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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國家地理中文網




2021年7月19日，在意大利皮亞琴察的一間診室裡，著名美食家Michele Crippa在幫助Martina Madaschi辨別氣味。Crippa因為感染新冠肺炎失去了嗅覺。通過訓練，他重新獲得了一些嗅覺能力，如今他正在探索如何幫助其他人。攝影：FABIO BUCCIARELLI, THE NEW YORK TIMES VIA REDUX
幾百萬名新冠病毒感染者會連續幾個月失去嗅覺。為了加速恢復，很多人在嘗試“嗅覺訓練”。
撰文：PRIYANKA RUNWAL
咬下溫熱的烤奶酪三明治的那一刻，Chris Rogers就知道出問題了。2021年3月，他的新冠病毒檢測結果為陽性，兩天後，他聞不到融化的黃油和奶酪散發出的誘人氣味，也嘗不出烤面包的味道。“就像在吃一塊紙板，”他說。
很多有過類似經歷的人在症狀出現後幾天到幾周時間內，恢復了嗅覺和味覺。但三個月過去了，Rogers的情況幾乎沒有改善。“你只有連續幾周聞不到也嘗不到的東西時，才會有切身體會，這是一段非常令人懊惱的經歷。”這位50歲的老人生活在加州聖羅莎。
Rogers厭倦了等待嗅覺系統自然恢復，於是轉向耳鼻喉醫生推薦的嗅覺訓練。一天兩次，持續10周，Rogers需要聞四種精油（玫瑰、檸檬、尤加利和丁香），從而激活或加強新形成的氣味感知細胞的存活，或者加快它們的生成，重建鼻子和大腦之間的連接。這種方法類似於物理療法，但針對鼻子；在過去十年裡，因普通感冒或流感等其他病毒性感染、大腦損傷、衰老而喪失嗅覺的人，可以通過這種方法恢復。
科學家記錄到，通常在訓練了三到六個月後，一些人的嗅覺能力有所提升，但我們很難判斷其中有多少是治療的效果，還是說隨著時間推移的自然恢復，鼻科專家Eric Holbrook說。他在馬薩諸塞州眼科及耳科醫院研究和治療嗅覺障礙患者。盡管如此，他仍然向很多因為新冠病毒失去嗅覺的患者推薦這種療法，他說，因為嗅探氣味可以改善或加速恢復過程。
而且，對於感染新冠幾個月後都無法恢復嗅覺的幾百萬人來說，這是為數不多的治療選擇之一，而且往往也是唯一的方案。
不過嗅覺訓練在不同患者身上的效果相差較大，具體取決於最初的情況。“通常來說，這沒有什麼危害，”杜克大學研究嗅覺障礙的耳鼻喉專家Bradley Goldstein說：“在推薦這種療法時，我們會降低一些預期，但仍需找到更有針對性、更有效的藥物療法。這個需求依然存在。”
嗅覺訓練的起源
近20年前，科學家記錄到，大量人群存在嗅覺障礙現象。德國德累斯頓大學醫學院嗅覺和味覺診所的耳鼻喉專家Thomas Hummel查閱了科學文獻，意識到這種嗅覺喪失（無論是短暫的還是永久的）比之前以為的更普遍，影響了近5%的人。在自己診所的患者身上，他獲得了嗅覺失靈對於情緒健康和生活質量影響的一手信息。一些人表現出了抑郁的跡象，另一些人因為食欲不振和隨之而來的營養不良而體重下降。
Hummel決定幫助患者恢復嗅覺。他知道，嗅覺系統有一種特殊能力：一生中，在遇到頭部創傷等傷害或者上呼吸道病毒感染失去嗅覺後，嗅覺系統能不斷再生。實驗顯示，無法聞到某些氣味的人，在反復接觸後能學會感知這些氣味。他認為，可以利用這種方法幫助患者。
為了驗證自己的假設，Hummel招募了40名這樣的病人，要求每個人從貼著標簽的四個玻璃瓶吸入四種氣味（玫瑰、檸檬、尤加利和丁香），每天兩次，一次10秒，持續12周。1916年，德國心理學家Hans Henning鑒別出了六種主要氣味：花香、果香、惡臭味、辛香味、煙熏味和樹脂味；Hummel之所以選擇這些氣味，是因為它們代表了其中的四種。
為了評估這種氣味療法是否有效，Hummel和同事要求研究參與者在接受嗅覺訓練前後，辨別和區分一系列其他氣味。他們發現，大約30%的參與者在研究結束時表示有一些改善，相比之下，在沒有接受訓練的人中，這個數字只有6%。
