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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種救贖和伏法是應該的，我不認為逃之夭夭是一件好事。”

​​【娛理工作室】采集來自娛樂圈的第272個幕後故事

本文主筆：@何小沁

【本文有劇透】



點映一周以來，《誤殺》不斷收獲好評，頗有黑馬之勢。昨天正式上映，晚間就逆襲至日票房榜首位。

這部由陳思誠監制，肖央、譚卓、陳沖主演的犯罪懸疑片改編自印度高分電影《誤殺瞞天記》。





左：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記》海報；右：《誤殺》海報

陳思誠本是一個抵觸翻拍的人，既然要拍，就拍跟原版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想改良一部本來口碑就不錯的電影並非易事。

《誤殺》聚焦的是情與法、善與惡的灰色地帶，在人人擁有話語權、人人都是自媒體的當下，它讓觀眾思考：究竟是誰在被誤殺？你又誤殺了誰？





12月13晚《誤殺》的實時票房+微博電影大V推薦度

【翻拍】

這個故事之前曾多次被拍攝成電影，比如2013年的印度電影《較量》。

更有名的版本是2015年的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記》，豆瓣上有4萬多網友打出8.5的高分。

中國版《誤殺瞞天記》最早在2018年3月的香港國際影視展上曝光，是恒業影業的項目，原本將成為郝蕾的長片導演處女作。

同年9月，恒業影業公布了2018-2019片單，這個項目仍在其中。不知為何，後來郝蕾與這部電影失之交臂了。





左：香港影視展上曝光的中國版《誤殺瞞天記》概念海報；右：郝蕾

後來，肖央和恒業影業董事長陳輝帶著這個項目到泰國找到了陳思誠，當時陳思誠正在拍《唐人街探案》網劇。

他們有意請佟麗婭出演，也想看看陳思誠對這個項目是否感興趣。

陳思誠直言：“我不太喜歡翻拍，既然人家珠玉在前，為什麼還要再講一遍？”

不過回去後他還是重新看了一遍《誤殺瞞天記》。他忽然覺得，其實可以借助這個故事的殼，講一些他自己真正想講的東西。



陳思誠、柯汶利在《誤殺》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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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唐人街探案》網劇第一個故事剛好拍完，這個故事的導演叫柯汶利，是位馬來西亞華人。

陳思誠問他有沒有興趣做《誤殺》導演，他來做監制，柯汶利答應了。

陳思誠把編劇團隊叫到泰國來，天天一起開劇本會。項目進展飛快，今年3月開始籌備，5月便開機了。





陳思誠、柯汶利在《誤殺》片場

很多翻拍的國產片與原版都高度相似，甚至連分鏡頭都差不多，宣傳時卻又淡化翻拍一事。

對此陳思誠極不認同：“我要求我們的攝影不要看原版，導演問我需不需要看看原版，我也說不要看。

什麼樣的電影是可以翻拍的，或者哪種翻拍是有價值的，我覺得大家可以做一個討論。”





陳思誠（攝影：王遠宏）

【改編】

對比《誤殺瞞天記》，《誤殺》做了許多大刀闊斧的改編：

首先將故事背景從印度移植到泰國。片中涉及到的一些對抗戲份不適合在國內拍攝，而陳思誠和柯汶利在泰國有拍片經驗；

精簡被詬病的長達40分鍾的鋪墊，整體節奏更流暢。原版片長163分鍾，中國版只有112分鍾；

改寫若幹情節，比如：男主和大女兒的關系一開始並不好，是通過誤殺事件才達成和解；把原版的偷拍改為迷奸，雙方矛盾升級；將聽經改為更容易被國內觀眾理解、視覺上也更好看的泰拳比賽；將男孩父親設定為政界人物，更容易理解為什麼在片中會引起群眾公憤，等等。





姜皓文飾演男孩的父親，政界人物

《誤殺》還將泰拳比賽與警民搏斗進行了平行剪輯，形成影射關系。

但最重要的改編，是影片核心表達的主題不同。

【烏合之眾】

“印度版之所以一直能取得不錯的票房，不止因為這個故事，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印度是一個階級特別固化的國家。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底層人群如何運用自己的智慧挑戰了權貴階層，最後還能全身而退、逍遙法外，是一部有點臆想的爽片。

