中還有很多沒有經過證實的命題，卻也著實給傳統的世界觀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接著，多元宇宙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科幻小說和漫畫書中，龐大的娛樂產業也利用了這一理論。

02

生活在多元宇宙中

或許你看過不少時空穿梭的虛構作品。

在一些時間旅行故事中，主角必須小心不要對歷史進行修改，因為任何無心之舉都可能會產生蝴蝶效應，從而產生“替代歷史”（alternative history）——這依然是一條單向的時間線，改變過去就會改變未來，新的歷史會覆蓋舊有的歷史。

而多元宇宙的設定下，多種歷史可以同時共存，因為即便改變了一個選擇，也只會出現“小徑分岔”，這就意味著在保留原有宇宙時間線的情況下，還會產生一個新的平行宇宙。

多元宇宙不僅存在於文學和影視作品裡，和游戲的關聯也是極其密切的。

舉例來說，在戀愛養成類游戲裡，玩家通過不同的選項可以提高不同的能力或好感數值，來攻略不同的男/女角色，最後實現不同的結局。

從商業角度說，多元宇宙給創作者探索了更多講故事的空間，而且對於漫威這樣的公司來說，多元宇宙故事情節便於讓一些熟悉的角色回歸到當下的流行之中。從2012年《復仇者聯盟》出現，將不同的世界和角色聚集在一起，電影宇宙開始變得無處不在，影視公司開始爭先恐後地推出類似的跨界大片。

之後《蜘蛛俠：英雄無歸》則標志著漫威多元宇宙的正式開啟。多元宇宙可以集齊同一角色的不同迭代，既提供奇觀，也能讓人們懷舊的心情得到慰藉。

又例如漫威的《洛基》中，多元宇宙中存在著老年洛基、少年洛基、女性洛基、黑人洛基、總統洛基、鱷魚洛基等不同版本的洛基，把漫威多元宇宙中各種各樣的設定放入同一劇集中。

多元宇宙成為了共享電影宇宙的延伸，許多電影將在這些多個宇宙最終交織在一起的過程中來到相同的情節點。



《瑞克和莫蒂》劇照。

某種程度上，我們自己也生活在多元宇宙中。

《瞬息全宇宙》的劇作家Daniel Scheinert曾經在接受采訪時稱：“當我想到無限數量的宇宙時，我只會想到意義和敘事的分解”，但如今，“每個人都在互聯網不同平台上過著多種生活”。

沒錯，我們生活在智能手機的年代。

不論是《瑞克和莫蒂》還是《瞬息全宇宙》的觀眾立刻就可以察覺出，劇情的節奏是多麼快速、情節又是多麼令人眼花繚亂。這樣的劇情是為不斷點擊智能手機的一代人精心打造的。

智能手機前所未有的能力讓用戶可以訪問近乎無限的想法、了解無數的體驗和世界，這也意味著對今天的人們來說，一個宇宙怎麼會足夠。

在《動物化的後現代》一書中，作者東浩紀試圖用“過視的”一詞來捕捉這種後現代表層的欲望特征，“過視的”將“過”剩與可“視”的兩種含意融合，“指的是永不停止嘗試讓看不見的東西被看見的這種泥沼狀態”。

《奇異博士與好萊塢的多元宇宙癡迷》一文作者Mitch Wiley認為，我們如今生活的“後真相時代”也造成了多元宇宙的流行。

“後真相”是2016年《牛津詞典》的年度詞匯，其定義為“訴諸情感及個人信念，較客觀事實更能影響民意”。

當感覺人們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意識形態宇宙中時，多元宇宙才有意義。

今天人們在網絡上瀏覽信息時，依賴更多的是情感而非理性。這意味著專業知識死亡的主觀主義世界，在這裡任何有鍵盤有意見的人都可以聲稱權威。

Mitch Wiley說：“當感覺人們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意識形態宇宙中時，多元宇宙才有意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相和一組‘替代事實’。”

2020年之後，讓人們思考自己生活中的“假如”的多元宇宙似乎對大眾吸引力有增無減。思考多元宇宙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一絲虛無之感：我們會不可避免地想象另一個世界裡，沒有新冠的世界會怎麼樣；一個更聰明、更有吸引力、更炫酷的自己會是什麼樣？



《瞬息全宇宙》劇照。

在《瞬息全宇宙》裡，在這個宇宙裡幾乎一事無成的伊芙琳在其他宇宙裡擁有各種了不起的技能，前提則是“假如當初沒有結婚”“假如做了廚師”“假如學了功夫”“假如當了歌手”……

多世界的解釋既安慰了我們，又有可能讓我們感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可能在任何地方，只是不在當下。

當然，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把這種逃避現實的想法放在一邊，也可以開始意識到我們自己生活中的潛力，意識到其實改變現狀的能力握在我們手中。

[pws07]

精神病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