自那之後，有多項研究對這種技術的療效進行了探索，平均看來，改進幅度很小。有時改善率為25%，另一些時候能高達70%，Hummel說。這通常取決於年齡，以及人們在尋求嗅覺訓練前，喪失嗅覺的時間長度和嚴重程度。
“因此，可以說，感染後短時間內喪失嗅覺的人，比由於同樣原因但兩年沒有嗅覺，然後來到我們診所的人，恢復的可能性更高，”他說。
在氣味嗅探過程中，增加更多的氣味也有助於提升效果。在2015年的一項研究裡，Hummel發現，嗅覺訓練治療繼續持續12周，並把原來的四種氣味換成薄荷醇、百裡香、柑橘和茉莉，或者綠茶、佛手柑、迷迭香和梔子花的組合氣味，比一直使用原來的氣味更有效。
雖然科學家仍在微調嗅覺訓練療法的持續時間，尋找什麼樣的氣味濃度最有效，但Patel指出，量化這些效果的方法仍然非常初級。目前，為了衡量治療效果，醫生們會在嗅覺訓練前後，通過嗅探筆或嗅探測試向患者展示40種氣味，計算得分。患者必須從四個選項中選出正確的氣味。“這非常主觀，不是真正的客觀測量，”斯坦福大學的頭頸外科醫生、嗅覺喪失專家Zara Patel說，而且由於成長環境和文化背景不同，不是每個人都熟悉這40種氣味。
目前還不清楚在多項實驗中，這種嗅覺訓練如何帶來了改善效果。但科學家提出了假設。例如，根據嚙齒動物研究的結果，Hummel認為，讓有嗅覺損傷的人接觸各種氣味，可以加速嗅探細胞再生，從而有助於患者更快恢復。
另一方面，Goldstein認為，嗅覺訓練利用四種味道刺激自然形成的新嗅探細胞，可以提升它們的存活和功能，從而讓它們有機會連接大腦，最終恢復嗅覺。
針對新冠導致嗅覺喪失的訓練
隨著疫情的到來，對嗅覺訓練治療的需求不斷增加，因為有幾百萬名新冠患者出現了嗅覺損傷。
“越來越多的人在討論嗅覺喪失和嗅覺扭曲，這已經成為一大問題，”Patel說：“疫情帶來了一線轉機，因為在此之前，大部分患者（和）醫生從未聽說過。”
一些病毒會直接感染負責嗅探氣味的細胞，導致嗅覺喪失，但新冠病毒不一樣，沒有感染這些細胞。相反，冠狀病毒會感染周圍的支持細胞，這些細胞有ACE2受體，新冠病毒需要它們來感染人類宿主細胞。為了抵抗新冠病毒，免疫細胞沖向被感染部位，產生抗病毒蛋白。根據2022年《細胞》雜志上的一項研究，這些蛋白可能會減弱基因活性，而這些基因正是嗅探神經元上氣味受體所需要的，從而導致嗅覺喪失。
不過，80%失去嗅覺的新冠患者在1到4周內，沒有經過任何治療就恢復了嗅覺，95%的人在6個月內恢復。對於很多失去嗅覺長達幾個月的患者而言，想要完全康復很難，於是轉向了嗅覺訓練。他們知道這種療法需要時間，而且不是對每個人都有效。
“沒有失去嗅覺的人很難理解這對那些人的影響有多大，”Patel說：“它看不見，摸不著，沒有任何外在影響，因此人們並不理解這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
一些研究顯示，嗅覺訓練可能有助於失去嗅覺6周以上的新冠患者恢復。Rogers接受了10周治療，在第6周時注意到有所改善。“味覺和嗅覺逐漸變強，”他說：“最終，我在吃披薩的整個過程中都能嘗到味道。”
現在，嗅覺訓練結束至少已有5個月，“我可能恢復到了原來的75%”，他說。
Rogers同時還要面對嗅覺扭曲問題：甘酢生姜配壽司的味道令他反胃，咖啡聞起來像胡椒，他最愛的俄羅斯河牌印度淡色艾爾啤酒有一股金屬味。科學家發現，這種“交叉連接”可能與嗅覺喪失後的恢復有關；一項研究表明，嗅覺訓練有助於改善這種情況。
除了這種治療方法，患者的選擇很有限。Patel等醫生建議，除了嗅覺訓練，還要進行類固醇沖洗。包括用抗炎藥物清洗鼻子，以減少鼻粘膜腫脹，提高嗅覺訓練的效果。她和其他嗅覺科學家還在研究omega-3補充劑、維生素A和高濃度血小板血漿，幫助喪失嗅覺的新冠患者恢復。
到目前為止，雖然無法保證，但嗅覺訓練仍被認為是最佳選擇，價格便宜，而且安全。“從根本上說，是病人在主導，”Hummel說：“這就是為什麼人們經常選擇這種方法。”

（譯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