可我不希望它只是這樣一個故事，我覺得既然是翻拍，有這麼多可以表達的故事，這個世界這麼豐富多彩，那你為什麼還要翻拍？”陳思誠說。





陳思誠在《誤殺》片場

“Sheep Without a Shepherd（沒有牧人的羊群）”是中國版《誤殺》取的英文片名。這是《聖經》中對於烏合之眾的一個描繪。

“這是我最初跟編劇聊的時候，我覺得特別想講的。集體無意識在整個人類的歷史進程中出現過很多次，給一些國家和民族造成了悲劇。這種東西來自於哪兒？

人們不知不覺被裹挾到一種力量當中，出於各種各樣的欲望的驅使，變成了其中一份子。

所以我們不斷地去強化這個東西，它最後演變成了暴力，變成整體失控的事件。這是原版裡所沒有的。”





電影《小丑》中表達的集體無意識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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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誠實際上是借《誤殺瞞天記》的框架，灌入了他的一些不吐不快的想法。

片中到底誰是被誤殺的？只有男孩一個人嗎？男孩的父母難道不同樣是受害者？

“我們長這麼大，一直在被別人誤殺著，可能也在不知不覺中誤殺別人。現在大家都有話語權，人人都是自媒體，在信息極度爆炸的當下，每個人都可以言之灼灼地在網上評論別人，給別人貼上‘油膩’、‘渣男’、‘沒演技’、‘男神’之類的標簽。

當年阮玲玉留下‘人言可畏’四個字就離開了人世，每個人真的能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嗎？不要輕易下定論。我覺得不管棒殺還是捧殺，都是誤殺。” 





《誤殺》劇照，譚卓飾演的媽媽和女兒抱在一起

【監制】

陳思誠之前監制過電視劇、網劇，《誤殺》是他第一次監制電影。

春節即將上映的《唐人街探案3》將是他最後一次以導演身份參與該系列，之後的續集他也將轉為監制身份。

“其實我之前一直在做新導演挖掘工作，只是沒像寧浩那樣開一個發布會。我跟寧浩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但可能我們的方向不一致，想找的人也不一致。我更希望能找到跟我接近的導演，可以拍商業類型片的導演。

我對一個新導演的認識只能在工作裡進行，而不是說我看了他拍的短片，或者我們寥寥數語，我就確定你能當導演。現在很多年輕導演過於文藝，但我希望的是能看到他們拍商業片的可能性。

我挺佩服凱文·費奇（漫威影業總裁）挑人的。比如他給《永恒族》定的導演是華裔女導演趙婷，趙婷之前拍的《騎士》是一部文藝片，看不出什麼商業屬性，那麼凱文·費奇為什麼會選趙婷拍《永恒族》？我也一直在思考，可能這是我跟凱文·費奇之間的差距。”





陳思誠（攝影：王遠宏）

作為《誤殺》監制，陳思誠負責了核心表達、整體氣質、劇本、演員等所有關鍵環節的把關，個別重場戲甚至親自上手拍。

“監制要善於發現導演的優缺點，然後彌補他的缺點，發揚他的優點。對於新導演來說，他們的人脈和經驗是不足的，要給他們配比非常優質的攝影、美術等班底，不斷從各方面去給他做加持。

第一部電影對新導演是至關重要的，如果第一部沒做好，可能會直接扼殺他所有的自信。”





《誤殺》導演柯汶利在拍攝片場（左二）

【導演】

《誤殺》導演柯汶利85年生，馬來西亞華人，短片作品《自由人》曾入圍多個國際影展。

“他的一些認識，包括他的影像，對鏡頭的感覺，是具備一些國際化感受的，不是一個很本土的視角。”陳思誠評價他說。

柯汶利的出身和教育背景，剛好符合《誤殺》這樣一部講述僑民生活的電影需要。

盡管第一次執導長片，柯汶利的鏡頭語言非常大膽和風格化。他表示，監制給了他很大的自由空間。

比如電影一開始他讓男主直視鏡頭講述，好像在催眠觀眾。影片用了很多特寫和升格鏡頭，掘屍那場戲，黑雲壓城的氛圍中，鏡頭給到暴雨中一家人的表情特寫，張力十足。





《誤殺》劇照，肖央

有網友評價《誤殺》有日本式的本格推理，有韓國犯罪片的氛圍營造。而這又是一個翻拍自印度、在泰國拍攝的中國電影。

“我們都是看那些片子長大的人，柯汶利也一樣。我們沒有辦法獨善其身，自己創造一套電影語言。”陳思誠說。

因此，《誤殺》可以說是博采眾長的一部犯罪類型片。



《誤殺》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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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

表演是《誤殺》的一大亮點。

在戲裡，男主與鐵腕女警官的矛盾沖突比原版升級；在戲外，肖央與陳沖的對手戲也火花四濺。

肖央最早是演喜劇的，《誤殺》讓觀眾看到了他的更多可能性。

陳思誠對肖央贊不絕口：“演員應該是水無常形的，不能固定在某一個類型裡。肖央本人兼具幽默、深沉、可愛、狡黠、小市民、大智慧，是一個很多元化的人。

表演裡有放大鏡學說，就是說表演是把一個人的特質放大，沒有這個特質是演不出來的。

演員要做到豐富，不要輕易摒棄掉自己的個性，個性才是藝術創造力最重要的東西。《誤殺》裡，肖央展現了他的責任和擔當。”





《誤殺》劇照，肖央

譚卓是陳思誠的發小，之前也合作過，飾演男主李維傑的妻子。

陳沖是陳思誠“垂涎三尺，一直非常想合作”的女演員。她與陳思誠溝通角色的時候，一致認為一定要跟原版完全不一樣，塑造出一個全新的女魔頭。

作為一個在泰國發生的故事，片中絕大部分演員都是說中文的華人，少有泰國演員和泰語出現。

陳思誠坦言，在海外拍攝，語種的選擇確實是一個難以權衡的問題，像《唐人街探案3》相當多的台詞都是日語，發行方正在考慮要不要為下沉市場做一個“譯制版”，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看很多字幕。





《誤殺》劇照

【重場戲】

陳沖的重場戲無疑是全片最炸裂的一段。

在審訊室裡，陳沖飾演的女警官拉韞終於看到了夏令營那晚的視頻，一方面她終於清楚了兒子的過錯；另一方面，她也明白兒子一定是被復仇殺害了，羞憤交加。

在後續的審訊拷打中，拉韞一把拽起小女兒的手，把她強拖到另一間屋子裡，開始了魔鬼般劈頭蓋臉責問。









《誤殺》，陳沖與小女孩的戲份

這兩場戲是陳思誠親自導的。

陳沖看完視頻後失魂落魄的復雜神情用了一整條長鏡頭展現。陳思誠的要求是：“我希望你能展現從0到100的跨度，從一個母親瞬間變成一頭失控的母獸那種狀態。”

陳沖問：“一定要我那麼快地說台詞嗎？”生活中，陳沖的語速平緩。

陳思誠說是。因為拉韞是一個已經對所有線索非常清晰，胸有成竹的女強人，她必須要這麼狠狠地說台詞。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之前所有的鋪墊就是為這一刻的噴薄而出，那一瞬間一定要把節奏帶起來，我會用各種運鏡和音樂來配合你。

不破不立，陳沖成功完成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角色體驗。







《誤殺》，陳沖

[新的霸]

改變是高大上的說法。其實就是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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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沖女兒】

《誤殺》男主的大女兒平平由陳沖的女兒許文姍飾演。

她是生於美國的華裔，普通話有些生澀，許多觀眾看完電影以為她是泰國演員。





陳沖女兒許文姍飾演大女兒平平

“她身上有一種特別天真的東西，華僑的孩子有一種特殊的單純，她天然就是這個樣子。”陳沖對娛理工作室說。

“所以我就向劇組推薦了她，他們挺感興趣的，當然也有點擔心，因為沒有表演經驗，普通話說得也不夠好，就讓她從美國飛到泰國去試鏡。我跟她說，你很有可能試完鏡就完事了，她說那她也想嘗試一下，就去了。

沒想到她跟肖央一拍即合，她特別喜歡肖央，肖央也很喜歡她。肖央沒有當過父親，第二天他就請我女兒一塊吃了個午飯。雖然語言上還有點障礙，但是交流得特別愉快。”





《誤殺》劇照，肖央、譚卓飾演夫妻，許文姍飾演大女兒平平

陳沖和女兒一起練習普通話，也幫她背台詞。

“她雖然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但畢竟是華僑，所以這個電影給了她很好的一個機會，讓她能夠了解自己文化上的根。”

像電影裡的父女關系一樣，陳沖也通過這部電影跟女兒拉近了關系。陳沖坦言，女兒的年齡正處於叛逆期，以前很少跟她說話，演完電影後母女倆親近了許多，她也開始對表演產生了興趣。





陳沖（攝影：王遠宏）

【迷影私貨】

《誤殺》是一部“迷影電影”，新加的一句台詞“給我查他一年的觀影記錄！”笑翻影迷。男主一年看了838部電影，堪稱重度影迷了。

比起原版，《誤殺》幹脆直接點明男主的作案手法參考自韓國犯罪驚悚片《蒙太奇》。

“他的整個犯罪過程就是蒙太奇手法，電影說白了就是個魔術。我做《唐探》的時候特別喜歡跟魔術師聊天，因為很多魔術手法很接近犯罪，瞞天過海，移花接木，通過一些視覺錯位，制造不在場證據，消滅一些證據。所以我們特別強調了這一層關聯。”陳思誠說。





《誤殺》海報：蒙太奇=魔術=男主犯罪手法

不僅如此，陳思誠還在片中夾帶了很多他個人的“迷影私貨”：“因為我就是影迷，我特別熱愛電影，電影給了我很大的營養，造就了今天的我。所以我也想通過電影去致敬電影。”

影片一開始，肖央就講解了一番《肖申克的救贖》經典橋段。片中還有許多致敬梗，感興趣的影迷們可以數數看。





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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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

有網友對《誤殺》的結尾不是很滿意，猜測是審查的結果。

陳思誠否認了“男主逃得過警察逃不過審查”的說法：“我認為這種救贖和伏法是應該的，我不認為逃之夭夭是一件好事。

就像不要誤殺一個人，我們也不希望誤殺一部電影，這是我們主要想表達的東西，希望觀眾去看到這個電影以外的東西，看完能有一定回味。

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這本身是一個很辯證的東西。”





《誤殺》劇照

寫劇本的時候，陳思誠就一直苦於沒有想到一個理想的結尾。後來一位編劇提出的方案令他驚喜——

結尾定格在秦沛飾演的小餐館老板接受采訪時的茫然神情上。

他一直是男主李維傑最堅定的支持者，為他一家的遭遇打抱不平，萬萬沒想到最後得知李維傑真的做了那些事。

等記者再次問他如何看待李維傑這個人時，秦沛沉默了。





《誤殺》海報，秦沛

“我忽然說我找到了，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陳思誠說。“非常吻合誤殺的主題。”

至於是否只要是國產電影，不管在哪拍，罪犯最後都要伏法或自首，陳思誠說：

“我不知道。我覺得創作者不能首先被審查束縛住手腳。

今年國慶檔三部電影，大家應該能感受到雙方的進步，我挺感謝政府部門越來越接受我們的聲音，它本來就不是個一蹴而就的過程。

上層對電影的定義是很正確的，電影是一個體現國家綜合文化實力的產品，他們要更多地給予保護，更多地讓創作者自由創作。”





陳思誠（攝影：王遠宏）

影片最後留了一個懸念，藏屍地到底在哪？細心的觀眾會發現一些線索，但片中未給出明確答案。

其實劇組已經拍了這段，最後還是決定剪掉。“你直接告訴觀眾藏屍地在哪沒意思，還不如讓大家通過一些鏡頭去猜測。我們埋了一些細節在裡面，其實是有定論的。

我覺得這種觀影感受才好玩，大家看完一部電影就跟去找寶藏一樣，可以有一些話題。畢竟，屍體埋在哪不是這個故事裡最重要的東西。”陳思誠說。





《誤殺》劇照